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成了,别在家提这些糟心事。”廖娟不爱听他絮叨这些。
“爹,别忘了给我带零件。”颜冬青提醒他。
“都记着呢。”颜立本抿口酒,又说:“孩他娘,我晚上就不在家吃了,祁年阳喊我去他家商量修机器的事。”
颜立本口中的祁年阳就是祁瑞安他爸,上过大学,又去苏联留学过,刚来矿区那会儿,风头一度压过颜立本,矿区工友见祁工程师文化程度更高,但凡生产线上遇到问题,也不找颜立本了,一窝蜂的去找祁年阳,为此廖娟没少冒酸水。
“他喊你去,你就去啦?他咋不来咱家?”廖娟没好气道:“他有你资历高?!”
颜立本倒不在乎这些,摆摆手道:“提这些做什么,都是为公家做事,什么资历不资历,谁能耐高,当然听谁的,你啊,就是妇人之见。”
廖娟筷子一拍,两眼一瞪:“我妇人之见?那你吃我烧的饭干啥?放下放下!”
颜立本出了名的怕婆娘,既不敢提醒她中午饭不是她烧的,又不敢跟她呛声,气得把碗筷一端:“我上亲家那吃饭去!”
廖娟:“...........”
颜冬青:“...........”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桑:亲嘴的感觉巨好~\(≧▽≦)/~
第41章
颜立本端着碗筷, 气冲冲的一头扎进傅家,倒把傅家人唬了一跳。
“老颜, 咋过来啦, 快坐。”傅向前招呼着,又对傅冉道:“小冉, 板凳给你大伯坐, 再去给你大伯盛碗疙瘩汤。”
傅冉哎一声,瞧见颜立本一脸委屈的样子, 随口问了句:“大伯,又跟我大娘吵嘴啦?”
闻言, 颜立本忙肃脸:“没有, 没有。”
“小孩子, 瞎打听啥!”徐兰英撵她去一边,招呼道:“冬雪他爹,快坐下一块吃点。”
颜立本乐呵呵的, 突然意识到他有去处了,以后再不用一吵架就被撵出去灌西北风了。
傅向前给他倒半碗地瓜烧:“亲家, 听说要去上海?”
颜立本道:“可不是,厂里机器出问题,去买零件回来修。”
傅向前关切道:“听说最近上海乱, 可要注意些。”
颜立本叹叹气:“不搞生产,不干活,尽逮着纠私批.斗有啥用!”
“老颜,这话可不能乱说, 政治的事,是咱老百姓能随意评价的?过好日子才要紧,其他两眼抹黑,只管和稀泥!”傅向前端酒跟他碰。
颜立本哈哈笑:“你倒有法子。”
在傅家吃过饭,颜立本也不回家了,和傅向前闲唠嗑,等到上班的点,就直接去厂里 ,可把廖娟气个半死。
不就是有个亲家么,看把他给得瑟的!
下午,颜冬青出去了一趟,满大街的找裁缝铺,没打听到有卖旧裁缝机的,路过废品回收站时,倒是看到个裁缝机机头,扔在仓库门口无人问津。
“为人民服务,同志需要啥?”穿蓝色工作服的同志询问。
时下废品回收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垃圾站,从城市到乡镇,公家逐级设置站点,小到铁块,大到床板家具,但凡还能二次支援建设的,都会被回收,分门别类,分送到不同工厂。
附近居民来买废木材的最多,一分钱一斤,比烧蜂窝煤划算。
颜冬青指指扔在仓库门口的裁缝机机头,说道:“要裁缝机。”
年轻同志哟了声,为难道:“这可不好办,眼下公家正是需铁量大的时候,但凡跟铁挂钩的,都得送去炼钢厂。”
裁缝机机头没坏,就是红.卫兵抄家时挥斧子把机板劈成了两半,辗转流到回收站,年轻同志倒想卖,就是上头有规定.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颜冬青掏根烟递给年轻同志,叹叹气道:“我媳妇儿惦记要个裁缝机,裁缝机票又不好弄,这不,出门前才跟我闹过,说跟她要好的几个姐妹出嫁都有......”
“可不是,我媳妇也闹着要呢,又不会做衣裳,要那玩意干啥?去年凑足整年的工业劵,才给她买上。”年轻同志心有戚戚,压低声道:“现在的娘们.唉,不能上嘴提,稍微对她差点吧,就跟我闹,说旧社会灭了,她们妇女也顶半边天了,我要敢揍她,赶明个就把我告到妇联去.那啥,我家那婆娘就在妇联上班......”
絮絮叨叨的,年轻同志不觉抽完一根烟,颜冬青又递他一根,垂眉附和道:“谁说不是,就因为要台缝纫机,闹得没安生日子过。”
两根烟一抽,年轻同志跟找到人生知己似的,拍拍颜冬青肩,迟疑道:“大兄弟,这样,我卖你,你可别到处跟人乱说啊。”
颜冬青道:“肯定不能。”
年轻同志碾灭烟头:“中!大兄弟,帮忙搭把手,把裁缝机抬去过磅。”
连机头带脚垫,以及劈开的机板,统共四十斤,按三毛钱一斤的铁价算,只要十二块钱。
颜冬青把钱给年轻同志,又向他借了个推板车,直接推回家属院。
推车刚进后院,傅向前就瞧见了,有点发愣:“这是要干啥?”
“叔,帮我搭把手,先抬进屋再说。”颜冬青把架子车停好。
傅向前忙过来,帮着抬进去。
傅冉还在描剩下的衣裳样子,见他两抬个破缝纫机进来,惊道:“三哥,你哪来的?”
“废品站。”颜冬青看了看屋里,把缝纫机挪放在墙角:“费了大口舌才按三分钱一斤的废铁回收价卖。”
“还能使不?”傅向前弯腰查看。
“机子应该没事,传输带断了,得补上,还有机板,要重换个新的。”颜冬青干脆把坏掉的机板先拆下来。
“三哥,这得多少钱啊?”傅冉问他。
“十二。”知道傅冉肯定会给他钱,当着傅家人的面,颜冬青没推拒,先尽数收下,又道:“等明天雪停了,我找块木板给你重做个机板。”
听准女婿说的头头是道,傅向前心里不是一般的舒坦,都说三岁看到老,以后闺女嫁他,绝对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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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捯饬两天,颜冬青才把裁缝机修好,让傅冉踩脚垫试一试。
傅冉见过别人用缝纫机,知道怎么弄,像模像样的踩了几下,开心道:“三哥,您可真厉害!”
当着傅家人的面,颜冬青不好捏她脸,更不好说什么情话,只能叮嘱道:“大冷的天,以后少往外跑,当心冻着。”
傅冉听话的哎一声,过年前这段时间,哪也不去,天天在家摸索做衣裳。
先把傅向前的中山装做出来,再有颜冬青的列宁装,还有她的.
徐兰英没想到她闺女一双手会这么巧,以前也没见她给谁做过衣裳,还别说,做出来真像回事!不比裁缝铺的师傅做的差!
赶着年关,傅向前穿上新做的中山装,没事就在矿区溜达,要是碰到工友问新衣裳谁给做的,傅向前一准敞开嗓门说:“我闺女,我二闺女给做的!”
颜立本也瞧见了,心里直冒酸水,私底下跟廖娟道:“孩他娘,赶紧的,去扯块布,也让小冉给我做一身!”
廖娟气乐了:“你当百货商店咱家开的呐!哪来的布票?!”
嘴上这么说,廖娟也心动,等颜立本去了上海,廖娟抽空把家里收拾了遍,把以前的旧衣裳都找出来,挑几件不算太旧的衣裳拿去后院:“小冉,会改衣裳不?你大伯这几件衣裳样式旧了,想给他改个新样式!”
傅冉笑:“能改,大娘您放着,过几天改好了我给您送去!”
廖娟满意,乐呵呵离开。
不多久,矿上不少工友就都知道了傅向前家的二闺女会做衣裳,开始还不相信,等后来瞧见傅向前身上穿的新衣裳,这才都信了。
正赶着过年做新衣的时候,裁缝师傅忙不过来,推了不少活,大家伙都想穿新衣裳,又嫌等做衣裳的时间长,就有工友直接来找傅冉,要把手工费给她,让她帮做。
都是矿区家属,傅冉也不好要多,裁缝铺收一块,她只收八毛,手工费便宜就算了,做出来的衣裳还好看!一传十,十传百,整个矿区倒有大半的工友来找傅冉做。
算下来,年前这段时间,竟然挣了二十来块,对傅家来说,已经算是笔不小的收入。
要知道,徐兰英一个月工资才十六块五!
挣的钱傅冉一分没要:“娘,您也别太高兴,也就过年能多挣点,等过完年可就没人再做衣裳了,这钱您都拿着,留着我爹吃药。”
这阵子可把傅冉累坏了,每天坐在缝纫机跟前忙活,有时饭都顾不上吃,更别说去给皇帝请安了,直到年三十吃过年夜饭,傅冉才得空闲去颜冬青家。
颜立本去上海还没回来,廖娟出去串门了,屋里就颜冬青一个在,见她进来,凉凉道:“你自己算算,多久没来跟朕请安了?”
瞧这话说的,带着一股子怨气,傅冉过去拉他手,跟他抱怨:“三哥,我手疼......”
“该!”话虽这么说,颜冬青还是拿过她手看,咕哝一句:“哪里疼?”
“哪里都疼,您给我揉揉。”傅冉嘿嘿笑。
颜冬青只觉太阳穴突突跳:“傅冉,朕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其实就是个滚刀肉。”
傅冉抱上他腰,软软道:“那也是皇上的滚刀肉。”
颜冬青无奈捏她脸:“脸皮都快赶上城墙了!”
傅冉笑弯眼,转了话题问:“大伯去上海不短时间了,怎么还没回来?”
颜冬青道:“听说上海暴动,生产零件的工厂罢工了,要再等几天,等年初三上班才能买到。”
颜立本也没想到年关前后上海会这么乱,等了好些天才把零件买齐全,检查无误后才乘火车回来。
一夜的火车,赶到矿区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忙去车间修理,祁年阳也在,两人配合着把机器修好,又试运了一遍。
见没啥问题,颜立本松口气道:“老祁,你看着,我回去歇会儿,一夜没睡,有点熬不住。”
祁年阳点头道:“成,这里有我看着,你放心回去吧。”
颜立本回去倒头就睡,直到被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给震醒.
第42章
爆炸声轰鸣, 整个矿区几乎为之震颤,颜立本睡得迷糊之际, 颜冬青推门进来将他喊醒, 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二厂那边出了事,爹你快去看看。”
“啥?!”
颜立本轰地从炕上坐起, 瞬间没了睡意, 手慌脚乱穿衣下床,连走带跑往二厂赶。
等他赶到, 整个二厂浓烟滚滚,生产线上的工友手慌脚乱往外跑, 颜立本顺手抓住其中一个, 焦急的问:“咋了?出啥事了?!”
“爆炸了, 离心机炸了!”
工友是离心机生产线上的,要不是他恰好去推矿,躲过一劫, 保不准刚才就被炸死。
颜立本眉头拧成疙瘩:“什么原因炸的?”
才刚修好的东西,运行没事之后, 他才敢回家休息,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爆炸?
“祁工程师呢?”颜立本又问。
场面这么乱,工友也糊涂了:“我哪知道, 这不得问你和祁工程师到底咋修的呐!”
正是等着用浓缩铀的时候,现在可倒好,离心机彻底炸了,还上哪炼去?!
不明不白的出这种事, 谁都逃不了干系,尤其是颜立本这个总工程师。
零件是他去上海买的,机器也是他修的,他刚修过就爆炸,不找他找谁?
事发突然,矿上的几个领导商量之后,决定先禁止颜立本再插手这事,让他在家歇几天。
说难听点,就是让他背这黑锅。
因为这事,廖娟气得快要跟着爆炸,以前矿上工友哪个瞧见她不是客客气气的,现在倒好,跟躲瘟疫似的,生怕沾上她家惹来一身臊。
“老颜,瞧见了没有,看看这都是帮啥样的人!”廖娟是真寒心了。
“管别人做什么,这不是还没查出到底咋回事么,为着别人生气,不值得。”
颜立本自己倒没觉得什么,事实上,他也在反思,是不是真是他的问题。
尽管颜立本心态好,可旁人难免背后议论,也有替他抱不平的,也有幸灾乐祸的,更多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观望。
自打知道颜立本出这事,傅燕吃饭睡觉恨不得都笑出声,整个人春风满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啥喜事。
连马家辉都百思不得其解,晚上睡觉前问她:“你这是咋啦?”
傅燕心情好,说话也好声好气:“我就是笑小冉,命到底轻贱,本来以为她能嫁个好婆家,没想到出了这一岔子.爹娘也是,看他们以后还神气!”
傅燕就是瞧不得傅向前两口子提起前院亲家那样,带几分得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做成亲家似的,反倒是她男人,从来不提,也从来不夸一句,想着就来气儿!
“你有啥好高兴的。”马家辉皱眉看他媳妇,带了几分恼:“好赖以后我跟颜工程师家那小子是连襟,他家要是有啥事,咱家脸上能好看么?搞不好还受牵连!”
地、富、反、右、坏的子女,以后上学念书都有影响,旁的不说,政审这块指定过不去,就是沾边的亲戚子女也都或多或少受影响。
听她男人这么说,傅燕摸上肚皮,垂下眼皮道:“不行,明天我得回家一趟跟爹娘说说,可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咱家儿子以后可不能被他们耽搁了。”
马家辉没意见:“你跟婶儿他们好好说,你那妹子五迷三道转不过来弯就算了,他们可得清醒点!”
傅燕嗯一声,往她男人怀里靠了靠,轻声道:“还是你想的周全。”
马家辉脸上浮现得意之色,揉了揉傅燕胀鼓鼓的奶:“也不看看你男人是谁。”
自打怀孕之后,马家辉就没怎么进过傅燕的身,眼下揉着揉着,有了点意思,凑到她耳边说些污言秽语,要她跪着来。
听到这种话,傅燕心里有羞意,但她也想了,半推半就的跪在炕上开门户让进去。
太久没有过,马家辉激动的头发蒙,啥也不想,没头没脑的大开大合,就这么弄了一会儿,突然一阵“咚咚咚”的敲墙声,接着马家辉他娘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干啥呢!”
生怕两人乱来,他俩结婚之后,马家辉她娘就把床挪到了堂屋,床头就挨着他们床头,中间隔一道墙,稍微有点啥,老太太耳朵好,听得清清楚楚。
马家辉怕他娘,忍着痛意从傅燕身子里拔出,本来傅燕都要到了,被折腾的没着没落,气得朝马家辉胳膊上拧:“我住不下去了!申请分房!明个就去申请,听没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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