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曲调在此调转了。一片枯黄的叶子从褐色的枝头坠落,越来越多,将整个落寞的大地都掩盖了。云将月遮掩了。天空略显灰暗,叫人不太舒服。
风又起了,却不再是柔弱的模样,带着秋的微凉,狂躁地席卷一切。啊,落雨了。雨越下越大,视野里所有的事物都模糊了。周围变得安静,虫声鸟鸣都就此消失了。啊,是秋了,主杀戮的秋季,一切都冷清极了。
死亡的秋,肃杀之夜,黑幕之下,不知有多少生死离别。
乐曲戛然而止。
此时,一个嚎啕大哭的声音将一切寂静都掩盖了。孩子式的,撒泼般的,嚎啕大哭。是叶黛暮。她哭得一塌糊涂,一点也没有形象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谢璇只好将这个哭泣的小孩子搂紧怀里,细声安慰道。“好啦,好啦,只是首曲子罢了,不必那么当真吧。”
叶黛暮还是大哭不止,牢牢地抱住谢璇的腰,哭得很是伤心。谢璇一边拍拍这个小孩子的头,一边还不忘往嘴巴里灌酒。“好啦,好啦,别哭了,不过是首曲子。乖啊,别哭啊,我这青丝缕衣可是值不少钱的,再这么哭下去,我可就叫你家大人赔钱了。”
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叫不讲道理的小孩子停止哭泣的话,就不需要糖果和爱了。叶黛暮在那首曲子里,听见永无止境的痛苦和哀伤,像最深的寒冬,一切都被深雪所覆盖。那是这个人的悲伤吗?
并不是,是人共同的悲伤。
是死亡。
再也不能相见的痛楚,比心脏被撕裂更加地剧烈,那是泪水无法停止的酸楚。
在场的人都没有再要求分出个胜负了,因为这掩盖了所有的哭声已经证明了一切。
“本来是来玩乐的,弄成这样也是可怜见的。不如来些有趣的游戏。射覆如何?”虞泽笑着打趣。
谢璇无奈地从侍女处拿了热湿巾,轻轻地覆在叶黛暮的双眼上。“怎哭得这么傻?不过是首曲子罢了。维桢可会射覆?”
“不曾。何为射覆?”叶黛暮打了个嗝,不是很好意思地自己接过毛巾自己热敷。她也不想这么多愁善感,但是就是忍不住。
谢璇猜得到,她必然没玩过,耐心地给她讲解起来。“即是用瓯或是盂将要猜的东西盖住,然后来射的游戏。”
“听起来很有趣。我要玩。”叶黛暮立刻举起手,兴奋地大叫。
“那么就由我先来坐庄吧。”虞泽唤来一个侍从,小声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一个侍从便端着一个小东西过来了。虞泽笑着宣布。“诸位,这就开始吧。”
顺序倒没有固定,自愿地问便好。一个一个射,自然是先射的人占得先机。但是越是往后,得到的讯息越是全面,射中的可能也更大。
“活物?”当然要先缩小范围,在座的可都是精通玩乐的世家公子哥,自然不会犯这个错误了。
“否。”虞泽示意侍女给这个没射中的倒霉鬼奉上特制的惩罚酒。
喝了那可怕的液体,那倒霉鬼立时就人事不省了。“好麻。”
“感觉很危险的样子,那是什么?”叶黛暮紧张地揪住谢璇的袖子问。离了那么远,都能闻到奇怪的酸臭味道,感觉不用喝都要被熏倒了。
“自然是惩罚了。这还算是普通的,若不是顾忌你在场,这些家伙大概会玩的更疯。不过,对你来说这也蛮恐怖了。奉劝你,别问那是什么,也别看清楚。要是没射中,就一鼓作气喝下去吧。”谢璇轻描淡写地说。
但是叶黛暮内心的不安更大了。呵呵,总觉得里面有毒啊,骚年!
“字画?”“否。”“膳食?”“否。”“文房用具?”“否。”“无物?”“否。”“花朵?”“否。”“无状物?”“否。”
一个接一个地射,然而皆不中,已有十人饮了那奇怪的东西,哀嚎连连地倒下了。叶黛暮看着这番惨剧,越发不想去射了。这简直不像游戏,像刑场啊!
“快去射吧。要是被其他人射中,剩下的人都要被惩罚。别抱着侥幸的心理躲在后面哦。”谢璇饮下一杯酒,很随意地嘱咐。
不要!不去射,要喝;射不中,也要喝。感觉已经是百分百要死了。不要啊!没办法,硬着头皮去吧。
“我来。”叶黛暮吞了吞口水。
“射吧。”虞泽毫不在意。周围的人也不觉得这个不懂规则的小姑娘能射中。不过嘛,没想到。
“女子物?”
“射中!”虞泽猛地坐了起来。“再射。”
“先饮此杯吧。”射错的众人一拥而上,压着做了庄家的虞泽饮下那可怕的东西。
原来,射中的话,坐庄的人是要被惩罚的。那就是说,若是多人射中,那不是惨烈到极致了吗?虞泽饮下一杯,整张脸都黑了,还是坚持地问。“再射。”
叶黛暮有点开心,但是还是有点犹豫地说了出来。“耳环?”
“射中。”虞泽又被灌下去一杯,再问时,连嗓音都不对了。“再射。”
还要猜啊,叶黛暮觉得这也太难了。她抬起头瞟向谢璇求助。谢璇冲她眨了眨眼,坚决地摇头。叛徒。会是什么呢?算了,随便吧,要射便射吧。“宝石耳环。”
虞泽被灌下去以后,捂着胃,皱着眉头艰难地回答。“射中!该死,怎会如此轻易?清斓你可透露给谁?”
“小的不敢。”清斓知道这位主人并非如此想,只不过是想发几句牢骚,很是配合地低头说。
“你是如何射中的?”虞泽很是不甘心地问。
“因为每次他们射的时候,你回答的都很果决,说明他们射的都差得远。但是回答了之后,你又老是看我。总觉得和我有关,所以就这么射了。”叶黛暮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回答道。
“那你又是如何射中,这是耳环的呢?”虞泽愤愤地想。没想到是自己泄密了。真是太气人了。
“因为那边的姐姐,耳朵上的耳环不见了。”叶黛暮不是很好意思地说。她就是忍不住去观察周围的人。就是因为这样,她才在凶险异常的长平王府活下来了。
“真是敏锐啊。”一旁的男子笑嘻嘻地来搭话。“自我介绍,我乃夏江浣,字孟昭。请多指教,史姑娘。”
“不要那么客气啦,叫我维桢就好了。孟昭啊,那个你刚才喝了,到底是个什么味道?”吃货的本性,还是好奇啊。什么都想吃吃看啊。
“别提了。肯定是阳黍那家伙调配的奇怪的东西。别问他放了什么,我怕我会吐出来。”一提起这话题,夏江浣又忍不住青了脸。以往的经历,已经够惨烈了。
“真那么恐怖啊。”叶黛暮其实已经醉了,不然,也不会这么自如地搭话。“孟昭,你好像很不会射啊。”
“是啊,几乎没有射中的时候。维桢,你怎么知道的?”夏江浣摸了摸自己鼻子,疑惑地问。
“看脸吧。喝你的酒。维桢,这丸子很好吃哦。”叶黛暮立刻就被谢璇转移了话题,兴高采烈地吃起了东西。
“再来,再来。这回轮到维桢来坐庄了。”什么?叶黛暮转头向谢璇求助。然而刚刚因为错过了射覆的时机,谢璇也好好地喝上了一杯那可疑的液体,现在正有气无力地靠在那里扶额哀嚎。
没办法,看来只有自己想办法了。但是叶黛暮看了看左右,这些人似乎都不是什么善茬啊,两眼发光地盯着她。要是直接在这里说的话,立刻就暴露了啊。可是偷偷地说,似乎也没什么好主意。
因为那个一脸写着自己要复仇的家伙,正是主家。虞泽两眼放光地盯着站在叶黛暮旁边的清斓。要是说的话,好像还是会暴露的。真是麻烦。“帮我把瓯拿过来就好了。”
想来想去,还是自己放吧。不过,放什么呢?好吧,就那个东西好了。叶黛暮抱着瓯,笑着宣布。“好啦,射吧。”
☆、第伍拾贰章 射覆之术
射覆之术在于掌握时机。再者才是察言观色。不可能有永远保留的秘密,因为只有人就是这样的种族。在思维的世界里,只要探究,没有什么能保留。真理是无穷无尽的。愚蠢也是。
“耳环。”虞泽先发制人,然而并没有射中。他气得脸通红,视死如归地拿起一杯,闭上眼不去看那杯中冒着气泡的诡异液体,捏着鼻子一鼓作气喝光,然后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到地阵亡~“可恶,明明看见你的耳环不见了的。呃~”
“抱歉啦。”叶黛暮捂着嘴笑,那是故意的。她特地将自己身上的首饰全都撸下来,就是为了先做几个迷雾弹。前面几个倒霉蛋毫不犹豫地踏进了陷阱。
“可恶!”虞泽眼角都有泪花了。好不容易得到的好配方,没想到遭罪的居然是自己。他很不甘心望着隔壁的白元韶。“管微,给我报仇。”
“不要。要是没射中,你那用鱼肝、猪脑、蛇骨……做成的奇怪的药酒,我可不想多喝一次。”说出真相的白元韶,被集火了。还是一大帮,差点吐出来的大老爷们。
“我去,我就知道有奇怪的东西!”“田舍奴,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什么鬼?猪脑,熟的……哦,不,生的!“然后是一阵地呕吐声。
不过,没有喝到真是太好了。听着就反胃。叶黛暮握紧了自己手中的东西,别被猜中啊。自己的掌心满是汗水,这游戏玩的就是心跳,不,闹鬼啊,这是玩命啊,骚年。你们是闲得要死吗?
又来了一轮,然后除了白元韶和谢璇都射过了,不过很可惜都错了。真是一地的哀嚎。谢璇和白元韶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白元韶先说话了。“好吧。反正都要一轮了,差不了多少。”
“乐器?”“否。”干脆地射错了。干杯吧,骚年,地狱在等着你。
“还有谁没射啊?快点吧。”倒霉的夏江浣连喝了两杯,再知道的真相,已经抱着痰盂吐了一回,一脸青色被侍女们扶回来,还是跃跃欲试地模样。
叶黛暮不由地觉得自己有些佩服这些无所事事的公子哥了。这么恶心的游戏居然也能坚持到现在,这是有多无聊啊。
“幼安吧。快点啊。”一边用烈酒漱口的虞泽,一边抱怨道。这女人的心思,也太难猜了。“维桢,你到底放了什么进去。啊,要是唬人的话,就罚你喝下这一罐药酒哦。”
看着冒黑水的虞泽,叶黛暮耸了耸肩。“我保证。要是唬人的话,我就喝。相反,要是你们一轮没射中该怎么办?”
“每人再喝一次。然后再射一轮,还没射中,就循环来。话说,这讨厌的规则是谁规定的?”夏江浣一脸痛苦地解释。他捏着鼻子灌下那可怕的东西。愿赌服输,若是不肯,恐怕就没有人再带他去玩了。这就是规则,哪怕是最顽劣不堪的放浪子也得遵守。没有人可以逃脱。
这该死的规则。
“好像就是谢幼安那个家伙。因为这家伙最会射覆了。”虞泽夹起一片鱼生,稍微转换一下味觉。那个药酒实在是太恶心了。“他还没有射吧。这家伙百发百中,只要不坐庄,游戏都是一轮结束的。”
“什么?”叶黛暮表示如果一直射到中为止的话,她不是一定要喝到那个可怕的东西才能结束游戏吗?不要啊。“那你们还跟他玩这个,不是自讨苦吃吗?”
“可是感觉没让这家伙喝过这个,很不甘心啊。”在场的人都是一副样子。大概就是不甘心驱使这些家伙连续不断地玩这个游戏,然后败得更加惨烈,然后更加得不甘心。人都是一样的,哪怕明知道是失败,仍然要前仆后继地奔去。叶黛暮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她也不甘心啊。
“那维桢希望我射中呢?还是射不中呢?”谢璇这家伙,居然还坏心眼地这么问。
叶黛暮自己也不知道啊。射中的话要喝,射不中的话以后还是要喝啊。有差吗?“我不知道,一定要喝吗?坐庄的人也太惨烈了。我不想喝。幼安,救我啊。”
谢璇喝完一杯酒,笑眯眯地摸了一把叶黛暮的头发,毫不在意地说。“好吧。那我替你喝吧。”
“先射啊,要是不中可由不得你啦。”白元韶火上浇油。
“头发。维桢的头发。”
叶黛暮惊讶地移开瓯,露出里面的东西,真的只有一根断发。轻而易举地猜中了,简直就像是一道算术题,在谜底揭开以前,他便已经了然于心了。但是为什么?
“啊。怎么猜到的?”叶黛暮确信,她没有作出任何提示的表情。
“真准啊。不愧是神棍谢幼安啊。”虽是输了,但是在场的人居然都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就是虞泽也兴奋不已,语气都像是醉酒之后。“谢幼安,喝!”
“哈哈,这还是第一次呢。”白元韶也拍着桌案,大笑出来了。可见这家伙也是深受其害。
“喝!喝!喝……”众人大笑着,狂嚎。
谢璇才不管他们气氛高涨,只独独转过头望向叶黛暮。叶黛暮在注视中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其实该喝下这杯东西的是她,但是一想到这个就想干呕,她不想喝。将责任推给其他人似乎也不太好。但是绝对不要。
叶黛暮不由自主地带上撒娇的语气。“求你。帮帮我。幼安。”
谢璇冲她灿烂地一笑,面不改色地喝下药酒,随意地扔掉酒杯。然后在众人的欢呼中一本正经地谏言说。“我们再射吧。我来坐庄。”
顿时哀嚎连连。“啊,不要,幼安这家伙坐庄的,就是连射十轮也不会中。最后老是大家求他结束,不然可没个完。绝对不要。我们换个游戏吧。”这个决定受到了众人的赞同。看来大家都深受其害啊。
“那好吧。那维桢来坐庄。这次不赌药酒,赌金子。若是射不中,第一人给她一枚金子,第二人给她两枚……依此类托。若是给不出的,便罚这药酒一杯。当然若是有人射中,我便喝。“谢璇那张浅笑着的脸,在众人眼中就像是带着微笑的魔鬼,诱惑并且邪恶至极。
☆、第伍拾叁章 难逃一劫
很抱歉,人都是贪婪的动物,尤其对于金子。自古以来,一枚金子可以杀人,若是山一般高的金子呢?相信历史会告诉你,有多少大国是为此而灭亡的。
“头发?”
“不中。”
“第十三枚。”
“不是吧。这都已经猜过了,你还猜,是不是傻?夏孟昭。”虞泽忍不住叫起来。他是第十个射的,很显然的是没射中。这是第七轮了。这姑娘真有天赋,刚刚那一轮若不是谢璇,恐还不是那么容易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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