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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存——陈虹旭

时间:2017-10-06 16:56:48  作者:陈虹旭

  吴元胜挺了挺小胸脯,说不定现下武安候世子未必有他这个吴国公的嫡幼子好使。可叹六六那么大一双眼,咋不会看人呢。
  让吴元胜吃惊的是,徐家英竟然应了六六的话,只要南风馆明知是拐来的孩子也买的,非弄得它关才不可。
  原徐家英还打算继续南行找寻“有缘人”,但他突然不声不响离家十几日,徐太太担心得不得了,后来武安候听说他在拐子,很怕他莽撞不自觉间得罪了人,连连来信急催他回去,大小武也趁机劝着他早日回去,这样茫然地找寻,无疑于大海捞针,再三思量,徐家英答应了。
  隔日,徐家英带着孩子押着拐子一路向京行去,这次与来时不同,顺风顺水,一路船帆鼓得满满,离通州两日地方,六六在甲板上钓鱼,迎面一首小船飞似的驶来,惊走了上勾的鱼,六六不满地撅起嘴,抬眼望去,小船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一愣神,六六在甲板上往后跑,边跑边朝着小船呼喊:“爹,爹……”
  那厢陈茂闵听着声音,慢唤船家掉头回去,待到近处,果见前方一首高大的官船上站着一个圆乎乎的小女孩,正是六六。陈茂闵急呼:“六六,你怎么样?不怕,爹爹来救你。”边说边让船家靠过去,他要攀爬过去。可此小船为了行的快,是两头尖中间宽的小篷船,即便靠了过去,两船高度相差甚远,实在不易攀爬,船家踌躇间,那边官船上已有人扔下粗绳,陈茂闵抬眼望去,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子在吩咐船工,身后站着铁塔似的朱红,怀里抱着六六,六六张着双手含着泪叫:“爹爹。”
  见此,陈茂闵唬了一跳,直呼:“六六,是有人欺负你了?等着,爹爹来救你。”说着话,人已抓住粗绳,上面的船工向上拉,几个回合,陈茂闵已站在官船上,人已站稳,急忙从朱红怀里抱过六六,上下打量六六,嘴里直问:“有没有受苦?有没有挨打?有没有受伤?”
  六六哭着,摇头。
  吴元胜拱手见礼道:“世叔,这些日子来,六六没有挨打,也没有受伤。”
  可为什么她哭个不停,陈茂闵急了,冲着朱红发火,“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爹爹,你怎么才来?都十多天了,我都跟他们说你三天后就会来找我的。”六六抽噎着道。
  “六六,都是爹爹的不好,爹爹没有及时来找六六,让六六受苦了。”陈茂闵拿着六六的小手拍着自己,让一干众人跌破眼,谁家这样宠姑娘的?
  别人尚不明白六六被拐子关了那么久没有哭泣,为甚见了爹爹反而哭个不停。同样被家人宠着长大的阿娇感同身受,若是扑一见着爹娘,她也会哭个不停。
  阿花目露羡慕地望着六六,千娇百宠的孩子。


第37章 同行
  陈茂闵好不容易哄着六六,方听朱红禀告来龙去脉,又谢过吴元胜等人的照顾,最后抱着六六去见了徐家英再三道谢。
  眼看离通州越来越近,刘永杰始终不开口求人,伍味子恼火,这人怎么这么倔,此时不找人作证,难道由得公差派人通知家里人,岂不是给族长太太时间想法子,说不定怎么栽赃陷害他呢。徐家英是候府世子,是高贵人儿,伍味子不敢相求,现下陈茂闵在此,以六六爱打抱不平的性子,想来她爹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求一求人家帮忙送他们回家,再作个证,又不是什么难事。
  伍味子遂把事情跟陈茂闵一说,还未相求,坐在陈茂闵膝上的六六就道:“爹爹,我之前说过要帮刘永杰的,他爹娘太坏了。”
  失而复得的女儿相求,有何不应的,陈茂闵答应:“好,在通州上了岸,我们去去刘家村。”
  伍味子千谢万谢,方欢喜而去。
  不想,这事让徐家英知晓,他也要一同相去,连吴元胜也欣然而往。吴元胜其实是心虚,不知如何面对家人的好,想着能拖一日便是一日。原来吴元胜自小不像哥哥们爱读书,倒在学武上颇有些资质,吴国公拦着不让,几代人费的功夫,好不容易走上文官之道,岂能由着小儿坏了规矩。可吴元胜在外面偷偷找了个师父跟着学武,一学就是三年,谁知纸总是包不住火,在一天他学武的事让人给戳破,他被抓回家挨了一顿打又跪祠堂,伤好后,吴元胜被勒令不准习武,若是非要习武,也是学些强身健体的简单招式,把吴元胜憋闷的不行,趁着去姨母家做客的机会,偷偷从姨母家溜了出来,不料才溜出不久,就让拐子给盯上,吴元胜的那点功夫根本不够看,又是不足十岁的小子,那是成年人的对手,给其打晕了带走。
  吴元胜本是一身豪气,壮志凌云,谁料不过半天功夫,他就成了人家的笼中鳖。十余日后灰溜溜地回家去,吴元胜心里实在不得劲,能拖一日算一日,故听说陈茂闵他们要去刘家村,他非要跟着同行。
  到通州,陈茂闵一行弃舟登岸,就见岸上左侧用绸布围成的帷帐,外面几个仆人踮着脚尖伸着脖子往这边望,有仆人眼尖,一眼瞅着人群中的宝儿,高呼一声:“少爷回来了。”随后人也冲到宝儿面前,其余仆人也跟着蜂拥而至,围着宝儿往帷帐处去。宝儿还惦记着阿娇 ,硬要拉她同去,但阿娇胆小,一见人多心里就发怵,此刻躲在六六的后面不肯出去,可宝儿又不肯走,最后还是六六答应陪阿娇跟去,阿花瞧着围着全是绸布很是惊呆,她穿不起的绸布,宝儿家竟拿来当帷帐,有心进去瞧瞧帷帐里面是如何的富贵景象,于是她拉着了阿娇的手,想跟着一起进去。
  小霸王宝儿那只眼瞧得上阿花,自是命下人拦着她,阿花哀求道:“宝少爷,让我进去看看,长长见识。”宝儿还是不应。
  前面的下人催促:“少爷,老太太,太太在里面等着呢。”
  六六火了,“你家老太太,太太急着见你,你在这里磨蹭啥呀?让她见见又咋地的了?”
  宝儿又要炸起来,六六立马说:“你再这样,我跟娇娇姐走了。”
  宝儿听了,狠狠地瞪了阿花一眼,转身向前,嘴里嘟囔:“看就看。”
  进了帷帐,一张罗汉椅上坐一个两鬓霜华的老妇人,身侧站着一个艳丽的妇人。宝儿一进来立时扑进去老妇人怀里扭糖股似的,哭道:“祖母,我好怕见不到您。”
  老妇人也哭,“我的心肝哟,我的宝儿受了多在罪哟,老天爷,你怎不长眼,让我的心肝小小年纪就受了这么大的苦啊。”
  身侧的妇人江太太也跟着流泪,顫抖着手摩挲宝儿的脸,好半天才咽哽道:“瘦了,黑了。”
  六六和阿娇张大着嘴看着眼前的一切,宝儿开始吃惯粥和馒头,后来饿得狠,也吃了不少,没见瘦多少,且之前整天被关在黑漆漆的屋里,怎么会黑了呢?
  阿花自进来,看着方寸之间摆了两张楠木圈椅子,铺着秋香色童子戏花锦褥,椅子中间立是一高几,摆着几碟点心和新鲜水果。再瞧江老太太和江太太婆媳两人的衣着,皆是繁华似锦,灼的眼睛生疼,阿花紧紧地靠在六六身边,低下了。听见哭声,偷偷抬头一瞥,瞧见三人亲眼无间,阿花心下泛酸,脸上羡艳,要是她的父母这样对她就好了。
  宝儿一家三口好不容易收了泪,江太太捏着帕子拭了泪道:“你们是宝儿的朋友吧,多亏你们照顾。”
  又命丫鬟送上见面礼,一个精致的荷包里装着两个金祼子,只见荷包的样子,就知价值不菲,阿花连连摆手,本来就厚着脸皮跟进来,再不能要宝儿家的东西,要不非让宝儿看不起,说她是想他家的东西才跟着进来。
  阿花涨红着一张脸,神情局促,江太太瞧了,又扫着她的身上衣服,一个眼神,身边的丫鬟拿过荷包,硬塞在阿花的手上,道:“你们和我们家少爷同甘共苦,也是缘份,当我们太太是长辈,长辈有赐,不能辞。”
  阿花听得不是甚明白,但长辈赏赐是不能拒的,何况六六和阿娇都收了,她也不再推拒,扭扭捏捏地收下了。
  江太太又吩咐管家带着宝儿亲自跟徐家英道谢,六六等趁机告辞。即使再不舍阿娇,宝儿也得跟着江太太们与大家告辞向北而去,而陈茂闵一行向南赶往刘家村。拐子和其余的孩子,徐家英已吩咐通州县令处理,幸得徐家英跟着去了刘家村,免了一场祸事。
  一天路程,陈茂闵等人来到阿娇家所在的村子五峰村,刚进入村口,一群狗狂吠着奔了出来,围在马车周围。
  六六掀开窗帘,探出脑袋,对着狗狗们挥着小手,嘴里大喊着:“你们是在欢迎我们吗?”
  “六六,怎么你挥手后这些狗狗更凶了?”吴元胜打量一下道。
  “胡说,我这么惹人爱,狗狗们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是,黑花儿。”阿娇高兴地叫,“好些我不认识的狗,村里养了好多狗哟。”阿娇就要下去。吴元胜顾不得和六六斗嘴,忙道:“阿娇,别听六六的,这些狗很凶,会咬人的。”
  “不怕,是我家的黑花儿接我来啦。”阿娇笑嘻嘻道,人已站在车辕上,对着黑花儿挥着手,黑花儿是条全身黑色的狗,只是背上有些白色点点,像朵花一样。
  徐家英和刘茂闵在前面的车上,听到狗叫,已下了车,这时,见阿娇没法下车,因为阿娇已八岁,徐家英和刘茂闵身边没有侍女,只是命小厮找来张脚凳在地上,让阿娇踩在上面好下车。
  村口冲出一人来,是个未及弱冠的男子,身体强壮,扛着锄头,眼光扫过几人,翁声翁气地问:“你们可要进村?干啥来?”
  “大哥。”阿娇从后面跑出来。
  “娇娇儿,你回来了?”胡大郞不敢置信,狠狠地咬了一下手臂,痛袭了来,胡大郞一蹦三丈高,丢下锄头向村里跑,边跑边吼道:“娘,小妹回来了。”
  抱了个空的阿娇扁了扁嘴,黑花儿闻着味道凑了过来,对着阿娇直摇尾巴,没抱成哥哥的阿娇抱起了黑花儿,嘴里念叨:“不抱大哥,抱黑花儿。”
  “娇娇儿,娘的娇娇儿……”声音凄厉,冲出一个骨瘦形销的妇人,连狗带人抱了个怀,“娘的娇娇儿,是娘不好,娘没照顾好你,娘把你弄丢了,……”
  “娘,不是娘的错,不怪娘。”阿娇给秦氏摸着眼泪。
  闻讯而来的村里人,其中几个妇人,劝着阿娇的娘秦氏,“阿娇她娘,赶紧别哭了,姑娘找回来是好事,快招待几位恩人吧。”
  秦氏才止了泪,见过徐家英一行,再三邀请徐家英和陈茂闵去她有吃顿饭,让他们全家表达谢意。
  想到明日就要到达刘家村,到时费的功夫颇多,于是留在阿娇家好好歇息,明儿好有精神对付族长太太。
  张家这些日子仿佛失了魂的人儿,兄弟几人连着父亲扔下田地不管,轮流在家守着,其余几人日日在外打听,凡是听说那里有卖人,有拐子拐人,捕风捉影,张家人是必去的,即便失望了一次又一次,但听到关于阿娇的丁点芝麻绿豆的信儿,定会跑去。秦氏在家自责不已,每天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生怕她想不开干了傻事,故留了一下看着她,好在张家族人多,能帮上的忙都尽力忙一把,才不至于让这个家乱了套。
  这不,听说阿娇回来了,有人飞跑去通知张家在外的几人,知道张家要招待贵客,有些妇人提前在张家打扫收拾,整顿饭食,等徐家英和陈茂闵到时,张家已收拾干净准备待客。


第38章 来者
  午后,张家父子几人匆匆赶回来,见着阿娇,喜极而泣,又得知徐家英带人抓了拐子救出阿娇,张家上上下下对徐家英是感激不尽,兄弟几人实实在在地给徐家英磕了好几个响头。
  之前大家已知晓徐家英是武安候世子,但由于出生身份的差距,除了六六和吴元胜,其他孩童并不知道武安候世子意味着什么,只是懵懵懂懂觉得他是京城来的大官。
  张家众人听阿娇说了徐家英的身份后,一举一动颇是拘束。凡是徐家英问个语,他们必垂了手毕恭毕敬的立着回答,生怕有一丝错,让贵人不高兴,徐家英顿觉无趣。
  六六在外面倒得了乐趣,和吴元胜,刘永杰,阿娇,阿花在阿娇的四哥陪同下在村里撒欢儿的玩,和黑花儿一会东一会西的追逐嬉闹。前面来了一群鹅,后面一个小童拿着小枝条轻轻地赶着。六六飞地跑了过去,手指鹅问:“这是什么?”
  小童闻言一怔,谁不认识这是鹅呀?
  “说呀,是什么?”六六催促。
  “饿,饿,饿。”小童掉了颗门牙,说话有些漏风,越说越急,越急越错。
  “你饿了?”六六挠挠脸看着他。
  “你才鹅了。”小童红了脸,气呼呼道,这一急,又说错了。小童不理六六,自个儿追着鹅跑去。
  吴元胜从后面赶上来,看着走过身边的鹅,对六六道:“知道吗?这是鹅,烧鹅,吃过的吧?”其实吴元胜也不认得鹅,但吴元胜装着认得的样子随意问了一句,“这是要赶那里去?”
  张四郎笑道:“狗蛋在放鹅回来呢。”
  吴元胜料想六六必不知,故上前给她解疑。
  六六学会鹅字,朝着鹅追去,赶上狗蛋道:“这是鹅,我知道了。好好看哟,雪白雪白的。”六六指着走在前面的领头鹅,“我喜欢那只,又大又白,给我作坐骑吧?”
  “啥,啥……”狗蛋头次听说有人竟然像骑牛那样骑鹅,话都说不囫囵。
  六六冲上前,抓住领头大白鹅的脖子,就要往大白鹅身上坐去,领头大白鹅让人捉住脖子不舒服,死命挣扎,六六力气不够,小手松开,鹅从六六屁股下逃走,六六则一屁股坐在地上,六六也不叫痛,爬起来又去追赶。还未等六六去追赶,领头鹅回过神,找到“凶手”,领着一群鹅扇着翅膀伸长脖子朝六六冲来,吓坏了后面的一群人,狗蛋早先听说张家来了贵人,见六六的衣着,知道是张家来的贵人,此时见鹅将军啄小贵人,挥着小枝条冲到六六面前,赶着鹅群。到底迟了,六六给大白鹅啄了一口,狗蛋白着脸道:“我让你摸摸鹅将军,你不要杀了我的鹅将军。”
  六六按按了让鹅啄的地方,“我为什么要杀它?我喜欢它呢,鹅将军,好威风的名字,我喜欢,卖给我当座骑吧。”
  狗蛋紧紧抱着鹅将军,眼泪汪汪,“不要鹅将军好不好?求求你了,我有个打老牛给你。”
  旁边闪出一人,弓着腰道:“姑娘看中鹅将军是它的福气,等会我给姑娘送去。”
  吴元胜慢慢地踱步了上来,“鹅啄人这么历害!痛不痛?我们回去上药。”
  六六摇头,眼仍盯着狗蛋怀中的鹅将军,“不太痛。”
  那人又要开口,张四郎挤开他,“你虽是狗蛋二叔,可鹅是狗蛋的,由不得你作主。”
  张四郎又低声对吴元胜和六六道:“狗蛋家田地不多,全靠这群鹅下蛋养家,这头鹅带着一群鹅,也不怕人偷鹅,狗蛋会走路了就开始放鹅了,说句实在话,这鹅就是狗蛋的伙伴陪着他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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