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会些武把式, 时常带我上街卖艺,阿母为人织补衣衫, 所得银钱少得可怜。
为了能多赚点钱, 我勤习武艺, 就为了从看客手里多赚那么一点点钱。
可是, 每次叫好声很多,钱却很少。
阿母常说自己不饿,阿爹却把稀粥推给阿母, 说自己也不饿,于是,我只吃半碗稀粥,说不好喝。
那日我饿着肚子出门, 看见隔壁搬来一对父女,那男子很特别,总是微微淡笑,举手投足说不出来的感觉,反正和阿爹不一样,和街上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后来我知道,那叫儒雅。
他的女儿也爱笑,嘴角有两只小梨涡,笑起来好看的不得了,总是跟在她阿爹后面给人写方子拿药,对谁都客客气气的。
我很喜欢她,却不喜欢她阿爹,因为她总在她阿爹身边,我连和她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从此,我在院外练武更加勤奋,喊得更加卖力,就为了让她多看我一眼。
可是,她好像从来都没注意过我,倒是阿爹和阿母,见我这般努力,日日夸我懂事了。
终于有一天,她独自在院中切草药,我小心上前,生怕吓到她:“我......我住在隔壁。”
她笑笑:“我知道,经常看你在外练武。”
我心中淌过暖流,原来她看到了,我觉得脸越来越热,手也微颤,却还是壮着胆子:“我,叫燕生。”
她声如黄鹂:“我叫沈觅。”
那天晚上我激动地一夜未眠,她终于知道我的名字了。
匈奴人破了城,阿爹阿母不知所踪,我知道他们都没了,不然怎么会舍得留下我自己在屋中哭泣?
我想再看看她,却见满院子都是伤者,她与阿爹忙前忙后,根本顾不上看我一眼。
她身后有个小男孩,长得十分白净,总是拽着她的衣裙,喊着:“阿姐,阿姐。”
我羡慕他,可以摸到她的裙角。
后来我遇见了师傅,他说我筋骨不错,又会打几套拳法,便将我带入了一个地方。
我以为将来能打出一片天下,我幻想着有一日可以再遇见她,甚至娶她......
可是我后悔了,因为那里是个炼狱。
每日充满了残酷地厮杀与绝望地喊叫,无数人在我眼前死去,可是我活了下来。
每次最艰难的时候,那个内心深处的身影总是在呼唤我——燕生,活下去!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她,直到跟随主上到青州。
主上对她有意思,我却不敢阻拦,主上的女人多的数不过来,我盼望主上可以快速忘掉她。
哪怕我此生已经黑暗,却仍然期盼她属于光明。
那日成一突然召我前往静园看诊,我没想到榻上昏迷之人是她。
得知主上意欲强怕她,我很心疼,却又不敢反抗,因为我知道,若是反抗会死的很惨,这些年已经见过太多了。
我对主上说:“徐徐图之。”
后来她醒了,却没有认出我,我百般逗她开怀,那是失去阿爹阿母之后最快乐的日子,我多想告诉她——我学医术是因为你喜欢医术。
好在主上后来也没有过激,在青州时我便知道她与李郡守的女儿关系甚好,便冒死给镇北将军府的李仲玉报了信。
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她终于得救了。
她进了宫,摇身一变成了皇后的女医,我为她高兴,但更多的是担心,窦家的势力有多么强大,我心里明白。
果然,魏其侯命我暗中下毒,我照做了。
可是我做的不漂亮,足以让聪慧的她发现异常。
任务失败,我理所当然受到了惩罚,看在我多年忠心耿耿和一手好医术的份儿上,师傅没有要我的命,这已是万幸。
说起来,我一直运气不错,不过水牢里的两个月足以要我半条命。
从水牢中出来,我一直在养身子,故而未曾跟主上的运粮大军一起北上。
魏其侯命人杀死她,我得到了消息。
因为我面上是主上的人,暗中却听命于魏其侯。
可是这次,我谁的都不听,我要听从自己的心。
当看到师傅的身影,我知道今天逃不了了。
那枚绿色信号放了出去,我愿用毕生所有的运气盼望她得救。
利刃进入我的身体,我已感觉不到疼痛,黑暗来临前,我看到主上用身体为她挡了刀......
我想,用余生换取她一线生机是我此生做过最快乐的事。
我这辈子手上沾血无数,活得太累!
如果有来生,我想成为一棵紫藤树,就种在她的院子里,给她遮阳,为她挡雨,看着她子孙成群,快活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很心疼,有木有......作者君是个心软滴姑娘,成三这个人物真的是考虑了好久......
这个番外字数不多,不过透露的剧情不少,谁谁谁要看剧情来(>^ω^<)喵
☆、活宝李仲玉夫妇来访
民间女子摇身一变成了太后的专属女医, 又摇身一变成了太后的女儿,再摇身一变成了修成君,瞧瞧这封赏这待遇,啧啧,难怪民间有传这女子是千年狐仙呐!
有阿照和阿路帮忙打理,沈觅虽然省事了些, 可该出面应对的自然要应对, 沈觅虽不爱这些, 可并不代表不会。
众人一看, 端庄大方,彬彬有礼,没有世家贵女的矜持, 但是多了几分随和,让人一见如沐春风, 浑身舒畅。
薛泽和窦宪自然也在, 沈觅原本担心起什么幺蛾子, 千万别像那日打起来。
薛泽知道沈觅所想, 暗暗摆手示意她安心。
果然,众人谈笑一派和气,薛泽满面春风, 一口一个“窦兄,”窦宪一是一口一个“薛兄,”除了偶尔眼睛里瞥小刀子,其他倒是看不出异样。
过了晌午人群方才散去, 太后和阳信公主坐着小轿围着府里转了一圈,勉强算是看得过眼。
太后拉着她的手:“还是小了些,还不及阳信的私宅大,委屈你了。”
阳信笑眯眯道:“是小了些,不过有个温泉甚好,左右阿姐也快出嫁了,到时候母亲再给她建个大的就是了。”
沈觅笑笑,“够大了,哪里住的过来,这挺好的,我真心喜欢,皇上又赐了那么多封地,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太后爱怜的看着女儿:“那是你亲弟弟,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宅子小了,自然要多给些封地,你安心就是,一切都有母亲给你做主。”
有母亲的感觉真好,暖暖的,沈觅心里一热,上前紧紧抱住太后,在脸上亲了一口。
小儿般的动作倒是把太后逗笑了,亲昵的摸摸女儿的脸颊,“多回去看看母亲,母亲挂念你。”
阳信也在一旁笑道:“阿姐,我会常来的,那温泉池子我可是看好了。”
沈觅自然说好,目送车架远去,转身回府。
晚膳寥寥吃了几口水果,池子里泡了小半个时辰,身子感觉舒畅了许多。
薛泽踏着星空而来,老远便看见小亭中的美人斜靠在软塌上,一身慵懒,柔美动人,手持书简轻颂出声,静谧的眉宇间略带疲惫。
白日里那般闹腾,沈觅又是个喜静的,定是累坏了,薛泽一阵心疼,起身跃至小亭。
一阵安心的气味袭来,沈觅微微一笑,“怎的才来,我快要睡着了。”
薛泽跪坐在一旁,拿下她手中书简,温和道:“今日疲惫了吧,闭着眼睛躺一会儿,咱们说几句话你就去歇息,明日阿直夫妇还要来呢。”
今日来的都是朝中权贵和世家代表,想着李仲玉和阿远一家来了也没工夫仔细接待,便提前去了信,错开这繁忙的日子。
李仲玉回了封信,只写了六个字——明日我去养胎。
沈觅看到信当场笑出声,这个李大姑娘啊,生怕自己排到后面便写了这句话,知道自己看到定然不会拒绝。
如此,阿远一家便排在李仲玉之后过来。
次日,李大姑娘果然来了,金直亲自驾马车,为防颠簸车中铺了不知多少层被褥,下了马车,见沈觅在大门口迎着,李仲玉大眼睛一闪又想落泪:“阿觅,我终于见到太阳了,终于见到你了,终于出来了。”
金直嘴角一抽抽,这是在屋里憋狠了呀!也不多话,和沈觅行了礼,抱起李仲玉往里走去。
阿茶在前面引路,李仲玉从一侧对着沈觅使鬼脸,小声道:“阿直拿我当鸡蛋养呐,你瞧瞧车里的被褥厚的,鸡蛋都摔不破,差点热死我。”
金直素来表情不丰富,冷着脸儿捏了夫人一把,“不可言死字,你肚里是我的蛋,你是我的母鸡。”
李仲玉抗议,在某人怀中扭来扭去,“谁是鸡?谁是蛋?”
金直无奈,继续冷着脸:“我是公鸡,李家仲玉的大公鸡。”
李仲玉这才露出个小脸儿,捏着金直的下巴:“算你识趣。”
看俩人如此恩爱,沈觅十分高兴,知道李仲玉在屋里憋的很了,便来到小亭中,金直小心翼翼的把李仲玉放在美人榻上,脱了鞋,道:“我不看着你,你也不准贪凉。”
沈觅在一旁笑道:“我看着她,你放心好了,温良在府外等你。”
李仲玉挥手撵他:“大公鸡快走快走,和薛小侯爷去出去下蛋去。”
金直嘴角又一抽抽,转身向外走去。
李仲玉从怀中取出一只小木匣,喜滋滋的说道:“阿觅阿觅,快过来看。”
沈觅让阿花换上新茶,端给她,“来,渴了吧,先喝杯茶,几日前专门为你配制的。”
茶水袅袅,别有一股清香,李仲玉就着沈觅的手喝了一小口。
“好喝,什么茶?日日汤药,我都变药人儿了。”
“保胎嘛,难免的,这算是保胎茶,药效比不得那些苦汤药,不过味道还不错,瞧,这花瓣是紫苏,甜甜的是蜂蜜,还有野果。”
李仲玉吧唧吧唧嘴,“酸酸甜甜,好喝,还有么?走时带着。”
沈觅又给她倒一杯,“早给你准备好了,这东西蜜渍的,不宜放久,先给你带一小罐,过两天再给你送。”
李仲玉大眼睛贼贼的,掩不住的笑意,“快看看给你带来的匣子,我可是替你保管了许久。”
沈觅戳她的脑袋,“什么东西,搞得神神秘秘的。”
打开一看,满满一匣子银票,沈觅脑子一转,难道是香膏店的盈利?有这么多么,不会吧。
“开的店?怎么这么多?”
看沈觅诧异,李仲玉两眼一眯,得意道:“你配方好用啊,还有还有,店铺、人手都大公鸡的,连本钱都是他出,咱俩就负责拿钱。”
看沈觅笑成一团,李仲玉忽然严肃道:“阿觅,阿直嘴角老抽抽,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啊,待会子你给他把个脉,好好把。”
沈觅闻言,笑的捂着肚子站不起来,这活宝贝!
李仲玉见荷花池喜人,非要游览一番,无奈,沈觅命人在小舟铺上厚厚的垫子,扎上凉棚,自己划着细而长的小舟带着仲玉在湖中玩耍。
小舟没在荷花中,凉爽宜人,清香扑鼻,李仲玉闭着眼睛直喊舒服,“阿觅,真是好地方,我不回去了,今儿就住下了。”
沈觅刚要说好,旁边传来男子声音:“不可,用过晚膳我们得回去。”
两人抬头一看,正是薛泽和金直,一条木筏正靠近小舟。
薛泽蹲在筏子前头,笑眯眯的看着舟中二人,道:“阿直大老远看见你俩进了湖,担心不已,这不,不知从哪里变出只木头筏子就赶来了。”
金直撑着筏子,还未做声,只听李仲玉道:“阿直,刚才我跟阿觅说了,你嘴角老抽抽,让阿觅好好给你把把脉,看看是怎么回事。”
金直脚下一趔趄,嘴角又一抽抽,只听李仲玉着急喊道:“阿觅阿觅,快看,他又抽抽了,一看我就抽的厉害,日日犯病可怎么办?”
沈觅和薛泽互看一看,捂着肚子笑成一团,金直捂脸,道:“阿玉,为夫......为夫无病。”
李仲玉十分关心,道:“那为何老是抽抽?”
金直看天,嘴角又抽,道:“为夫——为夫,为夫那是饿了。”
沈觅笑的起不来,薛泽将美人揽入怀,跃上木筏,大笑道:“阿直,你有抽抽病,我和阿觅不陪你们玩了,荷花池中别有一番风情,可——可治抽抽病。”
说罢,用内力划起筏子,转眼没入层层荷花。
金直睨了一眼离去的二人,轻柔的躺在李仲玉身旁,“阿玉,为夫的抽抽病只有你能治。”
李仲玉夫妇用过晚膳方才回去,与好友相聚心情甚好,沈觅摇摇手中的匣子,得意道:“瞧,赚钱了。”
薛泽满眼都是笑意,忍不住笑出声:“那铺子生意的确不错,不过嘛,另有内情。”
“哦?说来听听。”
“李仲玉养胎,整日里闭门不出,自然是闷的,阿直只得四处打听新鲜事说给她听,还有李仲玉心心念念的铺子,阿直一说赚钱她便开心,如此一来,阿直日日拿着银票回去说是赚的银子。”
沈觅也笑出声,“金直是个好夫君,实属难得,见她如此,我心里实在高兴,非常高兴,那银钱呢,既然是金直的钱,那——”
薛泽摆手:“不必,阿直有钱,这都不算什么,何况铺子的确不错,日日往回拿钱也是有的拿的。”
沈觅知道他们定然明里暗地里做着赚钱的买卖,便也不再说什么,忽然想起那日李仲玉说起窦琪之事,便问了一句。
薛泽自然知晓,只是沈觅心思至纯,他不喜欢将肮脏事说与她听。
“散布消息之人是魏其侯夫人,窦琪多年来受太皇太后宠爱,其母也跟着风光,魏其侯夫人视她为肉中刺,豪门世家之中,此类事实属平常。”
沈觅摇头,又道:“恶人有恶报!太皇太后可知?她视我为眼中钉,别把这事算我头上。”
薛泽笑道:“怎会!朝中势力暗潮汹涌,窦家如今站在风口浪尖,多少人盼着窦氏一族覆灭,若连这点判断都没有,那太皇太后也没有今日了。”
说的有道理,似乎他嘴里说出来的都很有道理,听着让人很安心。
作者有话要说: 给李仲玉的女儿想了个名字......金三顺
金直是个好男人,写到嘴抽抽,老想到某位赵大爷,真是......
☆、遣散姬妾谣言起
次日阿远一家来访, 自然又是一番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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