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韵喊道:“这样不行!咱们步子不统一,相互牵制着,一人不稳还行,要是两人不稳三人都得摔,要不咱们像军训时那样,喊一二,保持节奏一致!”
顾晓玲和林蕊香点头,三人喊着一二,一步一步往前踏。
平时热闹不已的学校,此刻只有凌冽的寒风,放眼望去,只有纷纷扬扬的白色,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们三人,时不时还夹杂着一丝丝狰狞的狗吠声。
林蕊香有些惧意,“我听说野狗找不到吃的会攻击人,有没有这回事儿?而且狗和人不同,它们身体轻,脚爪子能在雪上立,跟狼一样。”
“别瞎想!就算真有野狗,它来一只我打一只!”葛韵气喘吁吁地说,其实已经力不从心,她人太矮,就算再有力气也被这雪拖垮了。
“大葛你还撑得住不!”顾晓玲将她往上提了提,那段和江晨予一起卖伞收书的日子让她涨了不少力气,人也结实了不少。
吴友兰挂了电话,换好衣服。
“你干嘛去?”张三风惊问。
“出去。”吴友兰换鞋,手有些颤抖,两扇窗子被风吹得直响。
“出去干啥,喝西北风?”
“大葛那家伙喝醉了!”
“啥?你说清楚些,我怎么听不明白。”
“大葛她们三个女孩子在面馆,大葛喝醉了,我怕她们回不来。”
张三风也有些急了,“那咋办啊?”
“我现在出去找她们。”
“那…你去了有啥用啊,你这细身板也背不了人啊…要不我…要不…”张三风有些怯弱地住了口。
一直对着电脑的江晨予取下耳机,看向吴友兰,“你刚刚说谁被困了?”
“不是被困,是晓玲大葛林蕊香在面馆吃饭,大葛喝醉,现在她们可能走不了!”
“我跟你一起去,”他站起身,又对张三风说,“你就在宿舍守着,如果我们半夜还不回来,你就报警。”
张三风猛地点头,“我这里还有一个护目镜,准备滑雪的时候用,你们拿去吧。”
江晨予点点头,将护目镜扔给吴友兰,“我用不上。”
两人出了宿舍大门,正遇上许多人低着头往回冲,不可思议地瞟了他们一眼。
江晨予眯着眼看了看前方,“你记得紧跟着我,别迷路,或者摔雪坑里了。”
吴友兰觉得好笑,“这学校咱都走了八百回了,怎么可能迷路。”
“反正你别只顾低着头挡风走到别处去,摔坑里或撞树上,迎着这风撞树上,没准就起不来了。”
吴友兰跟上他,只觉脸要被这寒风割裂了。
葛韵再也走不动了,脸上是一块一块的红,顾晓玲和林蕊香夹着她使劲往上提。
葛韵咬咬牙,想拔腿却怎么也拔不出来,像麻掉一样,瘫软无力,眼圈一红,完全泄~了气。
“大葛,你再使点劲儿,咬咬牙就有力了。”顾晓玲喘气说。
“别浪费力气了,你们先走,回去叫人来救我。”葛韵抹了抹眼睛说。
顾晓玲望了望前路,只觉得遥不可及,“再坚持一会儿,你学功夫的那股劲呢,来,咱们再试一次。”
葛韵眼泪刷刷掉,“我实在没力了,每抬一次就绝望一次。”过了半晌,又说,“不知道我刚刚和友兰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林蕊香听到这话,颓然地松开她,“其实我也没有一点力气了,完全走不动。”
顾晓玲突然一愣,笑了笑,眼睛里闪着光,“你瞧咱们多傻,怎么没想到打电话呢,就给…”
话还没说完,几人倒抽一口冷气,颤抖地往身上看去,耳边的犬吠声似乎越来越清晰,林蕊香突然大哭,“怎么办,咱们要死在这了,我还不想死,我不要被野狗活活吃掉!”
顾晓玲心里一凉,包包忘在面馆,她们被困在雪里,还有一声声让人胆寒的嚎叫声,不是冻死就是…
她勉强笑了笑,“狗哪会吃人,简直荒唐,你想想,那些被遗弃的小狗多可怜,而且…而且就算吃腐肉也是在人死了之后。”
林蕊香哭得越来越厉害,“哪里荒唐,饿急了,人都能吃人,何况是动物呢,再说,有可怜的,就一定有凶残的,要是那种大狼狗…”
这时,叫声越来越近,三人绝望搂紧。
面馆的老板伙计围在炉火前,突然听到一阵铃声,大家面面相觑。
“是那三个女孩的!”老板说着走到桌前,从包里掏出手机。
“喂,你好!”
那边顿了顿,“你好,我找手机的主人。”
老板愣了一下说,“是这样,这三个小姑娘把包忘在我们面馆了,她们已经回学校了,不知道到了没,这风雪挺大的。”
沉默了一会儿,那边似乎呼吸一滞,不知道过了多久,老板拿下手机,对方已经挂掉,他刚放好手机,突然卷帘门砰砰砰地响了起来。
几人再次面面相觑。“谁啊?”老板贴着门大喊。
“大葛!大葛!我们来接你们了!”
老板一愣,接着另一个男声传来,“老板,那三个女孩还在这里吗?”
大家互看一眼,赶紧开锁,将门掀起一米高左右,江晨予和吴友兰钻进来。
“这是那三个女同学的包。”老板停了一下,又将先前的状况说了一遍。
吴友兰急了,抖了抖腿上的雪,他虽然不够男人,但好歹是个男人,个子也高,大葛那么矮,不知道会不会被埋在雪里,心急如焚,眼泪也飙出来了。
“照理说,应该会碰上才对。”江晨予说。
“会不会是没看路,走到其他地方了,现在风雪更大了。”
“有可能。”
“那咱们快去找吧,几个女孩都矮,要是她们被困在雪里就麻烦了!”
“等等。”
“还等啥呀!”吴友兰哭道,“我快吓出心脏病了!”
江晨予也不理他,问老板,“这里有没有手电筒?”
“有有有,还有应急灯!”
☆、第二十九章
狗吠声越来越近,三人搂在一块,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的颤抖。
葛韵只觉上半身也要冻麻了,脸已经僵硬,连擦掉雪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喘着气说:“你们四处看看,有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
顾晓玲不停地搓手,牙齿打架,眯着眼睛张望,“右边是图书馆,左边是综合楼,都离咱们现在有点远,看来咱们走偏了。”
林蕊香笑了笑,“离得远又怎样,离得近又怎样,反正门都关了。”
“能够去台阶上避避雪都好。”
“那大葛怎么办…”
顾晓玲突然一愣,林蕊香紧贴着她浑身颤抖,惊恐地睁大眼睛,连葛韵都打了个激灵。
几只大野狗轻轻移动四肢,探索着往这边走来,无声无息。
林蕊香突然奔溃,大喊大叫起来。
江晨予一怔。
吴友兰也听到了,只是他又冷又急,嘴巴冻到没知觉,心急如焚,怎么会叫起来了呢!
“好像是从图书馆的方向传来的,她们怎么走那里去了。”
“别说了,咱们过去吧!”
耳畔传来窸窣的声音,江晨予将手电筒打开,照向后方,一个人影用手挡住。
“陆师兄?”吴友兰喊道。
陆启轩面色焦急,身上都是雪,走到他们跟前,“刚刚好像有喊叫声…”
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天际,让几个男人心头一颤,迈开长~腿就往图书馆的方向赶去。
吴友兰一边急赶,一边哭,口齿不清,“刚刚是大葛,肯定出事了。”
那些狗似乎被林蕊香的喊叫吓住,退了几步,不敢贸然前进,只是直直盯着她们,风声太大,她们听不到狗的吱吱声,甚至看不清它们咧嘴龇牙的样子。
顾晓玲不愿意被狗咬死,她不想死,她还有好多事没做,被强烈的求生欲激起了勇气和些许怒意,她看向葛韵,“大葛,蕊香,看到那棵树了吗?我先走过去。”
林蕊香仿佛没听到一样,葛韵使劲眨了眨眼,看向那棵树,一根粗木棍斜靠在树旁,插在雪里,露出半截身子。
“就算有武器又怎样,你打得过狗吗?”
“我们不行,你可以呀,你会功夫。”
葛韵笑了笑,“你看我还能动吗?”
“能,胳膊还能,大葛,我以后一定给你加工资!”还没等葛韵反应过来,顾晓玲突然拉过她的手,张开嘴,狠狠地咬下去,葛韵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十指连心,她手指快被咬断了!
大狗抬起前腿,往后跑了几步,顾晓玲一鼓作气移到树边,抽~出棍子,被上面的冰渣子割破手,她死死咬牙,又走回去。
大狗闻到血腥味,兴奋的来回走动,其中一只大着胆子向她们走来,眼睛里冒出凶狠的光,龇牙咧嘴。
此时的葛韵更加凶狠,钻心的疼痛,让她浑身血液倒冲,忍不住大骂,“顾晓玲,我c~a~o~你祖宗!”
“骂吧,骂吧,你也cao不到,”说着将棍子交给她。
葛韵一阵邪火无处发泄,抡起胳膊,就往那狗头上砸去,又狠又准!
突然,又一阵惊心动魄的嗷呜声冲破天际,三人停下脚步,吴友兰哭得越来越厉害,“咋声音越来越惨烈!”
许是葛韵爆发出来的气势太狂暴,许是凶狠的同伴被打倒,其余几只嗷呜几声纷纷向远处的黑暗跑远。
过了一会儿,狗未回,葛韵将木棍放到一旁,三人冷得浑身直哆嗦,嘴里发出颤抖的声音,雪覆盖身上渐渐加厚,像被定住一般不去擦拭。
“咱们再试一回…动动腿…”顾晓玲盯着不远处不知生死的大狗说。
前面三个人影仿佛雪人立在雪地里,吴友兰喜极而泣,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声嘶力竭地喊道:“大葛…大葛!”
前面的人影动了动,陆启轩和江晨予同时松了一口气。
三个女孩看着熟悉的人影越来越近,像垮了一样,摇摇欲坠,安下心,闭了闭疲惫的眼睛。迷迷糊糊之间,顾晓玲触到同样冰冷的身体,温柔而淡漠的桃花眼,厚实宽阔的背。
听说张三风还是报了警,她们被送到医院时,冻伤严重,体温极低。
暴风雪在当天夜里便停了,几天后,学校恢复正常。她们三也康复了,期间多人探望,曲哲抱着郁金香来病房,顾晓玲不禁佩服这样的天气他也能养活它,这份用心和认真,以及那专注的带点忧郁的眼神,也难怪林蕊香对他倾心。
只是,他们好像过于相敬如宾了。
临近期末考,顾晓玲因为成绩落后,比别人复习更加卖力,书屋的事暂时完全交给了江晨予。
复习之余,顾晓玲也会抽、出时间服装杂志,进军服装行业是她早有的想法,现在资金充足,她跃跃欲试。
来到鹿海市的西郊,顾晓玲下了计程车,隔着手套哈了口热气,经常合作的客户向她介绍了熟人开的服装厂,寻着地址终于找到这家厂。
厂长是个带着厚厚镜片的瘦高个中年男子,镜片上时不时染上一层白气,他一边说话,一边时不时取下眼镜擦拭。
“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厂规模不大,没有自己的设计,都是从南方弄来的样板,主要批发给普通的服装店,市场,还有一些大学生,我带你去车间看看,只有一点,我们不接受赊账,也不提供仓库,至于送货,得看看出货量,没达到送货标准,你们自己拖回去,也可以选择物流,或者让我们送,但钱得另加。”
她看了看衣服样式觉得还行,打算先进一些试一试,问了问价格等其他事宜,笑说:“我先回去和合伙人商量好,然后再来您这拉货,我们倒是有辆大卡。”
“哎,那就再好不过,多注意防潮。”
“谢谢您提醒,我们卖书运书也涨了不少经验。”
顾晓玲和厂长一起出了车间,门卫领着一个女人走了过来,看起来挺有气质,像那种美丽端庄又高贵的少妇,身着貂皮大衣,耳饰和项链都是郁金香花式,一闪一闪,顾晓玲心里咯噔了一下,盯着她半晌。
仔细一瞧,连腕上也是郁金香的手链。
“你咋又来了?”厂长有些不耐。
“你仔细想想,这是厂子做大的好机会,我的企划书你再看一看,我只要求一点股权。”女人语速不快,连声音也像受过教养一样,只是带着一丝纯真。
厂长深深叹了口气,“不做,不做!我们只是个小作坊,按部就班把小生意做稳当就行,您快别提企划案了,还要给你股权,我这又不是上市公司!我说你是传销的吧,都拒绝了你还一次次来,下次我可报警了。”
女人深吸一口气,抿唇甩头就走,顾晓玲看得目瞪口呆,和厂长笑呵呵打了个招呼也离开了。
站在路口,招了招手,计程车停下,顾晓玲拉开车门正要上车,突然砰地一声响。
不远处,女人抱着胳膊站在一辆奔驰前,表情气恼,又有些无措。顾晓玲叹了口气,跟司机说了不好意思,向女人走去。
“车坏了吗?”顾晓玲问。
女人愣了一下,苦着脸点头:“车都被我父亲扣住了,只有这辆破车可以用,没想到抛锚了。”
“要不找个汽修公司来拉车?”
女人两手一摊,苦笑,“我急急忙忙出门,包忘记带了。”
“用我手机吧?”
“那倒不用,你借我一百块,我打车回去。”虽然是找人借钱,但女人的口气再平常不过,顾晓玲有些怀疑她是个骗子,不过只是一百块的事,又盯着那耀眼的郁金香看了半晌,顾晓玲从包里抽~出一百块给她。
她突然鬼使神差地问道,“那个…曲哲…”声音小似喃喃自语。
“什么?”
“没什么!”顾晓玲红着脸摇头。
女人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一定还给你。”
“不用还了,谁出来没个困难的时候,不过是一百块的事。”
“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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