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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知道苏尧说的在理，这会也不是矫情的时候，这事宜快不宜迟，按照吴氏的速度，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一旦双方换了庚帖，自己想要离开可就难了。遂也没有和苏尧推诿，直接就应了下来，然后两人又接着商定了如何离开，何时离开。直到四更天时才商议妥当。
苏瑾松苏尧到门口，苏尧突然转身问道，“姐，你是非走不可吗？”
苏瑾手里的烛火忽地跳动了一下，她笑着说：“只有我离开，才是对大家都好不是吗？” 声音中透着了然。
昏黄的光线中，彼此的面目都有些模糊了，苏尧却像是被这笑容晃了一下，再没有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苏瑾看着月光下离开的少年，心中再次感叹吴氏的好运气，苏尧是真的聪明又通透，即使不走科举，假以时日，也必会有所成就。
北方春日的夜晚也是很冷的，苏林在趴在墙上快被冻僵了才看到苏尧从苏瑾的屋子里出来，缓了缓发麻的腿就从墙上跳了下去。
苏瑾看苏尧出了院子正要转身回屋，就看到一个人影从墙上跳下，直奔自己而来，吓了一跳，等看清是苏林后更是哭笑不得，“你怎么过来了？”
苏林不高兴的说：“不想和他在一起。”
苏瑾摸到他的冰凉的手，就知道他在外面待了有一会了，赶紧让他进屋，又给他倒了杯热茶让他暖着身子。说道：“等暖和过来你就回到前院去，别在这淘气了。”
苏林听了这话不高兴道：“我没有淘气，我很乖的，你们在说话的时候我都没有进来。”
“你既然这么乖，为什么不听我的话老老实实的待在前院。”
“我……”苏林答不上来，“我怕你不要我了！”
“我怎么会不要你？”
“你会，你刚才说要一个人走，我都听见了。”苏林委屈极了，他不知道为什么，难道自己表现的不够好吗，为什么她总要留自己一个人在这。
苏瑾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留在苏家对苏林来说是最安全的，他没有户籍，办不了路引，别说跟着自己穿城过县，他连百里之外都离不开，更何况到了外面的生活她尚且要重新开始摸索，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养活两个人。留在苏家，有苏林在吃住不成问题，在这之后想办法办个户籍，跟着苏林读书，等他再大些，自己也找个地方安置下来，他想来找自己也不是不行。
她把自己的想法简单的和苏林说了，苏林有点沮丧，“姐，我能自己养自己，我少吃点，你别扔下我，我跟着你，不让别人看见。”
苏瑾摸着他柔软的发顶，心里是真心有点舍不得，但是她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先安抚他，“好，我来想想办法，你这两天就不要过来了，小心一点，不然被人看见不好，还有，三月就在苏家后门，我给它留了一些吃的，你返回去的时候记得再给它送一些，不会太久了，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最后两句话像是对苏林说，更像是对自己说。
第二天一整天苏家看起来都颇为安静，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第三天丑时刚过，苏家的后院的门就被悄悄的打开了，三个人影立在原地，苏尧将手里的包裹递给苏瑾，说道：“姐，文书你我都确认过了，没有问题，这里面是几件棉衣和一些银两，村子里雇马车多有不便，你们趁着夜色赶路，到了河间镇估计天就亮了，然后再雇辆马车送你们，这样脚程也能快些，一旦爹娘发现你离开，我自有办法会帮你们拖延时间。”
苏瑾把手中的灯笼递给苏林，接过包裹说，“难为你想得如此周全，谢谢。”
苏尧苦笑道，“姐，你明知道……何必谢我。”
苏瑾笑说，“话不是这样说的，这件事你原本不必插手的，现在却冒风险来帮我，你做的这些我没有能力报答，但是一句感谢的话总是要有的，夜里天凉，你早些回去吧，接下来是我自己选的路，无论以后如何都不关你的事，你不用自责。”
“好。”苏尧的声音中有几分艰涩，“那你们一路平安。”
“我会的。你也保重，代我向父母亲请罪，以前让他们呢为我操心，以后也不能在身前孝敬一二。”
“姐。”苏林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反而是苏瑾一脸轻松，“就此别过，你多保重!”
说完，就带着苏林转身进入了夜色，在苏家门口藏了几天的三月也悄然跟上，两人一狗的身影渐渐隐入夜色。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苏瑾和苏林一路上很是顺利，天刚放亮两人就到了河间镇。苏瑾不敢耽搁，车马行刚一开门就租了一辆马车，早饭也只在早点摊上随便买了一些，正午时分就到了下一个镇子，到了以后两人又换了一辆马车，两人白日马不停蹄的赶路，夜晚就在路过的村庄借宿，一路倒也平安无事，几日后建州府的城墙已然在望。城门口有人在盘查，苏瑾从随身的包袱里取出苏尧给她办的路引，这里面还有给苏林办的户籍，也不知道苏尧是怎么办到的，苏林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在苏家旁氏的子弟，苏瑾名义上的堂弟。盘查很简单，两人顺利的进了城。进了城之后苏瑾反而不着急了，这几天都不见有苏家人追来，应该是苏尧把人已经拦住了，他们俩也终于可以安生的找家客栈歇上两天了，顺便也好好想想下一步的生活。
苏瑾想的没错，苏家人没有动静确实是苏尧把人给劝住了。苏瑾走的当天，吴氏之前联系的媒婆就登门了，提的是一户山里的人家，离苏家有着上百里的山路，脚程快的话来来往往一回都要七八日，这个人家里的亲戚把事情托给媒婆，媒婆连人都没见过就一通夸，把人夸得天花乱坠，吴氏自是不在乎，却没想到去请苏瑾的人告诉她苏瑾不见了。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不用想也是有人在搞鬼，这个家里除了苏尧，还有谁一心想着那个死丫头，吴氏气的心口疼。给了媒婆点钱把人打发走了以后，她直奔后院而去，身边的丫鬟翠花告诉她，“少爷在祠堂跪着呢，说是从一大早就跪在那了。”吴氏一口浊气憋在心里，狠狠道：“让他跪着，我这么操心是为了谁，他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翠花说：“太太，您还是过去看看吧，现在的天这么冷，祠堂里连个火盆都没有，少爷要是有个好歹，心疼的还不是您。”
吴氏心里生气，但到底是舍不得亲生儿子受苦，板着个脸带着人去了祠堂。苏府三代之上都是穷苦人家，直到苏尧考上秀才，又置下偌大家业，这才像模像样的设了个祠堂，祠堂不大，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因为只有到逢年过节才用得到，打扫的就不是很精心，现在门窗开着，穿堂风呼啸着吹过，吴氏和翠花一进来就被吹得打了个哆嗦。
苏尧直挺挺的跪在青石板上，连个垫子也没有，也不知道跪了多久，嘴唇已经冻得发白。吴氏看见他这副模样是又气又心疼：“臭小子，你就故意气我吧，也不知道苏堇那死丫头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就这么一心向着她，翠花，赶紧过来，扶少爷回去。”
苏尧冻得唇色发白，正想说什么被吴氏轻拍了一巴掌，说道：“你先给我老实待着，有什么事回屋暖和回来再说。”一行人回到了苏尧的房间，苏尧其实也没有跪太久，在屋子里待一会儿喝杯热茶就缓过来了。屋子里就剩母子两个人了，他看着吴氏一脸不高兴，缓了口气说道，“娘，我知道你生气我把姐送走。”
“知道我生气，你还真忙做，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你说现在怎么办，现在你爹还不知道，等他问起来又是事，我就不明白了，你这么帮着那死丫头干什么？”吴氏愤愤的打断了苏尧的话。
苏尧无奈的说，“娘，我知道你着急把姐嫁出去，是觉得外面的流言传得难听，但是您想过没有，柳家一走了之，要是我们就这么让姐再嫁，别人会冒着得罪官身的风险说林家做事不地道，还是会把我们更难听？”
吴氏听了没说话，苏尧接着说：“之前您把姐送到山上我没反对，想着等林家的事风头过了我们就悄悄把人接回来，到时候再寻一户差不多的人家把姐嫁出去，对外就说是姐没孩子，两人和离，有个时间差在，林永不用背负考上举人就抛弃糟糠之妻的名声，想必他们乐意的很，另一方面我们家也不受什么影响，两厢便利。”
“去年中秋过后我去看过姐姐，可能是因为经历了这件事，姐姐的脾气有很大的改变，很是自己的主意，那时候我就知道您之前的想法可能是行不通了，而这次的事，就算我不帮忙，她费上些功夫也能自己离开咱们家，但是到时候一旦撕扯开来，她独身一人，事情闹大后一走了之自是没什么，可是咱们的生活必然受到影响，所以我看她既然也想离开，不如顺水推舟，林家已然去了江城，这下姐姐也走了，那些流言慢慢也就不了了之了。”
吴氏知道自己的儿子一直以来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但是为人处世自由主张，鲜少乱来，这会听了他这一大通理由，知道他做的没错，她虽然对苏堇苛刻，但要是说她对苏堇起过什么歹意，那就真是再冤枉她了，一直以来她对苏瑾更多地其实还是厌烦而非恶意，这会她既然已经离开，她自然也知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的道理，当然最好是永远不见为好。
她点着苏尧的额头说：“你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因为舍不得对苏堇那个臭丫头下手，要不然就凭她自己，我就不信她能在我手下翻出什么花来！”
苏尧知道这是不再追究这事的意思，笑着说，“我就知道娘你最好了。”
“呸，少拍我马屁，我告诉你，苏堇走了就走了，你不许私下接济她，不然我知道了，我饶不了你。以为外面那么好混呢，你看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她自己就哭着回来了。”
“娘说得对，不过，这次流言的事情总觉得很奇怪，关于姐姐的事情知道的太清楚了，像是知情人泄露出去的，你要不要查查看是谁，以后咱们也好有所防备。”苏尧说。
吴氏看苏尧确实没什么大碍，点点头说，“这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吧，你好好给我在这反省，等你爹回来，我看你还能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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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和苏林在城中找了一家客栈，客栈虽然不大，但胜在价格公道，干净整洁，苏瑾要了两间房，把三月放在客栈后院拴着，又让小二送了两桶热水，和苏林分别收拾了下，就上床歇着了，心里放松了以后，觉就容易睡得沉，他们上午到的客栈，一觉醒来，夕阳已经西沉了，落日的余晖洒在这座小城上，衬得这一切愈发不真实，像是自己童年的时候一个久远而恍惚的梦，苏瑾兀自沉醉了一会，就被敲门声打断，门外苏林抓耳挠腮的，想进去又怕苏瑾还在睡，试探着轻敲两下，没想到门就被苏瑾从里面打开了，他反而被吓了一跳。
苏瑾笑道：“休息好了吗，我带你出去转转。”
苏林虽然从小生活在山中，但其实对外面的世界并不怎么好奇，更何况下山以后的日子对他来说也不怎么美好，他只是喜欢跟着苏瑾，基本上也不会反对苏瑾的决定，两个人就这样随意的出门闲逛了。
这建州府是苏瑾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见到的最大的城市了，他在冀州郡的地位类似于现在省会城市，经济繁荣，人口众多，节日甚至没有宵禁，现在正是傍晚时分，买东西小贩们已经开始收拾摊子准备回家，卖小吃的反而陆续开始出摊，胡同里的灯笼次第点起，行人往来不断，做买卖的叫卖声，买东西的谈笑声，小孩子的嬉闹声，过往的车马声，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行走其中时有一种融入到平常生活的烟火气。
两个人且行且看，逛得累了就在路边支起的面摊点了两碗热汤面，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妻，丈夫在一边擀面切面，妻子在一旁煮面，两人的手脚麻利，他们坐下没一会，两碗飘着香气的热汤面就端上了桌，汤色白腻，香气扑鼻，面切得整齐，煮的也正好，上面堆放着几块精瘦的猪肉，撒着几片葱花，让人食欲大增。
摊子现在没什么人，苏瑾笑着和摊主搭话，“这面真不错，老板好手艺呀！”
老板娘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双眼有神，干活利落，说起话来自然带着三分笑，“小娘子外地来的吧？”
“是啊，今天才到。”
“我就说嘛！”老板娘话中带着三分得意，“在这建州府，有谁不知道我们老赵家的面做的是最好的，我们家做面都是上好的白面，绝对不掺玉米面，汤也是是新鲜的大骨熬制的，用料足，火候够，每逢集市，香味飘的三里外都能闻到，那些个赶集的谁不爱来吃上一碗。”
苏瑾笑说，“确实不错，色香味俱全，这么好的手艺怎么不开家店呢？”
老板娘叹了口气，“想过啊，怎么没想过，但是我们俩除了会做面也不会做别的，这面本就是小本生意，像我们这么用料的，赚的就更少。要是开店，地段好的店面买不起，地段次的不能买，如果租下来，再加上房租的花费，要是到时候生意再不好，一年到晚的还不如我们在路边这么摆摊呢！”
苏瑾心中一叹，自己还真是太天真了，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有接触过这些事，之前还想着出来以后，自己要不就和苏林开个小店卖吃食，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太想当然了。
按下心中的想法，苏瑾笑道，“唉，我还真没想这么多，不过老板手艺好是真的，说不准以后遇到什么机遇呢！”
老板娘也笑，“那就借小娘子吉言了！”
陆续有客人来吃面，老板娘也忙碌起来了。苏瑾回头看苏林差点笑出声，原来苏林使筷子还不那么熟练，苏瑾之前也没做过面条，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东西怎么吃，把上面做卤的几块肉吃掉以后，面条是怎么也夹不上来，勉强夹上来，面条太长，他不知道要咬断，跟着面条就站了起来，张大嘴想从最下面吃。
苏瑾对他是用心疼又想笑，赶紧招呼他坐下，苏林好不容易夹起来的面条又掉回碗里，他看着苏瑾一脸委屈，“吃不到！”
“是我考虑不周，想着现在的天吃碗热汤面舒服，我给你要个勺子，你用筷子像这样把面卷起来，用勺子接着吃。”苏瑾给他演示着。
苏林看着手里的勺子，又看看苏瑾，苏瑾语气坚决，“不许用手！”
苏林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苏瑾才不上当，“快点吃吧，待会凉了。”
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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