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能给梁京兆一只话筒,让他上台SOLO一下了。下面请梁叔开始他的表演。
☆、累烦
楚虞升学的事可不止梁京兆这一拨人关注着。在茶馆里,李家小姐把前面的头发拨到后面去,对着对面坐着的梁京兆笑了一笑,从包里拿出一个档案袋来给他。
“这是什么?”梁京兆问。
李小姐从容自然的道:“听伯母说,楚虞考学的事情出了点问题,我留学前在H大的校友留校当主任,我向他咨询了咨询。”
梁京兆没去接那个档案袋子,握着茶盏喝了一口:“他怎么说?”
李小姐把手里的东西又递出去一些,牛皮纸质的边缘在保养得当的纤细手指里摇摇欲坠着。她说:“专业目录在里面了,基本上都有把握,你让楚虞挑个感兴趣的。”
她话音一落,档案袋便也落进了梁京兆手里,梁京兆把它放到一边去,既不准备打开来看,也不再提及。继续喝着茶,接着谈刚刚说到一半的远东搬迁,要与新区合建的事。
李小姐没表示什么,她一直等到梁京兆把她送进司机开来的车里,梁京兆才提回此事。她坐在车子里面,微微探了身来看车外站着的梁京兆,眼波非常精准的递过去,她当然知道自己怎样是美的。梁京兆扶着未关上的车门,应着她的姿势低下了头,停车场里光线直白,照得梁京兆无波无澜的一张面容,他看着李小姐,然后慢慢浮现一个笑容,公事公办化的再提及了那个档案袋:“你有心了。楚虞的事李平也在办,没你这么有效率,但总也是成了的。”他搭着车门,欠身对着李小姐的眼睛:“这件事,还是谢谢了。改日请你吃饭。”然后关上了车门。
车窗降着,梁京兆站在车门外,对她点了下头,李小姐和他一起去应酬,结束时梁京兆都是以这样的流程送客。李小姐仍是不在意,她本也没指望那档案袋在梁京兆这里能论得上功行得上赏,她的意思是让梁京兆明白她的态度,至少是对楚虞的态度。
现在是谁也都知道楚虞了。李平去批条,说的是梁京兆一亲戚,梁京兆有的是亲戚,哪一个的哪一桩事能总派李平来办?李平是跟着梁京兆的人,也是梁京兆带出来的人,本市也有李平一块地方站脚,他不比梁京兆忙,却也闲不过太多人。加上楚虞也不是一般的小孩,楚洪兴当年的事情在报纸上连登数天,风头过去了还化作一桩奇谈,在本市各大酒店的杯盏里流转。这么个双重的关系。且梁京兆也没太将楚虞藏掖着,饭局上也带过几次,见过的人都感到那么一点端倪。
而李家小姐知道楚虞,就更是应该了。梁老夫人几次提过,态度是模棱两可,字字句句倒是指向清楚。李家小姐出入梁宅的这么些次数,也将梁家弄了个明白。和二小姐未婚夫勾搭的是家主豢养的小孩,听着就带一种可调侃可把玩的秽俗趣味。人她也是见过:那次她跟着梁京兆换了场子,在包厢的门口见着的那一道影子。李小姐在当时就判断出这女孩是楚虞:太符合了。楚虞是很招梁京兆这种男人怜爱的:孱弱,白嫩,一点脾气一点乖顺。这样的小宠物,梁京兆也是俗于窠臼了。
李小姐本有点失望,但后来又接触几次,梁京兆还是不一样的。一般商人和世家子弟有的品性梁京兆自然有,李小姐也见多了。让她比较关注的是梁京兆对于女人的态度。一个男人对于女人的态度很容易展现他的本性和教育。李小姐现在和梁京兆有多项合作的企划,也多次相携应酬过,梁京兆对待欢场女子是一种奇特的漠然,他并不是不近色,而是“不在意”,他从未对一个女人表示出欲望上的认可。应酬里陪酒的小姐进来,在座诸人立即用男性的眼光打量,这些小姐是要靠皮相和手段吃饭的,对男人自然有一套。各人挑选了各自趁心意的,梁京兆自然也会挑选,别人狎昵沉醉,梁京兆那样子,像是把她们当做和桌上果盘角落装饰物无别的东西。
李小姐想,他要不是爱干净的,要不就是见过太多好的。李小姐自身美丽,当她刻意打扮赴梁京兆的约,受到夸赞是意料当中的,只是梁京兆说话的时候,眼神只落在她眼睛和鼻子的区域里,不移向任何其他的地方。她从未被梁京兆打量过,不论是暗自还是昭明,男人不打量一个女人,说明他对她没有半分兴趣。李小姐不会怀疑她自己的魅力,梁京兆性取向也是正常,他只是不那么容易被打动,说得俗点,他不会轻易对女人动心。
李小姐好胜心上来。她家虽不比梁家,但她配梁京兆绝不是高攀。她上得学校极好,学历拿出去不是漂亮,而是让人惊奇。毕业后就接接了家里的手,不是不谙世事的蠢摆件。他们这种出身的人相貌不会不好看,而李小姐是过分美丽。
过分美丽的李小姐坐在车里,司机惯常不言语,她对着车窗看了看自己面庞的镜像,想到了那天包厢门口短短出现几秒的楚虞,那么个脊背挺得理直气壮的小孩子,裙摆在门口一闪而过,梁京兆看到了,站起来走出门,对室内连着她的三人没有半分交代。那天李小姐在梁京兆出去后半个小时还没见他回来,便也出了门去。她是抓着包走的,她活到现在,还没受过这样的冷落。当然,她也不蠢,知道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像刚刚她递出去的档案袋。而那天后她再也没提过她直接走掉的事。点到为止,点到为止,但不把前一步踏出去,是踩不到男人的边境线的。
楚虞的班级又要聚餐,她和李梅报备了,也给梁京兆发了短信,下了楼是梁京兆公司里的司机给载去的。晚上梁京兆结束一个局子,踏着酒店楼梯上铺着的软毯,手一搭按在雕花裹木的扶手上,侧了头给身后跟着的助理,“几点了?”
助理看了表:“三点半。”
梁京兆半阖眼,“不回去了,去楼上开个房间。”
助理点了头,拿起电话安排,梁京兆的手在空中虚压了压,“李梅有没有发消息过来?”
助理很肯定的:“没有。”
梁京兆一步踏下了三层楼梯,向电梯去,一面吩咐说:“打电话给孙刚,让他把楚虞送回家。”
孙刚挂了电话,就从车上下来了。他是个面相斯文的男人,穿西装也像是文员,实际上他没念过多少书,吃饭全靠拳脚。他低头进了一家会所里,有人认识他,迎了他进去,他问:“在哪个房间?”
进屋前,孙刚又给楚虞发了消息,打了电话,楚虞依旧是没有回复,包厢里嘈乱,也说得通。且就是楚虞耍脾气不配合又如何?他们这些做下人活的自不会挑主子的不是。梁京兆给他发工资。他敲了敲才推门进去,在一群孩子里低眉耷目的找,他眼睛尖,没看错的时候,看了两遍还是没有。于露茵认识他,他过去问:“楚虞呢?”
于露茵笑了一下,她正跟人抢麦,身体歪斜在另两个女孩子身上,被她压住的最近那个女生喊道:“你唱得好我们都知道,但也总不能都让你唱是不是?”
于露茵伸手挠她的痒:“亏我还帮你要了黄文的签名照,你我一首歌都不愿意听?”
那女孩道:“哪是一首歌!这都多少首了。”
于露茵狠压着她教训,她身下还有一个女生,在最底下翻了身伸长手来支援,于露茵最怕痒,一下子跳开了。
于露茵明摆着不配合,孙刚无声无息的又退了出去。
负责这间包厢的服务生说,楚虞去了洗手间两次,最后一次还没回来呢。
孙刚在原地等,等到四点二十,他等不了了,打电话给李梅说:“楚虞好像是自己跑了。”
李梅接这电话是不高兴的,她知道楚虞玩起来比较野,高考结束后也时常在外面玩到通宵,梁京兆也是默认,在这点上没什么要求。孙刚这个人李梅不喜欢,阴沉沉的,看着平平无奇,抬眼看人的时候一股子亡命徒的气。李梅说:“你这话说得难听。怎么叫自己跑了。楚虞她刚和我发过短信。”
孙刚相信他的直觉。李梅挂了他的电话,还是和梁京兆问了一句。她是通过李平问的,梁京兆到底对楚虞在不在乎,有多在乎,她是没力气揣摩了,想梁京兆可能是有耐心时在乎一些,没耐心时不在乎一些,便不去打扰梁京兆。
李平再迂回着问到梁京兆这里,梁京兆已经和孙刚通过信了。梁京兆对李平说:“没事,应该是她又闹别扭了。”
李平只能说:“楚虞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倔。”
梁京兆靠在套间的沙发上,懒洋洋的说了句:“惯得她。”
这个时间,楚虞的同学们早散了,散之前有人问怎么不见楚虞,于露茵说她先回去了。刚刚发问的和余下较清醒一些的人交换了下眼神,嘴角在夜色里撇了撇。走之前也不和大家打个招呼,他们还记得以前在学校里楚虞是怎样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于露茵把这些人的细小神情都扫到一撮去,她在上车前对大家都笑着摆手说再见,同学们热情回应。于露茵进了保姆车的车里,外面看车里是黑黝黝什么也看不见的。前排助理递来一个透明药盒,有些责备:“喝什么酒?你明天有活动你知道吗?上镜该有多肿?”
于露茵浮出一个笑:“明天你看看新闻,我这酒喝得值不值。”
助理说:“你有什么决定,最好和公司说一下,不要总擅做主张。”
于露茵知道她说的是哪一回事,前些天在一个品牌的秀场门口,于露茵走红毯前遇到了王昊,两个人聊了两句,引得媒体一阵乱拍,这和于露茵团队之前设定的不一样,接着有关这次品牌走秀于露茵的新闻都和王昊绑在了一起,媒体也就他们二人的共同处大写了一番。原来公司做好的通稿全作废了。
于露茵是根本没所谓,她只是不想被拘束得无法动弹,她犯的又不是错,媒体不会把两个十几岁的学生写出什么龌龊关系,没什么证据,这样捕风捉影的反而让群众骂回去。于露茵在车上睡了一个多小时,保姆车载她到临市的一家宾馆,助理把她叫醒,下车办手续去了。
于露茵安顿下来,天已经大亮,她洗完了澡,接到了梁京兆的电话。
梁京兆是刚起来,手机摆在玄关的柜台上,他对着穿衣镜扣袖扣。于露茵在那头问了句:“梁叔叔。”梁京兆打直手肘,拉了拉袖口,“楚虞在你那呢?”
于露茵昨晚没休息好的困乏一下子消散了,她待了一会,说:“是。”
梁京兆反问她:“你一会儿有事?”
于露茵说:“十二点有个开机仪式。”
梁京兆笑了:“又接了新剧?”
于露茵知道梁京兆来找她是何事,梁京兆这样带笑的声音也让于露茵心里不安定。她停顿着没有应答,梁京兆也不再兜圈子,直接的告诉她:“把楚虞叫过来,问她为什么不回家,电话别挂,放一边去。”
于露茵应了好。梁京兆的话里有一些字眼是很精准的,他知道于露茵是不敢帮着楚虞离家出走,再窝藏着不告诉他。只可能是楚虞说了几句类似“今天不想回家”这样的话,于露茵又怕她乱跑,把她带走了。
楚虞就在于露茵对面的房间里,于露茵用座机打了电话,没一会楚虞来了。
于露茵坐在床上,手机倒扣着放在梳化台上。楚虞打了个哈欠:“你什么时候到的?”
于露茵说:“刚到,洗了个澡。”
楚虞坐在床边摆弄被子上的装饰物,于露茵问:“怎么了就不想回家了?”
楚虞说:“我想去H大,梁叔不让。”这是第一次比较正式的向于露茵提这事,于露茵事前是不知道的。
“H大?在K省?”于露茵说:“那么远,你报之前没和他商量商量?”
楚虞恹恹瞥了她一眼,“我就想报远点的学校。”她快速低声的自语式的说了一句:“这里太烦了。”
于露茵站起来换衣服,从镜子里看楚虞那道弓着身子弯坐在床边一角的影子。楚虞说得还是太少了,这些是梁京兆想听的吗?“梁叔也是担心你,你没住过宿,一下子又去那么远的地方。在K省人生地不熟的,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楚虞放开了摆弄被单的手,平静的回头来看她,说:“我觉得太累,太烦。这个家,还有这个城市,我呆腻了。”
楚虞说完这句,于露茵抬起头来,两个人一下子在镜子里对视了。
“太累,太烦。”于露茵能懂。在那一段日子里,妈妈住院,爸爸在病房里另一张钢丝床上陪同着,家里没有人气,也没有生过火,一开灯就是冷清清的,桌上还摆着妈妈住院前吃剩的药盒,角落里到处是药房的味道。桌上的灰不是尘埃,像是药片被指甲刮下的碎屑。她偷偷出去喝酒,陪一些年纪比她大的人,再回家来做一个普通的女儿,的确是累。把钱交给爸爸的时候,爸爸是懂得一些的,知道她这钱不干净,但也要用这钱。她为了宽大家的心,还要加上一句:“多亏了梁叔叔,他很照顾我。”来让面上好看一些。
这是于露茵觉得最累最烦的时候,但是这些是她的家人,是她的责任,她没的选,所以她能忍下。楚虞没道理逼着自己继续忍受梁京兆,梁京兆对她的恩情也都让梁京兆的坦白给拨散了。楚虞有的是选择,她可以选择不再忍受。
于露茵舔了舔久未饮水的嘴唇,她已经够浮肿,昨晚喝了些特殊的药片,但还是看出来一些,是故连水也不敢沾。楚虞轻轻问她:“你知不知道?”
于露茵迟疑了一下,还是装傻:“什么?”
楚虞说:“张余年没告诉你吗?”他和梁京兆在这一年里走得极近,张兆年看楚虞的眼神,就是看一个梁京兆所有物的眼神。
楚虞不需要于露茵说什么,她站起来自顾说下去:“这倒也没什么的。”她说:“不是因为这个。”楚虞在房间里走:“我是觉得,太累了,怎么还没完?有这种感觉。其实也还好了……我过得没那么惨,又吃又有喝,说这些话还是自大了……”
楚虞这样说着,已经有点神经质了。恰好座机响起来,楚虞正好在电话旁边,于露茵:“应该是助理,你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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