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人,你!”
“张维桢,你们张家若是不给我们交代,再做些肮脏手段欺人太甚,我就把这事儿告到大理寺,说你们张家骗婚!”季尚书说完最后一句,甩下庚帖,拂袖而去。
张侍郎牙齿都憋出血,他捂着胸口,拿上庚帖与信物,想一站而起去告假回府好好问问自家孙子,哪里知道,一站起来,直接晕了过去。
当张侍郎被抬出宫外时,这季尚书在当值宫门内亲自甩庚帖退亲的事情自然就被有心的全知晓了。
玉珩吃过午膳,就听得宁石站在案前把这事儿一五一十禀告:“季尚书说张家这是在骗亲,还说要把这事儿告到大理寺去,张侍郎直接气晕过去,是被人抬出的宫外。”一顿,他又道,“昨日张二郎还去寻了季府三老爷,小的派人去查探了一下,是季三老爷在外头置外室的事情被张二郎抓住了把柄,小的正打算把这事儿告知季府大爷,哪里知道昨夜三更时分,就看见季府把那外室给抬进府了,三老爷一边出府,一边口中说自己有个好女儿,要好好补偿季六娘子。”
“让季尚书去把张家告了刑部才好,”七皇子端着甜汤,本不喜爱吃甜食的他,觉得今日的汤特别甜,都甜到心窝去了:“看来,季六自个儿都能把季府把持住了,都不需要我去费心。”
听着自家少爷温柔到都能滴水的声音,宁石鸡皮疙瘩起满全身,简直比受杖责鞭挞还难受。
正垂着头,控制着心神不动摇,又听得七皇子道,“你日后去好好查探下,季六如今住在季府哪个院落。”
这话,让宁石头一次有双腿打颤献上膝盖的冲动。
莫不是……自家少爷还想半夜翻墙不成?!
定了定心神,他终于控制住平静心思,禀告正事和大事:“七爷,秦相今日递了秦羽人写的折子了,但皇上没有在朝堂上追究此事,只是在御书房跟秦相、太子和苏大人商议了此事。”
玉七目光一寒:“继续说!”
“大约只将了一刻钟,三人又退出了御书房,苏大人直接告假出宫,往景王府去了。”讲起大事,宁石声音沉重,“皇上要召见南梁,但南梁昨夜喝毒酒死了。”这事儿,他还是费了一番功夫,亲自去盯梢才知道的。
“苏维桢是不是说南梁是畏罪自杀的?”玉七声音冷肃,“我二哥这招毁尸灭迹做得是越发好了!”
两人在书房商讨着,席善进门禀告:“七爷,长公主进宫面圣了!”
“最后的让长公主保他人头也使出来了!”玉七冷笑更甚,一瞥书桌前的桃花,想到那句‘一字记之曰忍’静下心,“罢了,随他们去,你且给我继续监视着景王。”
“是!”席善听得继续监视,便把一处奇怪事情给说了,“七爷,昨日酉时,二皇子出了府,去了西祠胡同内的一座民宅中,莫约待了一个时辰才离去。小的今日去问了问,那宅子没有住任何人,早已空置许久。”
“空置许久?”玉七前后一想,“他去没人住的宅子做什么?”
“小的也不甚明白。”
“你且继续去让人盯着。”
秦相在衙务部堪堪食用了小厮送来的午膳,就听得皇帝宣召。
那领命召人的公公也是内行,一边引路,一边低声道:“秦大人出去后,长华长公主在万岁爷的御书房待了一会儿,这会儿,万岁爷连午膳都还未用。”
秦相身旁小厮立刻给那公公递红包,秦相低声说了两句,多谢。
皇上连午膳都未用,就召见自己,这事儿,恐怕是大事儿了。
秦相步进御书房,目不斜视,撩起官袍跪地请安。
书桌后的大昭皇帝不抬首,翻着书籍:“秦卿,七哥儿玉珩再过两月也要成礼赐府邸搬出宫外了,你可有合适表字?若有,讲出来于我听听罢。”
秦相深深一震,不敢在皇帝面上表露出来。
这表字,哪个皇子不是由礼部拟定出来,让皇帝选取一个赐予的,如今只经这一事,皇上竟要亲赐表字给七皇子?
他想了想,想了又想,想了再想,谨慎开口:“七殿下心灵通透,勇猛过人,独自从刺客手中逃回来不说,此次受惊受委屈,第二日竟毫不失态的出行道法大会,这份气度,老臣都自叹弗如。”
皇帝停了手中的翻书动作,抬起首:“七哥儿为保存皇家颜面,这份隐忍的心境实属难得。”
秦相揣测准了皇帝的脾气,立刻接着道:“珩字,美玉、璞玉也,七皇确实如这璞玉一样无瑕通透。”
皇帝点头,念叨着“玉珩”两字,自语:“璞玉无瑕,无瑕璞玉。”想了想,看着地上的秦相,“如此,七哥儿不如表字为‘无瑕’罢!”
“无瑕?”秦相放在口中回味两遍,跪地恭贺,“皇上这表字取得贴切无比。”
“秦卿,你起来罢。”皇帝站起来,把一旁的宫人都给屏退,“起来咱们讲讲家常话儿。”
皇帝这架势让秦相战战兢兢站起来,上前两步,去扶从桌案后走出来的皇帝:“皇上,听说你午膳都未食用,可注意身体呐。”
“唉!”皇帝拿着桌上的奏折,与秦相走了几步,“临源啊,我这心里不好受啊。”
这一声自己的表字,让秦相瞬间眼眶通红:“皇上……”
“今日长华来寻我,哭着说想念她阿娘,还说,太祖当年打下这江山,取国号大昭,就是想要昭化兴盛,玉家这皇位世代永传。”
事关大昭开国太祖皇帝,秦相不敢接话。
第八三章 宅子要好
“临源啊。”皇帝拿着奏折轻掷到光洁青石地板上:“这折子上的事儿,你莫要再追查下去了。”
秦相连忙撩官袍跪地:“微臣不敢。”
“这事儿不是太子做的。”皇帝叹息,“今日我看出来啦,不是太子做的,但肯定是我的哪个儿子做的,其他人,也没这个胆了。”
秦相叹息一声,一句话儿也不敢说。
皇帝仰面道:“太子虽不智睿,到底有颗容人之心,他为皇家长子嫡孙,先皇亲赐的太子之位,为大昭的祥瑞,我身后这椅子,只能是他的。”
得一国之君的肺腑之言,秦相眼泪砸在地上:“微臣谨记。”
皇帝看着窗外,又是一叹,很是忧愁:“太子之位是先皇亲定的,大哥儿五岁就被册封为太子,可他的众多兄弟却各个不服他……只有二哥儿一直站于他身后。临源啊,看着他们兄弟相残,我这心里不好受啊。”
“是微臣无能。”秦相老泪纵横:“不能帮皇上解忧。”
“今日为保皇家颜面,为了稳固朝堂人心,委屈了七哥儿……”皇帝转身,看着他,“临源,我本欲把漠北那地封给七哥儿管制,如今来看……还是西南的云南之地封一处给他罢,至于他的宅子,你且让礼部重新选处好的。”
想到七皇子之前请奏要入朝求事做的折子,他顿了一会儿,再道,“传旨下去,且让七哥儿在户部领个差事,让他历练历练,让他成礼之后,每日跟着户部的郑逸菲一道入殿上早朝。”
秦相仰头道:“皇上圣明,七殿下定会感恩在心。”
“我只望他们明白我的苦心,不要再兄弟相残了。”皇帝叹息。
晌午十分,礼部张侍郎是躺着被运送了出去,到底季尚书老当益壮,秦相过来时,他一脸正直的坐在桌案后头批改公务。
秦相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把皇帝亲赐七皇子“无瑕”的表字向季尚书说了,又把选处好宅子的事儿,要封西南属地的事儿全都一一说清楚了。
季尚书听着,目光闪动,请示道:“这表字,下官记住了。可那宅子?下官本按照户部、工部的意思,选了一处宅子,正欲让户部拨下银款修缮,如今皇上的意思是,重新再给七皇子挑过?”
“嗯。”秦相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宅子得再拔上一级,按那皇上亲赐的表字意思选!再则,让户部拨款修缮宅子时,一一问过七皇子再行定夺,皇上刚下了口谕,让七皇子进户部历练,莫约这宅子也是让他亲自处理的意思了。”
按表字的意思来?
季尚书想了想。
无瑕,完美无瑕……
这宅子找成完美无瑕的,可还真不好找了!
季云流今早刚起床不久,还未用早膳,就看见林嬷嬷捧着两个箱箧走进来,脸上表情复杂:“姑娘,这是……这是三老爷让小谷送来的,说是给姑娘买些小玩意儿。”
在季六的示意下,林嬷嬷把箱箧打开,一开,里头闪亮亮的东西吓了她一跳:“姑娘,这……”
里头不仅有银锭、碎银子,还有银票和各种头面、珠翠。
林嬷嬷连忙又把另一个大点的箱箧打开来,里面油纸上整齐放着一盏盏血燕,足有三斤模样。
她瞬间满脸泪水:“老天开眼了开眼了,三老爷终于知道要疼姑娘了。”说着一边用帕子压着眼角,一边交代旁边的红巧,“你且拿着血燕去厨房让马厨娘先炖着,给姑娘备着当午后小点心。”
“送来的谢礼还挺不少,阿爹对这‘挚爱’还真是挺上心的。”季云流随手在满是银子银票的箱箧翻了翻,从里头翻出几支珍珠簪子和翠绿镯子,让拿着血燕的红巧一道带下去,“把这些也拿去,让这院子里的人自己各挑两样喜欢的。”
“姑娘?”林嬷嬷舍不得。
这些都是好东西,寻常人家的姑娘也只有这等面头。
“拿去分罢,人心比银钱重要。如今在这儿,我们也算人生地不熟的。”季云流没了什么兴趣,把手从箱箧中收回来,净了手,又吩咐,“嬷嬷,你今日午后让人去注意注意,那西街那边若是有什么走水伤人的大事儿,你回来告诉我。”
林嬷嬷想了想昨日姑娘问过的西边住人的事儿,应了一声,退出去。
不一会儿,夏汐提着食盒笑盈盈走进来:“姑娘,今个儿厨房做了水晶包,我带了几只过来,姑娘尝尝这味儿合不合姑娘胃口。”
她昨夜才被拨过来伺候的,今早就得了一只珍珠簪子和一只翠镯的赏赐,能不高兴么。
可是比她在老夫人那边半年整的月钱还要多,她恨不得在这院子里伺候季云流终老呢。
摆好早膳,夏汐想起一件事儿,笑道,“姑娘,我昨夜在外头听了些事儿,姑娘可要听着解解闷儿?”
见季云流眼皮抬了抬,夏汐叽叽喳喳就开口讲了:“昨夜三老爷接了一个外室女子进院,三夫人得到信儿的时候,人都已经被接进府里了,三夫人昨夜哭到老夫人面前,又哭回三老爷那边。但是,老夫人昨夜就替三老爷抬了那人为姨娘,把人安置在了和风院,更是一句重话都没有说三老爷!”
季云流垂目笑了笑,静静喝着粥。
这样的事儿都能打听到,这个夏汐在府里倒是颇有些人脉。
夏汐偷偷瞧了一眼六姑娘的脸色,见她没有责怪自己嚼舌根的意思,再开口笑道:“昨夜,大夫都连夜被请到花兰院,三夫人这一气估计气得不轻,七娘子还连夜跑到和风院大闹了一场,据说,当场被三老爷甩了一耳光,然后更是被老夫人一怒之下,禁足了。”
季云流听完整件八卦,看了红巧一眼。红巧聪明了,飞快的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到夏汐手里:“姑娘赏你的。”
夏汐见说了一件事儿,又得了赏,立刻喜笑颜开的福身谢礼。
这样的姑娘,能一辈子伺候,真是太好不过了!
第八四章 整不死你
临退出时,却听得耳边传来季云流不紧不慢的声音:“夏汐,若想在邀月院伺候,头一件事儿就是外头的事儿可以传进来,这里的事儿不能传出去。”
夏汐心头一跳,连忙几步进来跪地磕头:“姑娘,奴婢万万不敢把咱们院的事儿传出半句。若奴婢有半点二心,就让天上神明剜了舌头去。”
这样的以神明起誓,在大昭来讲实为最大最虔诚的起誓了。
“嗯,你放心,你若尽心伺候,我不会亏待了你。”季云流慢声细语,“待在邀月院中,我头一条要的便是‘忠诚’二字。”
夏汐连忙又想磕头,被红巧一把扶起来:“夏汐姐姐还是起来罢,咱们姑娘待人最宽厚不过,咱们伺候好了姑娘,才是咱们做奴婢的本分呢。”
在碧朱手下学了一日,红巧也学会了三分玲珑劲儿来,讲的夏汐连连点头表示忠心。
用过早膳,季云流又带着红巧往正院走。
今日起,就要例行给老夫人请安了,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真是太讨厌了!
老夫人昨夜虽听得大儿子的把那什么婉娘抬了姨娘、过了明路,心头到底不是什么滋味,见谁人来请安都是无精打采的,只是看见季云流,想到道人口中的‘贵人迎进门’抬了抬眉,招手:“六丫头,过来过来,到祖母这边来坐。”
“祖母这是怎么了?”季云流睁着桃花眼看老夫人,“可是昨夜睡的不好?”
老夫人搂着她,看着屋内众人:“你们都先回去罢,昨夜的事儿,让府中的那些下人不能私下乱嚼舌根。”看着欲退出的众人,“老大媳妇,你先留下。”
一干人全都退出门外,老夫人又朝自己一旁的嬷嬷吩咐,“黄嬷嬷,你去我库房中挑支人参给老三那媳妇送过去,再告诉她,人既然已经进来了,要死要活都没用了。”
“还有,再告诉她,让她这个当母亲的好好管管那七丫头,就她老爹的事儿,是她一个女儿能管的?她一个女儿家家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若再像昨夜那样闹上一次,我便禁足到她出阁为止!”
黄嬷嬷退了出去。
老夫人想了一会儿,叹气开口:“六丫头,今日,你伯父就要带着你之前与张家交换的庚帖与信物去退亲了。你莫要难过,张二郎那样的儿郎不是好良配,这亲,咱们退了就退了,如今这事儿不碍你名声,理儿全在咱们这边,你放心,祖母必定再给你找户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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