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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春/屠狗日记(重生)——吴轻言

时间:2017-11-01 16:11:59  作者:吴轻言

  此不可谓不是大功一件。
  这边厢满城赞誉还未平歇,又一件消息传来,惊的京城世家贵族久不能平静,直道果然风流人物出少年。
  六月初十,圣旨赐婚路家三女子昕,为齐安侯世子妃,择良辰吉日即可完婚。
  顿时衣料铺子里的手帕等料子都多销了许多件去,也不知多少闺阁女子在夜里哭湿了床下枕巾。
  俊朗倜傥的今科探花郎、人称韩郎的齐安侯世子韩均,居然名草有主了,可不令小娘子们春闺梦碎?
  然而其中也有人是为路子昕伤心不已。
  譬如太常寺卿齐家的三子齐琛,自从得知这个消息后,原本慢慢好转的精神又颓丧了下去。
  他总以为,只要自己振作起来,事情总有转机的。
  不行,他不能再等,必要去找表妹剖白一番才好。他心里是欢喜她的,绝没有毁约另娶的打算!
  这些日子,他既要苦读,又要时时惦记表妹,还得顶着宋氏每日的念叨,早已是精疲力尽。
  此刻乍一听见路子昕与韩均二人被圣旨赐婚的消息,直如傻了一般,脑中轰然一声巨响,脸色霎时惨白一片。
  久不能言。
  吴宣月说完京中最近的新鲜事儿,递了杯茶水过去,却见他整个人都怔怔的,如同呆傻了一般,木木地坐在那里不说话。
  “齐公子,你怎么了?”她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心道该不是这几件事太突然,叫他听傻了吧?
  没有人告诉她齐家与路家曾有意做亲,大房自然不会去说,二房因了那些算计,也不会来她面前嚼舌根。
  只是,这种事情又如何瞒得住?她来过齐家几次,也隐隐绰绰听到过,只不是十分清楚。
  既然齐家应了祖父,她也不大追究这个,索性装作不知,倒将齐家人都骗了过去,以为吴宣月什么也不曾知晓呢!
  “你那表妹我倒听说过,家中两个哥哥才华甚高。且听祖父说,这个叫韩均的还是今科探花,不知两人般配不般配?我曾见过他的,也不知是不是世人被外貌所惑,我怎觉得,齐公子你亦比之不差的。”
  她这话说的胆大,只差赤、裸裸地剖白心意与齐琛听了。
  绕是她向来利落洒脱,此刻也不由脸上有些粉红,强忍了羞意偷眼去看他的神情,齐琛却还是呆在那里如同未曾听见一般。
  吴宣月心中顿时一疼,像被人揪紧了般,喘不过气来。
  努力忽视心中感受,她强撑着一张笑脸,扬起手在齐琛面前晃了晃,“齐公子,回神了,莫不是又想到哪句话有所疑虑?你告诉我,保准叫祖父说个一二三来给你。”
  这些日子以来,齐琛时常不大搭理他,吴宣月觉得自己都快形成一种可笑的习惯来。
  她也不懂,为何就陷得这么深?
  只初见那一日的少年飞扬神采,便再也守不住这颗心不成?
  吴宣月自问绝不是京城那些娇娇羞羞的闺阁女子,在西北之时也曾肆意快活,不知拒了多少自以为是的公子儿郎的情意,为何偏偏对这个人拿不起又放不下?
  大约,是那日的阳光太好,花了她的眼,也照进她萌动的春心里,彼时已是发了芽长了叶,如今根深叶茂,再也拔不出来了罢?
  吴宣月却不知,于情之一字上头,实难捉摸,世间又有几人猜得透?只凭她一介小女子,亦只有为之痴心、欣喜而后伤情伤心的份而已,谈何参悟呢?
  她此刻虽还笑着,心里头却总归难受。
  今日,她也算摸准了点齐琛的心思,偏只能装的一脸懵懂。
  原来他那些做派,齐家下人嘴中提及的人,怕只是为了那所谓的“表妹”吧?
  女子在这种事情上头总是敏感而纤弱的,即便吴宣月性子有些不拘小节,但涉及到情爱上头,却不比任何姑娘家马虎。
  她细细打量齐琛的脸色,心一点一点凉了下去,虽屋外烈日炎炎,吴宣月却觉得手脚一片冰凉。
  若早知今日,她宁愿不曾遇见。
  可走到这一步,她也只能认了,做的那些事,是再也不能回头的不归路,她又怎能轻言放弃?
  想起祖父失望的眼神和深深的叹息,吴宣月将泪意憋了回去,她抢过齐琛手中半日未翻页的书籍,面上依旧是张扬的笑意,却总有股子心酸。
  “伯母让我来,便是叫你别整日里只顾着看书的,有时候也要松乏松乏,效果才更好呢!让我瞧瞧,到底是哪一篇难住了我们的齐大才子,连我都不搭理了呢!”
  “哎!”齐琛冷不防被她抽了书去,这才回过神来。
  他伸手要去拿,却被吴宣月背在身后,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好为这个和她拉扯,反正自己也没心思再看的,便随她去了。
  嘴上答着吴宣月的话道:“只是一时疑惑,并没有什么的,你方才说什么?我一时没听清楚。”
  语气仍是那温润如玉的佳公子,还是吴宣月最爱看的模样。只眉头皱着,好似心中有万般苦涩在里头,面色有些不好。
  “我说,你若再不吃,这盘子点心就要被我吃个干净了,呐!”
  吴宣月目光点了点几子上的瓷白小蝶,上头摆了整整齐齐八块茯苓莲子荷花糕。
  这个夏日里吃最是清凉开胃,亦有清心静神的功效,乃是百味居里最受追捧的一道名点。
  她排了许久的队方才买到的。
  为此吴宣月还被自己的婢女小椒好一顿埋怨,直说“姑娘作甚要亲自来,吩咐一声便得了,就算不放心其他人,奴婢难道这点子小事都办不好?偏要来遭这个罪,回头热出个好歹来可怎么是好?您做了这么多,只怕齐公子还不知道哪!”
  她想,小椒又哪里懂呢?若是知道为什么,她也不用这般难过……
  

☆、080 有缘无分

  齐琛见了不曾动过的糕点,嘴角终是露了一抹笑来。
  “分明没吃,为何总这么说?”
  吴宣月每次来,或是点心或是书籍,这些日子他都习惯了读书的时候身边有她陪着。
  也开口说过,“吴姑娘若有事,下次先递了帖子给大姐二姐,或是着人事先说一声,也免得每次都不赶巧,碰上她们有事情要忙,倒委屈你枯坐在我这,实在有些无趣的很。”
  “祖父总说我书读的少,堕了他的名头,如今可不正好?我在你这里多学一些,回去了也跟祖父显摆显摆,叫他再不训我的。”
  吴宣月却道。
  由此,齐琛也不再劝,他这些日子心中郁郁,有个人陪着,也偶尔露个笑颜来。
  只是有时想到母亲的话,他又有些为难。
  大约是想让自己和吴姑娘成亲不成?这怎么能行,他还想着等过了春闱无论如何他也要说服父亲,那时候连小姑姑也不会再说自己没有功名了,他的把握又大了些。
  但终究,是没这个福分了吧?
  齐琛看一眼吴宣月,她仍在说着,“逗你的罢了,怕你不吃。果真好吃的,我来前已尝过了。”
  面上什么也瞧不出来,好似根本不知道两家有意结亲一般。
  齐琛想问,却又怕尴尬,到底忍住了。
  也许吴家刚来京城,她不识得别人,因此总来家里找几个姐妹作耍的。谁知大姐忙着嫁妆,二姐也总被母亲拎去帮着管家了,她不过一个人太无趣才来的。
  吴先生那般大儒,又怎会答应将唯一的孙女嫁给自己?莫不是母亲一厢情愿,说出来徒惹人笑话罢了。
  一时又想起方才吴宣月的话,神情又落寞下去。
  “吴姑娘,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这件事他没忍住,问了出来。
  吴宣月故作不懂,“方才?方才我说了那许多,你指哪一件?我可不记得了。”
  笑容亦是淡了下去。
  本以为他总算注意到了自己,却还是绕不过去啊!
  “就是,你方才说,皇上赐婚韩均与、与……”想到表妹,齐琛就心痛难当,再也说不下去。
  “齐公子你莫不是暑气上了头?”吴宣月凉凉瞥他一眼,话里有些生气,“这种事我也敢乱说?自然是千真万确的。你若不信,只管在外头走一圈,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哪!”
  最后已是有些冷意,特意加重了语气。
  “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这种事自然不会有假,我只是、只是……”齐琛连忙解释。
  只是什么?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吴宣月门儿清,却偏要绽出一抹笑来,“我知道,你只是太为路三姑娘高兴了嘛,对吧!”
  “啊?”齐琛闻言一怔,只好呐呐地含糊道,“啊,嗯。”
  “对了,齐公子,既然你和路三姑娘自小便一处长大的,她如今有了这么大的喜事,你是不是该送点礼才好?否则岂不是显得你这个做表哥的太小家子气了?”
  吴宣月双手撑住书桌上,歪头问他。
  她本就长的好,如今做出这等俏皮模样来,更是十分动人,奈何齐琛心思却完全不在她身上,满脑子只想着莫非真要送礼给表妹?
  他心里痛极,偏偏对着吴宣月却什么也不能说。
  涉及到昕表妹的闺誉,他怎能随意吐露自己的心思?虽则即便表妹名声有碍,他也绝不会在意,可却不能因为自己伤了她。
  如今还要送礼给她和韩均,齐琛怎能不难过?
  “呵呵,到时候再说罢!”他只好敷衍了两句,“吴姑娘,时辰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的好,我也要接着温书了。”
  “我去看看瑜姑娘忙完了没有,再与伯母说一声就回了,你也别太辛苦,要注意身子才好。”
  吴宣月也实在坐不下去,强撑的笑就要绷不住,说完这句便走了出去,背影有些萧瑟,不复往常飞扬。
  齐琛却全然没有注意,待她走后,他对着书本,但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他站起身,似是下了什么决心,可片刻后又坐了下去,满脸颓丧模样。
  最终,他叫了桐雨过来,“你悄悄去路家,找到昕表妹,就说我、我想见她一面。明日我会去庄子上,在那里等她。”
  桐雨低着头,听了齐琛的吩咐,抬起那张圆脸,有些为难地道:“公子,若是被老爷夫人知晓了……”
  到时候,她怕是也会落得和秋锦一个下场。
  想起秋锦,便是向来平静的桐雨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有些犹豫了。
  原来那日齐继如叫人去查是谁在齐琛面前露了口风,她本来做的隐秘,而且又涉及到自身,只咬着牙说“未曾看见有谁和公子说话”,受了一顿苦处,又有齐琛挣扎着爬起来替她求情,这才饶了过去。
  谁知那两个叫抱柳抱蕊的却说了出去。
  抱蕊早就看不惯秋锦趾高气昂的样子,逮到这个机会哪里肯放过?不等妹妹抱柳劝她,便全嚷嚷了出去。
  但好歹还记着桐雨的情,没有提她。
  只说那日秋锦让她们姐妹二人送东西去三少爷院里,回转的时候见到秋锦又来了一趟,后来三少爷就出了事。
  抱柳一时没拦住,只好在后头道:“奴婢姐姐也只是猜测,并不一定就是秋锦姐姐说的。”
  果然齐继如着人拿了秋锦,还未等问,她自己倒先说了出来。
  往日这种下人嘴碎,最多不过罚罚月例银子,或者就如桐雨那般受点皮肉之苦。秋锦以为,这次最大的错处就是没想到三少爷却因此闹了开来,又病倒了,可这也不能全赖她啊!
  说来说去,源头倒是主子瞒着三少爷去路家悔约,自己最多落个口舌不严的罪名,撸了差事便是极致了。
  因此才一股脑的说了,想少受点苦。
  却不料齐继如听了,脸黑的直如锅底一般,立时又着人绑了抱柳抱蕊和桐雨来,索性当堂对质。
  她们三个自然是打死都不认,虽没有通气,但一致采了抱蕊的说法。
  桐雨说她与秋锦到了枝叶那里便分开了,并不知道她后头又来了三少爷院子里。
  最后桐雨三人自然又被狠狠责罚了一顿。
  但秋锦这次正犯在齐继如手上,他要整肃家风以图后事,秋锦又哪里能讨到好去?
  只落得个发卖的下场。
  

☆、081 恭喜表妹

  “好桐雨,你便帮我这一次,我绝不会做什么事的,只是去恭喜她与……与韩世子罢了……”
  齐琛哀求地望着她,满面心伤。
  最后实在磨不过,桐雨没法子,只好应下来。想着左右表姑娘已是订了婚的,主子最多也只是说说话罢了,又能做什么?于是当差的间隙里,寻了个机会说是要回家看老子娘,而后从一处角门走了,正是青云巷路家方向。
  她与路子昕身边的绿香处的向来亲近,虽然这般来有些尴尬,还是在路家门口找了个小丫头子,给绿香递了话过去。
  “你怎的来了?”
  绿香一见她,就将桐雨拉到一处角落里,小声问道。
  她虽然没有青檀心细稳重,可也知道夫人与齐家有了嫌隙,否则那一日舅夫人走后为何发了大火?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也没见到齐家再来人,可自家姑娘神色间又好似没事一般,绿香都糊涂了。
  那事齐氏封的严实,除了他们夫妻二人,连路子闵都不知道,乍一听见圣旨赐婚的消息,他还惊了好大一会儿不能反应。
  路子闵一直以为,将要做自己妹婿的会是琛表弟呢!忽地就换了人,还是自己当做大哥一般的韩均,路子闵觉得他有点蒙圈儿。
  拉着路景修问:“父亲,这是怎么说?怎的会是退之?”
  路景修瞪这个傻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地道:“胡沁什么!不是他还会有别人?皇上金口玉言,休要乱说!”
  路子闵都如此,又何况绿香这个自来不管事的性子?
  她怕是连齐琛对自家姑娘的那点子心意都不曾发觉,心思单纯懵懂的很。
  因此也没一味不喜齐家之人,还跑出来见了桐雨。
  只是也知道这事不能叫夫人知晓了去,这才偷偷摸摸地拉了人问道,自以为躲在一旁,声音小些,别人就俱都聋了瞎了。
  “绿香妹妹。”桐雨有些不好开口,握着她的手,欲言又止道,“我今天来,是有件事情想求你。”
  自家主子想要瞒着两家长辈私下见人家姑娘,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怪味,即便知道绿香的性子,她也怕被人打出门去的。
  绿香就道:“咱们之间这般外道作甚,是不是家里又有了难处?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拿银子来。”
  说着就要转身回去。
  桐雨的娘有病在身,弟弟又年纪还小不能入府做活,一家子人就指着她那点月例银子过日子的,齐琛虽然手底下大方,可宋氏向来对他的银钱把的紧,也贴补不了多少,因此她时常手头紧张。
  绿香有次知道后,偶尔也借她一些。
  她家里不愁吃穿,又是个不爱打扮的,除了爱吃些零嘴,倒也没什么地方要花银钱,因此比别人阔绰。
  若是在大街上见到有卖儿卖女的可怜人,也会给两个铜板,还得了个“散财童女”的名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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