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伯家里,杨妈妈是来的最多的,且这家到底是奶奶正经的伯父家里,因此杨妈妈的态度很是恭谨。大伯一家也很客套,杨妈妈送上礼物,又说了些闲话,两下里倒是宾主尽欢。
而这时,婷然正在公婆家里,为着公婆今年的药钱打嘴官司。原来,当初分家的时候都说好了的,公婆的医药费由婷然和大伯哥一家平摊。以往,两老也很少生病,基本上也不抓药,一年到头的也花不了几个钱。结果,今年两老都先后得了一回风寒,花了有六七两银子。可把婷然的大嫂给心疼坏了,就是让她出一半,她也不舍得。非要说婷然两口子住的远、侍候公婆时间少,要多出一些银子,自己只肯出二两银子。
可把婷然给气坏了,是,他们是住的远也确实过来的少。可是当初分家的时候,因着老大一家奉养公婆,他们已经占了足够的便宜,家里的田产给他们分了三分之二去,还有老两口的私房也多贴补了老大一家。这些婷然都没和他们计较,如今倒真的是越发的兴头起来了,婷然不差这些银子,可是也不想就这样轻易的随了大嫂的意。
两下里正僵持着呢,就看到门外进来一个邻居家的小子:“大爷爷,你们家来了客人了。”
第二百二十章 首饰
众人一时惊诧不已,亲戚们该来的都来过了,也不知道这回是谁来了?婷然的嫂子还以为是自己娘家来了,连忙出去迎着。结果刚掀开帘子,就看到大门口停着一辆陌生的华丽的马车。然后四五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打扮华丽的贵夫人过来了。婷然大嫂连忙上前赔笑:“不知这位太太是从哪来的?”
谁知那人听了这话,连忙躬身笑道:“奶奶客气了,实在当不得。奴婢是京城沈统领府上的,奉我们家奶奶的命来给我们姨奶奶送些年礼。”
什么这个奶奶那个奶奶的,婷然大嫂正云里雾里呢,就看见二弟妹从屋里出来,惊喜的问道:“在屋里听到妈妈的声音我还以为听岔了呢,出来一瞧,果然是杨妈妈来了!外面冷,妈妈快些屋里请。”
杨妈妈见了婷然,恭敬地行了一礼,笑道:“姨奶奶一向可好?”婷然连忙走到她跟前将她托住:“我好着呢,原本还想着过了年有空的话去看看堂姐。没想到倒是堂姐先惦着我,派妈妈来看我了,走,咱们进屋说话去。”
说完,拉着杨妈妈的手进到了堂屋里头。屋里的众人见了杨妈妈,先是有些疑惑自家什么时候有这样富贵的亲戚了?待听清楚,来人不过是婷然堂姐身边的婆子,更是咂舌不已。一个下人就打扮的这么富丽堂皇了,真不知道主子该是什么样?
只是大家不是都说自家这个儿媳妇和在京城做官太太的那个林家姑奶奶关系不好吗?怎么这会子,又打发人过来看儿媳妇?
许是知道她心里的疑惑,杨妈妈行了礼之后在屋里的一个凳子上坐了,笑着对婷然的公婆说:“我们奶奶虽然从小没在家长大,但是统共就这么两三个姐妹,心里一直都是亲近的很。只是这两年杂七杂八的事多,节礼什么的都是让我们舅老爷给顺便捎回来了。没成想,到会让一些人以为我们家奶奶不记挂几个姨奶奶。这话可当真是错的离谱。这不张家村那一家子就欺负我们那个堂姨奶奶好性,觉得娘家不会给她撑腰,一个劲的磋磨姨奶奶。结果想必大家也听说了,落得一个人财两失的结局。不过我们奶奶说了,您家是不会这样的,您家里的老爷是有功名在身的,又教出一个秀才儿子来,定然是讲规矩知礼仪的家庭,自然不会像张家的那对公婆一般蛮不讲理的。”
这话让婷然的公婆尴尬不已,便是一旁的老大夫妻也有些讪讪的。杨妈妈看了这样的情景,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又对婷然说:“老奴带了些东西过来,是我们奶奶特意给姨奶奶预备的年礼。东西不少,不如就让老奴给姨奶奶送到家里去吧?”
婷然的大嫂还想沾点便宜,当下接口:“不如直接就放到这里好了,也让爹娘和我们开开眼……”
话音未落,就在公公的瞪视下闭声了。婷然的公公毕竟是考过童生的人,比旁人都清楚,林家的状元公现在不过二十出头,已经是正四品的高官了!二儿媳的那位堂姐听说是堂堂的三品诰命。以前他是真以为二儿媳和这姐弟两个关系不大亲近,因此才偏心长子一家。
如今眼见着明显不是这么回事啊!他自然不能再糊涂下去,这么大的靠山应该紧紧的巴结着才是,怎么能轻易得罪了?
因此,他当下开口道:“老二家的,既然是你娘家亲戚给你送东西,那你就赶紧回家去吧。听说状元公今天也回来了,放好东西和老二回娘家看看,有什么帮的上忙的。至于你嫂子说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我还有点私房,这个钱不用你们兄弟们出。”
婷然听了公公的话,便带着儿子和相公一起回家去了。待看到悠然给她的东西,也是被晃的不轻。到了初一那天,果然拿这些东西穿戴一新,在村里很是出了一把风头。她的大嫂虽然很是嫉妒,但是就连婆婆在她手里都没占到什么便宜,也不敢再要强了,只敢在背地里嘀咕两句。
悠然打发走了杨妈妈一行,便在家里忙起年下的事情来。皇帝进了二十就已经封笔了,衙门里也都放了假。御林军虽然还要分班当值,作为统领的沈泽其实大可不必每日都去衙门的。但是他做事一向勤谨,不论刮风下雨,每日都要过去一趟,只是时间上总没有平时那样紧张,早点晚点的都无碍。难得清闲一下,今日小年也没人到处走礼应酬,沈泽便窝在屋子里陪儿子玩耍,悠然在一旁盘账,一派安闲甜蜜的景象。
前些天不是下雪就是刮风,外头一直冷的很,悠然已经将康泰拘在屋里十来天了。康泰和爹爹玩了一会,就指着外头想要出去玩。正好今日是个大晴天,外头也没什么风。沈泽便说:“趁着天气暖和,我带这小子出去转转,也省的在家里闹腾你。”
悠然笑着点头:“你想去就去吧,给他穿的厚实些,下午早些回来。”
沈泽抱着儿子先去衙门转了一圈,见没什么事情心里踏实了一些。当值的几个将领见了虎头虎脑的康泰不免都夸赞一番,有那第一次见的少不得送上一份见面礼。沈泽笑道:“原是因着这小子在家里闹腾,我才带他出来松散松散,没想到竟然偏了大家的好东西。”众人纷纷大笑。横竖这东西都是有来有往的,沈泽以前见了他们的孩子也都给了东西,因此众人都没往心里去。
在衙门待了小半个时辰,沈泽便带着康泰往回走,想起自己在一家银楼给妻子订的首饰,特意让车夫拐了个弯到了京华大街上。
沈泽刚进到银楼里头,就见铺子的掌柜像是见了救星一样,连忙小跑几步迎上来:“沈大人,您可来了。这位夫人相中了您订做的首饰,非要出钱买下来……”
这时从柜台前头传来一道女声:“原来这首饰是沈统领定的?”
第二百二十一章 乐珍
这声音很是耳熟,沈泽抬头一看不是旁人,开口的正是乐珍公主,当下行礼道:“微臣见过公主千岁。”这话唬的一屋子人吓了一跳,纷纷跪地行礼。那掌柜更是惊得头上出了一头的冷汗。
乐珍理了理腰间的璎珞:“算了,本公主微服出行,就是不愿弄这些繁文缛节,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都杵在这里碍我的眼。”听了这话,大厅里的可人纷纷都走掉了。传言这位公主脾气不大好,还是赶紧走了为好。要是一不小心惹怒了这位金枝玉叶,那可就是欲哭无泪了。
客人们能走,掌柜的却是不能走啊,他擦擦额头上的汗,赔笑道:“小的眼薄,不知道是公主殿下驾临,若有冒犯之处请殿下赎罪。”
乐珍扯了扯嘴角,看向沈泽:“行了,既然正主来了,本宫只跟他理论就是。”那掌柜求助的望向沈泽。
沈泽看了一眼那盒子,微微一笑:“这套首饰也没有多出彩,没有想到公主能看中。既然公主喜欢,那便只管拿去好了。”
听了这话,乐珍眉毛一挑:“本宫还以为,这是沈大人为夫人定做的心爱之物呢,没想到沈大人竟然这样大方的就让出来了。”
沈泽笑笑:“公主误会了,内子不大喜欢赤金首饰,这一套首饰是给臣的岳母定的,充作年礼之用。既然公主喜欢,那就只管拿去,臣再另外选一套也是一样的。”说完,就让掌柜的把东西给公主包起来。
谁承想,乐珍又说:“既然这是沈大人给岳母定做的首饰,本宫就不夺人所爱了。沈大人对岳母都这样周到,想必对妻子更是呵护有加吧?只是听闻沈夫人不大贤良呢,沈大人至今连一个通房都没有。要不要本宫送两名美女给沈大人?”
这是一个公主该对大臣说的话吗?旁边的银楼掌柜和伙计恨不得此刻自己变成了聋子一句也听不到才好。
只见沈泽淡淡的回道:“多谢公主关怀,不过公主误会了,臣的妻子向来是贤良大度之人,是臣向来不喜女色罢了。”
康泰一直被沈泽抱在怀里,这屋子里装饰的富丽堂皇的,小孩子喜欢鲜亮颜色,一直左瞅瞅右看看的,觉得新鲜的紧。间或还轻笑两声,乐珍看了一眼康哥儿,道:“这孩子长的倒是与沈大人挺像的。”说着,还走上前,摸了一把康泰的小脸。
许是乐珍的神色不对,康泰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对着美人流口水,而是哇哇大哭起来。这让乐珍很是尴尬,不由的在心里咒骂:这个臭小子!
沈泽顾不得搭理他,连忙哄起自家儿子来,康泰指着门外,一个劲的要走。于是沈泽向乐珍急急的行了礼,便出去了。至于东西,以后抽空再来取吧!
从银楼出来,沈泽原是预备直接回家的。康泰却指着斜对面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喊着:“要,要……”沈泽无奈,便带着他去摊子边上,小康泰年岁不大主意不小,指着摊子上的小猴子小兔子和一个大金龙喊道:“都要都要。”沈泽让小厮付了钱,自己抱着康泰在一边等着。摊主刚做好了一个小猴子准备递给康泰,康泰伸着小手去接,这个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
只见几个身着侍卫服饰的人骑着高头大马,一边疾驰一边吆喝:“公主出行,都让开。”所到之处弄倒了好些摊子,但是马上之人丝毫不顾忌这些。糖人摊主受惊之下手一哆嗦,小猴子便掉到了地上,康泰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只是此刻摊主却顾不得做糖人了,手忙脚乱的开始收摊子,生怕这谋生的摊子被那些人给糟蹋了。沈泽一边安抚康泰一边让两个小厮帮着摊主将摊子收到里头。沈泽看到周围的摊主们无不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那几个被弄坏东西的也不敢声张只能是忍气吞声,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又过了一会儿,一辆红顶珠缨八宝车徐徐驶来,沈泽看那马车上的标识便知道这是乐珍公主的仪仗,想来这马车定是来接她的。他勾勾嘴角,京城的公主里头也就只有这位公主行事会如此肆无忌惮了。果然马车行到对面的银楼处便停了下来。只是让沈泽疑惑的是,从车里下来一个男子进到了里头,径自进到银楼里。没过一会,男子便和乐珍一起出来上了马车。
只是这与乐珍公主共乘一车的男子却不是乐珍公主的驸马,也不是生人,正是太后的娘家侄孙周瑞。说来周瑞和自己的小舅子当初还颇有一些过节,只是后来听说他谋了外任到江南那边当官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再想到刚才这人和乐珍公主亲密无间的样子,不由的皱眉:乐珍公主一向跋扈,听闻她不满皇上指的驸马很久了。只是本朝公主虽有养面首的先例,但多是私底下的行为,大家睁只眼闭只眼的就过去了。少有乐珍公主这样明目张胆的!还有那个周瑞,听说也是有妻室的,如今却做了公主的入幕之宾,亏的还是饱读诗书进过翰林院的人呢,当真是有辱斯文!
不过这终归是别人的事,其中又牵扯到当朝公主和太后娘家,沈泽也只能回家和悠然说了一通,对着外人则是一个字都不好说的。悠然听了沈泽的话之后,也是暗自慨叹谁说古人含蓄保守了,这婚外情都摆到明面上来了。只是公主这个做法也不知道将驸马的面子放到哪里去?转而又想到乐珍公主的驸马不过是寒门出身,没什么根基,或许这也是乐珍公主这样大胆的原因吧!
夫妻两个不过是议论了一会子就丢到一旁了,自家还有许多事要忙活呢,也没那功夫总盯着别人家看。至于定做的首饰,乐珍看中的那套还真是给林母定的。而沈泽给悠然的是在一家翡翠铺子里定做的翡翠首饰。
第二百二十二章 薨逝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转眼之间事态就已经向着不可描述的地步发展下去了。周瑞的妻子知道了丈夫和乐珍公主的事情以后,趁着两人在周家一处别院幽会时,带人闯将尽去将周瑞扒光了扔到大街上了。她虽然碍于乐珍公主的身份没对她动手,但也是对着她冷嘲热讽了一通。乐珍大怒,一鞭子下去将周瑞之妻抽倒在地上,把对方两个多月的身孕给抽没了,最后又因为大出血,就那么没了。
周瑞的妻子也不是无名之辈正是庄姝的外祖母冯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虽然身上只有末等的乡君品级,但也是正经的宗室女好不好?算起来也是乐珍的族妹,结果呢,你身为公主之尊,先是勾搭人家的相公,接着又把人给抽死了。
这事闹的沸沸扬扬,宗室里面也是一阵声讨之声。常山郡公不愿让女儿死后再入周家祖坟,皇室也只得予以安抚,同意将她和皇室早夭的公主郡主们葬在一起,追封她为县主以郡主的规制下葬。并安抚其娘家人,将常山郡公的爵位由三等郡国公升为一等镇国公,世子可不降爵袭位。这一番封赏不可谓不厚重,常山郡公一家也不好再做歪缠。
接着,隆德帝又将乐珍宣到宫里严加呵斥了一番,这个女儿真是让他失望不已。待看到一旁的驸马委屈隐忍的表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己的这门指婚还是有失妥当了。立马下旨两人和离,又给原先的驸马补了闽南沿海一个正五品的差事,让他尽快出京上任去了。至于乐珍,则让她回自己府里面壁思过,暂停一切俸禄。
此事被太后知晓后,老人家就没有隆德帝这么温和了。直接下令让人在自己宫里收拾出一处院子来,派心腹将乐珍拘在里面,无旨不得出来。又下令申斥乐珍的生母魏妃,指责她教女无方,将她的等级又降了两级,从妃位降至了婕妤。这事让刚从皇陵回来的楚国公恼怒不已,但总算是将宗室和御史给安抚住了。
至于自己的娘家人,太后也没有姑息。直接问罪承恩公府,斥责自周瑞的父亲承恩公管教无方、败坏纲常,夺了他的爵位。由长房之孙周琅继承承恩侯一爵。说起来,周琅的祖父才是周太后的嫡亲兄长,只是周太后的兄长早逝,她当年做皇后的时候周瑞的祖父也出了一些力气。因此她做了太后才会让儿子封自己继母所生的弟弟做承恩公。只是如今冷眼看去,自己的这个异母弟弟不但没有什么才干,便是连家也管不好,竟然教出这样的不肖子孙来,真真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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