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实不相瞒,”玉珩自从认识了季云流,这招打顺着杆子往上爬、蛇随棍上简直得其真传,精髓的不要不要的,舅舅两字被七皇子信手拈来,毫无违和感,“我半月前封王赐了府邸,正正得了舅舅曾任知府的巴蜀之地为封地。舅舅亦知晓的,我从未经商做买卖,而这封地民生作功又颇费银两,好在父皇准许我贩卖巴蜀特产之物……只是我又从未去过巴蜀,不知晓巴蜀有何特产,在此还望舅舅指点一二,让我日后手中的银钱能宽松宽松。”
舅舅两字的称呼,一个“我”字的拉近关系,让沈大人心中流出蜜水,一路甜上喉咙:“殿下,这京中之事沈某不大了解,但这巴蜀之事殿下可算问对人了。”七皇子舅舅连“下官”两字都省却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巴蜀本就民殷地富,土壤肥沃,家家养蚕,不论是民之食粮亦或是丝质绸缎均颇具特色。”
“巴蜀之前进贡了一些蜀绣制品进京,”七皇子顺着道,“我之前得过一两匹,亦觉十分精致。”
沈大人哈哈笑道,“殿下有所不知,这进贡的蜀绣却还不是最好的蜀绣。”见玉珩疑惑,沈大人解释,“进贡之物讲究一个准数,年年要做个准,少一匹都怕掉了脑袋,而越好之物产量越发稀少,今年若将稀有的物品进贡上京了,明年若凑不齐这个数量,那些商贾怕被问罪,所以这进贡的蜀绣还不是最好之物,盐亭县有一种天丝,乃是金蚕吐丝而成的,用这种的丝制成的布匹华美轻薄、丝质坚韧又柔软,当年世间罕见,只因每年产出不稳定,这种东西从未流通在世面上。”
玉珩的目光动了动。
如今巴蜀归他所有,那些天丝就算产出不稳定,年年给季云流做两件衣裳之类的总可以罢?
当下里,玉珩就跟沈大人要了产天丝,供蜀绣的人家姓与名以及各家其他商户。
玉珩问的恭谦有技巧,沈大人有心巴结七皇子,两人一拍即合,你问我来我答你,走到宫门处时,七皇子已经把巴蜀花椒、辣椒之物年产出大约有多少斤都摸透了。
……
太子去南书房求见皇帝,南书房中的太监宫女全数知晓这几日一下朝,皇帝的心情便不好,如今有人来顶在前头,自己等人不用遭罪,禀告通传的小太监跑得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皇帝坐在书案后,看见太子,脸色缓和了一些,放下手上的大黄折子,淡声问行礼后站起来的太子:“你今日来寻朕所谓何事?京中的那些道人可全数遣送回去了?”
“回父皇,”太子低眉顺眼,“这事儿已经办妥,儿臣已经查封了整个东仁大街,那些不肯走、死缠烂打的儿臣也已经抓捕他们打入大牢了。”
“已经办妥?”皇帝沉下了脸,“大理寺逃出来的那两个犯人呢,也已经抓捕归案了?”
太子心中叫苦不迭,这大理寺太不省事了,京中最大的天牢竟然轻而易举就被人给攻陷了,简简单单被救出了两名犯人,还要自己给大理寺擦屁股!
他还有苏三娘子这个可人儿要请求皇帝同意呢,若被搅黄了,定要拿着佩剑冲到大理寺杀他个鸡犬不宁!
“父皇,这贼人颇有些道法,儿臣令人在京中仔仔细细搜查了半月,竟然毫无线索。”太子苦着脸,“不如儿臣让人挨家挨户的搜查?”
“挨家挨户?”皇帝从椅上站起来,站在木踏几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自个儿办事不利还想挨家挨户搜查?扰民滋事这罪你担当的起吗?”
“父皇息怒,儿臣设想不周。”太子能稳固地位二十八年,这认错的态度也绝不是盖的,扑通一声跪下保证道,“父皇放心,儿臣已经让人在城门口加强了戒备,来往之人都全数经过审核,若那几个贼人想出城,必定能一并抓获!”
皇帝就吃太子这一套:“嗯,说罢,你今日寻朕有何事?”
“父皇,”太子心中激动,说话也别扭起来,但他深知皇帝最恨的便是说话吞吞吐吐,一咬牙吐道,“是关于儿臣要娶侧妃之事。”
第二七四章 皇帝发飙
皇帝见他主动提及此事,坐回太师椅上道:“嗯,这事儿你若知晓便最好,民间还有不孝无后为大的说法,你乃储君太子,后代更关乎大昭国之根本,纳侧妃这事儿你亦得上点心思。”
太子受教,连说了一些儿臣之前不懂事罪该万死之类的。
皇帝见他痛改前非成这种模样,了然道:“说罢,你心中可有中意的人选了?太子妃乃你母后所定,你又是个喜欢貌美的,若这人如你意了,那就纳到东宫了吧。”
太子大喜,脸上露出笑容:“谢父皇,儿臣想纳苏家三娘子为侧妃。”
“苏家三娘子?”皇帝脸上火气腾腾往上冒,“你再说一次,你想纳谁?”
太子不敢去看皇帝眼光,心道:父皇你自个儿都重复过了,为何还要我再说一次?
这话太子自然不敢说出来,只好垂首再轻声吐了一次,这次气势越发不稳了。
“你为何就中意了苏家的女儿?”皇帝意外的控住了火气,“苏氏与你成亲八年,你却一直不喜,反而中意了苏氏的嫡亲妹妹,还亲自跑来求纳,这事儿若传出去,你可知天下人会如何讲你?”
太子哪里想到过这层关系,如今听得皇帝一说,脑中也清明了一丝:“可、可父皇,苏三娘子倾慕儿臣许久,日日为了儿臣以泪洗面,儿臣不可负了人家啊……”
“啪!”皇帝再也忍不住,控制不住怒火,一道折子飞了过去,砸到了太子的额头,“你身为一国储君,天下倾慕你的女子何其多!难道只要有人倾慕你,你全数纳回府中不成!”
后宫佳丽三千人,太子觉得只要姑娘倾慕自己,天下的小娘子全数纳回府中也是没有问题的呀。
“延福,你过来跟太子说一说。”皇帝厉声吩咐着年过四十的太监,“你告诉太子,你心中是如何的倾慕于太子!”
太监淡淡然走出来,跪倒在太子面前,扬起头,脸上如耍大戏一般露出痴迷佩服神色:“殿下,奴才倾慕于殿下好些年了,奴才夜夜以泪洗面,盼能伺候殿下左右……”
皇帝手中的折子百发百中,复砸在太子额头:“太子,如今延福倾慕你,你不可负了人家,把人给纳了罢!”
太子被皇帝砸了额头,愣愣站在那儿,好半响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这天都塌了。
太可怖了,他的父皇,一国的万圣之君,这是……疯掉了罢!
竟然让自己纳这个不男不女、老到脸上都成橘子皮了的奇怪妖孽!
玉琤傻呆呆站在那儿,皇帝教子用心良苦,在太子眼中都成疯子了,他几步过去,踹在太子腿上:“娶啊,你怎么不娶!”
延福不愧是在皇帝身边伺候的,他伏在地上,响亮亮磕了一个头,镇定如昔的站起来,而后恭敬垂首退回到原来位置。
太子被皇帝踹倒在青石板上,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吓得喘气不止,此刻天未塌,皇帝就算疯了发飙,他也不能让人把皇帝抓起来。
玉琤张大了嘴巴,哇一声,跪地哭道:“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苏家三娘子可是亲口对你说的,她钟情倾慕你,对你夜夜相思日日落泪?”
“不、不是她亲口对儿臣说的,是、是苏氏……”皇帝在气头上,太子心中惧怕,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伏在地上把苏氏昨日对自己说的全盘说了出来。
“滚回你的东宫去,好好去想想苏氏为何要把她妹妹纳进你府中来!”皇帝又踹玉琤一脚,一脸恨铁不成钢,“皇权之事讲究一个平衡,要一碗水端平了,你可知为何你府中曾歌姬如云,朕都未去管束你?还有出了雾亭一事,为何朕责备的是景王而不是你!”
“为何?”太子下意识的抬首发问。
“蠢货,滚回你的东宫好好想!”皇帝恨不得拿出尚方宝剑捅死了自己这个儿子,眼不见为净!
皇帝大怒,太子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只好连滚带爬跑出南书房。
那狼狈身影看得皇帝心绞痛都犯了,他转首问一旁的延福:“宁慕画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不成?”
“回陛下,宁世子还未曾传消息过来。”延福适才演了那么场大戏,这会儿跟从未发生过一样,上前几步扶住皇帝,“莫约还得等上三天左右。”
“苏家,”皇帝在口中念了一遍,“看来这些年来,苏纪熙的心也大了,太子仁厚,他们便想着法子去欺瞒哄骗太子!以为朕是瞎的不成!”
……
玉珩从沈漠威那儿得了消息,出了宫,直奔君府。
君大爷在君子念陪同季四上紫霞山中时,就让人把府邸搬入了新买的修缮好的宅子内。
他听见穆王亲自大驾光临,提着衣摆赶忙从店中坐马车让车夫快快快的回了府,而后满头大汗的站在大门处亲自把七皇子迎进了府中。
玉珩寒暄两句,开门见山的把沈漠威说的那些特产全数都说了。
君大爷听着七皇子的话虎躯一震、目中泛金,连忙让小厮在旁从旁记录下七皇子所说的这些。
君家从商已久,但是从未做过皇商,南货北卖,北货南贩这种事情本就是商贾的老把戏,他在江南从事的是丝绸生意,产业颇大但是还未做过这些包办的垄断行业,如今有了七皇子的巴蜀之物,还有六皇子的北地之物,简直如虎添翼、如鱼得水。
君大爷听着七皇子说,瞧着小厮那张长长的本子,当下里就说:“穆王殿下放心,在下这就派心腹去巴蜀走一趟好好瞧上一瞧,若产物足够,在下这就去联系商铺与码头。待到念哥儿大婚过后,在下必定会去巴蜀与北地亲自走上一趟,好好勘察一遍两地的货物。”
玉珩点首,重中之中的提了提那天丝,若有必定要全数运回京让自己所用。
君大爷连连点首说明白明白。
“还有一事。”玉珩道,“君家从商已经在大昭各地行走,你可知晓江夏有天灾发生?”
第二七五章 卜出困卦
这事儿君子念回到府中已经向君大爷提及过,君大爷那时连夜派人飞鸽询问情况,如今听得穆王这么问,直接道:“不瞒穆王殿下,君家在江夏没有商铺,在临县倒是有一家成衣铺子,上次念哥儿跟我提及了此事,我便连夜传书去询问了,只是至今尚无消息。”
玉珩闻罢,心中有一丝烦躁。
上一世这天灾造成的后果太大,牵连甚广,全大昭为之动容,这会儿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如同山雨欲来前的宁静一样,让人处处透着闷气。
略略再坐了一会儿,玉珩起身便告辞。
他骑马行在街道上,京中的街道上依旧热闹,百姓偶尔有几个抱怨今年太阳毒辣的,也只是唠叨两句便作罢了。
七皇子坐上马背上一面想着江夏干旱与宁慕画之事一面一路往前,不知不觉到了季府门口。
“七爷,”席善机灵的看了一眼季府侧门,跟在身后小声请示,“需要小的进去告知门房一声,让门房去通传吗?”
玉珩抬首瞧了一眼季府的漆金招牌,微微诧异的同时竟有些安心,这里头有一个知自己懂自己,一切都能与她谈的人。
七皇子“嗯”了一声,吩咐席善:“去罢。”
席善很快跑进去让门房通知季府的老夫人。
老夫人正午憩起来,听得丫鬟的禀告连忙让人把七皇子迎进来。
过门总要有个借口,好在过两日便是一年一度的七夕乞巧节,七皇子坐在老夫人正院中,喝了茶水,将过几日相邀季云流出府观各家小娘子斗巧的借口拿了出来。
老夫人喜于七皇子的知礼数,连个女儿节都亲自上门相邀,她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连连点首:“穆王派人过府知会一声即可,这种小事哪里需穆王亲自前来。”说着就要让人去告知季大老爷,请穆王留饭。
玉珩本就不是过府吃饭的,恭谦婉拒了老夫人邀请,而后再道:“不瞒老夫人,晚辈过府其实还有一事,昨日晚辈得了一件小礼,想要亲手赠予六娘子,这才特意过府而来。”
老夫人觉得自个儿也不是个不开明的,让两个已经定亲的小辈在府中见上一面又不是什么大事,于是又笑着道:“穆王有心了。”说着让身旁的大丫鬟拾月带玉珩去邀月院。
二门的人去老夫人正院禀告后,也已经向邀月院禀告过,七皇子到时,季云流也已午歇起来,梳洗完毕。
外人面前,两人规矩见礼。
而后拾月被夏汐塞了一个红包福身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七爷,”外间的帘子放下来,季云流拉他在椅上坐下,出声问道,“七爷这次过来是有何事吗?”
“是有事,”自家女朋友,玉珩也不含糊,“我今日去了君府,问了问君家大老爷,本以为江夏之事,君家跑商人长年在外的会知晓一些,而他亦说尚无消息。”他瞧着季云流,“我适才在街上走着,有些心绪不宁,总觉有事要发生,所以过府想让你替江夏之事卜上一卦。”
“七爷莫要太过担忧,”季云流倾身伸手去抚平玉珩皱起来的眉心,“这事儿既然皇上已经知晓了,且派了宁表哥过去查探,必定很快就能有消息,咱们且等上一等罢。”
玉珩的眉心没有被季云流抚平,他抓住季云流的手:“云流,我担心这事儿会与五年前的一模一样。”一样的到最后死伤无数,费尽国力财力人力也不能阻止其发展。
季云流见他满面疲惫,知他心中担忧至极,于是问道:“七爷可否告诉我,你适才一路过来,想让我卜卦时,让你见到印象最深的是何景象?”
一顿,她解释道,“卜卦之事不仅讲求时辰,还需心中虔诚,金钱卦虽简便,但以七爷现在愁虑思绪,只怕金钱卦象会不准。”
“一路行来印象最深的……”玉七坐在那儿细细回想,“我那时见到了两人,他们站在一家店铺的牌匾下,正面带埋怨的指天说天气炎热,还说这么热的天气让自己要抬水好几趟去田地中,因而,我便想到了宁慕画在江夏那边的情况。”
123/207 首页 上一页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