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比她更熟悉金元宗,金元宗一个皱眉一声咳嗽,她都能猜出他在想什么。再说,金元宗好色,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到足够分量的美人。而她出面的话,或许还有意外收获。
她怕直说打算自己与金元宗见面的话,周明不会答应,只好先瞒着他了。
“不知颜娘子请本官来,所为何事?”金元宗咳了两声,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稳下心神,端起官架子问道。
“金大人,小女子请您来,实在是……我也无人可求了。”玉秀拿出绣帕,微微拭泪,“我刚到京,听说兄长颜玉栋入狱。我家就靠兄长顶门立户,我们六神无主,只想……求大人指条路。”
果然是为了颜玉栋的事啊!
这颜家银子不少,二公子如今还是用银子的时候,这颜玉秀长得也不错……
片刻之间,金元宗拿定主意,正了正身子,诧异地说道,“原来是你们!本官还当是哪个颜家,原来是你们啊!”
“令兄的事,唉——那日朝堂上,本官也求情了。无奈当时圣上震怒,唉——令兄那日被从朝堂带到牢里,想着昔日见过你们兄妹,我还特意去牢房嘱咐过。”金元宗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玉秀,“原本这事,若是成王爷和周世子能帮着说情一二,或许也不至如此。可惜成王爷父子不愿涉足,我是有心无力。这事,只怕要求到能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才行。”
“金大人,您知道我们兄妹在京城举目无亲,原本,还想找靖王府的大公子或谢公子打听一二,无奈他们都不在京城。”
“这世道,人不为己啊!这两人是令弟的师兄,令兄一出事,两人就先后离京了。这年头,又有几个愿意仗义援手的啊?”
“大人给我指条明路吧,在圣上面前说得上话,得是什么人啊?”玉秀一脸无措又信赖地看向金元宗,“大人,我们家也没别的东西,这几年因为露华香脂粉,总算积累了些银两,大人若是愿意帮忙行走,我……我们,情愿将家中生意的五成奉上,只求我家兄长能平安。”
露华香的五成!金元宗可不是周明那样不知俗物的,他听说五成,倒吸了口气,,隐在袍袖下的手微微颤抖,面上却咳了一声,“本官可不是爱财的人。”
玉秀心里冷笑,面上却更惊慌无措,“金大人,我们,我们不求别的,只求我兄长能平安。我家生意的五成银子……只是请大人帮着打通关节的,若不够,您再说。”
她示意宫嬷嬷将一盘盖着红布的东西放到金元宗案几上,红布揭开,是一盆腊梅盆景。
金元宗看那腊梅树干似金非金,看着有木头的纹理,梅花用白玉雕刻点缀。雕工古朴细致,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是千年铁木雕刻的腊梅,听说是出自前朝雕刻世家的元家。”
千年铁木罕见,元家雕工现世已经绝迹,这两样连在一起,就是“价值连城”四个字。
金元宗忍不住拿手细细摸着腊梅树干,“本官就勉为其难先帮你们打听一二吧,不过……”他眼睛在玉秀身上逡巡一遍,“不过,有些事,就是有钱也不行。大娘子要知道,这世上,光有钱还不行,你看本官,本官就不爱财!嘿嘿,钱是好东西,可到底是死的。”
他看玉秀微微困惑地看着自己,显然是不知世事,心中一热,又是一阵怪笑,“大娘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财帛美色动人心?嘿嘿嘿,像大娘子这样的美人,胜过万千银两啊。”
玉秀先是疑惑,随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红,最后,凝结成了眼中的一层水雾,“只要……只要兄长平安,小女子……”然后咬住唇,低下头去。
金元宗看她这样子,倾身过去要帮着擦拭泪珠,玉秀偏头躲开,一副惊惶神情。
“别怕别怕,本官最见不得美人含泪……”
“金大人!我……我哥哥还在牢里,等他放出来,我……我自然……”玉秀说着,往后退开几步,再不见刚才的从容镇定。
金元宗咳了一声,“好,好。”
玉秀端起一杯酒,“小女子就当大人答应了,这杯酒,就当大人不会骗我……”
“我哪舍得骗你啊!”金元宗连玉秀的手带杯子握在手里,咕咚一口喝下。握在手中的细滑触感,再舍不得松开。
宫嬷嬷在门外咳了一声,“大娘子,时辰不早了……”
玉秀用了点劲儿拉回自己的手,起身敛衽一礼,期待地看着金元宗,“金大人——”
“放心,一切包在本官身上。”金元宗看玉秀含羞带怯的神色,忍不住又伸手凑上前,想要搂住亲一口。
☆、400章 信她由她
“金大人!我……我兄长还未放出来,你若是再无礼……”玉秀避开他伸过来的手,厉声说了一句。
金元宗有些扫兴,刚想发怒,玉秀却又红了眼眶,声如蚊蚋,“等我哥哥放出来,我……我只求……大人能接我进府……以后,照应我兄长和弟弟……”
这话,听得金元宗心神飘荡。她这是自愿为妾的意思啊。
金元宗想着来日方长,也不急在一时。毕竟此时就算想霸王硬上弓,到底是在颜家的地盘上。算了,等几日就等几日吧,本来自己还打算等到二公子登基的时候呢。抱着这念头,金元宗终于心满意足地走了。
等他走下竹楼,玉秀拿了巾帕使劲擦手,只觉那股恶心的感觉黏连不去。
宫嬷嬷心疼地拉住玉秀,“大娘子……”
“东西带走了吗?”
“那金元宗出了名的雁过拔毛,那摆件,怎么舍得不拿走。”宫嬷嬷不屑地说了一句。
“拿走,就好。”玉秀松了口气。
那件腊梅盆景,的确价值连城,可是,也是烫手的东西。
前世,就因为这盆东西,青州有户人家被抄家灭门。
玉秀也是听人闲谈,才知道,那家人家的老爷子爱好古玩,收了一盆腊梅盆景。
这盆盆景,据说是开国太祖生前把玩的爱物,随太祖陪葬陵寝的。太祖画像里,就有这盆盆景。
永定还是李家天下,太祖陪葬之物却落入民间,这让皇家的面子搁在哪里?武帝一怒之下,将一干人等尽数下狱。
最后,却因为找不到源头,只好将那户收藏的人家抄家灭族了事。
她送出的这盆盆景,却更暗藏了玄机。
金元宗也曾见过先帝画像,若不是他心猿意马,无心细看,只怕会看出一二。
对金元宗来说,金银和美人都是有价的,端看哪样值钱。玉秀曾听他说过,一个中等姿色的美人,不如十万两银票好看。而当年看着玉秀,他说是价值连城。
玉秀送了他一份价值连城的宝物。
可因为宝物已放在桌前,他还是记着未到手的美人,自然无心再细看。
玉秀走出这所宅院,回到家中,让钱昌去成王府送信,只说事情已成。
钱昌跑到成王府,周明在书房见他。
他一边说,一边就觉得这书房里怎么这么冷呢?世子爷听说事情办成了,怎么一点喜色都没有呢?
可他不敢多嘴,将玉秀吩咐的话说完,就在边上等着周明示下。
过了好一会儿,周明才说道,“我知道了。你回去,让她一切放心。还有,你和老钟两个,得警醒些,多顾着娘子安全。”
“是,小的明白。”最后一句,有些没头没脑。娘子在家好好的,能有什么事?想来是世子爷顾念娘子安危,钱昌答应着,又匆匆回去了。
周明等钱昌走后,呼出一口浊气,脸色却还是臭臭的,一副憋气的样子。
洛安和洛平两个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最后,洛安憋不住了,看看世子的臭脸,好奇地问道,“爷,既然您不愿颜娘子去见金元宗,为何不说呢?”
周明怕玉秀出事,在她身边安排了暗卫保护。今日颜娘子出门见金元宗的消息,也被送了过来。
周明从听到这消息起,脸色就越来越臭,待在书房里哪里也不肯去,让暗卫们每隔一刻钟就送消息回来。直到听说金元宗离开,颜娘子平安回府,他那脸色才松动了些。
听到洛安的问话,周明苦笑着摇头,“她一向有主见,又是知道轻重的,她要自己去见金元宗,总有她的道理。我有什么好说的?”
“爷,您不是因为颜娘子见金元宗不高兴?”金元宗是出名的老色鬼,颜娘子竟然跟他共处一室,是个男人都会不高兴吧?洛安原本看周明那冷如冰霜的脸色,以为他是因为颜娘子不顾名声、擅自见金元宗而不高兴。
“我自然不是因为她去见金元宗而不高兴。我不高兴,只是因为……因为自己安排不周。”要不是自己安排不周,玉栋怎么会入狱?若不是自己和玉栋的事,玉秀又哪需要去见金元宗?
他不高兴,只是觉得自己太无能,对自己不高兴而已。
“秀秀让钱昌来报信,没说自己去见金元宗的事。她必定是怕我多想。她想要我不知道,我就什么也不知道。”
还有不高兴的,就是玉秀不信自己吧?
“她一个弱女子,做事不易。无论想做什么,我总是一切由着她的。她能做,我就在边上护着。她若做不到,我就帮她做!”
洛安和洛平面面相觑,目瞪口呆。什么颜娘子能做就随她做,不能做就帮她做。听这话的意思,自己两个可得有眼色点。将来颜娘子进了门,世子爷摆明就是个妻奴了。
周明却是想着,玉秀这么瞒着,就是怕自己多想吧?她在意自己,才会怕自己多想啊。这么想想,周明又觉得高兴了。
只是,她一个弱女子,又要苦心安排事情,还要顾虑自己的想法瞒着。自己得找个机会告诉她,无论她做什么,自己总是信她的。
可玉秀多聪明的人啊,自己若是这么说,她肯定就猜到自己知道了,那她会不会心里更忧心?
还有,自己派人护在她边上,只是为了她的安危,万一她觉得自己是监视她,会不会不高兴?
于是,洛安和洛平就看到世子爷的脸色,忽然就绽出笑意。原本的臭脸,一下就变成像偷到油吃的老鼠一样,自得得不得了。一下又满脸心疼,眉头都皱紧了。一下又紧张地握拳,好像遇上了什么难事。
这一下阴一下晴的,让两人心一放一缩,生怕下一秒周世子就疯了。
幸好,周世子没有疯。他忽喜忽忧地过了一会儿,神智终于回来了。
不过,目下,自己得去做该做的事了,不能让秀秀的苦心白费了。
他想着,跟洛平说,“带上几个人,跟我去金元宗的尚书府。”
☆、401章 世子上门
周明带人去金府,金元宗正在欣赏新得的宝物。
他已经盘算过了,先拖上两天后,让颜玉秀见玉栋一面。然后,告诉玉秀玉栋得罪了天子,也得罪了当朝重臣,层层加码,不用等很久,美人财物就都是自己的了。
至于颜家兄弟,他们活着就会分了财物,不如不在的好。
金尚书算盘打得噼啪响时,颜家的财物,自己拿一些孝敬二公子,又是一桩功劳。
他边想边把玩着那盆盆景,忽然觉得盆景的盆有点不对劲,还未来得及细看,下人禀告说成王世子周明来府上了,而且不是一人来的,是带了虎贲士兵。
这周明好端端的带着虎贲士兵来自己府上干什么?
到底还是成王世子,他连忙整肃出门见客,周明正不耐烦地站在金府客厅中,客厅外站了几个虎贲士兵。
周明今日未穿世子服,一身虎贲郎将的装扮,看到金元宗出来,一双厉眼扫视了他一眼,尤其是在他那双手上流连不去。
金元宗就觉得那眼神,好像要剁掉自己的手一样,他咳了一声,客气地说道,“周世子稀客啊,下官未能远迎,真是该死!”
“金尚书,本世子今日来,是为了公事。念在我们同殿为臣,我先与金尚书说几句。”
金元宗不知周明卖的什么玄虚,难道是滕王余党一事上栽在烂泥塘里,想把自己拖入水?
“不知下官何处得罪,还望周世子明示啊。下官职微言轻,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明走近几步,他比金元宗壮实,又高了半个头,低头轻声说,“听说金大人府中有一盆腊梅盆景?铁木为树干,玉石为梅花?”
金元宗心中咯噔一下,不明白周明为何问这个,“这个嘛……呵呵,周世子说的是?”
“金大人,我对古玩也有所好,不知可否一观?”他看金元宗犹豫,寒声说道,“若金大人不肯,我只好上奏圣上,请下搜府的旨意。到时,金大人可就难看了。”
金元宗吃不准这事有何不对,他生性谨慎,事情未明前是不肯闹大的,笑着说,“世子爷要看,跟下官去书房吧。”
亲自带了周明来到书房,玉秀送的那盆腊梅盆景正放在书桌上,枝干横虬,古朴雅趣。
周明点点那盆盆景,“金大人,你果然利令智昏,竟敢私盗先皇陵寝?”
“什么?周明,你血口喷人!”金元宗愣了一下,直接跳脚喊道,“下官清清白白,你血口喷人,我要拉你去御前评理!”
“金大人真的要?”周明却是老神在在地走到书桌边,“金大人,我好心想与你说说话,你既然要面圣,那我叫了人来,将这腊梅带上,一起去面圣吧。”
金元宗看周明神色不似作伪,难道是颜玉秀买的古玩有问题?那自己也不用怕,到了御前,大不了说明是颜家所送之物。
“金大人,你的随从可交代了,你今日跟着人到一所宅院里,出来时就得了这古物。你指使谁去购买?”周明说着,慢慢摸上那盆景,又“咦”了一声,从盆景的盆边掰开一块陶片,居然掏出一张纸。
看到那张纸,金元宗心里不安,“那是什么?”
“金大人,原来你和滕王余党有勾结啊!”周明看完那纸,慢悠悠说道。
这话,金元宗更是一跳三丈高,“周明,你胡说!本官清清白白的,哪知道什么滕王乱党?”
“不知道滕王乱党,为何却有名单?”周明指指那纸,又看了墙上挂的金元宗的墨宝,笑着问,“看这字迹,金大人刚誊写不久吧?”
金元宗气急败坏地扑上前看,那字迹,居然真的和自己的字迹一模一样!尤其是一个亭字的缺笔。他祖父名讳有个亭字,凡是亭字都会将中间的口字缺上一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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