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塞拉斯闪身离开了原地,安柏这才气急败坏地起身,却又因为高跟鞋的缘故扭了脚,膝盖撞到了茶几的尖角,钻心的痛:“该死的,难道这里都没个下人的吗?他们全都死到哪里去了?!我明天就让他们全部给我滚蛋!”
查理斯头痛地朝安柏扬手,“你自己去把温莎的私人印章收起来,其他的东西一概不要拿!”
安柏愤恨地提起裙摆朝楼上走去,打开门的一瞬间,她看到刚刚在凯瑟琳身边的那个银发吸血鬼正坐在自己的躺椅上,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个金色的印章。
温莎堡外的光芒成为这间房间里唯一的微光,从窗台上流淌,攀爬上凯厄斯的裤腿,照亮了他的侧脸。安柏不知怎么的,看着这个惊艳绝伦的男人,想起了之前被自己气跑的历史学老师讲过的话,希腊传说总是用那些绝美到连时光都惊叹的少年来解释各种鲜花的生死和由来。
因为他们都一样,美得不近人情,几乎让人绝望。
“你是打算找这个吗?”凯厄斯晃了晃手里的小玩意儿,深玫瑰红的眸子冰冷得像宝石,阴冷无比,仿佛那些来自千年前的黄金眼镜蛇的眼睛。然后,他直起身子,银发晃动在身后,比微光更璀璨:“我很好奇,这真的是你的东西吗?”
那是刽子手即将开始杀戮的光芒,安柏却挪不开脚步去逃跑,凯厄斯的声音好像有魔力,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动弹和思考。
“我知道你是什么……”她如同梦呓一样说出这句话,凯厄斯挑起眉毛,艳丽阴森的笑容绽放开,虚幻得如同昙花:“是什么?”
“吸血鬼。”
“那你怎么不跑?”凯厄斯眯起眼睛看着她问到。“我知道是凯瑟琳让你来杀我的,我们可以……谈一下……”安柏说话都不利索了,凯厄斯那种寒气森森的危险气息让她如坠冰窖,但即使这样也让她几乎挪不开自己的眼睛。斯蒂芬是对的,人类总是太过容易被诱惑。
凯厄斯勾开一个让安柏不寒而栗的笑:“你要跟我谈条件?”
“是……现在温莎是我们的……凯瑟琳什么都给不了你。”安柏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快速说道,“你们是皇族,我们也是,我们可以合作。你答应离开凯瑟琳,我们会保证你们所有的食物供应。”
然后,她眨眨眼,双手抱住自己光/裸的手臂缓慢抚摸了一下,尽量放软声音地补充道:“你想要谁都可以,任何人。”
“这就是你的条件?”凯厄斯的笑意越来越深,眼神却不知道在看哪里。安柏认为自己的条件是任何吸血鬼都难以抗拒的,他们要的不就是血液吗?
“不管凯瑟琳给了你什么,我能给的,一定比她多得多。”安柏咬咬牙回答,“你拥有了我,就等于拥有了整个温莎,你们在英国会很自由,要什么都会有。”
“只要你答应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安柏最后说道,眼里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叫做崇敬和迷恋的神色取代。她从来都是最懂得如何利用自己优势的,人类的皇室和吸血鬼比起来是这样不值一提,凯瑟琳那样的人都可以得到,为什么自己得不到?
何况,她从来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这次也不会例外。只要是安柏想要的,她总会有!
这时,安柏突然被头皮传来的一阵剧痛逼得叫出了声,她慌忙伸手去抓,却摸到了一片坚硬冰冷,仿佛一块花岗石。
“你妈没教过你不要随便勾引男人吗?”
凯瑟琳阴恻恻地说出这句话,将安柏揪住头发朝旁边丢了出去,抓碎了一手的柔软珠翠。阿道夫趴在床上看着直发笑,好像觉得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格外好玩。
“是你?!”安柏惊惧地朝墙角缩去,慌乱地朝门外看去,试图找到塞拉斯的身影。
“看什么?你的小保镖?”凯瑟琳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语气也可以尖酸刻薄到这种程度,“他大概正在朝简跪地求饶吧,毕竟你也尝过那种滋味不是吗?至于你,我们俩之间的帐还没算完呢,亲爱的表姐!”
她很生气,非常生气。从她站在门口,听着安柏朝凯厄斯诱惑性地谈条件,暗示性地轻抚过她自己的身体开始,一种极度的愤怒就从心底里蹿腾起来,很快就把她的理智几乎烧个一干二净。
阿罗他们是对的,每一个吸血鬼,不管你平时性格是什么样的,只要事情牵扯到你的伴侣,根本不会有吸血鬼能保持冷静,更何况是一个新生儿。
是,凯瑟琳知道凯厄斯根本不可能会搭理安柏的鬼话,但是那种发疯一样的嫉怨依旧让她怒不可遏。而且安柏说得对,从小她就是赢家,凯瑟琳无论和她比什么都是输,最后被她赶出家门,孑然一身。
只要自己有的,安柏总是能轻而易举地从自己这里抢走。
家族,荣誉,头衔,地位,一切的一切。
这些随着时间的推移,凯瑟琳可以选择不在乎,毕竟她从来没喜欢过这里,如果真要她回温莎当守护人,她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但是,安柏怎么可以连她最后在乎的人都要抢?!
“你想干什么?!”安柏冲她大喊大叫,捂着头颤抖成一团。眼前的女人美到妖异,好像那些神话里专门迷惑人心的女妖,但是眼神却带着一种黑色的恐怖,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自己撕碎。
这个样子,她这个样子根本和自己印象里的那个逆来顺受的凯瑟琳·温莎完全不一样。
“别动。”
闻声而来的查理斯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手/枪对准凯瑟琳的后背:“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立刻给我……”
仅仅一个呼吸间的事,查理斯就看见那个鬼魅的银发男人来到了自己的面前,苍白修长的手抓上他手里的手/枪,微微用力,笔直坚硬的枪管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形,最后被他夺到手里,轻巧地捏成一团废铁。
凯厄斯抬脚踹在查理斯的肚腹处,看着他整个人一下子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又滑下来,躺在地上嘴角淌着血,眼里满是恐惧,仿佛看见了死亡。
凯瑟琳愤怒于安柏的举动,但是又为自己这样容易的情绪变化而十分无力,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凯厄斯一直以来的感受,因为她现在和他一样,懂了这是什么感觉。
她暴躁地伸手将安柏从地上拎了起来,将她狠狠地朝墙上撞过去,看着安柏因为剧痛而脸色惨白,气息微弱。阿道夫尖利的笑声回荡着,为她加油助威一样。一种报复的快意流窜在凯瑟琳全身,让她有些战栗的愉悦。
自己和以前,真的很不一样了。
“你妈没教过你不要动别人的东西是吗,我来教你好了!”她凶狠地朝安柏咆哮着,手上的力气几乎将安柏的肩骨掐碎,“还有,你们当初就是故意开着车出去的,好看着我妈妈就这样死掉是不是?!你说啊!她对你们这么好,你们这群杀人犯!”
“你们到底还替斯蒂芬他们做了些什么?!”
阴暗幽光下,凯瑟琳亮到发怵的眸子好像出鞘的刀锋。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背景音乐泰勒斯威夫特的《look what you make me to do》复仇类型的歌曲,超级合适
又是一次几乎万字的更新,从上午十点半码字到现在……除了吃饭就没动过快十个小时……我去跑步了,感觉再这样下去人都要废掉了。
后面更新不定,太累了……
差点忘了说,玻璃舞厅是我瞎编的,但是爱德华八世和辛普森夫人是真的
☆、Chapter sixty seven
我不知道是何时何地,看见了你怎样的风姿,听到了你怎样的谈吐,然后就爱上了你,那是很遥远的事了,以至于当我意识到我爱上你的时候,我已经爱了你很久。——菲茨威廉·达西《傲慢与偏见》
塞拉斯曾经有两次觉得自己是真的必死无疑了,一次是被转化的时候,一次是遇到简的时候。
他自认为拜他那位拳击手出身又喜欢酗酒的父亲所赐,自己忍痛的能力不敢说是最好,但是至少是远超正常人的。
但是当他被斯蒂芬转化的一瞬间,那种灭顶一样的痛苦将他这点脆弱幻想摧毁得无影无踪。成为吸血鬼后,痛苦这种东西就变得很遥远了。再坚硬锐利的石头或者钢铁,在他手里都不过是一团软绵绵的物体而已。
直到那个叫简的女孩出现在他面前。
塞拉斯觉得自己把她称为女孩并不准确,她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但是鬼知道她存在了多久。女孩脸上总是挂着那种冷若冰霜的表情,语气里是上等身份的人才会有的高傲和威严,纤柔的身体看起来十分娇小,但是却带着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场。
他猜测简在人类的时候不是个公主也一定是个贵族小姐。
而且应该是个在很严肃古板的家庭长大的女孩。塞拉斯可以理解,毕竟越是古老的家族规矩就越多,不像自己。
只要父亲喜欢的拳击选手没输,他自己的比赛还凑合,家里冰箱里的啤酒还有个复数的量,餐桌上有毒不死人的食物,对门那位码头搬运工车厢里照例有吃剩的番茄牛肉罐头。他完全可以骑着那辆后轮辐条少了几乎一半的破旧自行车穿过几条巷子来到海边,然后不拉刹车地跳下去,直接跌进亚得里亚海的冰凉怀抱。
简第一次出现又离开后的那个晚上,塞拉斯坐在温莎堡的顶楼窗外,盯着大门前的天使雕像喷泉看了一晚上,手指一曲一伸,将那块松动的石子从墙壁里抠挖出来又塞进去,机械而匀速地重复着这个动作。
安柏那种刺耳尖利的声音对自己的敏锐听力来说简直就是折磨,活像个蛮不讲理的老太太在拉长了脖子咆哮和发脾气。塞拉斯想用点什么东西塞住自己的耳朵,然后又发现这样根本没有用。骄横无知的大小姐和父亲大吵大闹了几个小时,以死相逼才确保了加冕礼的继续进行。
塞拉斯听得又想笑又想冷哼,心里对安柏的印象更坏了。不明白这样的一个女人有什么值得斯蒂芬他们保护的,大街上比她有天赋有头脑的人一抓一大把。他很快将注意力从那两父女的争执之中抽离出来,继续想着自己刚刚在想的事情。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塞拉斯才惊觉自己的一身都被湿重冰冷的露水弄湿了,从因为水汽黏腻成一绺一绺的金发到裤管的缝线边缘,都是一层浅浅的湿意。他甩了甩头,让水珠从自己头上飞散出去,心里却还在琢磨这样一个古怪的小丫头到底是怎么养成那样的性格的。
他带着这个自己都没意识到竟然占据了他思维这么久的问题,从温莎堡顶端一跃而下,像只坠落的白鸽,轻盈漂亮。
通知完查理斯的私人飞机飞行员后,塞拉斯一路从人少的地方开始往回赶。因为几乎整个皇家的人都为了这个舞会聚集在一起了,温莎堡里的红衣巡逻队人数比以往多了两倍都不止。
面前的一队巡逻队过去后,塞拉斯没有再往前,而是停在了原地。
因为这条几乎被重瓣一品红染得血红的道路尽头,站着一个黑色的幽灵,简。
红色着魔般地肆意艳烈在两个吸血鬼的中间,铺了柔软地毯的水洗石路好像一柄天平,一边是黑色的简,一边是白色的塞拉斯。
简的眼睛里盛着高傲的怒火,仿佛看到了死敌,塞拉斯不明白自己有什么让她这么憎恶的地方。这个念头很不对劲,塞拉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敌人面前想这么多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明明让对方无法集中注意力是自己的能力,什么时候变成自己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走神想别的了。
直到简的手从身后掐住自己的脖子时,塞拉斯才是真的觉得走神是会害死人的。这个小丫头一如既往地狠得不可思议,但是却并不让塞拉斯感觉到恐惧。他对自己这种奇怪的不设防状态感到迷惑,想不通是哪根神经出了问题。
简的烧身术如意料之中的那样降临,塞拉斯跪了下去,像个臣服于黑色女妖的白衣骑士。
他在那致命的虚无火焰里挣扎,周围那种浓重的红色开始激荡翻腾起来,将塞拉斯的视线全部吞噬占据,然后把他毫不留情地重新推回那个被转变的恐怖夜晚。
漫天血红花瓣落到自己身上都带了重量和温度,塞拉斯几乎被焚毁在这样的地狱烈火里,眼前简那锋冷的锐利笑容和鲜红眸子是唯一的存在。斯蒂芬说,吸血鬼的能力都和他们还是人类时的经历有关。自己是因为每次被父亲毒打时,都在拼命想着别的事来减轻身上的痛感,所以形成了这样的能力。
那么,简的能力是怎么形成的?塞拉斯忍不住地被这个问题缠绕住了思绪。
她伸手揪住塞拉斯的后衣领,将他拖起来背对着自己推到前面,声音宛如冰原里绽开的花朵,冷冰冰的甜味撩拨着塞拉斯的感官:“去那个人类女人的房间,敢回头的话,你可以试试。”
哦,她害怕自己那种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的能力,因为那会克制她的烧身术。
简说完,那种剧烈到呼吸都困难的痛苦一下子从塞拉斯身上消失了。花瓣依旧是柔软的花瓣,落在地毯上被践踏成红黑色的污泥扩散开。
他剧烈地喘出一口气,为那种蚀心跗骨的痛苦。两个吸血鬼就这么从大门朝温莎堡里面走进去,巡逻队也没有拦着他们,毕竟塞拉斯已经在他们跟前混成了熟人。
走过那个喷泉的时候,塞拉斯微微转动眼珠盯着那被高高抛向空中又坠落下来的水珠,光洁剔透的表面清晰地倒映出他们一黑一白的身影。塞拉斯发现简真的好小,才到自己肩膀,像个小巧精致的洋娃娃,好像一手就能捏在掌心。
一声短促轻快的笑声从塞拉斯的唇缝里飘溢出来,落在简的耳朵里。
一瞬间的事,那种铺天盖地的痛苦再次席卷而来,将塞拉斯淹没在里面。
“你笑什么?”简严厉地质问,那样的森冷根本不是她的外貌年龄该有的。
“唔……”塞拉斯痛苦地闷哼出声,然后颤抖着背对着简,脸上扯开一个不明意味的虚弱到近乎变形的笑容,“你其实很害怕吧……”
单膝跪地的情况下,一品红的汁液浸染上他雪白裤管的膝部,那是裹上血肉的白骨,刺眼凄美。
“所以,你连看都不……不敢看我……我很好奇……嘶——!”
“你到底经历过……经历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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