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泮心里泛起醋意,却不知于小灵心底正冒着甜丝丝的泡,然而她向来迟钝,不过自己心里觉得甜罢了,一言一行间,却是无甚表现的。
徐泮不乐,一伸手,就拉住了她的小手。
自然被他惊了一下,于小灵见他似有不快,面色又非是刚来时那般以为焦急,不懂个中缘由。
转念忽的想到如今这是在于家,在自己的闺房里,若是被人瞧见了,便是她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于是抽了抽手,连忙道:“我没事的,你快走吧,过会儿午睡的都该醒了!”
徐泮一听,一颗心更是坠得厉害。他这才刚来,她便撵了他走吗?她可真是半点没把他放心上。
虽知自己是倒贴,可这贴得这般不服帖,还是让他心酸起来。他觉得自己委屈极了,更不想就这般离了去,反倒离了绣墩,往这拔步床的床沿坐了上去,一瞬间同于小灵近在咫尺。
于小灵还未及反应什么,徐泮忽的吸了口气,压了眉头,眼神变得凌厉起来:“怎地有血腥味,可是耳朵出了血?!”
于小灵被他忽然说的有些晕,连忙举手去摸自己受了一巴掌的耳朵。可耳朵干爽并无粘稠,连徐泮凑过去看了都说:“并无,可是另一只?”
他言罢,又拉过于小灵,去看她的另一只耳朵。拉扯之间,于小灵忽的头脑一阵清醒。
☆、第二零三章 习武人
难道徐泮说道血腥味是……癸水?
于小灵用力嗅了几下,好像是的。
徐泮已是扭过她的身子,又看了另一侧耳朵,正好顺势将她半揽在怀中,鼻子在她身侧嗅起,疑惑道:“那是哪里来的血腥味?”
徐泮自然想不到,是那月经初潮的气味,若是知道了,他定不会如此正大光明地探问。
然而于小灵却也未曾理解这初潮的深邃含义,只道:“是癸水血腥味大,不打紧的。”
徐泮怔住了,一双眸子瞪得似铜铃。
癸水……女人家的癸水?!
她怎地如此直言不讳?!
自小在军营里摸爬滚打的徐泮,恐怕比于小灵对于癸水还了解几分,此时在军营那些粗汉口中听来的混话,好似开了的水,呼噜呼噜全冒了出来……
忽然觉得耳朵烧了起来,不过几息的工夫,面颊也着了火。他手里握着于小灵的手并未有任何动作,可他却觉得似被挠到了手心,惹得他心头痒痒的火起。
最最关键的是,她还不明所以地,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看……
脸红心跳的感觉让徐泮有些慌乱起来,他连忙松开于小灵的手,低哑着声音道:“我去喝些水。”
“哦,去吧。”于小灵眨了眨眼,心想这屋里没有冰,又关了窗户,可不是热么?不过这孩子热的还挺厉害,脸都红了,从前可没见他这样过……
红了脸的徐泮,喝了一大杯水也没能缓过气来,反而觉得那些年听来的混话,在脑子里叫嚣的更厉害了。眼角扫见于小灵半坐在拔步床上,身上只穿了轻薄的乳白色衣衫,手脚俱露在外头,白皙小巧,我见犹怜。况那种薄透的料子,不经意便贴了她玲珑的曲线,起起落落的,看的徐泮一时心猿意马起来。
面上的热意未减半分,却忽的暴增一倍分流往下而去,瞬间就到了小腹……
徐泮心头大惊,连忙当下手中的瓷杯,连脸都不敢转了,当即慌乱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走了。”
他突然的辞行,让于小灵颇为意外,竖耳听见外间已无雨声,想到他过多逗留委实不便,便点了点头,道:“你去吧。”
她话音一落,徐泮便“嗯”了一声,大步离开了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于小灵眨了眨眼。
“真是来去匆匆,会武功比有法力还便利……”她嘟囔了几句。
出了门的徐泮,在墙角的树后招呼了跟来的邵班一声,便脚下发力,飞身出了于家。
邵班同他一道翻身出了于府,转眼就看到自家伯爷并未走远,正在墙下的一棵树下,半弯着身子,椅在树上。
他那棱角分明的侧脸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紧促而紊乱,邵班看着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道:“伯爷,可是出了什么事?!”
能出了什么事,不过是徐泮自己身心不宁罢了。可他哪里好意思说,默了一默才道:“无事,歇会儿再走。”
不歇是不行的,以他如今这副情形是万万骑不得马了,便是方才走路,也是强撑着才没出现异样。
只是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嘶哑中还带着几分干渴的意味,邵班见了,不禁疑惑起来。
潮红的面色,干哑的声音,以及微微弯曲的身形。邵班眉头一挑,忽地明白过来。
他有些发愣,一息怔住,目光不由往血气方刚的自家伯爷腰腹以下打转。
只是徐泮弯着腰,衣摆向下飘去看不出什么来。邵班想了想,又回到树下拴马的地方取了水囊过来,他低声朝徐泮道:“伯爷喝些水吧。”
徐泮没说话,也没看邵班,直接接过水囊,咕噜咕噜喝了个底朝天,喝完才觉得身体稍微舒适了一些。
邵班一直在一旁看着他,没说话,心里转了好几圈,才压低了声音琢磨着说道:“伯爷还是配个丫鬟吧,毕竟……这在大户人家也多是有的。”
若他只说前半句,徐泮还有些不懂他的意思,可他又犹豫着说了后半句,徐泮立马明白过来了。
邵班说的不错,大户人家的少爷,成亲前大多都配有通房丫鬟,那是教了少爷通人事用的,不至于少爷等到新婚时手忙脚乱。
往前,他是习武之人,不便尽早的破掉精气,一直没有通房,也没人说什么。可是往后,他心里有了那个人,哪里还看得上旁的女子。不要说通房丫鬟,便是近身伺候的,他也是觉得难以忍耐的。
因而邵班此时说了,他也只是冷冷的回道:“不需要。”
邵班暗道,小伯爷和先去的伯爷果然是父子二人,一样的用情至深,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然而徐泮心里想的事,邵班却是猜不到的。
此时徐泮忽然觉得前路有些渺茫。他想到那人儿答应嫁给他时,他说的话了。他是求着她嫁给自己的,他说哪怕他把这场婚事当做是一纸契约都没有关系。
那既然是一纸契约,只要她没说愿意,他又哪里敢动她分毫?
他眼睛不住往自己下身瞟了瞟。若是日后她嫁过来,日日在他身侧,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欲火焚身,而憋出毛病来……
徐泮干咽了一口吐沫,神思有些恍惚。他这算是……自己挖了坑,自己跳进去了吗?
徐泮和邵班各怀心思,又各自沉默。直到徐泮这里全然消停下来,二人才牵马离开了。
于小灵自然不晓得徐泮这里发生的事情,只她知道,次日徐氏便下了帖子,两天之后,就带着刚嫁了人的程默意到了木鱼胡同。
程氏这里得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徐氏那边又请了程氏的亲侄女说和,这一次终于相谈甚欢了。没过几天,徐氏便派人过来传话,说是定下了六月中的好日子,过来正式提亲。
千头万绪都顺遂起来,虽然程氏又开始担心徐泮会不会命过于硬了,毕竟他无父无母,连祖父伯父都没了,不由不让人想到这一层,可于小灵自有办法治她,只消说青潭法师都觉得这是天作之合,程氏便也没二话了。
六月十六是个宜纳彩的好日子,木鱼胡同于府上下已经好久都没有办喜事了,程氏怕于家那边来了人,自家再手忙脚乱的出了差错,便从北程把程默泽叫了过来。
☆、第二零四章 穿堂风
实则程默泽前一天就已是过来帮忙了。
他过来帮忙,还带过来一个喜讯,说是闵氏上月诊出了喜脉。因着之前,她胎做的不稳,便没有四处告知,如今已是有近三月身孕了。
程家一向子嗣不兴旺,南程北程都是一样的,如今闵氏有了身孕,自然是人人替他们高兴。
程氏还专门嘱咐了程默泽:“可要好生对待你媳妇儿,她这可是头一胎,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好。你母亲不在此处,祖母又年纪大了,你自己可多上些心。”
程默泽自然是连声应下的:“姑母放心,小侄心里有数。”
他这般快的潦草应下,程氏却是不信。她这个侄儿对后宅的事儿并不怎么上心,倒是多在外头与朋友一起吟诗作赋的。
不过程氏想着程家有吴氏坐镇,程默泽身边也没个姨娘什么的,后院还算素净,闵氏这一胎定是能安安稳稳生下来的。
程氏与程默泽说了回话,便让他往前头去寻于清杨去了。
程默泽应声去了,这会儿日头晒的紧,他又一向着重面相,不愿自己晒成田间老农一般,不由便加快了步子,甩得腰间的环珮铃铛作响。
他这般快步地刚出了惜芙院没多久,便在拐角处,与一人差点撞到了一处去。
还没看见来人的样子,香风已是扑了过来。鼻前环绕着来人三千青丝间飘散的苏合香的香气,程默泽微微一嗅,当即敛了心神,心道自己竟撞上一位姑娘家。
他目露柔光,连忙伸手扶住来人的肩头,触手一片温热圆润,程默泽连忙抬眼看去,见竟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家。
这位姑娘长得倒是珠圆玉润,面若银盘,腮若桃瓣,不知是不是走得快了,香汗微出,粉嫩小巧的鼻尖,隐隐有细密的汗水渗了出来。
她的睫毛很长,浓密如同羽扇,眨眼之间睫毛扑闪,然而却挡不住那一双明亮的水眸。
程默泽一时,挑着眉头看住了。
那姑娘见被他扶住肩头,又贴在他身前不远处,呼吸之间隐有男子的气息环绕,当下颇有些慌张,低声道:“小女子失礼了。”
这管声音甚是好听,宛如清晨的鸟鸣,婉转之间带着轻柔之美,听得程默泽眸中染上一层暖色,不禁柔声道:“姑娘没事吧?倒也是在下方才走得快了,冲撞了姑娘,合该向姑娘赔罪才是呢!”
他温声细语地道来,言罢,却见那姑娘慌忙着道:“同程公子无关,是小女走得快了。”
听到她叫自己程公子,程默泽还真是有些诧异。他飞快地挑了一下眉头,目光又在这位不敢直视他的姑娘脸上绕了一圈,好似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不过他这个人向来开朗,也不觉得认不出人家气氛尴尬,只轻笑说道:“姑娘认得我?我说怎得见姑娘这般眼熟,不知姑娘是……?”
“小女崔氏乐苑,曾经在王家长孙的满月宴上见过公子一次。”崔乐苑飞快的扑闪着浓密的睫毛,抬眼往上瞧了一眼程默泽。
见他近看远看都是一样的风姿出众,想起在王家那一回,远远的看到他与人谈天说笑,举手投足见都是优雅从容。
她还听说他是北程的长房嫡孙,家世高等,人品尊贵,学识更好,已是在举业途中了,更有童生式那会儿,可是为程氏考了一个案首回来的。
崔乐苑想得心跳飞快,面色酡红微现。
程默泽也顺着她的话,回想了一下在那王家的情形,约莫记得有这么个人,却想不起来具体的了。
既然这位姑娘对他这般记挂心上,他不识得人家的事,自然不好说破。于是他笑道:“原来如此,姑娘记性可真是好,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了。”
“哪里,哪里,公子贵人多忘事而已。”崔乐苑听他轻笑,声音有些低?但却醇厚地都绕进了她的耳朵里,不由面色又有些发红,半低着头轻轻说道。
她这番羞涩的小女儿态,程默泽哪里看不出来?虽他如今只有闵氏一妻子,可却也有两个通房丫鬟。与友人在外吃酒作乐,更是难免与三五歌姬把酒言欢,女人家的事,他可通晓不少。
看样这位姑娘很是心仪自己,程默泽在心头暗道。他此刻有种说不出的喜悦,毕竟他也算折服了一位小姑娘,而这小姑娘又不似自家妻子,对他总是保守持重,连红了脸的时候都不多,是一副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模样,无甚趣味。那两个通房也是自小伺候他的,再没今日这位崔姑娘这般,小脸红扑扑的好似熟透的樱桃,水润晶莹,饱满多汁。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没过一会儿,便有一个小丫鬟,快步地跑了过来。
“姑娘,帕子奴婢捡回来了!”那丫鬟跑的满头是汗,并未看见程默泽,只扬声喊道。她喊完瞧见自家姑娘正与一男子站在一处,不由愣了一下,没了言语。
“崔姑娘帕子掉了啊?”程默泽眼睛转了转,轻声问道。
方才自家丫鬟乱喊,崔乐苑已是有几分不自在了,而程默泽又突然问了她,这让她不由就有些面色发紧。
其实方才,她是听到脚步声和环珮声才松了帕子的,那边一阵阵穿堂风急得很,一下就把帕子吹远了去,而她这边又快步往此处走来,才有了这一场不期而遇。
然而这些她哪里敢说?说不得,憋在心里,便免不了面上有些不自然了。
眼明心亮如程默泽,一下子就看了出来。他眸中有了好奇之色,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崔乐苑,忽地笑了,日光铺洒下来,照得这个笑容极为耀眼。
崔乐苑被他的笑晃了眼睛,愣神之间,只听他低低说道:“在下告辞了,若是有缘,自还能再同姑娘相见。”
程默泽言罢,不再逗留,低笑了一声,错开身子,大步离去。
有缘再见?!
崔乐苑忽的眼睛亮了起来,回神再去寻他的时候,已是只剩下那人转身之间,竹青色长袍下摆,甩出的一个优雅的弧线了。
☆、第二零五章 娇喘声
六月十六那日,于府喜气洋洋。
程氏如愿以偿的见到了这位她未来的女婿,她本以为,舞蹈弄枪的人大多五大三粗,却没想到这位小伯爷竟是如此精瘦干练、英俊不凡且举止有度。
若他不是那上战杀敌的人,该是多好啊。
程氏在心里半推半就地纠结着要不要接纳这位女婿,可她这样的想法根本也是没有道理,要知道形势比人强,这位小伯爷女婿,是不接纳也得接纳,接纳也得接纳。
与程氏一样心里有些奇怪的,还有于清杨。
上一次见到徐泮还是在于秉祖的吊唁上。他想起那一回,这位小伯爷便叫了自己伯父,若他当时没有这般称呼,自己还要朝他行礼,那么,此时他送上门来当女婿,于清杨定会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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