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辛氏就有些不开心,她站了起来说道:“你大姐应该快回来了,我到门口去看看。”
她出去没多久,门口就传来一阵嬉笑声。
傅芷璇心知是大姐回来了,忙站起来道:“父亲,我去迎接大姐。”
傅松源也乐得见她们姐妹亲近,挥挥手,让她去。
傅芷璇刚跨下堂屋的台阶就看见许久未见的大姐拎着一堆红红绿绿的东西,笑眯眯的跟在母亲后头,母女俩亲昵地凑在一起,说说笑笑。母亲板了半天的脸也终于露出了笑容。
也好,母亲自来最喜欢大姐,有了大姐在,她今天应该不会再抓着自己不放了。
她迎上前笑道:“大姐。”
傅芷华听到声音,连忙抬头,走过来抓住她的手,笑容满面地说:“咱们姐妹总算碰上了,自从上回父亲的生日过后,咱们俩回娘家就没对上过,我回来的时候,你不在,你回来,我又不在。”
傅芷璇笑着说:“是啊,许久不见,大姐的气色还是这么好,倩儿姐弟他们俩今天怎么没来?”
目光却落到跟在姐夫唐远志旁边那个身形黝黑,个头很矮,佝着背,穿了一身过长黑色直裾,下摆都扫到地上的矮个男人身上。
大年初二是出嫁女带着夫婿子女回家给父母拜年的日子,这个陌生的男人为何会到她家来?
只是来者是客,她也不好盯着别人瞧,傅芷璇飞快地收回了目光,没发现,那男子突然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瞧。
傅芷华笑吟吟地说:“今天家中来了贵客,就把他们俩留下了。”
傅芷璇不置可否,直接略过了这一节,姐妹俩手拉手往堂屋走去,没走两步,小妹傅芷兰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笑嘻嘻地拉着她们:“大姐,二姐,待会儿猜猜哪道菜是我做的。”
“好啊,我出嫁那会儿才牙牙学语的小妹都会做饭了,待会儿大姐可一定要尝尝,也不枉我给你换过尿布。”傅芷华点着她的额头,笑嘻嘻地说道。
见大姐把自己小时候的事拿出来说,傅芷兰的脸上染上了红霞,不依地跺了跺脚:“大姐,那都是多少年的事了,你还念叨干嘛?”
傅芷华假意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哎哟,瞧我这记性。行了,是大姐失言,小妹莫生气。”
姐妹三个的笑闹声引出了傅松源。
见到他,傅芷华连忙收起了笑,规规矩矩地行礼道:“父亲,新年安康。”
唐志远也连忙上前给岳父大人见礼:“小婿见过岳父大人,这是小婿的族兄,唐远宏,族中排行第三!”
唐远宏也从善如流地见礼道:“晚辈见过伯父,给伯父拜年了,祝伯父新年吉祥!”
他这一弯腰就暴露了短处,他的背突出一小块,难怪刚才一直含着胸。
傅松源的脸突然拉了下来,没搭理唐远宏,扭头对傅芷璇和傅芷兰说:“你们先进去,难得回来一次,陪你母亲和妹妹说说话。”
“是,父亲。”傅芷璇点头走过去扶起了辛氏。
傅芷华看了一眼父亲的冷脸,又给丈夫偷偷使了一记眼色,这才跟了上去。
进了屋,辛氏看着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脸上也露出骄傲的笑。
母女四人聊了一会儿,说着说着,辛氏突然叹了口气:“你们大姐有夫有子,我是不担心了。我就担心你们小的两个,芷兰年纪还小,再拖一两年也没啥,阿璇,娘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
又来了,傅芷璇倍觉头痛,她按住额头,耐心劝道:“娘,你不用担心我。我很好,有住有吃还有店,又无人压在上头。”比以前都不知逍遥快活了多少倍。
辛氏听了,眼眶又红了:“你这傻孩子,说的什么话,女人终究还是要有个男人支撑门户。哎,你立什么女户,媒婆们一听说要入赘,就没了消息,娘真是愁死了。”
旁边的傅芷华见了,连忙劝道:“娘,你别急,有办法的。”
说着,她扭头冲傅芷璇挤了挤眼:“阿璇,你觉得你姐夫那个族兄怎么样?他还未曾娶过妻。”
傅芷璇脸色一变,难怪父亲会突然把她叫进来呢。这大姐也太没分寸了,哪有直接把男人带上门的。
她眉心一皱,还没来得及表达意见,旁边的辛氏已经欢天喜地问道:“叫唐远宏的那个年轻人,他还没娶妻?”
“娘,他是个驼子。”傅芷兰小声嘀咕了一句。
辛氏扭头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大人说话哪有你小孩子的份儿。”
转而又问傅芷璇:“那个年轻人还不错吧,模样周正,看起来还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入赘。”
傅芷璇冷笑一声:“哪里不错了?背是驼的,大过年的连一件好一点的衣服都没有,身上穿的都还是从姐夫那儿借来,个子比我还矮,手指白得跟姑娘家的一样,一看就是没干过活儿的。身有残疾,家徒四壁,却不思进取,要之何用?也难怪一大把年纪连个媳妇都娶不到,打起了入赘的主意。”
傅芷华没想到不过短短一瞥,傅芷璇就看出了这么多,颇有些不自在,讪讪地说:“阿璇,你可不能这么说,三哥他是穷了点,但人不坏。性子也极好的。咱们可是亲姐妹,大姐是不会害你的。”
辛氏也在一旁附和道:“阿璇,你也不想想,娶得起媳妇儿的,有几个愿意入赘?我看这唐远宏就还不错。”
说得她好像是那即将馊掉的隔夜饭一样,若是没人接手,就要腐烂在地里,永世不得翻身。
傅芷璇实在厌烦得紧,但碍于辛氏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又不能口出恶言,只能道:“母亲莫非是准备抢隔壁花大婶的饭碗?那敢情好,我倒想知道你觉得还不错的这位年轻人有几家姑娘能看得上。”
花大婶是周围很出名的媒婆。
辛氏听出了她的推脱之意,不满地说:“阿璇,那你想找什么样的?你也不想想,你都多少岁了,现如今又是这样一个情况,正常男儿哪个愿意入赘。若非阿华是你的亲姐,旁人才不会管你呢。”
那你们就别管我!傅芷璇压着发火的冲动,蹭地站了起来,生硬地说:“客栈今天有几个远方来的行商,没人招待,我得回去看看。”
“诶,你这孩子……”辛氏想追,却被傅芷华拉住了。
她劝辛氏:“娘,算了,阿璇不愿意就算了。她现在刚和离,还不知道一个单身妇人的苦楚,过些时日,受了磋磨就明白,咱们都是为她好了。”
辛氏觉得言之有理,又有些担忧:“可是阿璇今年都二十三岁了,再蹉跎下去,还有谁会要她。”
***
这厢,傅芷璇出了房门,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傅松源拿起扫帚丢到墙角,再看四周,哪还有大姐夫和他那族兄的人影。
傅芷璇心里莫名地想笑:“爹,你又拿扫帚赶人了?”
动手赶客对斯文了大半辈子的傅松源来说,委实不是个光彩的事。他假咳了一声,捻着胡子:“胡说什么呢,我扫地呢。”
傅芷璇没拆穿他,只是笑道:“父亲,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改日等父亲不当值的时候我再过来。”
一听傅芷璇连饭都没吃就要走,傅松源就猜到定是大女儿挑明了,很是震怒:“自己家的事都没理清还管到妹妹身上来了,糊涂!”
他对这个大女婿一样看不上眼,否则也不至于大过年的拿着扫帚赶人了。
见父亲勃然大怒,傅芷璇忙劝他:“大姐,大姐夫这回丢人丢大了,想必他们以后也不会再做这种事了,你就别生气了。”
傅松源点头:“行了,你先回去吧,你娘没想通之前,先别回来。有事差人来告诉我一声,我过去。”
“嗯,父亲别跟他们计较,反正现如今他们也只能说说,做不得我的主。”傅芷璇又开解了傅松源几句才离开。
***
虽然当着父亲的面说没什么,但大过年回家遇到逼婚这种事,任谁心里都不会很舒服。
傅芷璇打定主意,以后除了父母生日和各种节庆必须回娘家的日子,其余的时候都不回去了,也免得母亲总是时不时地给她弄这么一出。
小岚见她情绪低落,也不敢吭声。
主仆两人坐上傅松源派出的马车,穿过一条条巷子,逐渐走到了内城宽敞的大道上。
内城地面皆是用青石铺就,地面平整,马儿跑得飞快。
没跑多远,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跟着一辆四匹马拉车从他们旁边擦过。
傅芷璇他们这匹老马受惊,扬起蹄子尖叫了一声,马车晃动得厉害,傅芷璇一头撞到了马车壁上。
听到她的惊呼声,小岚连忙拉住她:“夫人,你没事吧。”
傅芷璇按住头:“没事,只是撞了一下。”
突然,马车外响起一道带笑的声音:“夫人,对不住,惊扰了你。”
傅芷璇掀开帘子就看见章卫坐在一辆朱漆宽敞马车上,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傅芷璇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嘴角抽了抽,福身道:“民妇见过章大人。”
能让他做马夫的,不用想也知道马车的主人是谁,不过既然正主没露面,她索性就装作不知道。
章卫冲她摆了摆手,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夫人,麻烦了。”
说罢,一扬马鞭,马儿疾驰,转眼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什么意思?傅芷璇正不解,突然,马车上的帘子一掀,穿着一身紫色华服,头戴紫金冠,只是头发有些散乱的陆栖行站在了马车前,他慑人的目光盯着小岚:“出来,换个位置。”
小岚不敢不从,缩着脖子出了马车。
随后,陆栖行径自钻进了马车,坐到了傅芷璇旁边,离她也就五寸远。
傅芷璇傻眼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你这是?”
兄妹两个有好好的豪华马车不坐,非要来坐她这简陋漏风的破马车,什么毛病。
陆栖行抬手扶正了紫金冠,吩咐道:“待会儿无论谁问起都说没见过本王。”
原来是躲人,真不愧是陆永宁的兄长。
说曹操曹操到,下一刻,又一辆马车飞奔而来,驶近时,马车放缓了速度,从车里探出姜姜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你们刚才看到一辆朱漆四匹马拉车经过吗?”
傅芷璇在陆栖行迫人的视线下,掀开小片帘子,扯了一个笑:“看到了,走到前面路口左拐跑了。”
姜姜一看是熟人,高兴地冲她招了招手,又回头对马车里的陆永宁大声说道:“公主,王爷的马车就在前面,咱们快点还能追上。”
紧接着马车里传来陆永宁的声音:“嗯,咱们快走,这次有外公出面,咱们一定要逮着皇兄去见艾家大姑娘。”
听到这里,傅芷璇终于明白陆栖行是在躲什么了。
啧啧,原来连堂堂摄政王也逃脱不了被长辈逼婚的命运,而且还被追得满大街的跑。
看到个比自己还惨的,傅芷璇堆积在心里的郁结顿时一扫而空。
第51章
原本这个新年陆栖行过得很清闲。
休沐十日, 别人是合家团聚, 他唯一的妹妹已嫁做人妇, 另一个亲人是天下至尊的皇帝,都不可能陪他过年。
他也乐得清净,除夕那天进宫陪陆谨严吃了一顿午膳,然后不顾陆谨严可怜巴巴的挽留,决意出了宫。
初一那天陆栖行接待了几个上门拜年的大臣,初二这天,他早吩咐了门房闭了门,免了各种应酬,准备在家好好歇歇, 看书练剑, 时光仿佛回到了十年前,悠闲安然。
只是这种惬意的日子很快就被突如上门的高老爷子给打破了。
高老爷子学富五车, 才名扬天下, 先后在礼部、吏部任职, 后又担任太傅, 门生遍布,现如今朝堂上还有不少肱骨大臣都出自他的门下。
后来, 在他父皇继位后,高老爷子兼帝师和国丈与一身,高家的权势到达顶峰。但就在此时,高老爷子做了个惊人的决定——急流勇退,婉拒了父皇的挽留, 告老还乡,回到了燕京城治下的安县颐养天年。
这一去就是二十年。
这么多年,哪怕母后和父皇先后逝世,他也未曾踏入过京城一步。
却不曾想,他今日会突然登门。
陆栖行惊讶万分,接到福康的汇报就连忙出去亲自迎他。
哪知走到门口就看到两个年轻女子一左一右地扶着高老爷子进来,左边那个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陆永宁,右边那个穿着一身淡绿色的流彩暗花掐腰曳地裙,身段款款,见了他,柳腰一弯,未语脸先红,声音又细又软:“民女艾氏见过摄政王殿下!”
大过年的,陆永宁带个女人到他府上,是什么意思,这还用猜吗?
只是因为顾忌着高老爷子,他不好翻脸,但说出的话也不甚客气,明着支开她们:“永宁,我府上没有女眷,不宜招待这位姑娘,你带她去转转吧!”
陆永宁噘嘴看了高老爷子一眼,不满地抗议:“外公,人家水都还没喝一口呢,皇兄就赶人家走。”
高老爷子拍了拍她的手:“你先带艾媛在府中转转,我与你皇兄有话要说。”
他发了话,陆永宁便没了意见,拉着脸色通红的艾媛往后院走去。
这厢,陆栖行把高老爷子请进了书房,亲自泡上好茶,端给他:“外公,你怎么来了?我正准备过两日去看你呢!”
高老爷子啜了一口茶,抬起灰褐色的眼皮看着他,直接切入正题:“你觉得艾媛怎么样?”
他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记住,能怎么样?
陆栖行怕刺激到高老爷子,只能避重就轻地说:“外公,我的事你不用操心,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成亲生子的。”
高老爷子睨了他一眼:“皇上今年六岁了,你现在娶妻,等孩子生下来,他都快十岁了,你担心什么?”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高老爷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顾虑。
他之所以拖到现在还不成亲,一来是没有特别想娶的人,二来也是顾虑着皇上。
皇上还小,他若有了子嗣,他手底下的人少不得会心思浮动,生出不该有的念头,更甚者会影响到皇上,这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谨言是皇兄唯一的子嗣,他在皇兄墓前发过誓,一定要护他成长,亲眼看着他成长为一代明君。
谨言今年就六岁了,顶多再过九年,就可以亲政了,到时他也可以放下肩上的重担,像高老爷子一样急流勇退,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
自嘲一笑,陆栖行淡然一笑,看着高老爷子道:“既然外公明白我的顾虑,又何必逼我娶妻呢!”
高老爷子虽已是耄耋之年,又远离朝堂多年,但对燕京的局势却一清二楚,他缓缓合上眼,语气带着丝丝不满:“萧亦然这两年蹦跶得太厉害了,王爷,你当心养虎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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