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过来的时候,见殷锦娴和许家五姑娘站在不远处,低语些什么。她原也没多想,见许姝和芙姐儿没在,就准备打发娴姐儿把其他姑娘也叫来。
没想到,她刚走进,依稀就有低语声传入耳中。当她听清两人再说什么时,整个人直接就僵在了那里。
苏氏向来也很给许蕙体面,知道她大了,也是要轮婚嫁的时候了,可她从不知道,她能这般不知所谓。
同府姐妹,竟然也学着别人落井下石,而且还是在一个外人面前,丝毫不知收敛。
顾氏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形,上前轻轻道,“夫人!”
苏氏其实也没想着现在就发落了这孽障,可心里仍然是气不过,直接吩咐粱嬷嬷道:“娴姐儿身子不舒服,让外面的婆子先送她回府吧。”
殷锦娴瞬间就慌了,她今个儿来是给许家老夫人贺寿,阖府姐妹就她一人被中途送回去,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可在苏氏的威严下,她根本就无从辩解。
这边,殷锦芙也闻着风声赶来了,平日里她鲜少见母亲动怒,今天众目睽睽之下,却险些失了分寸,不用想,也是因为自己吧。
许蕙看着眼前的变故,她忐忑的看看苏氏,再看看殷锦芙,直接就晕了过去。
☆、第25章 责罚
许老夫人寿辰,今个儿一大早宫里就来了赏赐,因为是整寿,寿席连摆了八十桌,许老夫人难得也这么热闹,等到宾客尽欢,曲嬷嬷轻轻给她捏着肩膀,荣春堂的大丫鬟玉竹则跪在地上,不轻不重的给她捶着腿。
“主子,今个儿前院宴席大爷他们被灌了不少的酒,奴婢已经让厨房弄了醒酒汤,往几位爷那边送去了。”
许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
“只是不知为什么,五姑娘在水榭吃了茶往后花园赏花时,竟然晕过去了。”曲嬷嬷又道。
许老夫人拿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半晌,她抬眸道:“你直接说吧,蕙姐儿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了?”
论起揣摩心思的本事,曲嬷嬷还瞒不住许老夫人。
尤其是许老夫人一直都了解自己这孙女,平日里为了讨好自己,每日都陪自己在后花园散步,身子康健的很。怎么可能突然就晕过去呢?
曲嬷嬷笑了笑:“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老夫人。”
说完后,她直接道:“今个儿五姑娘似乎和定国公府三姑娘暗暗嚼舌根,被定国公夫人直接逮住了。您也是知道的,自打郑太后想让殷家二姑娘做五王爷的继妃不成之后,外面就流言蜚语的。定国公夫人肯定因为这个伤神多日了,如何能想得到,自己手下讨生活的庶女竟然跟蕙姐儿落井下石。”
许老夫人淡淡道:“真有此事?”
曲嬷嬷缓缓道:“老夫人,奴婢侍奉您多年,难不成还拿这个扰您清闲,尤其还是今天这样重要的日子。这会儿五姑娘已经被大太太罚跪在了祠堂,说是让她不吃不喝跪上三天三夜,以示惩戒。”
许老夫人直接愣了,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亏得她平日里对她怜惜不已,没想到,惹了这么一桩是非。
可动怒之后,她又觉得,蕙姐和殷家三姑娘都是庶出,因为这个,才难免感同身受一些。
这么想着,她吩咐曲嬷嬷道:“即便如此,三天三夜,那也太重了。老大媳妇虽是她大伯母,可到底这是二房的事,让人把蕙姐儿拘在屋里抄抄经卷就成了。”
这厢曲嬷嬷暗暗叹息的去给顾氏传了话,正懒懒的靠在引枕上的许姝,也听到了些风、声。
许姝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忽明忽暗的烛光。她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这么怒极攻心了。
因为大伯母罚了许蕙跪祠堂,她才没插手此事。可祖母真是宠着许蕙,这才跪了没一个时辰,就心疼了。
她微蹙着眉,一把把手中的话本丢在了一旁。
昏黄的烛光下,她一字一顿道:“琥珀,让人请了孟姨娘和五妹妹来。”
自小到大,许蕙得许老夫人宠爱,哪里遭过这样的罪。她以为装晕就能躲过去的,没想到,还是被大伯母罚跪祠堂。
外面寒风刺骨,祠堂的寒意更是冻的她膝盖刺痛。
只跪了没几分钟,她就觉得受不住了。
还好,祖母还是怜惜她的,派了曲嬷嬷来帮她求情。
孟姨娘正让人拿了浸湿的热帕子给她敷着膝盖,“蕙儿,还痛吗?你忍一忍,姨娘再给你敷敷?”
许蕙一脸不悦:“敷这破玩意有什么用?姨娘你快点儿差人去外面请郎中来。”
孟姨娘欲言又止:“蕙儿,今个儿是你祖母寿辰,这会儿请郎中入府,未免有些不吉利啊。”
许蕙一把就把膝盖上的帕子给甩在了地上:“姨娘,我真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祖母素来疼爱我,又怎么会在乎这些?”
许蕙也知道姨娘是真的担心自己,可她需要的不是这些热帕子,她需要的是别的东西。当年如果不是淮穆长公主从中作梗,母亲如今该是父亲的嫡妻,而不是这么尴尬。
想起这些,她就心中不免怨恨,那许姝,有淮穆长公主那么一个蓄养面首的母亲,到底她尊贵在哪里了?
“五姑娘,郡主差人过来让您和姨娘往栖鸾院去呢。”
就在此时,丫鬟南菡进来传话道。
许蕙气的险些跳脚,孟姨娘忙安抚她,“蕙儿,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忘了,我们还有你弟弟。以后之应门楣的是你弟弟。”
听着孟姨娘的老生常谈,许蕙再不愿意,也只能跟着孟姨娘去了栖鸾院。
孟姨娘心了藏了事儿,不过并不妨碍她继续当她的心机婊,丫鬟香凝才掀起帘子,她刚踏进去,就见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郡主恕罪,你五妹妹今个儿惹了这么大的事情,要怨你就怨姨娘吧,都是我平日没教导好。”
孟姨娘的姿态很低,一如她在许晟阳面前一般。在许姝看来,就是活生生的一朵白莲花。
许蕙也没想到姨娘会这么不要脸面,可她也知道,姨娘不会无故这么埋汰自己的。恍惚几秒,她马上就明白了姨娘的心思。
姨娘怎么说也是父亲的妾室,那也算是长辈,曾经又得父亲怜爱,两人之间更有着自小的情分。如果父亲知道姨娘跪在许姝面前,他肯定会动怒的,最起码,他的面子上绝对过不去。
若是因此许姝没了父亲的宠爱,那绝对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
想通这些,许蕙没有像往常一样觉得屈、辱,反倒是乖乖的也跪了下去,“四姐姐,不关姨娘的事,是妹妹我一时糊涂,还请姐姐莫要怪姨娘。”
说着,就哭的要拉孟氏起来。
许姝也不傻,怎么会看不到两人这是在演戏。既然她们在演戏,那么,她当然乐得成全她们。
她眼神一凌,突然把手中的茶杯甩在了地上,茶杯应声而碎。
看着地上一地的狼藉,她微微勾了勾自己的唇角,漫不经心道:“姨娘既然觉得自己教导有失,那么,爱跪多久就跪多久吧。”
许蕙惊讶的看着许姝,她没想到许姝竟然敢这么狂妄,连面上的虚以委蛇都不屑,她不可置信的瞪着她,“许姝,你会不会欺人太甚了,姨娘怎么说也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如此折、辱姨娘!果真和淮穆长公主一样,你是个心思歹、毒的女人!”
不提别的还好,一提及淮穆长公主,许姝直接就冷了脸,“来人,给我掌嘴!五妹妹出言无状,也该让她长点儿记性!”
许姝鲜少这么动怒,就是她在禁宫被圈禁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生气过。
娘亲是她的心病,她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娘亲留在定国公府的画像,她知道娘亲是个雍容华贵,美丽大方的女子。可许蕙竟敢说娘心思歹、毒?这她绝对不能忍!
孟姨娘也惊呆了,她只当这次回府,许姝没有以往跋扈,变得懂事了,没想到,竟然是变本加厉了。
她恍惚的看着满地的碎片,努力把蕙姐儿护在身后,却在这时,门口传来丫鬟请安的声音,“给三少爷请安。”
许青翊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许蕙见他来了,就像找到救星一般,急急控诉道:“三弟,你也看到了,四姐姐这般折辱姨娘。姨娘怎么说也是生养了我们,她怎么能这么狂妄呢?”
“姨娘这些年侍奉父亲,不算功劳也算有苦劳。可四姐姐,竟是丝毫都没把姨娘当长辈看待。”
许蕙的哭诉没有等来许青翊的附和,也没等到他的震怒,弟弟是她们二房唯一的哥儿,纵是许姝是嫡出,此刻也该有些收敛的。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弟弟就这么缓步走上前,直接跪在了那些碎片上。
在场的人皆心里一咯噔。
许姝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她直直的瞪着许青翊,“三弟,你这是怪我折辱了你姨娘?”
许青翊眉头微蹙,“弟弟不敢。姨娘是内宅妇人,有时候难免不知轻重。弟弟为方才五姐姐口无遮拦向四姐姐请罪,还望四姐姐见谅。”
你算哪根葱,敢为许蕙说话!你不就仗着我对你存着点儿恻隐之心,因为上次不小心推你落水之事,心存歉疚吗?
许姝嗖的站了起来,可看他挺直的脊背,她努力让声线不要颤抖,道:“你若想跪,那便跪着吧。”
☆、第26章 公主府
虽说是内室,屋里烧了地龙,可孟姨娘也断不敢让自个儿儿子就这么跪着的,何况,还有满地的玻璃渣。
孟氏哪里还能顾得了那么多,忙在一旁磕头请罪,就连许蕙,方才还有些有恃无恐,可看着弟弟膝盖上隐隐渗出的血迹,她一时也懵了。
大夫人顾氏那边立即便得了消息,忙急急的赶过来。
见如此阵势,也被吓坏了,“姝儿,今个儿是你祖母寿辰,便是三少爷有再大的错,看在伯母的面子上,还是饶了他吧。”
孟姨娘方才的哭诉,许蕙的口无遮拦,这些一路上已经有嬷嬷告诉顾氏了,知道许蕙触及了姝姐儿的伤心事,顾氏求情之时,也有些心虚。
可此事若依着姝姐儿的脾气,没准一会儿闹到老夫人那里,到时候可怎么办才好呢?
她忙朝着琥珀使了个眼色,可琥珀哪敢求情啊,这若是平时,她还敢仗着自个儿侍奉姑娘这么多年,上前让姑娘别气坏了身子,可今个儿,五姑娘竟然口出狂言,纵是她此刻也不敢多嘴一个字啊。
许姝发了一通脾气,可她心情并没有好一点,反而是更糟糕了。
她心里清楚,许青翊替孟氏她们受罚,是人之常情。她直直的看着跪在地上身子笔直的庶弟,不由得又想到了上一世。
或许上一世,她并不了解自己这个三弟吧,身边的人因为知道她不喜孟氏,所以也鲜少和她说关于三弟的事情。三弟也慢慢接受了,她不喜欢他,渐渐的就和她疏远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也没了往日的恭顺,之后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都喜怒无常的,就连她出嫁那日,他还跟自己生了好大的气。
想到过去的种种,许姝不着痕迹的把目光又落在了三弟身上,不知是自小被挪到前院,还是父亲太过严厉,他比小时候沉默了许多,当然也沉稳了许多。
栖鸾院闹腾的这么厉害,即便顾氏有些瞒着,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许老夫人也闻着了消息。
“你说这姝姐儿,到底要做什么?我原以为这次她回府变得乖巧了许多,可现在看看,还是一如既往的乖张,跋扈。翊哥儿三岁那年,就被老二挪到前院,因着这个,我这当祖母的心里总觉得亏欠他一些。我只想着,阖府安宁才是好的。日后姝姐儿总要回府的,若是他的心被孟氏养大了,终归是不好。可现在,你看这都什么事儿啊?”
许老夫人提及这个就叹息,按捺不住的就要往栖鸾院去,曲嬷嬷忙把她拦了下来,“主子,您今个儿也累了,还是别过去了。既然有大太太在,姝姐儿定要收敛一些的。”
许老夫人半晌没言语,久久之后,她还是红了眼圈:“之前淮穆长公主在的时候,后宅就没一日安生的时候,现在姝姐儿竟然也这般。老二当年若是没有尚了淮穆长公主,如今应该是另一番情景吧。也不至于,淮穆去了这么多年,他这后院还没个当家主母。”
许老夫人是真的心疼二儿子,每每想起这事,心里就针、扎一般的痛。原先她想着,碍着定国公府是皇亲国戚,这事一拖再拖。可现在,她琢磨着,或许真的该给老二续弦了。
就姝姐儿这架势,生生能把那庶出的兄弟姐们做、贱、死,她岂能在这干看着。而且,若是不小心纵出大错来,丢的可是许府的脸面。既然她已回府,她绝对不能看她这么折腾的。
可到底哪家姑娘合适呢?许老夫人一时也为难了。
老二如今已经三十有五,相看起来,总需要费些心思的。
这厢,在顾氏的劝慰下,许姝终于点头让人扶了许青翊回去。
她原先也没打算真的罚他的。可他性子太过执拗,她又骄傲,如何肯先低了头去。
“郡主,奴婢要不差人把谷御医配置的膏药拿去给三少爷。”琥珀忍不住低声说道。
她小心翼翼觑一眼自家主子,她侍奉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知道姑娘自打那次不小心把三少爷推到湖里之后,心里还是拿三少爷当弟弟看的。
许姝没有说好,却也没有反对,见此琥珀知道姑娘这是答应了,忙打发了香凝往前院去。
许蕙那么不知所谓,许姝不生气是假,可闹腾这么一场,她也觉得有些没劲儿。
不知为什么,她很想往隔壁娘亲住过的公主府看看。
当年娘亲对父亲一见钟情,圣上特意把武宁胡同一座四进的宅子赐给母亲,当了公主府。听外祖母说,母亲归宁那日还笑嘻嘻的和她说,日后啊要把许府和公主府给打通了,这样行事间也方便许多。还说,她虽说是公主,可也不想摆公主的谱,既然已经嫁为人妻,平日里和许家人便叙家礼,会好好孝顺长辈的。
母亲金枝玉叶,能想到这些,可见对父亲是真爱。可惜,那墙还没打通,母亲便和父亲闹了别扭,之后,更是别府而居。虽说只有一墙之隔,却致死都未再见父亲一面。
母亲去了之后,内务府也没收回这宅子,外祖母也未再踏足一步,更怕想起伤心事,就让人落了锁。许姝虽然很小的时候就想去公主府看看母亲当年居住的地方,可也怕自己提出来惹了外祖母伤心,便也这个念头藏在了心里。
可今天,她真的有一种冲动,过去公主府看看。
“郡主,公主府早年就落了锁,这些年,许已经荒废了。这天都黑了,您真的要过去吗?”
见许姝不说话,琥珀知道,姑娘这是打定主意了,忙差人准备起来。
外面夜深露重,琥珀挑了件抱了件白色绒毛累珠披风出来,“郡主,外面寒风刺骨,小心着了凉。”
一边又把掐丝吉祥纹的手炉递给自家姑娘。
当看到淮穆公主府的牌匾时,许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牌匾上的字是当年圣上御笔亲题。可如今,却已落了灰。
许姝心思百转千回,让下人撬了锁,缓步走了进去。
月色下,灯笼里散发的光显得周围更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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