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末敛神陷入了沉思,兴许是自己多虑了,她可能真的只是想饮这些果酒罢了!
“且跪安吧!”
“是。”
“慢着。”凌末又叫住还未跪安的张时临,道:“今日之事,莫要其他人知晓。”
“臣遵旨。”
张嫣,你到底要做什么?
凌末转头瞧向窗外的蓝天白云,浮云朵朵,她的心思,如今他当真是看不透了。
入夜,凌末来了凤仪宫,那时张嫣刚送走了凌恪。
“我听龄官儿说你打算明日请……请她也去?”
“嗯!”张嫣懒懒地应了一声,又道:“戴相为天启劳累半生,你我虽为帝后,但也是晚辈,也该亲自去一趟的。这事,我与太后商量过,戴丞相生辰该是个好契机,她既是你生母,自然不该再这般住在漪澜殿了,只是……她不愿意出宫,我想着明日我便当着群臣的面提一两句,也算牵个事由出来。”
凌末未接话,只是坐在了张嫣身测,默了一会儿,将身子又往张嫣那里靠了靠,见她未有躲避,方松了身体靠在竹榻后的软枕上。
“你……张嫣……”
“皇上有什么话说了便是,怎的也吞吐起来了?”
张嫣嘴角噙着笑,凌末却有一瞬的怔愣,那夜在高阁之上,她的模样一直印在他的心上。
将她搂进怀中,凌末紧紧地拥着她,“张嫣,别离开我!”
“我不是在么!”
凌末的心里忽然有些害怕,可他却不知他在怕些什么,直到翌日入夜。
“听闻戴相府上的厨子烹得一手好菜,尤其是那烧鹅皇,不知今日下官可有幸一尝?”
戴文寿宴,张嫣见着了许久不见的顾玉清,他眉目飞扬,风采依旧,宴会上,他持着一柄折扇缓缓摇着,当真是瞧不出之前有受过多严重的伤。
“这……”戴文面露难色,他起身朝着上位深拜了拜,转身对顾玉清道:“这烧鹅皇烹饪极其复杂,今日得知二圣驾临更是不敢怠慢,是以一早便差人精挑细选了一番,如今也只做了一只,不若改日我命厨子另做了送到顾大人府上,可好?”
“啧啧啧!戴相既如此说了,下官就先在此拜谢了!”
“哪里哪里!”
两人一番客套,张嫣正出神,便觉衣角被人扯了下,回神瞧向身测的凌恪,就听他低声道:“姨娘,那个便是张牧么?”
顺着凌恪目光,张嫣瞧见了坐在张卿身测的张牧,他微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倒是张卿朝自己微微笑了一笑。
“嗯。”张嫣也会心一笑,转头答了凌恪。
恰在此时,张牧抬眼瞧了过来,漆黑深沉的眸里一瞬挣扎过后,他起身端了酒盏过来,朝凌末张嫣跪地拜了一拜,请了安。
“侄儿记得往昔在陵南郡,姑姑最喜这季节喝存在窖里的果酒,近日侄儿得了些,特献给姑姑尝尝。”
张嫣让云墨下去取了,一边笑道:“阿牧费心了!”
张牧脊背一僵,半晌才躬身匐地深拜了一拜。
张嫣微扬了唇角,有些涩涩笑意,张牧已不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叫自己叔叔的张牧了。伸手拿过案几上的黑瓷酒壶,张嫣拎在手里歪头瞧了瞧,这分量足够了。
“若是喜欢,等回了宫,我陪着你喝。”
手里的酒壶被一旁的凌末夺去,张嫣抬眸瞧了过去,笑道:“你不懂,之前在陵南郡,我时常带着阿牧去梨花院,果酒配烧鹅,当真是终身难忘!”
说着便从凌末的手里拿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一小盅,端起酒盅在鼻间轻嗅了嗅,又道:“待回了宫,余下的,我陪着你饮。”
酒盅抵在唇沿略顿了顿,随即仰头一口而尽。
凌末蹙眉,眉梢兀地跳了一下,他将张嫣手中的酒壶又重新夺了去交给一旁的龄官儿,仔细瞧了张嫣一阵儿,低声道:“这是戴相寿宴,还未开席你便罪了,怕是不好。”
张嫣垂眼微笑了笑,不过是些果酒,又怎会醉人。当传菜的宫监将那端上案的菜品报出名时,张嫣的心猛然咯噔了一下,是烧鹅皇。
不知是不是因着心里怵怕,张嫣只闻了那香味,便觉腹部一阵翻滚,头也有些发晕,她身子微斜了斜,凌末见状忙坐近了些抚好她。
“没事,怕是饮的果酒劲儿有些大了,有些晕了。”
凌末视线泠冽地瞧向张牧,却见张卿一脸担忧地瞧着自己方向,而张牧也紧张地瞧着这边,只他的眸里多了些不可思议。
“呃……”
张嫣猛然推开凌末弯身呕出一口血,场面顿时混乱了起来。
那一刻,凌末的心乱了。
哪些地方是他疏忽了?
他看向张卿,张卿正怒目瞪着张牧,他们又知道什么?凌末感觉自己怀里的张嫣越来越沉,可他的心却越来越轻,仿佛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正在一点点的消失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我实在太懒了!我会慢慢努力改的。
☆、第五十三章
张嫣昏睡了五日,待醒来时,便听云墨说凌末已罢黜了戴文相位。
“娘娘不知,若不是小殿下指认,怕是戴……怕是皇上也治不了他的罪呢!”
吕侍才在一旁说道。
张嫣微微蹙眉,问:“凌恪?”
“是啊,娘娘!那日,娘娘是中了毒,御医查出是张牧公子呈上的果酒里掺了□□,皇上大怒,当即便下令捉了张牧公子,后来小殿下说他看见有人将张牧公子的果酒调了包,并与那人当面指证,这才还了张牧公子清白。”
云墨此时恰从外面回来,便接了吕侍才的话,道:“奴才已差人回禀了紫薇宫那里,太医院张太医一会儿怕也会过来。娘娘现下身子可还好?”
“无妨。”张嫣想了想又道:“那人是戴相府上的?”
吕侍才与云墨相视一眼,点头道:“是,那人是伺候戴……关雎宫出了事以后便请命出了宫回了戴府。”
张嫣垂眼略想了想,怎也想不通。这件事里戴文完全可以将责任推脱掉,却为何因着这事,直接被罢相关押了呢!
“事出后,皇上夜审了戴……戴大人说他并不知情,还是漪澜殿的太妃娘娘去了后,那婢女才说了实话,她说一切都是戴相安排,因着她曾是伺候戴贵妃的婢女,所以旁人不会怀疑到相国身上,如此这般,相国便无话可说,认了罪。”
云墨将话说完,张时临便到了。
张嫣由他把了把脉,又仔细询问一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便让他退了。
“娘娘,顾大人听闻您醒了,特送了娘娘爱吃的蜜饯,说是娘娘昏睡数日,醒来怕是嘴里觉得无味,特送来让娘娘尝尝。”
“嗯!”张嫣瞧了眼,那东西其实她也不是多喜爱,只是在顾府住着时,因着解忧爱吃甜食,所以她偶尔也会尝些,而今日顾玉清送来的,恰是她尝的最多的那种蜜饯,没料到,顾玉清竟还记得这些。
紫薇宫那里,一直到深夜,张嫣都未见着凌末。兴许是睡了这五日,夜间,张嫣让伺候着的云墨和吕侍才都退了去,自己一人躺在床上想着一些事。
那时,她还是邱夏,在陵南郡,她时常领了张牧去梨花院吃烧鸡。那日是深秋,她在邱府刚饮了不少红柿果酒便被张牧央求着要去梨花院吃近日刚出的食谱烧鹅皇。
岂料半只烧鹅还未下肚,邱夏便头晕腹痛起来,那时幸得恰巧在梨花院用饭的山野大夫以催吐之法给救了去,若不然有性命之忧也说不定。
那山野大夫离去前曾说,他曾见过红柿与烧鹅同食吃死人的,不过这事大抵也因人而异,怕是邱夏就属于这种不宜两种食物同食的人。
张嫣回神,翻了个身瞧着殿内漆黑,这事因着不想张卿与夕秋担心,她便嘱了张牧不要同家里人讲。可戴文寿宴那日,张牧在知道自己会吃烧鹅皇的情况下依旧给自己呈了柿子酒,他意欲何为?而那柿子酒里的毒当真是戴文命人所投么?
漆黑寂静的夜,殿内突然传来一声房门打开的吱呀声,张嫣定睛瞧向门口,隔着床幔,那缓步走来的身形,是凌末。
将眼睛合上,听着纱幔被轻轻掀开,感觉到有人坐在了床沿。张嫣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声,好一会儿过去,凌末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张嫣只觉自己快要破功之际,忽觉唇上一热,一口气呼不过来便下意识地推了凌末一下,闷声咳了起来。
“你醒着?”
凌末的声音有些颤,张嫣蜷着身子闷声咳了好一会儿,未察觉凌末的异样。
“戴文死了?”
张嫣呼吸一滞,心中有一瞬的空寂,她坐起身怔怔地瞧着凌末。
“在狱中自尽的。”
“他……”
他该不会是这样的人的!
张嫣张了张嘴,到底没将心中的话说出口。以她对戴文了解,如今事态,他不是没有辩解余地,事情尚未尘埃落定拍案定罪,他不可能会自己了结了自己性命。
“就在刚刚,我在折子上定了案结。张嫣,你那侄儿想让你死。在这深宫,还有一个人也想让你死!”
凌末说这话时一瞬不瞬地瞧着张嫣,张嫣适才也想到了这些,她微垂了头,涩涩浅笑了笑。
“是谁想要我的命,你不也是心知肚明么!”
“张嫣……”凌末突然提了音调,随即便又矮了几分气势,沉寂了下来。
“顾昭云在哪里?顾府?张府?亦或是天牢?”
凌末默了默,道:“是玉清告诉你的?”
“顾玉清今日送了些蜜饯进宫,那蜜饯里放着一张纸条,只写了两字,昭云。”张嫣叹了叹又道:“想来是顾相国不舍顾昭云这个侄女,便托了顾玉清来找我,他既寻到我这里,怕是顾昭云待的地方是他去不了的,仔细想想,怕也只有天牢了。”
见凌末不语,张嫣便接着道:“听云墨说下毒的婢子曾是伺候戴辛芷的,那婢子的姑姑又是伺候戴太妃的。戴太妃深居漪澜殿数年,如今看来,近些年她也并非真的不问世事,我只是好奇,如今戴氏一族只余了戴文一个孤寡老人,为何她还要这般不近情面赶尽杀绝。”
凌末沉默了好半晌并未接话,只转口道:“顾昭云确实关在天牢,你要见她?”
“不见!”
张嫣说的咬牙切齿,她恨恨地瞪了凌末一眼,又道:“她如今身份,怕是不用我搭救。”
凌末闻言一怔,眼角不觉眯了一下,他望了张嫣一会儿,许久才起身道:“你刚醒来,还是好好养着身子罢!我明日再来探你。”
深夜寂静,忽听一道刺耳地声音从内殿穿出,云墨立在门外,将身子躬地极低,直到身前的影子离去,她才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翌日,天气阴沉的厉害,空气中夹杂着浓厚的泥土味儿,张嫣只穿了薄衫躺在廊下的摇椅里等着一场瓢泼大雨。
“娘娘,顾府的解忧姑娘来问安了!”
吕侍才轻声说了一句,张嫣缓缓睁眼,将心中思量暂放了下,许久才道:“请进来吧!”
“是。”
“夫……”解忧远远瞧见张嫣,面上惊喜,便跑了过来,刚叫出了口便觉不妥,略犹豫了些,便别扭了照着天启的规矩施了礼。
张嫣眉目含笑,“你这学的别扭了许多。”
解忧嘟嘟嘴,道:“宫里的规矩着实麻烦许多。”
张嫣微笑了笑,问道:“顾玉清让你找我来的?”
解忧尴尬地笑了一笑,转头瞧了瞧廊下伺候的众人。
“都下去吧!”
“是。”
“什么事,还这般神神秘秘!”张嫣待他们出去了,方道。
“不是顾玉清叫我来的,是……是我哥哥!”
“你哥哥!”张嫣蹙眉,解忧为宁昭公主,他哥哥,又是为了顾昭云,那岂不是……
“他在天启?”
见解忧点头,张嫣下意识便问:“凌末可知道?”
解忧摇头道:“皇上还不知道……这怕也不敢让他知道。”
张嫣眯了眯眼,背上不觉一阵冷意袭来,那人竟能避开凌末耳目神不知鬼不觉来了天启京都,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天启也有他们的耳目接应。
“我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哥哥只说让我来找你时不必隐瞒他的事,还说你心里的疑惑,他能帮你解答,但只有一条,你不能动顾昭云。”解忧顿了一顿,担忧地瞧向张嫣,“我不知道哥哥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我不想哥哥出事,也不想你出事。哥哥很是喜欢顾昭云,顾昭云前脚刚偷偷来了天启,哥哥便不顾安危追了来,所以……夫人能不能看在……看在我曾伺候你的份儿上放了顾昭云这次。”
张嫣瞧着跪在自己椅下的解忧,默了好半晌,才坐起身将她扶了起来。
“我想知道的事……”张嫣喃喃说了一句,又道:“你回去告诉他,顾昭云的命,我不会动。”
“真的?”解忧见她点头,便欢喜地搂着张嫣,咯咯笑道:“我就知道夫人最好了!我这就回去告诉哥哥。”
“解忧……”
“嗯?”
张嫣缓缓推开解忧,扯了个笑,“告诉你哥哥,后日午时,白玉轩,我等着他。”
“好。”
待解忧走后,张嫣抬头望了望昏沉沉的天,也不知道这雨今天能不能下的来,这个夏天着实太过漫长了些!
“娘娘,小殿下来请安了!”
张嫣回神,就瞧见凌恪立在廊子尽头,瘦小的身板笔直地立着。
“过来!”
张嫣招了招手,凌恪走近后,一脸肃容地跪了下来。
“姨娘……”
“嗯?”
“那毒不是闻香下的……儿臣亲眼所见是张牧趁人不备在那酒中倒了些东西进去,闻香见了嘱我不要说,闻香还说姨娘最是疼爱张牧,他自不会做出伤害姨娘的事,可那日,姨娘晕死过去后,父皇险些提剑砍了张牧,儿臣不想姨娘伤心,便假说那酒是有人调了包……”凌恪说至此脸色便有些痛苦泛白,他摇了摇头,带着些哭音道:“儿臣那时一心想着只有儿臣和闻香见了张牧下毒,父皇提着剑眼睛都是红的,儿臣怕父皇那一剑下去,姨娘若醒来就再不肯原谅父皇了,所以情急之下便说是有人调了包,父皇将所有人带来与儿臣对证,儿臣从未说过谎,所以瞧着闻香心里便生出些紧张,父皇认出闻香是母妃宫里的,便将闻香捉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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