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一寸寸照亮黑暗之处,温娴在阁楼里心惊胆战的缩成一团,她害怕被手电筒的光亮发现,那就死定了。
阁楼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所幸在士兵进一步查看前,搜查其他房间的人说道:“没人!还是没人,这栋楼查过两遍了,都是干干净净的。”
“长官,去下一个目标吗?”
这一分队的长官还没有说话,温娴听见军靴慢慢踱步的声音,然后是打火机的脆响。
“嗯。”
士兵们脚步纷乱的走下楼,紧接着,另一个脚步声也缓慢的离开。
温娴等了好久,她怕这一切是个陷阱。待半个多小时过去后,她才蹑手蹑脚的探出半边身子,确定一切安静了才敢爬下来。
铁皮罐头都快捂热乎了也打不开,温娴的目光四处搜寻,地上除了石块儿啥也没有。
哦,石块儿……
在用砖头尖锐处磨开封盖之后,温娴产生了一种巨大成就感,她感受到了人类进化的伟大。
一阵冷风从破损的墙上的大洞吹过来,温娴打了个哆嗦,准备爬上阁楼去吃。
然而她转身后感觉,有什么东西堵着。
受人体机能局限,她这个视角只能看到对方的靴子
受人体机能局限,她在慌不择路的往外逃跑时,没跑过对方这个预估一米八五以上的男人。
所以说要是死在他手里,也不算是她自己不爱惜生命,都是客观上无法改变的力量差异。
她抬头,只看见一身国防军军装和有些模糊的脸。
显然,对方不仅是个体能过人的军人,更知道如何对猎物进行精准的心理打击,逮住温娴还不算完,他一把将温娴手里划开一半的罐头夺走。
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随即嫌弃万分的扔了,浑浊的卤水流了一地。
温娴差点和他拼了。
她心理憋屈更委屈,甚至想坐在地上打滚耍赖大哭一场,这个日子没法活了,让他干脆弄死自己更好。
尚还运转的大脑用理智替她把眼泪憋回去,但之前涌出的泪水还困在眼眶里打转。
☆、艾德里克
对方还没开口,温娴决定采取敌不动我不动的战略。他要是检查证件,那就给他看,自己又不是黑户,又没做违法的事儿,不怕。
不怕个卵啊!对面这是纳粹军人啊!他管你犯没犯事儿呢,觉得可疑直接毙掉都没人敢抗议的啊!
救命啊!
温娴心中呐喊咆哮着,表面一派坦然的平静。
“你一个小女孩儿,独自跑出来很危险。”他开口说道。
温娴疑惑的想了想:小女孩儿?说我吗?我不小了啊,我都二十……哦,我穿越了。
可就按照原装温娴的年龄,也是个成年人吧。
重点不在这里,温娴立刻识别出这个声音,白天那名看热闹的国防军官,正是面前的人。
“怎么不回答我?为什么跑出来?”
“哦,不是。”温娴极力回忆自己学的那点德语:“我的寄宿家庭在轰炸中毁了,我和她们也走散,我现在只是在……”
“无家可归?”他摘下军帽,往温娴的方向走近一步:“你不是波兰人。你家在德国?”
“对。”
“我很喜欢你的德语发音。”他似乎笑了笑,问道:“亚洲人……你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
“我……”温娴觉得说自己是日本人的存活几率更大。
【我打你是为了让你记住,你的头发和双眼到底是什么颜色,不能让中国人的外表成为我们唯一拥有的东西。】
“我是中国人。”
“我父亲曾在中国做了两年的教官。”对方没有任何敌意,反倒和温娴聊起来了:“我父亲会说一些中文,也教我说过。可是我学的不好。”他自嘲地笑出了声音。
温娴在黑暗中接连后退,浑身一哆嗦。黑灯瞎火的……军爷你别这么吓人……
“我叫艾德里克,艾德里克.冯.舒尔兹。”
她没听进去,磕头如捣蒜般答应着:“好的,长官。”
“你呢?”
“温娴。”
“温……”
“我姓温。”她反应过来西方姓名和中国是相反的来着,于是重新说了一遍:“娴.温”
“温小姐。”他一次就把发音念对了:“你多久没吃饭了?”
“不知道。”温娴老老实实回答,谁记得那玩意儿啊,反正自从上次蕾切尔的那一顿,她就再也没吃过饭,都是靠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填肚子。
“还缺少什么其他的吗?”
啊?
“不,不……”
“我会想办法给你送些吃的过来。”艾德里克说完便匆匆离开,温娴在原地懵逼。
啊?
她心惊胆战的在阁楼硬生生坐了一晚,直到第二日凌晨才勉强睡去,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囤的一切都打包扔下阁楼,行李箱也搬了出来。温娴打算换个地方,这个据点已经被发现了,不跑还等着那个人再找上来么。
命运无常啊……
还没跑出去就撞上人的温娴发出感慨。她左右手各抱着东西,低下头看着地面,不敢动弹。对面那个穿着厚厚军大衣的男人手里也拎着一包东西。
他盯着她头顶,她盯着他军靴。
“我买了很多,怕你等不及,立刻就送来了。”他把一大包食物放在旁边的木桌上,说道:“够你吃一阵子。去试着找份工作吧。”
工作?一个没毕业的学生能做什么?如果在后世,她还能拿着本科学历开个辅导班教教化学。
其实温娴当年考虑过在b站直播讲化学,期待月收入百万啥啥的。
她点点头,说道:“好。”
“我还有任务在身。”他没有再说什么,走的像昨晚一样着急。温娴等他走出建筑,好奇的打开纸包,里面是新鲜的面包,蛋糕,一大块火腿和香肠,以及乳酪黄油,还有一大袋煎饼和炸土豆。
温娴有些怀疑他的动机,他和自己无亲无故的,为什么要送食物过来?因为那一点微薄的中国情结吗?又或许是因为在战场上杀人太多,想做点好事积阴德?
都有可能吧,她把东西放回原处,把食物有计划的分好几份,每天都能保证进食量,但又不会像以前那样饿到胃痛。
之后的几天,那个人都没有来,温娴稍稍安心。
然后例假来了。她积攒的棉布终于派上了用场,但憋了将近两个月后的生理期简直就是死期,她在阁楼铺好地毯,然后在里面蜷缩成一团,疼的一身虚汗,生不如死。
温娴抖着双臂爬起来,挑了一块香肠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疼。
按照她的体质,开始的三四天是最难熬的,之后慢慢就好多了,第五天开始,她又得颤颤巍巍的爬出去找水了。现在华沙的城市功能已经有所恢复,虽然根本比不上战前的状态,但比最开始的一个月要好很多,温娴能在酒店后厨刷盘子的时候向杂工要来小半桶水。
她也试图再找工作,但华沙的这个冬天谁都不好过。波兰大学更是成为德国人的军营,不光是波兰大学,很多华沙的高级学府都被征用,学生也被驱逐。
她唯一的希望都在明年春天,如果能熬过这几个月,天气转暖的时候,或许有工作机会。
温娴带着从灰暗的现实世界中东拼西凑的一点希望,坚定了努力活着的决心。她把刚从隔离区墙下捡到的几根铁丝拧在一起,再挂上木柜左右两遍凸出来的木刺,就当是个晾衣绳了。洗的不怎么干净的棉布挂在上面,没几个小时就冻成了布片。
生活还是有希望的嘛。
脚步声上来了……不对,好像还有别的声音……
我日!
温娴在心里暗骂一声,等不及她躲出去,艾德里克便出现在二楼。
还特么牵了条狗……狗……军犬……
他这是要干啥?!
温娴把安全距离加大一倍,这似乎让对面那个腰板倍儿直的男人十分受伤。
“你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我努力。”温娴继续往后退了几步。
“你不用怕……它很乖。”艾德里克坐在楼梯上,那只军犬卧在他脚旁。
“他叫Hirsch,是最温顺的,我朋友把他借给我……呃,我是说,我今天正好需要他来训练,所以顺便带来。”他有些慌张的解释着:“所以不用怕……”
“没关系没关系。”温娴觉得自己笑的一脸谄媚:“你带着……你带啥都行。”
你别来了就行……
“你不喜欢狗?”
“不是。我也养过这种狗。”
“跟我谈谈。”艾德里克往前凑了凑,就跟那种闲着没事乱打听的闲汉子一样。
温娴在心里抽了自己一巴掌,叫你多嘴!
“哦……两只,一只叫巴克,一只叫三儿。吃的特多,我出去念书,我父母就喂养他们,还给我寄了照片,我同学看了还问我:你们家是怎么把猪养的长相跟德牧一样。”
温娴语言匮乏地进行描述,艾德里克听了还是深受震动,他坐直了身体,应该是对温娴家的饲养方法感到震撼。
她马上解释:“但是,那个……我回去之后马上就带他们减肥了!”
艾德里克猛地从地上升起来,速度快的都不带喘气儿的,温娴吓的原地蹦了一下。他被她的反应逗笑了,说道:“有机会,或许能认识一下你的妈妈。”
别别别别别……
“我的荣幸,长官。”温娴总低着头跟他说话也够累了,她干脆把头抬起来仰视艾德里克,一是这样颈椎能舒服点,二是她挺好奇这人具体长啥样。
前几天一直在阴天下雪,今天阳光特别充足,艾德里克站在折射的光芒下,他湛蓝的双眸死死地盯住温娴的脸,在耀眼的日光下折射出几点金黄颜色,像是熔化溢出的黄金般流转。
这是一张很有欣赏价值的脸,既有军人与生俱来的冷峻严肃,又有年龄赋予的青春羞涩,就算扔在后世也足够在模特界混出一番天地了。
但这些一般都是人们吃饱喝足之后才会去琢磨的,现在温娴还饿着,看到艾德里克的模样,她只有一个想法:看这个精神状态,每天的伙食都不错吧。
而且很年轻,应该比温娴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年轻?
“我们今天不用训练,也没有任务。”他清咳两声,说着。
温娴表示,哦。
气氛有些尴尬,艾德里克再次试图挑起话题:“你在哪里读书?学什么专业?”
“波兰大学,建筑系。”
但其实并不会建筑学……
“能否告诉我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温娴心中一凛,果然开始调查了,这才正常啊。
“温洺君。”
艾德里克舌头拧在一起,也读不出口,于是他掏出个本子,让温娴写在上面。她写好递回去,艾德里克又要求她用德语标音。
其实跟标拼音也差不多,温娴也照做了。她看着艾德里克收回本子,心想差不多你该走了吧。
“走,我带你去吃饭。”他把军犬牵起来,十分热情的说道。
温娴本就悬着的心差点跳出来,这是要干啥?先给口糖吃再打一棒子?或者看自己可怜想在弄死之前给口饭吃?
她脑海里自动响起来《今日说法》bgm和撒贝宁的脸。
不用了!
温娴实力拒绝!
“我是说,带你吃些东西,然后送你回家。”他有些无奈的笑笑:“我是帝国的军人,不是盖世太保那样的混蛋。”
那也不用了!这也太诡异了卧槽!
“我在这里还要找人,我的朋友失踪了,等找到她我们会一起……”
“告诉我她的名字,我会帮你。”
“我还是……”
温娴的托辞还没说完,一阵她没有听过的警报声由远处传来,艾德里克叹着气摇了摇头,低声道:“又来……抱歉,紧急情况。”
他牵着军犬跑的很快,温娴趴窗户一看才发现他是开车来的。但之前她竟然没听见汽车的声音。
☆、落脚之处
艾德里克前脚离开,温娴后脚就收拾东西跑了,一刻也没有耽误。
外面虽然晴朗,但比下雪的时候更冷,还刮着大风,细碎的雪屑被风吹起,在阳光中反射出金色的光辉,雪钻进温娴的衣领里,贴上她只穿了一层丝袜的小腿,慢慢融化在上面。
冷冽的寒风迎面拍着温娴的脸,她实在受不了了。街边正有一家店面,她看不清是什么店铺,只知道那里的橱窗上方正好搭了一个遮阴棚,酷夏时才会用上的东西,现在为了遮挡重建的灰尘又重新搭上。
温娴赶紧钻进去避风,但身上的衣物根本不能避寒。冬风呼啸着,还在街上逗留的行人捂紧围巾快步跑回家。
她紧贴橱窗下的墙边靠着,尽量把身体缩在一起,减少受风面积。攥着衣领的手指已经冻的没有知觉了,只穿着皮鞋的脚早就生了疮,她感受不到任何疼痛,行李箱放在腿前挡风,效果微乎其微。
现在唯一能撑着的只剩下意志了,时间概念在过低的温度下变得模糊,温娴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她开始感知后背上的温暖时,她知道自己可能完了。
温热在慢慢扩散,人在冻死之前会觉得热。温娴知道这一点,她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的意识还清醒着。
天色微暗,有几家的灯光点起来了。温娴把埋在衣服里的脸抬起来,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暗蓝色的天空将空气也染成了蓝色,在温娴的眼中,那渐渐发黑的蓝色忽然变绿了,绿色开始鲜明刺眼,紧接着绿色扩散成一个果冻质感的圆圈,一个穿白大褂有着蓝色爆炸头的动画人物走出来,他嘴角带着不明物,领着身后的黄衣少年。
温娴面色青紫,这次她彻底确定,自己已经出现了幻觉。那俩二次元动画小人在她脑海中聒噪地叫嚷争执着,她眼皮越来越重,在失去意识之前,温娴想的唯一一件事情是:《瑞克和莫蒂》第三季到底还更不更新了……
当然,意识恢复的瞬间,温娴想的还是这个。
“她醒了!她醒了!”一个男生松了口气,兴奋的朝身后喊着。
温娴一睁眼就看见熟人,恨不得抱着他哭一通。约瑟单膝跪在她面前,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牛奶,正一勺一勺往她嘴里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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