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去搜查的士兵很快就回来报告了,屋子里除了灯笼什么都没有。而这些刺客的武器都是最普通最流行的制式武器,并无什么特别的,他们的衣服也是最简单的布衣,上面没有任何的标志和私人物品。
底下的人空手而归,祁襄很郁闷,但更多的是担忧:“殿下,这群刺客来历神秘,找不出他们的来历和幕后主使者,只怕对咱们不利。”
小皇帝若是死了,陆栖行就是最大的受益者,而今天又是他带小皇帝出来的,那些帝党本就多疑,这次肯定会怀疑到陆栖行头上。
要想洗刷他的嫌疑,只有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
陆栖行沉吟片刻,神色自若地说:“传本王的命令,明日朝堂上,谁也不许动,性子急的几个家伙,全给的告病不上朝。”
祁襄眉心挤做一团,甚是不解:“可是就这么让他们随意往殿下头上泼污水吗?”
陆栖行冷笑了:“不让他们泼污水,怎么看得出来究竟有多少墙头草呢,又怎么看得出还有多少牛鬼蛇神在暗中作祟。放心,没有铁证,他们不敢拿本王怎么样。”
祁襄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试探地询问道:“殿下心里莫非有了怀疑的人选?”
陆栖行瞥了他一眼:“你觉得除了萧家还能有谁?行了,祁襄,不必忧心,带着你的人回去,天还塌不下来!”
祁襄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真是不明白,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自家殿下这些年对皇上真是尽心尽力,说句大逆不道的话,那简直是视若亲子了。而且还竭力控制手上的权力,若非他纵容,现在朝堂上哪有萧家说话的份儿。
这萧家脑袋发什么晕,竟木仓头调转,突然跑出来对付殿下。
这一点也是陆栖行疑惑的。他虽厌恶萧太后,但因为念及皇上小小年纪已经没了父亲,不忍再让他失去母亲,因而对萧太后诸多忍让,甚至在三年前曾隐隐向萧太后表过态,在皇上亲政之前,他不会成婚,以让萧家和帝党安心。
三年来,他恪守承诺,别说成婚,连别人送来的美人都一概不收。公事上对朝事恪尽职守,从不逾矩,对萧家子弟,虽无扶持,但也没有明显的打压。
陆栖行可以拍着胸口说,天下再也没有他这么大公无私的摄政王了,萧家应该很满意才对,为何还会与他撕破脸皮?
陆栖行直觉这里面很可能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让萧家人突然改变了主意。
思忖半晌,他猛然勒住缰绳,回头对身侧的章卫道:“立即派人过去盯着萧家,好好查一查,最近这段时间有哪些人进出过萧家,这些人的身份分别是什么,还有太后哪儿也盯着,看谁进宫给她传递过消息。给本王查仔细了,一只苍蝇都不许放过。”
章卫颔首:“是。”
突然,他的目光凝住了:“殿下,那好像是傅夫人和她的丫鬟。”
马路上,傅芷璇扶着小岚的肩,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她的身上。
“夫人,你慢点。”小岚看着她一瘸一瘸的脚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恨自己没用,关键时刻发愣,最后还要主子来救她,不然夫人也不会伤了腿。
傅芷璇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勉强挤出一个笑:“我没事的,小岚,你还撑得住吗?好像再拐两个街就有一家药铺,咱们再坚持一下。”
小岚点头如捣蒜:“撑得住,撑得住,夫人,你别说话了,奴婢扶着你,一会儿就到了。”
“上来!”忽然,一匹骏马不知何时跑到了她们旁边。
主仆俩回头,瞧是陆栖行,傅芷璇连忙松开扶着小岚的肩,福身行礼。
陆栖行看着她单脚站立的腿,眉头拧得死紧,都什么时候了,还用她行礼,他缺她这一礼?
他脚步一滑,跳下马,推开小岚,伸手抱着傅芷璇,把她抱到马车上,随后,他也跟着跃上马,把傅芷璇环在前面,一夹马腹,马蹄飞扬,疾驰在宽阔的大街上。
他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等傅芷璇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到了马上。
虽然陆栖行的手很规矩,只是虚虚扶着她的胳膊,两人之间还隔了好几寸距离,傅芷璇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她抚了抚耳侧的鬓角,没话找话:“有劳殿下了,前面往右拐,那条巷子里面就有一家药铺,殿下把民妇送到那儿就是。”
陆栖行看着她漆黑的发顶,鼻翼间传来一阵清淡的女儿香,淡淡的,清雅宜人,就像她给人的感觉。初看平平无奇,但每次都能给他找点事做,偏偏他还没法责怪她。
想到这里,他心里的懊恼情绪顿时去了一半儿。
把傅芷璇抱上马之后,他就后悔了,这举动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他今晚应该是被萧家一声不吭就破坏了双方默认的契约冲晕了头,所以才会做出这等不理智的行为。
但现在看到傅芷璇僵硬地挺直背脊,一副恨不得马上跟他撇清关系的模样,他心里又莫名地有些不舒服。
“黑漆漆的,那大夫早睡下了,再说,会把药铺开在这么偏僻地方的人,想必医术也不怎么样!”
傅芷璇勾起唇无声地苦笑了一下,看来这位摄政王殿下今儿的心情不怎么好,不然也不会迁怒于一个素未谋面的大夫。
她得谨言慎行,千万别惹怒了他才是。
于是,傅芷璇闭上了嘴,低垂着头,静默不语。
一时之间,空气中只有马蹄疾驰的声音。
穿过洛河两岸的大街,路上晚归的行人渐渐少了起来,灯火也时明时灭,光线逐渐暗了下去。
暗淡的夜色中,眼前这人的轮廓也变得有些模糊了。
陆栖行骤然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对着她的头顶发了一会儿呆,心情顿时变得不好了,为了打破这种静谧的尴尬,他主动道:“怎么不说话了?”
傅芷璇听了嘴角一抽,他这是让她自己找话题?
可她与这位摄政王殿下实在没有任何的共同话题啊。
傅芷璇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你别难过,民妇相信你,今晚的事情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哦?怎么说?”陆栖行淡淡地问道,嘴角绷直,心情莫名地恶劣起来。她才见过他几次?就说相信,这相信未免太廉价了。君不见,连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交情颇深的曹广都不相信他,一直防着他!
因为背对着他,傅芷璇没发现他的异样,径自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因为殿下对皇上的事从不假手于他人,殿下看皇上的眼神满满的都是慈爱,就像……就像民妇的父亲看民妇一样。”
迟疑了一下,她又道:“而且危急时刻,殿下把皇上护在了怀里。那一刻,人的反应做不了假,骗不了人。”
陆栖行脸上的讥嘲表情突然凝住了,心中激潮澎湃,似那涨潮的大海,一浪翻过一浪,难以平静。
他的苦心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妇人都能看见,为何萧家看不见,曹广看不见,文武百官也看不见?
见他久久没回话,甚至连臀下的马放慢了脚步,他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傅芷璇的心开始提起来,惴惴不安,莫非她说错话了?
“殿下,是民妇失言……”
突然一只长臂伸出,猛然一拽,把她拉入怀中,傅芷璇是话也跟着戛然而止。
第56章
“夫人, 你发烧了吗?”小岚看着傅芷璇红通通的脸, 很是疑惑。
傅芷璇连忙摇头, 不自然地扯了一下嘴角:“没有,可能是有点热!”
“那奴婢去把炭火拨小一些。”小岚信以为真。
她扭头往火炉边走去,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傅芷璇的心一紧,下意识地抚了一下鬓角,眼神紧张地瞥向门口,祈祷来的千万别是陆栖行。
想到先前那尴尬的一幕,傅芷璇现在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当时,陆栖行不知突然发了什么神经, 突然把她按进了怀里。
在傅芷璇的心里, 陆栖行虽然位高权重,但却极守规矩, 不是那等浮浪之人, 因此完全没想到他会在大街上做出这等失礼的行为, 当时就傻眼了, 竟忘了推开他。
幸好,章卫他们骑马追来, 马蹄声惊醒了二人。他遂即放开她,驭马前行,两人一路无话。
进了王府,他也只是吩咐人送她去客房就不见了。
从头到尾,他连正眼都没看傅芷璇一下, 只留了个背影给她。搞得傅芷璇一头雾水,既觉尴尬,又觉委屈,明明是他突然抱住她的,怎么现在搞得好似是她轻薄了他。
因而,现在傅芷璇极其希望别再见到他。
幸好,老天爷这次好想也站在她这一边,小岚打开门,进来的是福康和一个拎着药箱的大夫,身后还跟着一个医女。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王府大管家,傅芷璇不敢怠慢,连忙站起来,福身道:“见过福管家。”
福康连忙侧身:“使不得,老奴只是一下人而已,夫人折煞老奴了。”
傅芷璇可不敢把他的话当真,讪讪地笑了笑,揭过这话题,看向福康身后身形修长,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这位就是大夫吧,有劳了。”
福康一拍脑门:“哎哟,老奴竟忘了夫人受了伤,该打。岑御医,快给夫人看看腿。”
岑御医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拱手对傅芷璇道:“夫人,请先让医女给你看看伤口!”
说罢,退到外面。跟来的医女与岑御医甚有默契,上前掀起傅芷璇的裙子,把伤口描述了一遍。
这不过是普通的擦伤而已,用得着半夜三更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吗?
岑御医翻了个白眼,隔着屏风对医女道:“先用温水把伤口清洗一遍,然后涂上金疮药,包扎好。”
等医女忙活完,他又开了一副方子,嘱咐今晚就熬好,给傅芷璇服一碗。
出了门,岑御医侧头看福康:“福管家,王府上何时多了位夫人?”
岑御医擅长治疗外伤,曾跟随摄政王做过军医,现如今虽在太医院挂了个名,但其实是王府的专属御医,经常出入王府,自然对王府的人丁了如指掌。他前两日来给高老爷子把平安脉都还没听说过府中有这么一号人物。
福康手往后一挑,正要说话,忽然瞧见对面的桂花树下站了一个黑影,他定睛一看,识出是陆栖行,心中一惊,连忙拱手作揖:“老奴见过王爷!”也不知王爷在这儿站多久了,幸好自己不是个多嘴的性子,没乱说话。
岑御医见了忙跟着行礼。
“免礼。”陆栖行看向岑御医,开门见山地问道,“岑恺,她的伤怎么样了?”
岑御医打了个激灵,浑身一震,殿下莫不是特意赶过来守在这里等候他的消息?
他在心里思量了片刻,故意把傅芷璇的伤口说得严重了一些:“她的膝盖擦破了不小的一团皮,受伤较重,属下让医女给她包扎了伤口,并开了一剂药。为了防止伤口崩开,这几日最好让她少走动,多休息,饮食上也吃得清淡一些。不过……”
“不过什么?”陆栖行见他支支吾吾的,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追问道。
岑御医微弓着身,维持着回话的姿势,继续道:“女儿家的身体何等娇贵,她的膝盖很可能会留疤,只怕以后会遭夫家嫌弃!”
闻言,福康诧异地瞥了岑御医一眼,他不是听到自己称呼“傅夫人”了吗?他又不知道傅夫人已经和离的事,应该会认为傅夫人已经嫁了人才对,故意说这话是何意?
更令福康惊讶的是,自家王爷听了这话,竟然眉头深锁。
半晌,才见陆栖行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记得给她用最好的药,尽量不要留疤。”
两人行礼,匆匆出了这间小院。
走出一段距离,恍然大悟的福康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岑御医的额头:“你这小子,就是奸猾!”
岑御医回头瞧了一眼院子里矗立着的模糊黑影,无声地笑了:“这还得多谢福管家提点。”
这小子真会揣摩人的心思!福康不堪落后,伸手抓抓腮帮子,小声问道:“你说我寻个借口给傅夫人换个院子怎么样?”
“换到玲珑苑?”岑御医一眼识破了他的心思,“玲珑苑是未来王妃居住的院子,你这做得也太明显了。”
玲珑苑是王府第二大主院,离王爷现在居住的听风堂很近,走路不过十几丈,两个院子有什么动静都瞒不过对方。
福康讪讪一笑:“明显吗?”
见他还不死心,岑御医直言道:“福管家,你就别多事了,我刚才才说了,她不宜挪动,你后脚就找借口换院子,这不是拆我的台吗?依我说,下次吧,你下次可以找借口,客院走水受潮什么的,没地方,再把她安置进玲珑阁就是,这样岂不是更自然。”
福康一听是这么个理,指着岑御医说:“好小子,让你抢了个先。”
***
这边,等福管家和岑御医连同那医女一起关门出去后,傅芷璇再也忍不住,低叫了出来。
小岚看着她痛得皱成一团的脸,倍觉心疼,忙抓住她的手,扶她靠在榻上,担忧地说:“夫人,奴婢再请那岑御医回来看看吧!”
傅芷璇咬住下唇,轻轻摆了摆手:“不用。”
“可是你……“小岚见她下唇都咬出了血丝,恨不得以身代之。
傅芷璇平息了好一会儿,因为清洗伤口带来的痛楚这才散去了一些。她有气无力地靠在榻上,闭上眼,疲惫地说:“小岚,给我端杯茶来!”
小岚听了,忙松开她的手:“是,夫人稍等。”
喝了茶,傅芷璇身上的痛依旧没有减轻多少,她翕上眼,靠在榻上,闭目养神。
休息了一会儿,内急感袭来,傅芷璇皱眉,叫来小岚:“扶我去净房!”
小岚忙过来,扶着傅芷璇,好在净房就在后边,几步就到了。
“你出去吧,不用担心,我没事。”进了净房,傅芷璇挥退了小岚,慢慢解开裙子,坐到马桶上。
方便完,她起身穿裙子时,忽然一只拳头大的老鼠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从她的脚边掠过,窜进了黑漆漆的墙角里。
傅芷璇吓得浑身一颤,受伤的膝盖一不小心撞到墙上,剧烈的疼痛袭来,她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小岚连忙跑进去,扶着她,急切地问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桂花树旁的陆栖行听到傅芷璇的哀嚎和小岚变调的声音,脸色丕变,一口气冲了进去,着急地问道:“怎么回事?”
小岚扶着傅芷璇,哭着鼻子说:“殿下,我家夫人撞了一下,伤口又开了。”
陆栖行疾步过去,抱起傅芷璇走到榻边,对小岚说:“去,让岑恺过来。”
小岚抹了一把泪,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只剩傅芷璇和陆栖行两人。
55/147 首页 上一页 53 54 55 56 57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