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京兆低了眼笑笑,没说什么,转头回去了。下个路口才说:“她这孩子,你我都忙活了半天,连带着李平。关系都走好了,还要去H市,怎么劝都不听,最后也没辙了。”
李小姐搭了句话:“怎么,真要去H大?”
梁京兆看着前挡风玻璃,“去,她的主意比谁都大。”
李平还是第一次听梁京兆改了口,他眉头凝了一下,还是沉默着开车。
李小姐暧昧说了句:“你舍得?”
梁京兆说:“孩子大了,我哪管得住。”
李小姐对楚虞是不再问了,再问就是激着梁京兆的底线了。车子到了地方,她轻巧巧拎了包,道了谢也告了别,下车上楼。李平还是没开口,车子拐了头出了小区,梁京兆问:“还有水么。”
李平说:“后备箱呢,我给您拿。”
梁京兆止住了,“马上就回去了。也别麻烦。”
李平应了一声,隔了两秒钟问:“楚虞的事,您想好了?”
梁京兆看他一眼:“你什么都清楚,你说我该怎么着?”
李平忍不住就把心里想的说了:“您要稀罕楚虞,还是把她留身边吧”
梁京兆说:“强人所难,算了。”
李平说:“楚虞不明白您。”
梁京兆反笑:“她该明白什么?”
李平犹犹豫豫的,梁京兆靠在座椅上:“行了,开你的车。”
他将手盖了眼,拇指和中指揉着太阳穴,“远光新区这项目弄得人成月的不安生,这项目一天不晚,我一天合不上眼。”
车停到花园三期的一栋别墅前,李平先一步下车要为梁京兆开门,车门开了梁京兆出来,李平要去扶他,梁京兆说:“不用,今天没喝那么多。”
李平拿钥匙给他开门,“您别操心了,过几天就打地基,这块地跑不了。”
梁京兆挥挥手:“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李平给梁京兆倒了杯水,梁京兆进了门就坐在沙发上,衣服鞋子都没换,李平心里一涩,“您这儿还是缺人,李梅那有人选,也是知根知底的,李梅已经交代好了,您什么时候叫,人就什么时候到。”
梁京兆摇头:“我在这也住不了几天,也就是图个近。等楚虞上了学,我也就回去陪老太太住着了。”
这事也提过两三次,李平知道了梁京兆的意思,不再说了。他退出去,开着车回了家。
楚虞是见过了李小姐,她和人一起去看电影,让他们先上去了,她在楼下买饮料,手机也没拿,卡怎么也刷不了,现金也没有带,李小姐排在后面,帮她刷了,楚虞本是推拒着,李小姐摘下眼镜,半惊讶着说:“你是楚虞吧。”
李小姐那天把头发扎起来了,她今年也不过三十岁,周末穿得随性一些,更显得年轻。楚虞先是没有认出来,再看了几眼,回想起来了,“您是梁叔叔的朋友。”
李小姐约楚虞在卡座上说了会儿话才放她走,期间楚虞一直将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着,态度也是好的,话说完了李小姐放行,看着楚虞走出去的僵硬背影,她知道她目的到了。
楚虞后来看着电影,心不在焉的。这位李小姐,看着和梁京菁很像,但又不一样,楚虞不是笨的,李小姐刚刚的话里字字都有他意,她和楚虞说了不到二十分钟的话,把她自己的情况和楚虞展现个明白:家境好,学历高,和她的梁叔正在生意上有合作。坐在她对面的时候,派头精致,谈吐不俗,不像她这么畏缩上不了台面。楚虞想:和梁京兆能并肩站在一处的,只有这种人。
有关上学的事,她其实也有所动摇了,H大并没有那么好,而K大是她高三时就志愿去的,她赌得就是一口气。见过李小姐之后,她不仅是赌气了,隐隐的悲哀一直都在,愤恨的逃避也在,现在还多了点羞愧无力的意味。她是真的要走。
一直待到了于露茵杀青那天,楚虞在宾馆里接着了和剧组喝得大醉的于露茵,连夜就向本市赶,于露茵第二天还有通告,助理在旁边忙活着收拾东西,楚虞把自己的行李交给他们,与于露茵先上了车。
于露茵醉的很安静,就是一直喊冷,楚虞给她找了一张毯子,又从后座探头到后备箱去,扯了一只长条的胡萝卜造型的抱枕,抱枕尤其可爱,于露茵醉了也识别得出,捏了捏胡萝卜抱枕的卡通鼻子,搂着蹭着睡了去,车子在夜色里上了高速,在夜色里像一颗孤独的子弹,沿着白线走,保姆车里东倒西歪睡了一片,车轮压过防困倦的凸起,车身震动,没有一个人被惊醒。空调吹着大团大团干燥阴冷的气体,打在楚虞的身上,楚虞一直在看着窗外,树木隐隐的廓影,连绵不断绝的公路围栏,还有缓缓倒去的指示牌。有点像梁京兆带她出去时晚上开过的路,但楚虞清楚不是同一条,只是夜里比较相似。
一直到天亮才进了市里,经过服务器的时候,车上人基本上都醒了,楚虞想问于露茵要不要一起去上个洗手间,探过去看她睡醒了没,对着一点朦胧的天光,楚虞看到于露茵脸上凹凸不平的红印。
楚虞捧起她的脸,仔细又看了一眼,不由叫了一声,前排经纪人在车外抽烟,闻声开了车门。楚虞无措的:“王姐您看看,于露茵脸怎么了?”
王姐丢了烟上前一看,她见得东西多了,但还是惊讶了一下,带了句脏:“她怎么搞得?”
于露茵被吵醒,眼睛怎么睁也是一道缝,她摸了摸脸,摸到一手凸起和油腻,她问:“我脸怎么了?”
王姐还比较冷静:“你对什么过敏?昨晚吃了什么?”
于露茵说:“我没什么过敏的,昨晚喝酒多一些。”
王姐给她面镜子让她自己看,然后打了电话:“你这样短时间内好不了,我先帮你推掉工作,一会儿进了市区直接去医院。”
于露茵看了镜子,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也被吓了一跳,平复下来才问:“这车上有花?”
“我们知道你对花粉过敏,所以没带过花上车。”几个助理也回来了,她们看到于露茵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于露茵说:“我只有这么一个过敏源。”
等人聚齐了,立刻就向市里开。路上车里只有楚虞于露茵,经纪人和司机。经纪人打完了电话,把于露茵身边的东西都拿来检查,闻到胡萝卜抱枕上有一些异常的味道。
经纪人说:“应该就是它。这不是我带来的东西。”
司机说:“我见过,是探班粉丝送的,都放后备箱了。”
楚虞特别愧疚:“我不该乱拿东西给于露茵的。”
于露茵在包里找到帽子戴上,“哪是你的错。”她对楚虞说:“你不要多想。”
这让楚虞怎么不多想?于露茵快到医院的时候,不仅脸肿了一圈,意识也有点涣散。过敏严重是可以导致休克的,楚虞无所适从的坐在病房门口,于露茵挂上了点滴,脸上敷着浸了药水的纱布,楚虞看经纪人王姐从病房里出来,一个劲的道歉。
王姐说:“这事倒真不怪你,礼物我们一般都检查过,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楚虞说:“那是谁?于露茵是靠脸吃饭的,谁敢做这种事?”
王姐看了楚虞一眼,想楚虞还真是个不怎么会说话的。王姐道:“这人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要不在剧组里茵茵没杀青的时候就下手了。这事你也别瞎操心,于露茵心里应该有数了。”
楚虞去拿了缴费单子缴费,刷卡后没到五分钟,梁京兆发短信过来:“谁病了?”
楚虞心里正烦闷纠结,梁京兆是撞了枪口。她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不等梁京兆开口,扬了声音就喊:“天天发什么短信啊,打个电话不行吗?明明就是派人像看小狗一样看我,这些事情做得心安理得在,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敢打呢!”
梁京兆那里顿了好久,然后他无奈的声音传来:“宝宝,你太大声了,我这里在开会。”
楚虞脸腾地一下就烧起来,她现在站在医院的缴费大厅,四周人纷纷侧目着,刚才她说什么这些陌生人也都听了个清楚,楚虞放下手机,狠狠的按下了挂断键。
梁京兆在一众下属眼前放下了被挂断的手机,气势这样足,想来生病的不会是她。
于露茵住了院,也不敢多住,不到48个小时出院了,脸上还没有好,身上也长了一些,经纪人王姐把她送回家去,开门客厅灯是亮的,王姐一愣:“你走时忘关了?”
于露茵在玄关处扫了一眼,那里挂了件西装外套,鞋柜门半开。她把头上的棒球帽帽檐压下去很多,低声对王姐道:“走吧,我回家里住。”
王姐不知原委,但还是立刻的拉着于露茵转身退出房门,关门前屋子里传来一把远远的声音:“于露茵?”
于露茵先王姐一步,把门关上了。
她们向院外走,斜上方又有窗子打开的声音,张余年在二楼一个房间的窗口探着身子:“去哪呢这是?”
王姐不是第一次见张余年了,自己手下的艺人有什么靠山她是该清楚的。但这栋房子是于露茵比较私人的房产,登记时是在她父母名下的,按理不该让金主知道。张余年探出的身子披着件光料的睡袍,很是随意,好像这是他家似的。
于露茵半抬起头,也只在棒球帽下露出个下巴,“我一会有事儿。”
张余年说:“你回来干吗?”
于露茵说:“我想拿个东西,又想起来不在这儿。”
张余年不耐烦的说:“你给我进来。”
于露茵一动不动,她带着帽子表情也看不见。张余年看了她这副固执腰子,抬手把窗子关了。
于露茵转身就走,王姐说:“这没事吧?”得罪张余年不是得罪一般的富商,之前一般的人于露茵说不陪就不陪了,张余年叫她,半夜三点都得去,还要赶在半个小时内,不让他久等了。
于露茵坐上车了,低低地说:“我现在这样怎么见他?”
王姐看于露茵侧脸上未消退的红痕,也了然了,又说:“那也不能这样说话,得罪人。”也奇怪,于露茵是个不让她担心太多的小姑娘,也比同龄的懂事许多,一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是每次遇上了张余年,就像带了刺似的,句句不饶人。
于露茵勾了勾嘴角,一个不带笑意的笑:“他不就好我这一口?”
王姐摸了摸她的后颈:“这几天在家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工作的事王姐帮你搞定。”
于露茵乖顺了神情:“谢谢王姐。”
楚虞在医院打完了电话,于露茵的经纪人让她回家休息,那张医药费的单子对楚虞和于露茵都不算个事,也就是个心意。经纪人说:“就像我给你说的,这事你别放在心上。”她和楚虞也算相处多日,也看出来楚虞是个什么样的性格,至少她是于露茵的朋友,且有一个一直帮助于露茵的叔叔。
楚虞回到家里,李梅给她准备了早午餐,也没提她擅自跑掉找不到人的事,待楚虞吃了东西,她收拾了去厨房里洗,楚虞倒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梦到她爸爸开车带着她去买衣服,爸爸问她要去哪个百货大楼,楚虞一直说随便随便,车子一直在市中心内绕,几圈下来楚虞转头头,发现驾驶汽车的不是爸爸,而是梁京兆。
于露茵也回了家,其实两位家长很久没见到自己的女儿了,好不容易相距,于露茵却是刚出院的病容,脸上红肿凹凸,于母看着皱眉:“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啊!”
于露茵说:“拍戏时附近有片花丛嘛。”于露茵换了卡通拖鞋,蹬蹬蹬很欢乐的跑进屋子里换衣服,于父在房门口问她想吃什么,于露茵是怕胖,直接说:“医生叫我忌口。”
她还是吃的水煮菜和一堆营养片。于母看着叹气,于爸爸早宽慰过妻子:世上什么工作不辛苦?于露茵进娱乐圈到现在,你的病治好了不说,家里房子也又买了两套,钱哪是轻松就能来的。
于露茵吃完了就回屋去,把窗帘拉得严实倒在床上,她多久没睡到饱?医院里总不停换药,折腾的人睡不深熟,现在意外得来的假期,于露茵像捡着钱一样侥幸又亏心。还是先享受了再说。
她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不停,像猫脑墙似的,到最后震得她醒了。于露茵看了来电显示,把起床气压下去,决心小心应付:“张余年?”
“你脸过敏了?人为的?”张余年直接就问。
“嗯。”于露茵对张余年不会撒谎,主要是没信心不被揭穿。
张余年说了声:“没事儿吧。”
于露茵“嗯”了一声,说:“没事,都出院了。”
张余年说:“你现在在哪?”
“家。”
“你回金源了一趟,原本是想住那的吧。”
“……”
“说话。”
“不是,就去拿个东西。”
张余年说:“你会愿意住你父母那里,麻烦他们?我还不了解你?他们那里也不方便,你过来这儿住。”
于露茵说:“我在这住的挺好的。”
张余年说:“我这月就这几天在本市,你最好明天之前让我看到你。”
于露茵说:“我还病着呢。”
“病?”张余年说:“今天跑得挺快,是病着呢吗?”他说:“话我不说第二遍。”说完就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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