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桐雨面有难色,绿香自然以为是她家里又来要钱。
“妹妹!”桐雨拉住她,一脸感激地道,“我知你心地最是善良,往常对姐姐的好我都记着呢!只是今天,我却不是为这个来的,是为了、为了……”
“跟我还有什么不好张口的,姐姐尽管说就是了!”
绿香拍着瘪瘪的胸脯子,仗义地道。
“是,是我家少爷,想要见表姑娘一面,这才让我来递个信的。”桐雨咬着嘴唇,终是说了出来。
她知道这件事不好办,说不定还会连累绿香,可她总不能眼睁睁瞧着少爷日渐消瘦下去吧?
“这有什么?你直接去和我家夫人身边的桑葵姐姐说一声,接姑娘去玩玩不就得了?虽然夫人还在生气,可总不会拦了姑娘去舅舅家的。以往夫人还总让她多去耍耍才好,也正好借了这个机会,两家消了嫌隙岂不更好?”
绿香不知道表少爷想见姑娘,与舅夫人想见姑娘有什么区别,这才能说出这话来。若要被青檀听了,怕是又要拎着她耳朵一顿训斥才罢呢!
这岂不是坏了姑娘的闺誉?
桐雨不妨她什么也不曾听说,一时有些结巴,半晌才道:“这事,怕是不能叫姑奶奶知道了去。”
啊?绿香这才傻了眼,觉得方才的保票打的好像太早了些。
“为啥?”她后知后觉地问道。
“嗨,我也不瞒你,是因为三少爷听说了圣上赐婚表姑娘和齐安侯世子的事情,一时有些难过,这才想着见你们姑娘一面。”
桐雨不忍心骗她,索性说了个底掉儿,“我知道妹妹是个单纯性子,大约不知道,三少爷一直对表姑娘,有那个意思。”
啥?绿香觉得自己脑子好像不够用了,瞪着桐雨,显见是受了惊吓。
好在她还知道一个丫鬟的本分,反应过来后立时就摆摆手,“那可不行,我家姑娘都定下亲事了,怎么还能见外男?”
这会儿齐琛在她这里已是成了外人,总算没白辛苦青檀每日里对她的耳提面命。
“不行不行。”绿香头摇的拨浪鼓一般,又强调道。
桐雨便道:“我知道这件事实在不该说,也确实强人所难了。但也不是要妹妹偷偷骗表姑娘出门。姐姐只盼着,你能将三少爷的意思告诉表姑娘,至于去不去的,都由你们姑娘做主,行吗?”
“好妹妹,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个情形,若不是三少爷时时帮衬着,早过不下去了。往日里也对我们下人亲和,这次就求我这么一回,你能帮我和表姑娘说一声吗?”
“这……”绿香犹豫了。
她觉得桐雨说的有道理,去不去的全凭姑娘心意,只是说一声又有什么紧要?
可是想起青檀往日的话,想着万一被韩世子知道,姑娘见了一个对自己有意的表哥,是不是不太好?
再说了,万一被人传出去,岂不是于姑娘闺誉有碍?也不知道表少爷是个什么意思,若只是单纯见见也还罢了,两人往常也没少见面,若要动手动脚的,她就是一死也不能谢罪了。
看出来她的犹豫,桐雨就道:“妹妹放心,三少爷的性子最是温和有礼的,断然不会做出什么事,他也说只是想当面恭喜表姑娘,让自己死心而已。”
☆、082 帮人递话
太阳刚自西边落下去一点的时候,绿香低着头,慢慢挪进了屋子。
她抬头看了一周,见青檀不在,这才小跑着走到路子昕跟前,见姑娘正绷了棚子绣花,便执起一旁的团扇,乖巧地打起扇来。
绿香一进屋子路子昕便瞧见了,这两日她心情甚好,许久不见绿香来伺候,便吓唬道:“好啊你个小丫鬟,居然敢偷起懒了,看本姑娘不告诉青檀,叫她好好治你一治!”
绿芙院里,大家最怕的不是路子昕这个正儿八经的主子,反而是大丫鬟青檀。
果然,绿香闻言就缩了缩,可怜巴巴地盯着路子昕,“姑娘饶了奴婢吧,若是被青檀姐姐知道了,奴婢耳朵又是好几日都不得清净,连带着您都要难受的。”
“那你老实交代,方才去了何处?”
绿香本就不知如何开口,她这一问,就有些期期艾艾地,“没去哪儿。”
路子昕见了,就知她果真有事,否则依着绿香那大大咧咧的性子,自己一问,早就将昨晚做了个什么梦都倒了出来。
于是她脸一板,故意冷着声音,倒也有模有样,道:“怎么?打量你主子我是个好性儿,现今也敢欺上瞒下了不成?”
吓的绿香就是一个激灵,连忙摆手,“姑娘别生气,奴婢不敢!”
说着还探头看了看外间,见都没有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方才,放才是三表少爷身边的桐雨来找奴婢。”于是将桐雨为何事而来、齐琛的话都如数说给路子昕听。
末了,她补上一句道:“姑娘若不想去,便不用理会的,桐雨姐姐只是说让奴婢通传一声罢了。”
她之所以最后答应了桐雨,其实也是想着,三表少爷的性子摆在那里,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她都想好了,若姑娘要去,自己必是一刻也不能离,定要好好儿护住主子,保证一根头发丝儿也不会少地回来。
而且绿香最是心善,从来见不得有人求她,每每最后总要应了的。
这也是桐雨找她帮忙的原因。
却不知,她这一时心善,不仅险些害了自家姑娘,也差点儿毁了自己的身家前程,从此以后便敛了原本的性子,越发小心谨慎了去。
此乃后话,这里暂且搁下,便不再提。
眼下绿香说完后,觑着路子昕的脸色,心里有些拿不准姑娘的心思。
只见她停了手中的女红,眼神儿望着窗外,不远处的绿荫下有只肥嘟嘟毛茸茸的兔子,正在啃丫鬟扔的青菜。
看着茸茸蹦来蹦去地样子,路子昕嘴角露出一抹淡笑。想起琛表哥往日里对她的好,而且在梦里为了名声不好的自己,居然愿意来家中提亲。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对自己有意。
路子昕才知道,温和有礼、总是叫人如沐春风般开心的琛表哥,每次看着自己的时候,眼里曾有过兄妹之情以外的东西。
她竟从未发现过。
不知为何,路子昕知道此事后,并没有一味娇羞或是觉得被人玷污,她心头脑海里闪过的,唯剩齐琛待自己的好处。
依着琛表哥的性子,听到自己和韩均定亲之事,必然十分神伤。但他却什么也不会说,只在心里默默难受吧?就像他从不曾说过对自己的情意一样。
路子昕心中难受的很,觉得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辜负了齐琛。
无论现实还是梦境,她欢喜恋慕的,自始至终只有韩均,不曾有过别人半分。
她若能早些知道,便能离他远些,现如今也不会伤他至深。
“你去和娘亲说一声,庄子上的枇杷也该熟了,我馋的很,明日想去摘些回来吃。”
路子昕想着,她应该和表哥说清楚,别再惦念着自己。
梦里她最终负了表哥,离他而去。现实中他值得更好的女子与他执手共度一生,而这个人,注定不应该是她。
她能给的,唯有伤痛罢了。
“哦”,绿香应了一声,可心里却又有些忐忑起来,劝道:“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怎么?你害怕了不成?把你那颗小心脏放回肚子里吧,我绝不会告诉青檀知道的。”想明白了要如何去做,路子昕心情也明快了些,还有心思打趣她。
绿香仍旧道:“若您真要去,奴婢便是被青檀姐姐骂死,也不能不告诉她。”
人多力气大,万一姑娘有事可怎么好?
她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有些怕起来,坚持要路子昕多带几个人,免得照应不过来。
“能有什么事?我都不怕的。”路子昕便有些生气,“外人叫你递话你就递,我这个做主子的倒使唤不动你了?我又不傻,定然也会带着别人去,你想独个吃枇杷,也要问问别人可愿意的。”
无法,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跳,绿香在路子昕的“淫威”之下,只好磨磨蹭蹭地去了正院,禀了齐氏。
“这大热的天,好端端去庄子上做什么?若真想吃,只管叫下人摘了送来也就是了,没的热出什么毛病来。”
齐氏自然担心幺女,不同意地道。
绿香就照着路子昕教的回道:“奴婢也这么劝姑娘来着,可姑娘说整日里闷在屋中实在无趣,也正好趁着机会出去散散,庄子在山脚处,倒比府中更凉快些。”
她有些心虚,根本不敢抬头去看齐氏。
“都定亲的人了,每日里还这么坐不住。”齐氏就笑,“说的也是,你回去告诉昕儿,既然要去就早些,别回头又贪睡误了时辰,若日头升上来可就不那么好受了,我这里再拨几个人跟着一道去,到时候多摘些枇杷回来,也好给我和她爹爹解解馋。”
她只以为女儿是一时心血来潮,齐家也断不会有人在那里,否则定是不让来的。
绿香应了是,出了屋子后才松了一口气,一溜烟跑回绿芙院里回话。
不料却在门口一头撞上正端了冰盆出来的青檀,倒吓她一跳。
“慌慌张张地成什么样子?你也是一等的大丫鬟了,别整日里没个正形儿!”青檀就训道,“方才半日没见着你人,又疯到哪里去了?以后少往外头乱跑,伺候好姑娘才是要紧事。主子虽和善,咱们做奴婢的也要知道分寸。”
绿香心中发虚,形容就有些躲躲闪闪的,嘴上只道,“嗯,青檀姐姐,我下次再不会的。”
她这般做派,既不像往日里拉着青檀撒娇卖乖,也没答话说去了何处,只一味低着头,眼也不敢看人,青檀心中越发疑惑起来,不知到底出了何事。只想着回头再打听打听,便也不再说她,端着冰盆去换。
☆、083 你好糊涂(二更)
待到晚间,路子昕便吩咐两个丫鬟,收拾好了东西早些睡,明日清晨还要早起去庄子上。
青檀听了,更是奇怪。
怎的先前一点儿也不曾听姑娘提过,无缘无故的就要去庄子上摘枇杷呢?往年姑娘还备懒的很,说:“日头大的很,没的晒晕了过去,不大想去”的。
但她也没问,只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两套换洗衣裳,又带了些解暑的药材、常用的器具等物,一块儿打包好,服侍路子昕梳洗睡下后,也自去休息了。
第二日清晨,在齐氏的嘱咐当中,路子昕便带着五六个丫鬟婆子出了门,去了京城南郊与齐家相连的那处庄子上。
正是三伏天气,哪怕太阳还未升起,也叫人心里身上都有些热的难受。
路子昕心中有事,更是越发觉得燥热起来,不耐烦端坐在那车里,让青檀掀了车帘要看外头的景色。
夏日里草木繁盛,只见一路上莺飞草长,田野里俱是碧青色的稻浪,路旁还时常能看见一小片不知名的蓝色小野花,有风迎面,卷了帘子上下翻飞舞动,顿觉凉爽不少。
路子昕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中便满盈了青草的甜香。
这才觉得心中轻快了些,痴痴望着外头,不知见到琛表哥会是怎样一番情形。
她这模样,落在青檀眼里,却更加深了怀疑。
若果真是想来摘枇杷的,依着姑娘的性子,早已欢欣雀跃地蹦上三尺高,何至于一副眉头轻皱心事深沉的形容?
想起昨日是绿香回的话,便转头去看。
她这一动作,吓的绿香立时又垂下头去,不敢抬眼对视。丝毫没了往日活泼可爱的样子,倒像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
青檀心中存了疑,垂下眼角摆弄茶水,心思却是百转。
“姑娘,吃些东西罢,早间吃的不多,回头饿了伤胃。”
她揭开点心盒子,对路子昕道。
“嗯。”路子昕斜倚在车厢壁上,趴在车窗处点点头,只瞟了一眼,也没看清是什么,拈了一块就吃。
刚一入嘴,才知道是自己不大爱吃的薄荷香糕。
这东西她最怕吃,偏偏齐氏和青檀都说夏日里吃了最好,能发汗解热疏理肝气,厨房里三不五时也要做一盘子出来,非要看她吃上一两块才可。
路子昕眉头皱的更深了去,觉得那一股子清凉凉的怪味直在口中打转。
她正张嘴想吐,马车忽的一个颠簸,顿时咽了下去。
“姑娘,喝茶。”觉得五脏六腑都是那个味儿,正要瞪青檀,她却递了一盏茶过来给路子昕漱口。
绕是绿香此时也捂了嘴,却不敢笑出声来,只小肩膀一点一点的,忍的煞是辛苦。
便是姑娘,有时候也要被青檀姐姐管着呢!
路子昕将两个丫鬟一人瞪了一眼,收回目光,接过青檀手上的茶漱了一口,亦没了心思惆怅,端坐了身子与她们说些闲话。
“绿香,你那一件冬袄到底做的如何了?眼见着今年已快过去一半,别是连个袖口还未做成罢?到天冷了我可再不管你的,冻的发抖也别跟我说,青檀也不准帮她。”
她狠狠“报复”绿香的取笑。
这个丫鬟,除了在吃食上面有些本事,其他一概不懂,尤其是女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也不过分。
果然绿香顿时拉了一张圆润地脸,不敢再笑,“姑娘,你是最好的姑娘了,难不成真忍心看着奴婢受苦?姑娘……”
那小模样,别提多可怜多无辜了,路子昕与青檀看的就是一笑。
正说话间,听见赶马车的何叔“吁”了一声,接着马车又往前走了两步,便停住不动了。
青檀探头去看,原是到了庄子上。
她与绿香先行下车,再一左一右扶了路子昕。
庄头早带了人出门来迎,于是主仆一行人便进了院子里头,一番收拾打点自不用提。
都安顿下来的时候,已是快到晌午了。
吃过饭,外头烈日炎炎的,连最恼人的蝉鸣都收了声,昏沉沉躲在枝丫间。
青檀便劝路子昕也歇一觉,待日头小些再出门去摘,也不必非急在这一时。齐氏也说过,若赶不及回来,在庄子上住一晚也使得,只必要派人回去说一声才行。
路子昕应了,合上眼睛假寐,青檀便在一旁执了扇子给她扇风,过了会子见她睡地熟了,才轻手轻脚地带上门走了出去。
绿香本在厨下捣鼓一盘子糕点,青檀径直进来,唤了她出去。
“青檀姐姐,怎、怎么了?”她擦了擦手上沾到的面粉,有些不安地问道。
青檀脸色很冷,望着她训道:“还不说?非要我去找姑娘问吗?”
她不能诈主子,想要拿住绿香还是十分容易的。
果然绿香脸一白,喏喏道:“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是,是姑娘不让说。”
她心中本就有些忐忑,怕自己一个人护不好路子昕,于是便将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出去,只瞒了桐雨那句“我家三少爷对你们姑娘有意”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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