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声细气地反驳说:“近水楼台也不见得能得月。”
“我不图得月,我赏月。”
她柔声叹气,“你真是鬼迷了心窍了,什么时候才能清醒啊,你就是太较真了,其实真到手了就会发现原来索然无味,不过是挂了二两肉的鸡肋。”
“说矫情点,”他摇摇头,重复说,“说矫情点不就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不尝尝怎么知道合不合口味?”
“尝尝”二字,也不知道是她想的龌龊了还是他本就那个意思,再看他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她就忍不住觉得那是不正经的暗示。
李景鸣说:“来我这边也没什么不好,以后工作也是个经验。你从事的这个专业我也不是不清楚,很少有机会能够进企业实习,大部分都是安排到偏远的工厂里。”
“你不要总觉得我是想占你什么便宜,截止到目前为止,我也没占着什么便宜。”
他叹了口气。
“听你这样说似乎是很遗憾?”赵云亭含笑问。
“遗憾那当然是有,”他点了点桌子,“男人嘛,骨子里都色。”
赵云亭往常从来不往他身上注意,如今仔细注意了,发现他有时候也挺坦荡,就算打坏注意也坏的坦荡。
周婕常跟她分析,这个年龄段的男人,越正经的越不正经,越看着不正经的越好防备。
“考虑考虑。”
他敲敲桌子,唤回她的思绪,又指了指咖啡,“好歹尝一口,挺不错。”
赵云亭只好抿了一口,慢悠悠地放下,轻声说:“我该回去了,十点四十了。”
李景鸣看了看时间,叫她出来也不是为了为难她,这便叫过来服务员结账。
从咖啡馆出来,她走在前面,他紧随其后,上了车他又说:“明天一起出来吃个饭?”
赵云亭说:“明天再说明天的事吧。”
李景鸣说:“上次叫你出来吃饭,你拉着个师姐做挡箭牌,这次为了见你,我把钱比淮都用上了,你说你架子大不大?”
她看着他说:“我挺怕你。”
他哈哈笑起来,问她:“你怕我什么?你倒是说说。”
她思索了片刻,皱眉说:“我这样做也是防患于未然……你什么脾气性格我大概也了解一点,我自己什么脾气性格,我也了解。有些事不能玩过火,免得引火**。”
她说得隐晦,但是李景鸣却听懂了,他半认真半玩笑说:“火是我引的,按常理说也该焚我……只不过,你守着那个大师哥怎么那么义无反顾,换成我这里就瞻前顾后了?你也太欺负人了。”
赵云亭脸色瞬间有些难看,咬牙说:“你下次别守着我提他,他已经结了婚了,如果传他老婆耳朵眼里只会惹是生非,你说这些取笑我有什么意思?现在一点意义也没有。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他只是笑笑,“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说话间就到了公寓,他要下车替她开门,她先一步推门下来了。
他说:“那行吧,你上去吧,今天给你说的那个事回去想一想。”
赵云亭听了他的劝解,这一路也思量了思量,现在已经不如之前所想的,有些认同他的说法,于是客套说:“如果真去了,到时候再谢你。”
“谢我什么,我得谢你。”
赵云亭抿嘴看看他,转身回去了。
李景鸣目送她,直到背影消失才转身上车。
李母下午打电话嘱咐过,说明天早晨要让他开车同她去医院把老太太接回来,他便答应了,还说晚上回家里那边住。没想到这一耽误就到了十一点半。
家里是两层的小复式,车库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客厅,他扫了一眼,见客厅的灯还亮着。不用想也知道是李母专门给他留得灯。
他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门,门便从里面打开。
李母说:“就知道你回来了,远远就听见引擎声了。”
“怎么还没睡呢?”他有些奇怪。
李母叹了口气,往门内努嘴,使了使眼色。李景鸣挑挑眉,侧身进门。
里头另外有一中年男子迎出来,粗嗓门喊了一声:“侄子。”
李景鸣似笑非笑地“呦”了一声,冲来人问好“叔,您来了,什么事啊?”
“唉……是有点事……”哭丧着脸,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李景鸣见身后的李母不跟过来,只好走过去,低声啧啧了两句:“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又过来了?他可向来不白来。”
“晚饭的时候就过来了,以为来蹭饭的,我好吃好喝的伺候了,这吃了饭不走我就觉得事大了,然后就这样了。”
李景鸣笑笑,往客厅里环视了一眼,“我爸呢?”
“刚还在楼下,这会儿去书房接电话去了,似乎是老朋友找他。”
李景鸣点了点头,走到客厅又对男人说:“坐下说、坐下说。”
对方有些拘谨,他知道李景鸣的脾气向来阴晴不定,今天这喜笑颜开的模样,他还真有些吃不准。
李景鸣等他坐下,自己给自己到了杯子水,喝了一口才说:“什么事啊?大半夜不走,是等我吧?什么事我爸给你都解决不了?”
男人搓了搓手,这便说了,原来前段时间已经来这边拿了笔钱,当时是李景鸣他爸给的,回去以后拿这钱打算做个生意,见新开的几家胶合板工厂挺赚钱,于是动了心。
没想到他今年五月份建厂,七月份投入生产,这还没一周,环保局突然改了措施,要整顿乱散小企业,一天比一天查的紧,他那新厂子怕是还没回本就要遭殃。
一大把钱全砸进去了不说,还又欠了不少工人的钱,就连初期建厂聘请的建筑工人的钱也欠着,人家不乐意,天天围追堵截,这几天又商量着起诉他。
李景鸣听到这里,大概也明白了,是又要来这拿钱。他前几天怎么说来着,果不其然,这个叔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他不缓不慢地呷了口水,抬头看了看李母,借口上厕所。
从厕所出来的,见李母在近旁,就问了句:“我爸什么意见?”
“如今我跟你爸都退了休,就吃那点养老金,有钱也不能都补贴给他吧?总要留点棺材本。”她用眼角扫了李景鸣一眼,“不过你爸说了,你要是愿意帮呢你就帮,只是回头钱打了水漂要不回来的时候,不能找你爸你妈负责。”
“多少?”
李母伸手比了比。
李景鸣摆手,“给他给他。”
“你给?”
“我给。”
“钱多烧的!”
李景鸣说:“今天高兴,就给了他吧。不给他指不定今天不走了,您赶紧睡去吧。今天不给,明天他见了老太太,哭着喊着一求那八成还是得给。”
“你高兴?高兴什么?捡钱了?”
“捡金子了。”
李母有些又气又笑,也懒得再伺候楼下那位,扶着楼梯上二楼。
李景鸣出来,见李父也已经打完电话出来,见到他也没说话,继续低声交谈。
☆、第 24 章 第24章
第二天, 赵云亭刚停了实验,李景鸣就打过来电话, 直接说:“明天有没有时间, 带你出去?”
“问你呢。”
赵云亭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李景鸣,有些话我想说在前头。”
李景鸣听她语气认真, 自己也跟着正了正态度,“说,什么话?”
“我不是那种玩几天没了兴致就可以丢开手的女人, 你要是把我想成那样,那你就别忙活了,忙活一辈子也没戏……”
她沉默了一会儿,有些犹豫,“不管你是哪种态度, 我都想给你提个醒, 你跟我这样的一旦开始,那就不是轻易能丢开手去的……到时候纠纠缠缠,中间夹着钱老师,两边都不好看。”
“哦, ”他平淡地说, “你是为了这个才拒人千里之外的?”
“当然不是……”她低声解释,“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却不是重点。”
“重点是什么?”
“当然是你那些风流韵事,让人望而却步。你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又何必来问我?”
李景鸣哀叹了一声, “谁还没有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时候?我承认,我身上是沾染了不少不良习气……出淤泥而不染这话说得简单,又有几个人能做到?我没这么高品格,但是也不代表我就没品格,对不对?”
赵云亭想到在周艳芬家里遇到他那回,一时又增添了不少厌恶,忍不住讽刺:“上回在周婕姐姐那碰到,也是你年轻气盛、血气方刚?那你这血气持续的倒是挺久,往后说不准也难消散。”
李景鸣笑了笑,不慌不忙地解释:“说起来这个事,我还真算个受害者,一开始对周艳芬是有几天热情,这期间呢,我也没别得人,我硬说我处对象呢,也没毛病吧?”
“这个周艳芬呢,人不实在,”他摇摇头,有些不齿,“我其实不该在背后说她……这样不就成小人了?”
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得为自己辩解,遂一五一十说来:“她朝三暮四这个就不提了,毕竟之前都经验丰富,也算是半斤八两吧……我为什么说她不实在呢,是因为她对我隐瞒岁数了,你别看她光鲜,她年纪可不小,比我年长六岁,知道这个以后我心里隔应啊,就没有那劲头了……我们俩呢,就偶尔……”
他请咳两声,隐去后面的半句,不等赵云亭说话,又兀自感叹:“我是对你一直有意思,可我一直追不上啊,遇到差不多的,试一试也算情理之中吧?说句难听的,我说我为了你清心寡欲,一辈子做和尚,你信不信?我自己都不信。这明显是哄骗小姑娘的屁话,你大学的时候都不吃这一套,现在都二十六七了,难不成又吃了?”
赵云亭不答反问: “原来你和周艳芬还有这么一番爱恨纠葛?”
他斥说:“这算哪门子的爱恨纠葛?我没公私不分的辞了她,都算我仁慈。”
赵云亭玩笑了一句:“每次听你一说,好像错全是别人的……假仁慈。”
“假不假先别急着下定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就看你有没有这个福气了。”
“说你胖还喘上了。”
“真的,谁嫁给我,等着享清福就成。”
说完又问:“想好了吗?去哪里吃饭?”
赵云亭并没有觉得他跟周艳芬的事情有多吃亏,推辞说:“再说吧,如果有时间的话。”
李景鸣自然明白她这是婉拒,只好说:“成,有的是时间,再考虑考虑。我晚上再打给你。”
谁知晚上不巧,他因为事情耽搁了,想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又觉得打不打电话大概也没有影响,如今依旧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就算一个电话过去,也很可能留不下存在感,就跟暴雪地里的脚印一样,片刻的功夫就没了。
十点多的时候周婕微信视频,问她这几天过的如何,说自己在三亚,还转换镜头让她看看自己落脚处的风景,问她眼馋不眼馋。
赵云亭向来都比不过她潇洒自在,随着她的心意说了两句羡慕的话,又撇嘴说:“得瑟。”
而后两人又聊了几句,周婕也晓得了李景鸣那档子事,起初还觉得尴尬隔应,这两天倒是适应了许多。
她笑着教育赵云亭,白吃的饭哪有不吃的道理,岂不是浪费。
开完视频看了看时间,李景鸣到现在也没见动静,本来就是她推辞的,也没什么好奇怪。
夜里天气太热,没睡安稳。早晨的时候精神不济,七点多钟去食堂吃饭,热浪已经开始扑面而来,这几天持续高温,一场雨一场热,人做起事也没有精神头。
中午破天荒回宿舍去休息,见宿舍门大敞,刚迈进一只脚,就听王绮瑞议论:“不喜欢她当然有不喜欢的道理。不是我说,赵云亭这样的人肯定在哪里都不合群……你看她平时正正经经,但是到底怎么样也不好说着呢。”
“你听说什么了?”
“听说了,”她嘻嘻一笑,“听说了也不给你说。”
赵云亭脸色有些差,直接大步走近屋。王绮瑞瞧见她都愣了,好半天才撇撇嘴灰溜溜地爬上床。
赵云亭看看她,不咸不淡地说:“有什么话直接问我就好了。”
又看了王绮瑞一眼,声音不高不低,“以后再提到我,如果是建议的话,麻烦当面大声说,如果是嚼舌根,还请背后小声说。”
王绮瑞尴尬不已,背过身装聋作哑。
赵云亭紧抿着嘴生气,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继续说:“住在一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彼此什么性格都能了解的差不多,不管相处的融洽不融洽,以后生病什么的,总能相互照应……”
她说完,王绮瑞依旧是默不作声,寝室里一时鸦鹊无言。
另外一位想要说些什么,最后抿了抿嘴又坐下,翻找出浴巾,埋头往卫生间走。
郑晴这时候也回了来,见宿舍里这么一番低气压的景象有些惊异,侧头看看赵云亭,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赵云亭不想多谈,摇头不说话。
到十点多,大家都收拾妥当上床安睡,临铺的女生打过来一条消息——
对不起……真没别得恶意,就是八卦问了一句,你别往心里去。
赵云亭看完也没回,搁下手机睡觉。等到第二天早晨醒来,气也消了大半,她犹豫了会儿,还是回了一条——
算了,都过去了。
没想到那边很快又给了回复:其实王绮瑞也没恶意,都是一个宿舍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总这样真不好。你主动说句话,这事就算了了。
赵云亭盯着这条消息反复瞧了好几眼,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主动说句话?她一句道歉都没有,还说什么?
赵云亭真觉得不理解,竟然还有这样劝人的。
她整个上午都极其郁闷,就连孙瑞也看出来端倪,问了两次。
晚上李景鸣不知会一声就来了学校,到实验楼下给她打电话让下来。
赵云亭摘了防毒面具,皱眉说:“正忙着。”
“周天还忙?”
“有个溶剂忘了配了,明天来拿。”
“还要多久?我等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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