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面色发冷,大使却还得小心翼翼地答:“举个例子,你对过去巫暮做的那些事,你到现在才知道,但是这里的巫暮早就知道。我们穿越过去,就是为了把空白的历史补充完整。”
温暖大怒:“你既然知道,还带我回去干什么!现在把事情弄得更麻烦!”
大使苦着脸解释:“我也不知道啊,到了那里才觉得不对劲,而且我被人警告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了。”
温暖用恨不得把大使吞了的眼光瞪着它:“这么久,你也没告诉我!甚至在今天,你也没和我说实话,让我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就去和巫暮揭底,你是嫌我日子过得太好,给我找点儿心跳的刺激?”
大使被动受着温暖的手指戳过来,因为在外面,它又不好有太大的动作,只能垂头丧气地受着:“我不是没想过告诉你。实在是你太不愿按套路出牌。要是我告诉你,你肯定什么都不做,就让我带你回来。事实上,我们都错了,上面不让改变历史,说是会让巫暮脱离掌控,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约束力越来越小了,一旦真的让巫暮觉察什么,我们将彻底拿他没办了。这是出于大局考虑,暖暖,对不起。”
温暖看它认错态度良好,心中的火气没那么大,可是一想到刚才和巫暮对峙时的胆战心惊,束手无策,觉得脑袋又热了。恰这时,前方有个垃圾桶,她低头看了大使一眼:“我心里还不舒服。”
大使一对上她发亮的眼睛,直觉不妙:“你……你想干什么?”
温暖勾起一丝不怀好意地笑:“让你了解一下什么叫做毫无准备!”说完,手一扬,就把大使变成的手机链丢入路边的垃圾桶。
大使感觉自己呈抛物线,飞驰在空中,还没闹明白,吧唧一声砸到一块香蕉皮上,黏糊糊的触感让它大叫出声!
温暖正好走到垃圾桶前,听到大使的惨叫,轻轻笑了。她刚要说什么,这时垃圾桶来了一个短发女孩,她嘴里含着棒棒头,把糖纸丢入垃圾桶,见到温暖,善意笑了下:“丢错东西了?”
温暖想自己站在这里时间有点久,惹人误会。她赶紧摇摇头,头也不回地前走。她边走时边想,这做人一定不能委屈自己,心气一定要顺……
****
巫暮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家,一只脚还没踏进家门,就听到瓷器碎掉的声音。他开门的动作只有些微的停顿,就照常踏进去。关好门,把外衣脱下来挂在衣架上,整个人似乎不受影响地往厨房走。地面上有几个碎掉的碗盘,杨萍正在喝水,见他进来,只拿白眼看了他一眼,脸上还是不自觉地带着嫌弃和厌恶,他真是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巫暮弯腰把地上的碎块捡起来丢入垃圾桶,等全部收拾好,才抬起头。他现在比杨萍高出一大截,不需要仰头,只微微垂眼,就可以把她的老态看个清楚。不管怎么样,时间是公平的,折腾了这么些年,她比一般人的女人还要老。快要四十岁的女人,年轻时漂亮的双眼皮开始耷拉下来,堆在眼角,成了她的皱纹;嘴角两侧是宛若深沟的法令纹;嘴唇颜色跟深,即使喝下一杯水,也没能在上面留下一丝湿润。从头到脚,她苛刻的气息越发明显,随着年龄的增加,举手投足都不经意流露出来。
杨萍见巫暮没说话,只顾打量自己,她心中更加烦躁。“砰”地一声把杯子搁在灶台上,指着他大叫:“你是要饿死我吗?白养活了你,你现在要饿死你的亲妈!”
杨萍的这副嘴脸他见的太多,要是以前,他都不想搭理她,可是,今天,他的心情也不好。因为杨萍,他误会了一个丫头。倘若没有这件事,他很确定,自己会过得开心些,不至于这样死气沉沉,因为他的心里会放着这个人,让他有个期盼。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道:“这段时间,你把碗都摔了,所以,今天,你就饿着吧,死不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杨萍瞬间怔愣,等回过味来,在他背后大骂:“兔崽子,你是要饿死我?我去告你,你敢不养我!”她声音洪亮,底气足,好像十几年唯一不变的就是这日复一日的咒骂和威胁。
巫暮抬起的脚又收回来,他转身凝视杨萍。
杨萍以为他再次妥协了,洋洋得意,颐指气使地道:“赶紧给我弄吃的,我今天要吃两个菜!”
巫暮没动,只是仔仔细细看过她的眉眼,然后突然问她:“我真是你儿子吗?”
杨萍一惊,这话他小时候问过她一次,换来她的毒打。现在,她打不了他了,但是她可以骂他!她嗓音陡然拔高:“你不是我儿子还能是谁的!小兔崽子!白眼狼!连自己妈都不认!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你,应该直接打了你!免得你拖累我!”
巫暮看着她的反应,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却渐渐浮现一抹笑来,那么冷,那么讽刺:“你不必紧张,我已经知道结果了。”
“什么结果?”杨萍瞳孔骤缩,向前一步,干瘦的手要去抓巫暮,却被巫暮抬手挥开。
“啪!”
肌肤相碰,声音不小,杨萍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疼,她心底泛起一丝惧意,盯着面前的孩子,不,现在不能称他为孩子了,他现在是个成年人,成年的男人。他越来越强壮,而她在逐渐老去,这样的日子又能维持多久?他现在已经不听她的话了,他对她会越来越过分,就像他小时候,她对他一样。他会报复回来的,他一定会!
此时此刻,杨萍心里泛起巨大的悔意,不是她小时候对巫暮太不好,她是责怪自己太大意,一不留神,就让当年的孩子长大了,有了能够反抗她的翅膀!
巫暮把杨萍的反应看尽眼里,他知道,其实不用医院明天出来的结果了,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迟了二十年
这一夜,杨萍辗转反侧未能睡着,被她搁置几十年的事情,忽然就好像商量好似的,争先恐后地从脑中窜出来。年轻时心比天高,一切被揭穿后的恼怒,被男人无情抛弃的痛苦,最后决心报复的勇气。一个赶着一个,让她没办法仔细去思考这样做到底对不对,甚至是做出那件事的后果,倘若被其他人知道了,不仅是她,连她的孩子也完了。可那时她什么都没想,就想为自己出口气,让那女人后悔,让所有的人都后悔!
想到这里,杨萍在黑暗里慢慢地弯起了唇,她轻轻呼出口气,躺平身体,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心里叹一声:值!
她终究还是给自己报仇了。
第二天,巫暮起床的时候,看到了洗手间里梳头发的杨萍。近几年,他第一次见她如此正经的打扮。她洗头发了,把挡在眼前的头发梳到了脑后,在后面扎了一个马尾。他甚至看见她搁置许久的化妆包,从里面拿出了口红,涂在了嘴上。
巫暮从洗漱间退了出去,等杨萍出来的时候,他竟有些恍惚,他似乎从没见过这样的杨萍,不是邋遢疯癫的,而是带着点儿危险的艳丽。她看到了门外的他,红唇轻轻勾起,破天荒地抬手摸向他的脸,却被后者躲了过去。她眼睛眯起,也只是一瞬,眉眼的狠意就不见了:“我看你也大了,不用我照顾了。”
巫暮没说话,他琢磨着杨萍口中“照顾”这个词,好一会儿,他有些自嘲地说:“确实是照、顾。
杨萍立了眉,只不过很快又被她忍了下去:“你别惹我生气。”
巫暮没说话,拿起衣服走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门,结束了这场陌生人之间的对话。
杨萍长久立在客厅里,一身黑色的衣服像是给谁穿的丧服。她的背挺得很直,长久长久,纹丝未动。屋子里除了钟表哒哒走过的声音,安静得就不像是有活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杨萍慢慢地抬起手,手上是指甲印出的血印,像是小针扎得似的痛,这些痛在告诉她,她绝对不能心软。
这件事只不过是迟了二十年罢了。
她微笑着,拨通一个号码:“是我,想赚钱吗……”
*****
医院的结果在上午十点左右。虽然,昨天的试探让这份结果无关紧要了,巫暮还是提前请假去了医院,他心中有执念,似乎见了那张纸,就能把过去二十几年和现在分割开来,这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以后。
这么想着,脚步竟然也轻快起来。距离市医院还有一条街,走过马路,就能到医院的正门。巫暮看好路灯,在绿灯时,踏下路肩。绿灯上的数字不断变换着,但它足够稳,够一个人走完全程。却不能包括从中间窜出来的意外!
巫暮看到绿灯上的数字停在了24的字样,他觉得自己被撞飞出去时,那数字并无变化,不知是不是时间停止了。他被抛到地上,喉咙里涌出大量的血,让他难以呼吸,入眼的是逐渐黑暗的世界。可是他现在还不想死,他想好好地活着,过自己的人生,明明刚要下决心的。
果然,老天一点儿都不愿善待他,这次要夺去他所有的希望。
真恨啊!巫暮从来没有这么恨过,恨一切!
他努力睁大眼,视线模糊,近前都是红的,那是他身体里的血,只是除了血,他又寻到了其他的东西——很细的银戒指。
它现在也沾上了他的血,静静躺在他的身边,他几乎费尽最后的力气把这枚戒指握在手心里,脑中记起温暖。
大概以后,她就不会再怕他了……
杨萍站在远处,看见那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看到他被人群送入医院。她缓缓地笑了,拿出手机把钱转过去,看到银行信息里显示出的账户余额,终于捂着嘴笑出声:“巫峰,你知道这是你儿子的买命钱吗?”
杜菲揣着糖纸到处找垃圾桶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这场车祸,本来已经够吓人了,她还看到距离她几十步远的黑衣女人自言自语不说,还在这种时候笑了!
这特么简直是恐怖片!她撞破了什么秘密?
杜菲又紧张又有些刺激地接近黑衣女人,想看看她的模样,却没想到她刚一走过去,那女人就戴上墨镜,哼着曲儿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杜菲吓得立即转过身,嘴里嘎吱嘎吱咬着糖果,从橱窗的玻璃上看到女人走过去,她才小心地张望一眼。她犹犹豫豫,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手插兜地往医院赶。
杜昌路见到女儿慌里慌张进了病房,呵斥一声:“像什么样子!”
杜菲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走到门口,轻咳一声,然后敲了敲门:“巫叔,爸,我进来了!”
杜昌路无奈地和巫峰对视,巫峰只和善地笑笑:“小菲比我家那位可乖多了,你别挑刺了。”
杜菲一进门正好听到这句,立即笑嘻嘻走到病床前:“可不是,巫叔,我爸要想你一样想得开就好了,我这么乖,他还总不知足!对了,巫叔,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儿?”
巫峰点头:“好多了,明天就出院。”
杜昌路给女儿使眼色:“你巫叔一直觉得帝都和他犯冲,连病也不治好就要走。”
杜菲赶紧劝:“巫叔,您可不能这么迷信。你就算要走,也要把胃养好了。”
巫峰看妇女俩一唱一和,只得应下,略有感概地说:“小圆就是在帝都走的,我这么多年一直不想来这,就是怕触景伤情。你们看,我刚上帝都这边看生意,就得了胃病。”
杜菲不喜欢上一辈总说什么命啊风水的,只是某些想法在上一辈的脑子里根深蒂固,直说肯定不行的,她就顺嘴接道:“巫叔,也许小圆阿姨就是想让你在帝都多待几天,陪陪她呢!”
杜昌路一听女儿不经大脑的话,暗地里推了推她。杜菲这才回过味,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确实不太好。死人要活人陪,怎么都不好,她呐呐地想解释,却看见巫峰怔怔地说:“可能,小圆也是这么想的。”
杜菲尴尬了,捏着衣服里的糖纸,只能没话找话说:“我刚上来的时候,医院门口出了车祸,挺年轻的一个男人被撞了。我怀疑是故意谋杀,在我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在那男人被抬走的时候笑,看着特别恐怖!”
巫峰和杜昌路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你这是电视看多了,哪有那么多谋杀!”
杜菲跺脚:“哎呀,你们还不信,我真觉得太不正常了!”她看向杜昌路:“爸,你没见那女人的笑,血红大嘴唇,就看着路上那滩血笑,一般人谁敢看啊,我就看一眼,现在都害怕。她却盯着人把出车祸的人抬走。”
杜昌路和巫峰对视一眼,杜昌路摸摸杜菲的头发:“别想这些没影的事,这事和你也没关系。”说完,抬手看了看时间:“你是不是该课了,走,我让人送你上学。”
杜菲被杜昌路强扭着拉出病房,不多时,杜昌路一个人回来。
巫峰刚喝完水,看了看他:“你找人在小菲身边看着吧,兴许真有什么事。”
杜昌路点头:“我刚才安排人了。”说完,叹口气:“这丫头一点儿也不省心。”
巫峰哈哈大笑:“说让我们是当父母的,孩子是命啊!”
☆、恢复
帝都最好的医院出现了医学史上的奇迹,一个送上手术台就停止呼吸的人,竟然在五分钟后有了生命体征,并且转危为安。参与急救的医生护士啧啧称奇,几乎每个人都仔细去看正在昏迷中却已经脱离危险的年轻男人,稍有闲暇就探讨这次奇迹。但是奇迹本身——依旧昏睡的巫暮在大脑深处却经受着常人不能想象的剧变。
巫暮感到自己的大脑被剧烈挤压着,外界传来大量的信息一起涌入头脑中,似乎脑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他——
【宿主第七次觉醒正在准备10,9,8,7,6,5……】
【身体恢复完毕,现在进行记忆数据恢复,预计时间三分钟……】
【叮——】
【六世记忆恢复完毕】
随着这一声,原本混乱不堪的信息就像是有秩序的士兵,排列整齐,等待他的检阅。他带着好奇和潜在的不安一一看过去,开始时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一幕幕就像是播放电影,似乎和他毫无关系,他就像用播放器浏览别人的人生,不过那个人和他有同样的容貌和名字。可是渐渐地,他开始感同身受,开始愤怒,怒发冲冠到最后是舒畅,只是最终,他又开始麻木了,因为所有的一切都在重复,一遍又一遍,再多的感情也挥霍完了。
六世的记忆全部看过后,他的心里开始变得很空,抓不住东西。直到一个又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叫他:“hi,巫暮,我们又见面了,我如约而至。”
巫暮的心渐渐平静了,他打招呼:“你好,未。”
未的语调平静不带感情:“巫暮,你的情绪不是很高。”
“忽然觉得没意思。”巫暮回答。
未劝慰他:“你不该这样想,巫暮,我这次带来了好消息,我们摆脱了他们的控制,这一次可以开始我们自己的人生,甚至在这次,解锁改变历史的功能。”
“哦?”巫暮语调微微上扬,显然有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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