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浅从来都不是那小气多事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是今日她心情不好,偏生还有人找她晦气,她定不能白担了不是,因此对于粉衣女子假惺惺的道歉丝毫不买账,故作不解道“小姐看着是个聪明伶俐的,怎会把书院比作月老庙呢,难不成是小女子见识浅薄,此中还有我不知道的典故”蔺浅说到这,略微沉吟,又似想通什么,接着道“李大小姐身为江南第一才女,自是比我见多识广,只是李大小姐养在深闺却不知人心险恶,你刚才所说那话实在不妥,若被有心人听了去,坏的可不止我一个人的名声,我这种没有身份地位的小女子自是没人关心,倒是李大小姐若是得了个诋毁同学,心机深沉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蔺浅从来不是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大家闺秀,她自是与这江南才女毫无过节,既然有人想让她不痛快,她何不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南越朝重文,是以对于名门才女颇为推崇。而江南最有名的便是安远侯府嫡女李欣然。安远侯李振乃是当朝淑妃亲弟,并无官职。是以虽是侯府,却与那些靠军功而封侯的侯府有不小的区别,最能体现的便是有无实权这一方面!
李欣然的才女之名却也是实至名归,而蔺浅识得她的身份,也只因曾有一面之缘!只是,到底是闺阁女子虽才名在外,却没几人识得其颜。眼下经蔺浅如此一喊,倒是令不少人驻足侧目!
“这就是安远侯府的大小姐,江南第一才女”
“这女子又是谁?这般能言善辩”
“这江南可有姓蔺的勋贵人家?”
“姓蔺吗?好像在哪里听过,到底是哪户人家姓蔺呢?”
人群中议论纷纷,李欣然面色涨红,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像是琳琅的货物一般让人评头论足!因此,又恼又羞,只把蔺浅恨上了!
“这位小姐真是好大的忘性,就在之前,可是你自己口口声声说到,所学不过为了不嫁给粗人莽汉。小姐行事前后矛盾,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你的人品”李欣然这话一出,众人看着蔺浅的神色或鄙夷,或嘲讽!
“真是太不知羞耻了!”
“把这书院当成什么地方了,这样的人也敢来江南书院求学,真是痴心妄想,不自量力!”
“看她那神装扮,实在是失仪,哪家小姐是这副模样的,莫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李小姐,敢问小女子可曾无意间冲撞过你?”蔺浅一脸无奈,丝毫不提之前所言,只拿李欣然故意为难她做文章,那意思似在说,李小姐你这般针对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很委屈!
“我侯府规矩多,不似姑娘这般自由,与你自是素不相识”李欣然自视甚高,自不愿意和这等离经叛道的女子有任何瓜葛,再说她确实不识得此女,倒不知这人是如何识得自己的!
“既如此,李小姐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我,同为女子,何苦呢!”蔺浅摇了摇头,颇有几分无奈,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自己与这大才女真是犯冲!
“实在不是我为难你,只是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观小姐行事作风,实在是有违常理,本好言相劝,谁知小姐非但不听,还几番呛声反驳污蔑我!”李欣然是侯府里出来的大小姐,那些争风吃醋的手段,自是熟门熟路,因此在巧言善变这一点上,自是不弱于蔺浅半分!
蔺浅看了眼一脸不屑的李欣然,撇了撇嘴,深感无力道:“你说的对,狗咬我一口,我实在不该咬回去,不然,我与疯狗无异!”
蔺浅说完此话,不等李欣然反应过来,只转过身看着欧阳澈,继续软磨硬泡道“先生,即是开门授学,那断没有将学子们拒之门外的道理!我等身为女子,读书不过为了修养身性,增长见识,为何不能入院,为何连学习都要分个高低贵贱”
欧阳澈听闻此言,心中略有松动,这女子所言并非无理。只是,再看女子衣衫不整以及那巧舌如簧,不禁有些汗颜,若是真让这不守礼仪的女子入了学,这江南书院还能有平静的日子吗?
再说那李欣然没讨得了好,又见蔺浅无视自己,本想再说,又恐被人看了笑话,失了颜面,因此努力压下心中怒气,也不急于回宿舍安顿,她倒要看看这女子是怎样自取其辱的。
“蔺小姐所言不无道理,只是书院有书院的规矩,若是今日为你破例,岂不是对之前前来求学的学生不公,江南书院向来是一视同仁的”欧阳澈这番措辞,倒是借鉴了蔺浅之前所言。
蔺浅一阵恶寒,这男人也太无耻了,竟然拿她说过的话做拒绝她的理由!她还就不相信了,凭借她的三寸不烂之舌,搞不定一个小她不知几百岁的男人!因此也不恼不燥,灿笑道“先生,你我如此争论,终是得不到结果,我有个主意,不知先生可想听一听?”
☆、第十三章
欧阳澈闻言,轻挑了挑眉,这女子行事每每出人意料,倒是个妙人儿。因此沉吟片刻方才问道“哦!蔺小姐不妨说来听听”
蔺浅也不扭捏,方方道“先生说到现在,不过是嫌弃小女子才疏学浅,既如此不如您出个题目考考我,若是您觉得我学问尚可便把我留下,若是觉得我学问做的实难入眼,我便安心回家,再不来打扰书院清净”
欧阳澈闻言,忍不住多看了蔺浅几眼,又觉不妥,暗骂一声,自己何时也变得这般孟浪了么!要说此女所言也无不可,既不违背书院规矩,对前来求学的学子也算公平!
也不怪欧阳澈矫情,要知道江南书院可是与京城官学齐名的书院,是高等学府,不是稚子蒙童的启蒙之处,若是目不识丁,还真没资格进院。
“即是小姐要求,那便依你所言罢了!”欧阳修嘴角轻扯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蔺浅最会看人脸色,自是没有放过那男人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忍不住撇了撇嘴,感情这还是个腹黑的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胜谁输还未可知呢!
欧阳澈踱了踱步子,不多时驻足看了眼蔺浅,而后淡淡道“江南如画,多少文人骚客争相赞誉,不如就以江南为题,赋一首诗罢”
蔺浅到底是没忍住,朝着欧阳澈翻了个白眼,暗想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我虽不善诗词,但借鉴我总是会的,因此思索片刻,便“水秀山清眉远长,归来闲倚小阁窗。春风不解江南雨,笑看雨巷寻客尝”
这是一首汉乐府名诗,作者已不可考究,所表达的不过是对江南风景的喜爱之情。蔺浅能记得此诗,多亏了自己曾经对江南的一时向往,忆及此,心中免不了一阵忧伤!
想当初,蔺浅和往常一样洗澡睡觉,谁知等她一觉醒来的时候,自己竟然穿越了,穿在一个架空的朝代,父亲去世,母亲下落不明,还有个摇摇欲坠的酒楼,当初的压力可想而知。若不是她心里强大,如何捱的过来。一年已过,蔺浅甚至都要忘了自己在21世纪的生活,有时她甚至在想,到底哪一世才是真实的,还是都是一场长久的梦呢!
再说欧阳澈听闻此诗,眸子不由得暗了下来,心里几番斟酌,叹了口气,这才道“小姐倒是好文采,即是有言在先,断没有反悔的道理,只是江南书院规矩繁多,不知小姐还有心向学吗?”
蔺浅心里一阵雀跃,只面上不显,故作沉思,半晌道“先生这是明知故问了,小女子得此机会不易,自是要刻苦学习了!”
未待欧阳澈回答,沉默许久的李欣然冷哼一声,嘲讽道“小姐倒是运气不佳,先生虽说不上阅人无数,但在招募新生上,怕是未行差错,怎巧偏看错了小姐”
欧阳澈自小跟在欧阳院长跟前磨练,识人本事自是高于常人,这也是为何招募新生之重担会落在他身上的原因!正如李欣然所言,在蔺浅一事上,实在有太多意外,这不由得让欧阳澈想起了初见蔺浅的情景!
女子不可抛头露面,是以女学报名,在门口排队的多是家中小厮,排到之后,便再转告小姐的贴身丫鬟,再由丫鬟转告在马车等待的小姐!待小姐整理仪容,戴好帷帽之后,由书院侍女引至前院,再由欧阳澈询问考验!当然,由于书院报名的女学生众多,负责考验的先生不可能只有欧阳澈一人,只是未免混乱,都在不同的院子里,而巧的是蔺浅进的便是欧阳澈所在的前院!
再说欧阳澈坐了大半天,口干舌燥,心想侍女通传到学生进得前院需些时候,便想起身喝口茶,只是他还未付诸行动,便见侍女引着一位小姐进了前院,心里虽纳闷,却没多问。待见得侍女身后的女子时,忍不住皱了眉头!。
只见那女子身着一袭浅绿色衣裙,肩上披着白色轻纱,纤腰不足盈盈一握,显出玲珑的身段。三千青丝随意的披散着,头上并无繁琐的发饰,只斜插着一根碧玉的翡翠簪子!秀丽绝俗的脸上未施粉黛,灵动的双眸透露丝丝调皮!
只欧阳澈丝毫未注意女子容貌,此时蹙着眉头,是因为女子身上的衣衫有些微不可察的凌乱,裙角之处还有些星星点点的泥水印记!这女子此番装扮,实在是让人不忍直视!
“小女子蔺浅,见过欧阳先生”蔺浅行了礼,待站直了身子抬头时,才看清眼前的男人。心中略微吃惊,竟没想到,竟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心心念念的这个男人。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器宇不凡。蔺浅轻笑,这便是缘分了!
“蔺小姐多礼了,不知都读过哪些书?”
蔺浅听罢有些愣忡,思索片刻,才斟酌道“小女子才疏学浅,也只识得几个字罢了,书读的却是不多!”
“那蔺小姐四艺如何?”欧阳澈对于蔺浅读书甚少的事情并无发表任何意见,只云淡风轻的问了第二个问题!
要说之前的问题让蔺浅为难,那这第二个问题,更让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请问先生,四艺为何?”
欧阳澈觉得自己肯定要得内伤了,这个女子是走错地方了吗?连四艺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人,是什么促使她有胆量来江南书院求学,难道是专门寻他开心的不成!
“那蔺小姐启蒙先生是哪位?”
蔺浅不知自己是不是太过敏感了一些,不然为何她觉得自己从欧阳澈话中听到了咬牙切齿的感觉呢!
“小女子自幼家贫,家中并未请过启蒙先生,不过是跟着父亲识过几年的字!”
没读过书,没有一技之长,不知礼数,欧阳澈似乎找不到将她留下的原因。
“既然如此,蔺小姐还是请回吧!江南书院,可能并不适合你!”欧阳澈这拒绝的的话说的干脆,一点余地也不留。他以为蔺浅会失落的转身离去,但总有些人有些事不随人愿!
“先生,您这是拒绝让我进书院求学?”蔺浅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一双灵动的双眸忽闪忽闪着,似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样!
欧阳澈深感无力,难道自己拒绝的不够明显吗?“书院课程晦涩难懂,以我愚见,似是不太适合小姐学习”
“先生,你原是嫌我愚笨?”
蔺浅一双清澈的眸子里,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一脸委屈,让人看了心下不忍。
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自己断没有因为怜悯之心而破坏规矩的。
“蔺小姐,我怕是不能让你入书院读书”欧阳澈直言道。
“为何,为何我不能入书院读书,难不成江南书院只收那些名门才女,即是身负高才,又何需来此求学呢!”再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众人有目共睹的了!
☆、第十四章
欧阳澈回想到这,不由得一阵疑惑,若是依蔺浅之前所言,自己并未读过多少书,也仅是识得几个字,那她这首诗却为何作的这般好呢!李欣然那话中的意思,他也不是听不出来,因此这面上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蔺浅自是将欧阳澈面上的表情看了个仔细,也明白他对自己有所疑虑。如此一来,对李欣然也就有了几分恼意,心想自己与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她心里到底是有多扭曲,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难为自己!只是眼下不是置气的时候,故而清咳了一声,故作自信道“先生心里作何想的,学生心里明白!只是人不可貌相,再者说日久见人心!若是以后先生觉得学生不才,到时再做决定也无不可!”
蔺浅自称学生,为的是提醒欧阳澈,他刚才可是答应让她进书院读书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断没有反悔的道理!她深知文人最重君子之名,因此也有些要挟之意。
欧阳澈看了眼蔺浅,见她面上坦荡,没有丝毫羞窘之意,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再细想蔺浅的话,也觉得是个办法。既不令自己失言,又不失公平。“蔺小姐所言也无不可,既如此便去宿舍安顿一下吧!”
蔺浅闻言长舒了口气,自己这一路坎坷,总算是如愿以偿了!又想到欧阳澈的为难,忙赔礼道“学生愚钝,令先生为难了,望先生念在学生求学心切的份上,莫要怪责!”
欧阳澈觉得自己太阳穴涨的生疼,自己怕是招了个麻烦进院。“多说无益,且看你日后作为吧!”说罢挥了挥手,吩咐人带她前去宿舍!
蔺浅撇了撇嘴,心想这次,这位江南第一才子怕是被自己气的不轻!不过转念又一想,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己这不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的吗?怪只怪她某日吃饱了撑的,非要见识见识古代学府的盛景,尤其是这负有盛名的江南书院,可是增添了她不少的兴趣呢!更要责怪的就是,她被美色所惑,对某人产生浓厚的兴趣。
再说那李欣然旁观许久,见到眼前这幅光景,也是气的不行,即恼恨蔺浅的能言会道,又恼恨自己多管闲事,如此一来自己可不就是裸的自讨没趣。她原想着若是能为先生解围,也能留个好印象,她可是对眼前的男人钦慕已久。却没想到被个小丫头摆了一道,真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趟这趟回水,白沾了一身腥气!
蔺浅自是把李欣然的恼恨尽收眼底,见她看向自己,忍不住扮了个鬼脸,朝她吐了吐舌头。见李欣然气的跺脚,才觉得解气。只是她的嘴角刚想染笑,就瞥到欧阳澈摇头轻叹的模样,忙吓得转过身,乖乖跟在侍女身后,往后院宿舍去了!
一路行至后院,蔺浅都未开口,实在是深知古代丫鬟奴仆那颗不落人后的八卦之心,若是自己一个得意忘形漏了原形,岂不是白瞎了自己厚颜无耻得来的机会!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即便心中再雀跃也断不能在此刻表现出来!
女学宿舍在江南书院东南方向最拐角的地方,因着都是未曾出嫁甚至还未及笄的闺阁女子,自然防守要严一些!莫说男子不得进入,就连书院男先生都不得跨入后院半步!
欧阳院长向来简朴,是以女学宿舍也是一派清简之风。唯一让蔺浅觉得奢华的便是刚进院子的那一片竹林,因刚下过雨的原因,朦胧间,徒增几分神秘。
“小姐,这便是您在江南书院的住处了,想必您也累了,奴婢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吩咐院门外值守的婆子就行!”
蔺浅顺着侍女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对自己以后要住的地方倒是甚为满意!故道“谢姐姐引路!”
那侍女听见蔺浅道谢,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见她面上真诚,心里暗暗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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