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伊,咳咳,看来老天爷是看中了我,要把我带走,你要是把我忘了,我可真就跟了老天爷了。”“静姝,你说的什么胡话,我是不许的,谁也别想和我抢走你。”
“正伊,正伊……”傅陈氏喊着傅松,“如今我儿女双全,皆是孝顺上进之辈。我陈静姝这一世也算的圆满,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看他们成家。只苦了老爷多多费心了。”说罢,便咽下了气。走时神情安详,徒留一室悲伤。
傅陈氏的丧礼是管家嬷嬷帮着海棠一力操办的。本这件事因由长辈来做,然老夫人知道了,直接昏在了房里,太医救了几天才缓过来。傅陈氏的姐姐听到了这个消息,顿时也昏了过去,又是好一番折腾。仍撑着病体依旧来祭拜,又哭晕了几次。柳家太太也哭得没了人形。海棠为了这个忙得夜不能寐,不曾想因着傅陈氏的丧礼,竟忘了芸姨娘。
结果,出殡那天,芸姨娘大笑着跑了出来,抛洒红纸,状态疯癫。只喊着,“死得好呀!死得妙。”这傅明辉,傅明韫当场就想将这疯妇拍死棺前,替母报仇。因着傅家传统,不得打死家中仆妇,加之芸姨娘又是家中长辈,他们只得红着眼眶瞪着被拿起来的芸姨娘。
海棠与她母亲感情极好。母亲逝世,她强撑着身体办了丧礼。家中女眷倒了一个又一个。她说什么也不能倒了。海棠也堪堪十岁,一夜之间,成长之快令人心疼。听到这话,差点气了个仰倒,什么端庄温婉都跑去脑后,只想上去撕了芸姨娘那张嘴。老夫人身子不好,丧礼期间哭得又晕了几次,家中人都不敢让她跟着出殡。然架不住老夫人硬是要去。没想到倒看着芸姨娘倒腾了这一出。急得用手指着芸姨娘大骂毒妇。
“我那可怜的儿媳是哪点对不住你了,你竟狠得下心做出这等天理不容的事!”
芸姨娘怕是已经疯了,“是了,她没对不起我,我就是看不惯她,她凭什么生来就是宰相之女,嫁人就是当家主母。你们谁都喜欢她,我呢?我天生就是个穷丫头,只有被买卖的命,若是换了身份,她的日子说不定过得多凄惨呢!哈哈哈哈,凭什么就她能霸这老爷?不就是靠着身份吗?没了这身份,她陈静姝什么都不是!”说到最后也只是喃喃自语,神情恍惚。可无论如何,这芸姨娘都不值得他人疼惜,将自身悲凉的一生全都怪罪到他人身上。“你傅海棠又算个什么东西,不仗着有个好出生吗?除了这点,你哪里比得上我家明毓了?她命格多少贵重,定能嫁给这世上最好的男人,到时候,你们就等着吧!”
老夫人见这芸姨娘话头不对,忙吩咐了几个婆子拿着布堵了芸姨娘的嘴。老夫人本着好歹也是自家女人,相处了这么多年的份上,也就说了一句。
“芸姨娘,人活得怎样只是靠自己修的福气深浅。你看看自己作的事,身份都是靠自己挣来的,你还是想想明毓吧。给她积点福气吧。”说罢,便挥手让人带了下去锁在了玉帘榭。
海棠冷眼瞧着,心里暗道:母亲,您对这芸姨娘一直忍让大方,也不与任何人结仇,可这真的,是对的吗?
丧期不能见血腥,这芸姨娘便是打死千次万次也不为过,但这次还等丧礼过去再行处理。
这丧礼一忙完,老夫人和海棠双双病倒。老夫人暂且不提,这海棠差点没随了傅陈氏的脚步,高烧三日不止,就连太医都差点喊声节哀顺变了。秦嬷嬷刚失了自家太太,本就伤心,听到这消息,说什么也不依了,一个平时最为守礼的嬷嬷,竟不管规矩冲着太医吼了起来。还是旁边海棠的大丫头揽月拉住,才堪堪止了。揽月一番赔罪,又说压惊给太医沏了杯贡上的茶叶。太医本也能理解这主仆情深,也便不多怪罪,就此揭过。一边也在思忖着药方。
秦嬷嬷抹了把眼泪,伏在了海棠床头,“我的大小姐哟,您这样我怎么和太太交代呀?您想想太太走时的话啊。您醒醒呀!”说着说着,一个禁不住,心上一梗,人就歪了过去。这秦嬷嬷也是想着,要是连着海棠都保不住了,自己还有啥脸面活于世上。怕是秦嬷嬷言辞打动了海棠,海棠的手微动,慢慢睁开了眼,当下就吐了口血。这下好了,急得丫鬟们赶紧捉了前脚刚走太医就进了院子。亏得太医说只是吐了口淤血,以后便无事了。也是大幸。丫鬟们直呼是太太保佑,给了包厚厚的银子做了诊费便伺候起了海棠。可这海棠自打醒过来就如同丢了魂儿一般,眼神呆滞,就坐在床上,连一日不落的书本都没再翻动过。任谁叫也不理睬。
这消息传到了柳淑眉和慕容璃的耳朵里,他们听着也甚是担心。真的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个人竟在傅府门口碰上了,女眷入府不得上正门,又因得慕容与傅府的关系,两人都不愿声张,便都叫了从角门进了。
“哟,这不是我们平常聪慧端庄的海棠吗?怎的成了这个样子了。你这样不叫姨妈看得心疼?”慕容璃看着海棠的样子,也想着要劝解一番。
“海棠妹妹,你这不是丢了咱们嫡女的风范?哪有家里嫡女受了委屈,自个儿躲在房里哭的。那芸姨娘还没被送官呢,你要打要骂可随你的便,也没人拦着你不是?”这柳淑眉也看不惯海棠这般没身材的模样,又见普通劝解行不通,便直接开始激她。
海棠恍惚间听到了两位好友的话语,一个激灵竟回过了神。“谢谢两位姐姐对海棠这般关爱,我并不想去找芸姨娘出那劳什子气。不过是惹得自己一身气罢了,只是在想我母亲…”
“我们知道你对你母亲…可你这般作态,你母亲势必担忧,你想让她连这种时候都过不安慰吗?”慕容璃拉了海棠的手,就怕她想太多干什么傻事。
看着两位好友目露关切之意,海棠心里熨帖,便点头让他们安心。暗暗记下了他们的情谊。
当海棠身子渐渐好转时,玉帘榭倒出了大麻烦。
这玉帘榭里的芸姨娘自打被压回来之后,天天发疯,半夜嚎叫。吓得丫鬟们全都找了去处。自此,玉帘榭变成了无人踏足之地。然有一个小丫头一日送饭于芸姨娘房中。刚打开门就有一双脚拍到丫头脸上,丫头惊住,竟没叫出声,就昏死过去。
原是这芸姨娘已用三尺白绫断了一世性命。海棠听到了这事,想着人死不能复生,算也是还了报应了,虽心中深恨,还是按着老夫人的意思,为着母亲积些福气。好歹也算傅家之人,出了银钱,找了个还算不错的地方建了一墓,至此,这一事算是了结了。
而在傅明毓心里,则更恨傅海棠,认为母亲之死是傅海棠相逼。也不想想是谁先造了这个因。
一念之差毁人命,天道轮回好报应。
第十章傅家祖母欲养孙
傅府撤下了白布,仅家中素色的衣裳彰示着府里女主人的逝去。所谓的女要俏,一身孝。海棠本身就极美,穿上一身素色,倒显得不似凡尘中人,下一秒就能飘然飞去。
家中一番大事也已过去,这日子还得继续过。孝中不得饮酒作乐,不得奏乐听曲。因此海棠的学习也得以调整。只得将琴暂时收起,不可再学,这舞蹈本就不是个女孩子的正经事,便就此不学了。海棠毕竟十岁,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为母守孝,必得心诚。自也就按着规矩不食荤菜,这小脸儿扑簌簌地就瘦了下来。老夫人是最疼这海棠的。打小儿就合眼缘,看到海棠如今这般模样,自是心疼不已,便吩咐了厨房,每日变着花样的做些补食。尽量给她补补身体。
这傅家主母一死,女孩子的礼仪教养就成了问题,老夫人想了又想,便吩咐道:“把我那身诰命服准备着,递了牌子进宫拜见下太后。”
这进宫好一番折腾,老夫人直道这把老骨头禁不住了。因得老夫人和太后也颇有眼缘,太后也喜得多几个交谈的老姐妹。对老夫人的要求也觉着是好,毕竟有些关乎朝廷,虽说后宫不参政,但该知道的这些女的还都得清楚,免得皇帝一个不快,连着自己怎么死的都不清楚。自是满口答应了。
一场交谈下来,老夫人开心,太后满意。出宫时,边看到了老夫人身旁多了两个嬷嬷打扮的妇人。身子挺得板正,头微垂,步子恭谨,行走间竟看不见裙下脚尖,微落于老夫人之后。这两位便是老夫人早早地递了牌子求来的教养嬷嬷。想着家中无主妇,海棠虽礼仪周全,行事大方,但毕竟年幼,难免会遭人口舌。求了这个嬷嬷,宫中出来礼仪规矩全无可挑之处。有她们教养,总不会让人多了闲话。老夫人一片拳拳爱孙之心,由此可鉴。
修身馆是一个精致但又偏僻的院落。本不应该是这个傅府最为尊贵的女人住的地方。奈何这老夫人性喜情景,又觉着这地段离佛气最近。便硬住在这儿。这小辈哪有不顺从的道理。这院落虽小,但非常精致优雅,屋子里低调却又贵重的东西也不在少数。
而正在这修身馆中,老夫人端坐于主座之上,毕竟现在主母不在,老夫人只得再次出手管家,这多年积攒的气势倒是强的惊人。连座下的两位久经宫里斗争的嬷嬷都有些子脚软。
“两位嬷嬷都是宫里出来的,这礼仪规矩自是不差的,我可怜的孙女早早的没了母亲,虽说哪都不差,但未免让人背后嚼口舌,我自是不愿的。这才请了两位嬷嬷,帮着好好教导着,我这个老婆子才放得下心啊。”
“老夫人一片慈心,我们老姐妹也是感动非常,自是愿意效力的。老夫人这般说,我们怎么受得起。”一年长些的嬷嬷抬手行了一礼,言语间更为恭敬。
“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多的消息,自是无聊些,听说宫里有趣的事多着,就问问嬷嬷以前伺候得地方可有些趣事儿,来让我这老婆子长些见识啊?以后见了太后,也不会失礼。”
嬷嬷这么一听,自是知道老夫人要打听他们先前伺候的谁,正好她们姐妹有一个是先太妃身边的宫女。一下子便明白了。
“回老夫人,奴婢姓余,先前是伺候着长公主的,公主远嫁,因着奴婢年岁大了,禁不住长途跋涉,便留在宫中在太后身边伺候着。”
“回老夫人,奴婢姓刘,先前是伺候吴太妃的。”那一稍显年幼的言语不算多,但一句就让老夫人有了计较。
老夫人向青樱使了个颜色,青樱便对着嬷嬷就是一礼。“两位嬷嬷肯来这里教导我们的小姐们,老夫人也是感激不已,我们这群丫头们也巴不得向你们取取经,省的老夫人一直喊我们没规矩,惹得她老人家生气。到时候,两位可千万别把我赶出去了。”这青樱想来嘴皮子利索,长得也讨喜,一下子就让两位嬷嬷心里头放松不少,对着她也亲近了些。
“这是一定的,姑娘想要学,我们是定欢迎的。到时候别嫌弃了我们才是。”
“哎呀,说了这么多,不想两位嬷嬷也累了一天了,两位嬷嬷心善,肯耐着心思陪我说话,我倒也是喜坏了,竟没想着让嬷嬷休息会。是我的错,这便带着嬷嬷去院子里休息。”说罢便领了两位嬷嬷自去休息不提。
翌日,老夫人唤了海棠和明毓去了她的院子。将余嬷嬷给了海棠,将刘嬷嬷给了明毓,说着这是宫里请来的教养嬷嬷,让她们好生善待。明毓早就打听过,自己身边的嬷嬷以前伺候过先帝宠妃吴太妃。想着自己可能要更上一层楼,眼中难免露出一些自得,想着原来老夫人对着自己也是十分宠爱的。这时的海棠知道了自己的嬷嬷是余嬷嬷,心里头不免松了口气。算是凑了巧了,两人都对着安排满意的很。两位嬷嬷看着这安排,心里头也便有了计较。
将嬷嬷安置了,老夫人便想着让人退下,这傅明毓也是蛮知道进退的,得了个好嬷嬷,恨不得快些回去取经,“老夫人这个时辰是要念经的,孙女就不打扰,这就告退了。”老夫人想着要私下里和海棠说话,便也就没计较她的失礼,挥手让她去了。正当海棠也要走时,青樱开了口。“大小姐慢些,老夫人近来新的了本佛经,说里边是有大道理的,老夫人眼睛不大好,我们也认不得几个字,斗胆求了大小姐,帮忙看些吧。”海棠知道这是祖母要留自己,便也就应了下来。
“海棠啊,这余嬷嬷可是我千辛万苦求来的,务必多听些他的话,对你可是有大好处的。你母亲就留你这一个女儿,我是万万舍不得你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的。自然,你要是有那想法,我也不拦你,帮你求另一个便是。”海棠知道祖母一片善意,自是感动,忙道。“海棠福薄,万不敢求那辉煌地儿,余嬷嬷很好,我定会多听多学的。”
“如今,我万不敢想到都这把老骨头了还得管着这个家,海棠,我也是真真没那力气了,要不你就搬到这修身馆来,帮衬帮衬我,真不行,便是陪我这老婆子打发时间也行。”听这口气,便是知道祖母想亲自教导她,又一番言辞切切害的海棠差些掉下眼泪。连声答应了。
“现在,你的功课琴艺是停了下来了。闲的时间倒也多出来了,便是无聊也可去学学刺绣,也是个十岁的大姑娘了,没个针线活在手里,以后可是嫁不出去的。”海棠一听,立马羞红了脸。“祖母又说些这个做什么,我必定一直陪着祖母,祖母嫌我烦了我都不离开您。”一副小女儿憨态倒逗乐了老夫人,祖孙俩脸上都多了些笑容。是的丫头婆子们也开心不少。嘴里虽是这么说的,但刺绣这门功课倒是被提了上来。倒不是想那些事儿,只是老夫人最爱刺绣的精细物件,因得快到了老夫人诞辰,可海棠正处守孝期,不想引得海棠伤心,老夫人坚决不让手下人置办寿宴,只说诞辰年年都是有的,无需那般铺张。全是礼节,生日倒过得不痛快了。这事让海棠听的了,也感动不已,便想着好歹做一幅绣品全做贺礼了。
有着以前傅陈氏教的底子在,这海棠学的也是极快的。教刺绣的师傅都说海棠的绣品也抵得上一些绣娘的手艺了。喜得海棠学劲更足了。到了老夫人诞辰,海棠便差人送绣品去了主院。
便是寿辰当日,老夫人也是一身宝蓝色,和往常并无不同,只裙子下摆多了些寿字纹样。早在老夫人过寿前几日,海棠便暂时搬回了清灵堂。就怕自己身上带着孝冲撞了。虽说不能亲自去贺寿,但自打听了老夫人起了身,便差人送去了贺礼。
送去的是一幅南山风景图,旁边大书一个寿字。优雅大气,难得的是,这幅绣品竟还是双面绣。老夫人爱得不行,连道不愧是我的孙女,这份心思就极为难得,我很是喜欢。
5/75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