“多谢贺前辈!”
柳姐本打算趁机捞一笔,可见到这贺老前辈,再这么和她一交谈,心里不知怎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捞财的打算早已没了影踪。拿了五十两银子,再在流光殿和众艺人吃了晚饭才回去。
大暑。未央宫内。
何满子正在见(xiàn)芳楼下吹着沧池里拂来的凉爽和风。已是正午,夏日的太阳直直地照在身后的柳树上,地上是它那随着风柔软舞动的倩影!
何满子盯着这如舞袖一般摇曳的影子,思绪早就飞到未入宫前的那年夏天……
试问!哪一个少女不多情?那时自己随已名满长安,但却从未与男子有过接触。平时班主老夫人总不时提醒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听久了自己也就信了。一心一意卖唱讨生活。可是,上天偏偏让自己遇见他。
那天也是着这般阳光明媚,在卖唱归来的路上,差点被奔驰而来高仙芝的马撞倒。若不是他非要坚持把自己抱上马,若不是他非要坚持送自己回家,就那样擦肩而过,就不会让自己对他动了真情,和他发生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何对他还是恋恋不忘?也许是因为自己在爱上他之前,从未与任何一个男子有过恋情吧!
“姐姐!姐姐……”紫蝉的叫唤声将何满子从记忆中拉回。
“今日大明宫里的曹美人曹燕娜姬要来未央宫小住,诸位内人都到宫外迎接了!你换下衣服也一起去吧!”
“怎么曹燕娜姬过来都没人通报一声?这未央宫里的太监都干什么去了?”何满子起身连忙进楼内换了一身衣衫,便朝未央宫外走去。
宫外,内人们和侍女太监们已各自排了一排长队,何满子因为是皇上宠爱的内人,又在梨园任都知之职,所以在队伍的最前面,内人们自觉地给给留了她的空位。
在梨园任职都知之位,自然不能像以前那般谦虚,没有领导的气势总会落得被人利用,受人欺负,何满子暗自说与自己听。
她昂首挺胸,迈着有力的步子直直地经过内人们的身旁,身上的披肩不时被吹来的风撩起,这更增加了她的气势。就这样,一直走到队伍的最前面,稳稳地站着。她似乎有意在做给一旁的任鸿方和身后的公孙大娘看。而她两人也知道何满子和自己再不会成为姐妹了,面无表情地各自站着。
不一会儿,前方马车缓缓驶来。与其他嫔妃比起来,那几十个太监和七八个宫女的仪仗队并不算多——
金发碧眼的曹燕娜姬是曹国人,当年入宫正得宠的她被武惠妃嫉恨,在怀上龙胎九个月就早产的时候,武惠妃便找个茅山道士给皇上进谗言,说未满十月就产下的必是不详之物,皇上听信,从那之后便开始冷落曹燕娜姬。可偏偏这曹燕娜姬是个直来直往的直脾气,不喜欢示弱,后来慢慢的也就失了宠没了势。
待马车驶近停下,曹燕娜姬和未受封号的女儿李虫儿依次下了车,众内人纷纷跪下问候:
“恭迎娘娘!”
何满子因为于内侍省列册三品,所以只需像曹燕娜姬欠身。
“免了免了!我过来就是想感受一下这未央宫夏天的清爽,这里地势高于大明宫,一下马车便能感受到此地的凉爽之气了!”
☆、第五章 曹燕娜姬 2
众人起身随曹燕娜姬入宫。
月痕宫内院,沧池畔。
内人们围着圆桌依次坐下。这院子古树成荫,凉风阵阵,夏天的炎热似乎已被吹散。坐在曹燕娜姬右边的何满子正要说话,左边的任鸿方连忙道:
“娘娘!您住在这月痕宫的确凉爽!不过……比起何内人见芳楼下那院子稍逊了些!我们这未央宫里啊!就数她的姝临殿最特殊了,临湖不说还有高楼,只怕娘娘您都无福享受呢!”
自己不找任鸿方的事,她倒先挑起来了,何满子道:
“自从未央宫修好之后,这月痕宫从来都是用来接待妃子们的宫殿,无论是我还是其他内人,都不得入住进来,任都知您不知道这一点,曹娘娘不会不知,她知道自己尊贵的身份就该住在月痕宫!”
任鸿方没有回话,嘴角微微上翘却是一脸不屑。
曹燕哪姬笑道:“长居大明宫深感郁闷,今日入未央宫避暑,这里气候凉爽景色怡人,住什么宫殿都无所谓!”
“还是娘娘度量大!”公孙大娘补上一句!
“娘娘度量不大,可住不下这未央宫!”
“是啊!娘娘!这未央宫空气凉爽!不过太大,娘娘您可别走丢了找不到路回大明宫的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无心听之只觉日常闲聊,有心之人听了,自明言语之中透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只是碍于在曹燕娜姬面前没有彻底撕下脸皮而已!
内人们一起品尝了曹燕娜姬家乡进贡的红葡萄酒后,便各自告退回了寝殿!只有何满子和李贞儿、任鸿方继续留在月痕宫与曹燕娜姬为伴。
喝了酒听了梨园弟子演唱的小曲儿,曹燕娜姬正想小歇,只听有太监在殿内惊呼着:“王爷!哎哟!小王爷!这么热的天儿,你怎么跑到未央宫来了?禀报过宁王没有?”
那把太监们的问话作耳旁风,大步大步走来的,正是宁王李宪之子,17岁的李琎。
“王兄!”李虫儿看见李琎,起身就跑去相迎。
“虫儿!你怎么跑这来也不告诉我,我今早去找你玩,宫女们说你和曹娘娘已前来未央宫避暑了,我就跟着过来了!”
“花奴!快些回答公公们的话!你过来告诉你父亲了没有?免得让他担心!”曹燕娜姬与几位内人起身,待花奴走近便行了礼。
花奴道:“曹娘娘!您就别担心了!我让欢子去禀告父王了,他不会不知道我在哪的!”
“你这孩子!又是先斩后奏对吧!看你回去怎么跟他交代!”。
这李琎生来就容姿妍美气质出尘,且聪悟敏慧妙达音旨。虽才17岁,但眉宇间已透出一股与年龄不匹配的成熟。连他的伯父李隆基都不忍夸赞:“姿质明莹,肌发光细,非人间人”,皇族更赞誉他“皇族第一美男”!
要说当年其父宁王李宪于王府后花园栽种百花,一日,不之何故花草齐萎,衰景一片。其弟圣上李隆基闻之大惊,道士更进言说这是凶兆!皇上为防这衰败之象给大唐江上蒙上阴晦,听取道士之言要将宁王一家赶出长安。无奈,九岁的李琎命人连夜拔出花草,挖掉后花园的泥土运走,再从城外运来新土将花重新种上,不过一日,白花竟全部复活无一枯死。特请皇帝前来观赏,皇帝入园时李琎便和乐工奏上一曲《舞山香》,玄宗大悦撤销宁王搬离长安之命,特赐李琎小名“花奴”。
花奴上前就倒上一杯葡萄酒,拿起来咕嘟咕嘟一饮而尽,曹燕娜姬担心天热喝太多酒会伤身,连忙上前道:“花奴!你私自进入禁苑,皇帝知道了定会罚你,既然来了就乖些别饮太多酒,以免给诸位内人添乱!”
“娘娘您又过虑了!我虽是男儿,可又不在此过夜,晚些就走,皇上不会怪罪的!再说他那么忙!哪有时间管这些?你就让我在这玩玩晚些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啊!”
说罢又倒上一杯酒葡萄酒喝下,回过头对李虫儿道:“虫儿!我们去湖边玩儿去!”转身拉上李虫儿就朝沧池走去。
何满子为保安全,便让紫蝉也跟着几位太监一块过去,一旁的任鸿方看见也立刻叫上还留在月痕宫里的任继雪和李十二娘跟上。
看着一行人走向沧州的背影,任鸿方心里不禁暗想:要是以后侄女勾不上皇上做不成内人,做个王妃什么的也不错!想着便后悔让李十二娘也跟着,为侄女又添了一层堵。
“任内人!任内人……”
看任鸿方一直扭着头,曹燕娜姬说着话她也不搭理。李贞儿叫着她看她没反应,索性就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她的腿,任鸿方才回过神转过头来:
“哎哟!看我!娘娘恕罪!人老了真的不中用了!担心孩子们一时竟然出了神。”
“内人无需多礼!您那算老啊!身材保持的这么好,我倒需向你讨教讨教如何保持身材呢!”
“娘娘!您真是过奖了!我们艺人米别的本事,就是会唱唱歌跳跳舞,劳碌命!”……
只有女人知道女人在想着什么——别的不敢说,就刚才任鸿方那神情,心里想着什么,是满不过李贞儿和何满子的,何满子自是不想和任鸿方多说什么,那李贞儿挥着团扇,用她那妖里妖气的声音打趣道:
“小王爷今年17了!任内人的小侄女也快成大姑娘了!”
“呵呵!”
任鸿方竟突然变得尴尬,搭不上话。河满子淡淡一笑没说什么,只是剥着葡萄园刚送来的枇杷自顾自吃着。曹燕娜姬也对这新鲜的枇杷赞赏有加,喝了些酒吃着正好。
李贞儿将团扇遮住自己半个脸,笑了笑继续道:“哎!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也不知哪个孩子有那福气嫁入王府做小王爷的王妃,小王爷那俊俏模样,只怕现在宫里啊!找不出个与他般配的人儿来呢!”
“在娘娘面前休要自作主张讨论王爷的事!好好做自己的内人吧!”任鸿方看李贞儿看出自己的心思没好气地回道。
“哈哈哈……娘娘!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怎么说也算是皇上的女人了!谈论一下皇上侄子的大事怎么就不能了呢?娘娘!”李贞儿故意娇声娇气起来,逗得何慢子和曹燕娜姬差点把吃在嘴里的枇杷吐出来,曹燕娜姬笑道:
“哎哟!李内人!你这声音真叫人受不了!皇上听到想必都给你叫酥掉了吧?”
“哎哟!娘娘!人家好怕怕任内人!凶巴巴的!好像人家要将她那侄女许配与人似的!”
“哈哈哈……”
不只是何满子和曹燕娜姬,一边的宫女太监们都被李贞儿逗得跟着大笑起来。任鸿方愈发不好意思,伸手就要拧李贞儿的胳膊,李贞儿立刻站起来跑到曹燕娜姬身后叫道:
“娘娘救我!娘娘救我!任内人要杀我!”
李贞儿这么一叫,众人更是乐得不行,但这话倒是把任鸿方吓出一身冷汗:清清死命挣扎的过程随着李贞儿的话,即刻在任鸿方脑袋里浮起,清清那从公孙大娘紧捂着的手指缝间涌出的鲜血,就像面前这杯鲜红的葡萄酒一样,红中透着黑。任鸿方冷不防地“啊“”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周围的人看到她这般紧张反而觉得更加好笑,只有何满子察觉到她内心此刻真正的恐惧——原来她真把人给杀了!
☆、第六章 有惊无险
“救命呀!救命!”……
沧池边上穿来一阵呼救声,众人收住笑纷纷向沧池望去,只见太监侍女们在沧池边上乱成一团,对着湖里一艘船呼喊着,何满子一惊:不好!
来不及多说,冲出院子就朝着沧池跑去:“让开!让开!”
“何内人!何内人!怎么办?”宫女太监看见何满子冲上来,惊慌失措地叫唤着她。靠近湖畔,一看就是知道有人落水了,来不及多问也顾不及这么多人在,她扯下外衣和头上的簪子,一个纵身就跃入沧池内。
何满子在湖水里拼命游着,幸运的是沧池的水洁净透亮,在水下可以清晰地看见李琎和李虫儿。何满子腿一蹬探出湖面吸了口气,一扎又游向湖底。只见紫蝉在托着李虫儿往上游,而花奴却在水中挣扎着继续沉入湖底。
何满子加快速度朝花奴游去,此时的花奴正大口大口地喝着水,何满子知道他没气了只能往肚子里吞水了。加快游近,何满子抓住花奴的后背就使劲往湖面游,可这时的花奴因为不会游泳过于惊慌,突然发现有人在托着自己,便不顾一切地伸出双手死死缠住何满子,这时候的他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力气出奇的大,何满子被他双手缠住后,双手便不能再拨水保持往上游的动作,瞬间失去了往上游的冲力——
何满子在从小在河边长大,这点经验她还是有的:不会游泳的人在水下挣扎的时候,不管看到人还是木头,都会拼了命死死地抓着不放。
何满子立刻一动不动地让花奴紧紧抓住自己,让他继续挣扎,不一会花奴发现何满子不动了,紧缠着的手稍稍有些松开,何满子趁机一把将花奴推开,挣脱后故意让花奴继续挣扎了几下,大声“呼噜呼噜”地在水下说:“别抓着我!”花奴似乎也懂了,何满子再游到他背后用手轻轻拖住他,使劲往上蹬,几下便游出了湖面。
何满子和花奴刚露出头来,把李虫儿救到岸上再次游过来的紫蝉也正好赶到,两人拖着花奴便往岸边游。
岸上,花奴喘着气吐着水着水,宫女太监们连忙上前拍他后背:
“王爷!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会游水让王爷受惊了!呜呜呜……”本以为出生王室,尊贵无比的他会闹起来,没想到吐了些水咳了咳便笑着道:
“真的好惊险,原来在水下是那样的,就像飞起来一样!”
何满子先是一愣,喘着气看了看紫蝉,两人忍不住笑出了声。何满子道:“小王爷!您刚才那般惊慌,我还以为你定是从没这般害怕过,没想到你竟是这样想的,早知道该让你多在水下“飞”一会儿。
这时,看见急匆匆赶过来的曹燕娜姬,侍女太监们立刻哭着求饶:
“娘娘赎罪!娘娘赎罪!呜呜呜……”
“好了好了!哭什么哭!怎么掉进湖里了?要不要紧?”曹燕娜姬先是关心,看大家都没事又转为责骂,“出来玩也不让我省心,定是花奴出的主意!回去看我不告诉宁王,让他好好收拾收拾你!”
“娘娘!这!这可不是我的主意,你没看见我也差点没命吗?”花奴用眼角瞄了一眼船沉时就立刻游回岸上的李十二娘和任继雪。
此时的二人,涨红着脸站着一言不发。就在方才,跟着花奴一起来到沧池边上,她们提议要划船到湖心去玩。可没想到,湖畔的那艘船许久未修,划了十几步远船底便开始渗水,不过一眨眼功夫,那船底的洞越裂越大,没多久船就全部沉入水中,李十二娘和任继雪略识水性,任继雪本想救花奴和李虫儿,可李十二娘自顾自就往岸上游去了,她一人无法施救,索性也跟着李十二娘往岸上游,眼睁睁地在岸上看着花奴和李虫儿沉入湖底。
“母亲!”看见曹燕娜姬,李虫儿哭着钻进了她的怀里。
“还不快扶何内人和这丫头回去换衣服!生了病可就不好了!”曹燕娜姬抱住李虫儿对太监宫女们说道。“都这么大了还哭,要是你父皇知道了又该责骂我们母女了!你就只会给我舔乱!”
何满子坐在湖边上,浑身湿透但却倍感凉爽,笑道:
“没事的娘娘!今天天热!幸好有惊无险。被这两还小鬼这么一闹啊!我反而得了个温习游泳技能的机会。离开家乡十几年了,没再下过湖里游过水,没想到今天有这么个机会,让我知道我这游泳本领还算可以,没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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