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农村,城里不少妇女都不会做衣裳,不论是裁新衣还是改旧衣,往裁缝铺一送,交五毛钱手工费,保管做的跟百货商店卖的成衣差不多。
“大姐,您别不信,我做的不比裁缝师傅差。”傅冉别的天赋没有,就是会做衣裳鞋,以前待字闺中时,没少帮太傅和太傅夫人做。
销售员笑呵呵的,半开玩笑说:“你要是做的好,下回我不找裁缝师傅,找你成不成?”
傅冉笑弯眼,干脆应声:“成!”
销售员也就是随口一说,并没搁在心上,傅冉却有了打算,守着一空间的东西不敢放出来,说白了,就是因为她没工作,吃喝都靠傅向前两口子,要是她有了收入,很多东西都能顺理成章放出来。
裁缝工匠梨园行,这些靠手艺吃饭的人,只要政治行为上不犯大错,公家允许手艺人的存在。
光是这点,抛开相对出格的戏曲家不谈,家里但凡有人是裁缝、木匠、泥瓦匠或者篾匠,过得都不会太差。
“想什么呢?”颜冬青拍拍她脑袋。
傅冉仰头,抿嘴笑:“三哥,我想当裁缝。”
颜冬青脸一黑,想也不想就道:“不行。”他的皇后怎么能干这种下九流的行业。
傅冉也能猜到他为什么不同意,小声道:“咱们现在不是在大魏,而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这里人怎么说来着,劳动无贵贱,妇女也顶半边天,臣妾有手有脚,做裁缝养活家人,哪里丢脸了?”
说到这儿,傅冉咕哝道:“臣妾倒是想当皇后,谁又把臣妾当皇后看?在这里,臣妾这个皇后可是一文不值......”
颜冬青默了默,他这个皇帝也是一文不值.
见他脸上浮现松动之色,傅冉忙道:“三哥,咱们去二楼看缝纫机吧,臣妾.我想学学那玩意儿,以后咱们带回去,我就是大魏唯一会裁缝的女师傅。”
颜冬青哂笑:“你还很自豪?”
傅冉眯眼笑:“您都能宵衣旰食,我又何尝不能坐薪尝胆。”
颜冬青摇摇头,到底拉她上二楼,缝纫机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凤凰、蝴蝶、飞人、蜜蜂,原木色板面,黑色机身,款型大同小异,但傅冉还是一眼看金凤凰花纹的缝纫机。
“同志,这台怎么卖?”傅冉爱不释手的摸摸。
“一百五,搭一张缝纫机票。”销售员以为他俩要买来结婚,还算热情道:“没有缝纫机票,三十张工业劵也成!”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三十张工业劵也没有.
见状,销售员笑容淡了下来,不再理会两人,歪靠在柜台里打瞌睡。
傅冉摸摸鼻:“三哥,要不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颜冬青无奈:“倒哪都要工业劵,实在不行,朕跟廖娟说说,让她先借点。”
傅冉杏眼睁大:“三哥,您不怕再挨揍啊。”
结果颜冬青没挨揍,她倒是挨揍了一下:“既然你这么关心朕,那自己去想办法。”想不出办法正好能死心。
“三哥......”傅冉垮下小脸。
颜冬青哼了哼,是真的不打算帮她:“有朕养你还不行?”
“您养我,可您总不能养我一家。”傅冉晃晃他胳膊,诚挚道:“三哥,您就帮我当男人使吧。”
颜冬青瞬间黑了脸,咬咬牙道:“与其想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着给朕多生几个孩子。”
他要个男人做什么!还不如要根棒槌!
再回去,徐兰英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逮着傅冉就问:“都买了啥?”
傅冉转转眼珠子,先把她和颜冬青的布拿出来,最后又掏出一块靛蓝色的劳动布。
“娘,这块劳动布有瑕疵,销售员没收布票,颜冬青买给我爹的,要五块钱。”
她不算说假话,这块劳动布是她在客什的时候买下来的,本来就打算给傅向前做衣裳,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放出来。
“你这丫头,咋还让颜家小子给你爹买呐,多不好!”徐兰英抖开布料看,应该是老鼠咬的,破了个洞,但打个同色的补丁也看不出来。
心里高兴,但徐兰英还是拿五块钱给傅冉:“去,把钱拿给颜家小子,就说谢他垫钱,让咱家白捡个大便宜!”
这么大块布,要是不破洞,少讲得要一尺五的布票。
傅冉急了,要是这钱给颜冬青,那她可不就白拿出来了.
“娘,他不会要的。”傅冉一急起来,说话就有些不过脑子了:“反正我要给他做媳妇,他孝敬爹一回又怎样!”
徐兰英噗嗤乐出声,作势要揍她:“别说还没给他做媳妇,就是做了又咋样,咱家这样的情况,也不能总想着拖人家后腿,我是怕往后去你被婆家人瞧不起!”
徐兰英是过来人,她有分寸,知道啥样的东西该要,啥样的东西碰都不能碰。
颜家花钱给她闺女买衣裳,是她闺女的福气,并不代表他们能蹬鼻子上脸。
“去去去,听娘的,拿回去给颜家小子,说啥也不能让他掏钱,再说.他花的不是老子娘的血汗钱呐!”
徐兰英态度坚决,傅冉只能接过钱,支支吾吾说她等会就去还。
“娘,我那彩礼钱......”
“咋地?难不成你还要自己收呐!”徐兰英瞪她:“这钱我先收着,啥时候嫁了,啥时候再拿出来。”
其实徐兰英也有私心,她男人身上毛病重,往后去少不了住院花钱,要是实在没办法,她只能先用了那彩礼钱。
“我是想用彩礼钱买台缝纫机。”傅冉道:“娘你看咱家情况不好,总不能只靠你一个人上班挣钱,全家人都在家窝着,我想帮人改衣裳做衣裳,收个手工费,补贴点家用。”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桑:你当男人了,朕来当女人?
第40章
家里这么难, 徐兰英不是没想过让二闺女退学,但退学也没用, 二闺女到这年才十四, 没哪个工厂敢要她,家里有婆婆和她男人, 不缺人做家务, 学费也不算贵,五毛钱咬咬牙就交上了, 所以她一直就没提。
眼下听二闺女说要挣钱补贴家用,徐兰英感动之余, 也觉得可行, 只是.
“傅家给的彩礼钱是够了, 就是缝纫机票要去哪弄?”
矿上年末时会发几张缝纫机票,但只有几张,永远落不到徐兰英这个筛矿工手上呐!
“娘, 买不到新的,我们可以买旧的。”傅冉这么说, 也是联想到了客什的旧货商店。
就算南州城没有这样的商店,可总有旧缝纫机吧,尤其是裁缝铺子, 她就不相信找不出一台旧缝纫机。
眼见就放了寒假,傅冉心里惦记着缝纫机的事,在炕上坐不住,连着往外跑两天, 满大街小巷的找裁缝铺,打听有没有裁缝机要卖。
傅冉天天早出晚归,颜冬青见不着她人影,以为她是嫌天冷,窝在家里不愿出门,每天站窗户跟前往后院看几眼,还不好意思去后院找人。
万一傅冉真窝在炕上,跟一家子人打扑克,他难道也要脱鞋上炕陪着打?
就这么憋了两天,还是不见他的皇后来请安,再憋不住,气不顺的找去后院。
贺寡妇在扫家门口的积雪,瞧见颜冬青,笑着问:“干啥来了?”
颜冬青咳一声,不自在的问:“奶,我找小冉。”
贺寡妇咦一声:“小冉没跟你一块玩呐?”
年纪大了,贺寡妇耳朵背,平常很少听家里事,她一直以为孙女是去前院跟颜冬青一块写作业了。
颜冬青没再问,而是道:“奶,我出去找找看。”
大冷的天,雪花簌簌下,颜冬青刚走出矿区,就见傅冉顶着满头雪花回来。
“三哥?”傅冉走近了喊他,声音被冻得发抖。
“你干什么去了?!”见她这样,颜冬青又气又急,不免拔高嗓门。
“放假没事做,我去裁缝铺转转,问他们有没有旧的裁缝机卖。”说完,傅冉呵了呵手。
“怎么不让朕去?这么冷的天,你疯了?”颜冬青不管不顾的抓过她手,合在掌心里不停揉搓,恼道:“手冻成这样,不难受?”
傅冉心里荡着暖意,笑眯眼:“有您给我捂,一点不冷。”
颜冬青哼了声,脸色到底不再那么难看。
“三哥,在外面呢,当心被人瞧见。”傅冉挣了挣手,没挣开,小声提醒他。
“被人瞧见就瞧见,你是我媳妇,还不能碰碰手?”颜冬青哼了一声,干脆把傅冉的手插进他口袋里捂着。
傅冉跟吃块糖似的,口袋里的小拇指勾勾颜冬青,小声说:“皇上,您以前就这么会说情话吗?”
颜冬青呛咳一声,顶着一头被风吹得乱草似的头发,摆着脸道:“你错了,朕向来不屑说情话。”
傅冉低头窃笑,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个去处:“您跟我来。”
说话间,扯过颜冬青跑到犄角旮旯处藏好。
颜冬青也猜到要去哪儿了,乖乖闭上眼等着。
再睁眼,怀里已经多了个软绵绵的身子,两胳膊紧勒在他腰上,冲他甜笑:“皇上,这样臣妾就能光明正大的抱您了。”
说完,仰脖子在他下巴上啵了一下。
要命要命!颜冬青转开脸,清清口气道:“你又勾.引朕?”
傅冉舔舔嘴角,跟猫一样满足,敢做敢当道:“就是勾.引了。”
“胆子越来越肥了。”颜冬青低头在她耳旁喷热气,下秒,捧住她脑袋,张嘴含住那张无时不刻不勾他魂的小嘴,重重咬住。
傅冉呜咽一声,刚想说话,口中“嗖”得窜进一条龙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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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鸾宫里日头当空,暖暖洋洋的洒在身上,傅冉趴在颜冬青怀里晕乎乎的想,刚才.算是皇帝龙兴大发吧?
“三哥,您怎么知道......”傅冉想问他怎么知道伸舌头,意识到太没皮没脸,不好意思问。
“知道什么?”颜冬青坐台阶上,从后把她圈怀里,说话声异常温柔。
傅冉害羞得捂住脸,摇头不说。
颜冬青稀罕死她这个小模样,心念一动,低声问她:“冉儿,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是在什么地方见的?”
“...........”
听他提这个,傅冉就心虚,左而言他:“好好的,您问这个做什么呀?”
颜冬青垂眸看她,不给她带偏话题的机会:“朕想听你说说看。”
知道躲不过,傅冉硬头皮,支吾道:“不就是您偷摸去臣妾家,躲假山后头听臣妾骂您那回。”
彼时傅冉都要嫁她表哥了,突然一道晴天霹雳而下,国师大人推演国运之后非说她是大魏最旺国运的女人,要皇帝册封她皇后。
知道消息,傅冉气得两顿饭没吃,末了饿得头发晕,没骨气的让丫头秋景端盘点心给她,一个人坐池塘边的石头上,边吃边骂狗皇帝。
大概人倒霉了,喝口凉茶也塞牙缝,她这番话,好巧不巧给便服出宫的颜冬青听到,当时她爹傅太傅也在,差不点没腿软摔坐地上,还是皇帝搀了一把,意味深长的瞅她一眼,别有深意道:“二小姐是个有意思的人。”
“您说您,好好的非要躲假山后,臣妾怎么知道您在那儿。”傅冉扣扣他胸前的扣子。
“朕是光明正大的路过,没治你个大不敬,你不该知足?”颜冬青弹她脑门,没好气道:“朕说你脑子不好,你还不服气,再给你个机会,好好想想我们什么时候头回见。”
傅冉小声嘀咕:“在那之前,臣妾真没见过您。”
就算每年皇帝群宴朝臣,作为朝臣家眷,她也没资格坐前面,她又没长千里眼,怎么知道皇帝长什么样!
“你六岁那年进宫,走丢那次。”颜冬青提醒她。
傅冉拍拍脑袋,隐约想起来点儿:“臣妾记得,后来是被个小太监送回去了。”
颜冬青脸一黑,差点没把怀里人推摔出去。
突然一阵轻笑,颜冬青低头,就见怀里人笑得狡黠,知道被她耍了,脸上挂不住,咬牙道:“傅冉,你就是来克朕的。”
怕惹怒龙颜,傅冉忙道:“您不说,我哪知道那是您,再说了,您当时穿得是太监的衣裳,臣妾敢喊您太子殿下?”
颜冬青哼了哼,低低道:“白长一双机灵眼,哪个太监能那样跟你说话?”
傅冉不怕他,顺杆子道:“臣妾就当您在夸臣妾眼长得好看。”
这下颜冬青彻底没了脾气.
晌午回到家,贺寡妇和面,见傅冉回来,随口说:“颜家小子出去找你,你见着他没?”
傅冉低头,含糊道:“找着了。”
说完,一头扎进屋里,生怕贺寡妇瞧见她嘴肿。
哪知屋里还有个鬼机灵在,傅声一眼就瞧出了她异常,嚷嚷道:“姐,你嘴咋啦?”
傅冉忙捂住他嘴,恐吓道:“瞎说什么,好好写你的作业!”
傅声掰开她手,撇撇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傅冉警惕:“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一定是大哥又偷给你吃的东西,对不对?!吃辣子辣的!”傅声没注意到他姐忍笑的样子,低头继续写作业,嘀咕道:“下回记得带上我,我想也吃点儿。”
“吃吃吃,你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吃啊。”傅冉服了他,不跟他再掰扯,赶着饭前,把那块劳动布描上样子。
见她做衣裳,傅声丢下铅笔,凑到炕前问:“姐,这是给我做的啊?”
“美得你!这是给爹做的。”傅冉头也不抬道:“剩的布头给你拼个裤衩。”
傅声到现在还光着屁股直接套棉裤呢,晚上睡觉,脱了棉裤就露鸡鸡,以前小,没觉得羞,眼见长大了,又跟他爹娘睡一个被筒,知道害臊,但又张不开口让徐兰英给他弄条裤衩穿。
眼下听傅冉说要给他拼裤衩,脸通红:“姐,你想的比咱娘周道。”
“行了,少嘴甜,帮我扯着布角。”傅冉笑。
傅声哎一声,听话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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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饭点,廖娟端饭菜上桌,大冷的天,她也懒得再发面蒸馒头了,直接从矿上食堂买点,回来热一热省事儿。
递她家臭小子一双筷,朝臭小子嘴上瞅了瞅,奇道:“你嘴咋了?”
颜冬青装耳聋,不吱声。
好在廖娟没死揪着不放,跟颜立本说起了正事:“过两天去上海,粮票换没换?”
“都换了。”颜立本叹叹气:“上头急着要用铀,偏偏这节骨眼上炼铀机器出问题,不尽添麻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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