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他被恶心到了。倒不是场景有多恶心,这维离大少爷打扮起来还是看的下去的,这满屋的红绸缎布置的也还算唯美。
只是他真的没想到,那维岫岩作为一个父亲,为了自家前程竟然把自己儿子给捆起来送给男人玩乐。
实在太恶心。
而且他对男人没兴趣…他其实只是想…给唐海黎出个气。
一边将袖子拂上额头捂住眼睛,一边问:“你前些日子是不是见过竹安先生?”
维离浑身上下被捆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只得啐了一口,“呸!跟你一路货色!都是恶俗之人,一个做事卑劣,一个内心恶俗!”
姜蒙楽不理会他这话,只说自己的问题,“我听传闻说,前几天维家大少爷上门挑衅了竹安先生,还砸了篱笆,若不是长公主在,差点连竹屋都毁了?”
维离破罐子破摔,恨了一眼,愤愤道:“就是我,怎样?我还安排了人收拾他呢!只可惜了,后来就不在那儿了!估计是怕我,跑了呗!”
“当真是个纨绔公子,两耳不闻窗外事。”
姜蒙楽也懒得与他费唇舌了,拿起桌上削果子的刀,直接捅在了他的胸口正中,抽出来时鲜血肆淌,不仔细看却看不出来,谁让这大少爷被穿上了红衣裳呢。
任由维离如何撕心裂肺哀嚎怒骂,他就只是坐在那儿,看了半刻,觉得血迹还算赏心悦目,擦了擦手准备出去了。
他做事是有分寸的,这时候杀人可不是好事。所以他只捅在了胸口正中,虽然可怕却不足以致命。血流了这么久,也该让他父亲知道了,不然失血过多而死可就不好说了。
☆、遇故人
骁远大将军现在已经没了兵权,维家败落是迟早的事。其实就算姜蒙楽杀了维家的长子,量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有心人太多,难免有小人听了去,不杀他,自然也不落人口舌。
姜蒙楽出了门也不关,懒得叫下人来瞧,让他们自个儿发现好了。况且这大少爷叫的那么惨,不被人发现也难。
不就胸口上捅了一刀吗?至于嚎成这样。他真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姜蒙楽正低着头边走边想,往前厅的路上突然窜出个人来拦住了他,这人似乎连他是谁都没看清,就已经开口了。
“这位兄台,我听那边有惨叫声,好像是从你过来的方向,可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这人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忙道:“对不住,御史大人,在下一时鲁莽了。”
这个人跑过来,再说完这两句话,这个过程过至始至终没有认真看他。而他看见这人,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姜蒙楽不敢开口,生怕是一场故国梦,怕一说话对面的人就会消失。
对面那人久久没等到原谅的话,还以为御史大人已经气恼,这时才抬头,打算看看御史大人的脸色怎么样。这一抬眼不要紧,眼睁睁看着对面的脸上表情从大惊失色,到欣喜若狂,再到热泪盈眶。短短片刻的对视,让他自己也觉得喉咙上堵了一块东西一样,哽咽了一下,才能出声。
“三弟……”
姜沐喊出这句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沙哑了大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把眼睛往上抬了抬,不想让它出眼泪。在自家兄弟面前,那太丢面子了。
两人相视无言,姜蒙楽却已是泪流满面了。
片刻,姜沐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别哭了,至少我们两个都还在。”
姜蒙楽拂开他的手,“别老跟先生一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是一时没忍住。”
“先生?你是说……师傅她,还好吗?你见过她?”
姜沐问这话时,犹豫不决,虽然心里已经默认般地将所有认识的人划进了去世的行列里。却真的怕听到什么确切的噩耗。
“好着呢,她那么厉害,我们死了她都不会死的。对吧?”姜蒙楽破涕为笑,“先生在我府里,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的,你随我去看看吧。”
“不行,你得帮帮忙我才走得了。”姜沐叹道。
他自从逃到安璃国后,这几年来都是在维府做客卿,只是平常收敛着锋芒,偶尔出个小计谋什么的,不至于太没用而被赶出去。自知维府的人走不长远,也不敢真心辅佐他们,没事躲着练练武功,还是过得闲云野鹤的日子罢了。
姜蒙楽听他这么一说,就比较理解了,但是看着姜沐右边眼睛前用细银链子挂着一块水晶是真的奇怪,看了半晌也不好意思问,现在是真的忍不住了。
“二哥你这,脸上是什么东西?”
姜沐伸手扶了一下水晶片,“哦,你说这个啊,我看东西不太清楚,恰巧来了安璃国发现有这种水晶可以解决这个问题。透过这水晶片看事物会放大并且变清晰一些,几年了我都戴习惯了。”
姜蒙楽笑着哼了一声,“活该你从小就爱看那些个风流诗书。怎么,这几年有把史记国策看了没?”
看着三弟脸上泪痕还未干却还笑着跟他插科打诨,姜沐把头低了低,笑而不语。听着老远处传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叫背景音半晌,才决定问问正事,“你可知道后面那惨叫声从何而来?”
“哦,那个呀,我戳了维家大少爷一刀,能不嚎吗?”姜蒙楽随意道。
姜沐一下脸色大变,“哎!使不得啊!他可是要入赘去左相千金家的,如今出了这等事,左相定会找上你的!”
“无妨。”姜蒙楽摆手道,“今早的事你应当已经听说了,骁远大将军失势,维家必然败落。现在兵权非我莫属,左相他也不敢太得罪我,何况那大少爷又死不了。”
“行吧,你有把握拿到兵权就好。”姜沐点点头,“不过最好还是撇清下关系,就说那维离是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再不济好歹是个理由,给维家一个台阶下。”
“这是自然。”
“对了,你要把我带走必须得给维家一个正面理由,我在维家呆了四年,突然跟你走了,怕是会有暗里的杀手追杀我,我知道维家的秘密不少,容我想想。”
庭院中的树叶被风刮得沙沙作响,方才还耀眼灼人的太阳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天儿阴了下来。
“想个劳什子啊!快些走吧,该死的老天,又要下雨了。”姜蒙楽擦了擦脸,大步往前厅走,又回头向他招了招手,“二哥无需想那么多,我自有法子。”
听姜蒙楽这么说,他放心下来,毕竟确实能感觉到他这三弟跟以前实在不一样了许多,虽然面相上看着有戾气了,做事确有稳操胜券的感觉。于是随着去了前厅见维家老爷。
但姜沐是万万没想到,所谓“法子”是这样的——
维岫岩:“姜大人可还……”
姜蒙楽:“哎呀呀,维老爷,不是我说你儿子,可真是个烈性子,我才给他解了绑呢,他居然拿起桌上的刀就想自尽!真是吓死本官了,为了不让他再自残呢我又把他捆起来了。”
维岫岩:“大人,费心了。”
姜蒙楽:“可巧,我出门见到了旁边这位,当真是朗朗如日月之入怀,皎皎如玉树之临风,这么说一点也不为过!一袭苏麻离蓝衣却是书生卷气,叫人喜爱。虽然他已经告诉了我,他是您的客卿,但姜某一见倾心,是望维老爷割爱呀。”
……
姜沐坐在姜蒙楽旁边,一脸生无可恋,恨不能找个扇子遮遮脸。看着维老爷那一脸谄媚的笑和一副理解理解的神情,他真是要死了。
怪不得!怪不得他开玩笑性的说“就说维离是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姜蒙楽也能答“这是自然”,原来是这层原因,这一听就知道为什么他三弟会去见那个大少爷了。而他自己——也会被以这种理由带走!
虽然,虽然!这个方法很好!几乎不会被怀疑!但是!若是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是宁愿选择在庭院多呆一会儿。
姜沐自觉转过头往屋外看去,尽量不去听他们的谈论内容。仿佛自己已经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了。
此时外面果真已经下起了雨,阴风怒号。雨声噼里啪啦地往屋檐外的地面上打,这样的暴雨天若是直接走出去,怕是要淋成个落汤鸡。
这边谈完后,大致是妥当了。维岫岩差了两个小仆给他们打伞,把他们送上了马车。
堂将宅。
唐海黎回自己小殿写完新信,让煦儿寄了出去,同时让煦儿把那两个抱着迷情花的通房小丫鬟给哄了出去。心道:“真是不得了啊,这年头的管家真会做人。”
写了一上午字,手酸得要断了,现在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突然整个人一愣,想到了姜蒙楽,就好像是她自己被雨淋了一样一个激灵。迅速地收了收桌上的几叠纸,拿起伞就往外跑。
煦儿一看忙抓起一把伞往外追去,“哎!主人你去哪儿呀?——”
唐海黎跑的那叫一个快,可奔到前院儿的时候,莫名脚步就停下了。
姜蒙楽和姜沐才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前院里便看到了这一幕。
唐海黎一身云纹梨边白袍有一半的颜色都深了一个度,下摆快触到地上的边角已经被地上的雨渍脏浊。虽然面上冷冰冰的跟雨水一样,但是他俩都知道,她心底现在一定是火热激动的,甚至连她身后的煦儿也是。
“师傅!煦儿姑娘!”姜沐跑出了姜蒙楽所撑的伞下,也不管雨大得有多吓人了,直直地跑过去熊抱了一下唐海黎和煦儿。
脸上惊喜激动只存在了一刹那,等他松开时,已是僵住,缓缓道:“师傅,你们这几年还好吗……”
唐海黎道:“如今好端端站在你跟前。”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表现过自己的喜悦之情,很努力地想扯出一个笑容,奈何脸上的肉就是动不了,无论如何都是严肃刻板漠然之颜。手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袖。
姜蒙楽走过来,对姜沐笑了笑,“我就说吧,她过得很好的。”说完他看向唐海黎,挑了挑眉。
她对他投去了一个感谢的眼神。
“师傅…能再看见你们真是太好不过。我原以为,整个龛影我认识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姜沐叹了一声,扶了扶水晶片,很自然地伸手拿过唐海黎手中的伞。
煦儿无奈道:“你这是哪里养成的习惯?”
姜沐愣了一下,他知道她在说什么。表面上不就是很自然地帮师傅拿了下伞吗,但实际却是他几年来养成的奴性。
他在维府低声下气,献计谋也只保命,不敢表现得太笨又不敢表现得太过聪明。甚至于,只要不是仆人丫鬟,几乎人人都可以指使他,觉得他天性好欺。面相生得又白净,少不了被女子调笑,男子嫉妒殴打。
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皇子,如今帮人端茶递水的活儿做得无比自然。
唐海黎一眼就看穿他的意思,淡淡道:“无事,慢慢就好了,煦儿不要太在意这些细节。”
作者有话要说: 高能预警!
前方唐大大天蝎属性爆发!
唉…强迫症啊,逼死人…
☆、公主嫁
吃过了那管家的亏,唐海黎这次很认真地叮嘱了他,一定要亲自去安排住处事宜。姜蒙楽一笑,听话地领着姜沐往后院走了。
唐海黎和煦儿就跟在他们后面,进了间别致清雅的屋,收起各自的伞放在了屋外。说这间屋子别致清雅是有原因的,门前不是梨树而是竹子,连格局也和其他屋子完全不同。姜蒙楽看他们好奇,就解释到,这屋和之前那小殿是按同一个想法建出的,自然跟别的不太一样。
他们三人坐下了,煦儿去沏了茶端上来。
唐海黎朝他道:“怎么样,今日可有偏差?”
“没有,跟先生预想的分毫不差。”姜蒙楽说完“嗯”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老老实实道:“只是,蒙楽行差踏错了一步,刺了维家大少爷一刀。不过,应当没事。”
听了这话唐海黎也不生气,她知道他这是在给她出气,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心照不宣好了。只是有一样决不能原谅,就是维家对姜沐的苛待。从刚才见到姜沐起,她就觉得维家不该也不配获得原谅。
她喝了口茶就起身了,出门把刚放下没多久的伞又拿了起来,就要出府。姜蒙楽扭头一瞅,“先生你往哪儿去?外头这么大雨呢。”
煦儿也道:“是啊,雨多大啊,主人可别乱跑,感染了风寒怎么得了?”
唐海黎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回头看,只是止住了脚,回了句:“狂风暮雨,浇灭了夏炎炎,恰是祭祀好时景呀。”
此话一出,他们都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随她去。
本就是快入夜的天了,此时又是狂风暴雨,夕阳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天已经成了暗黑色。唐海黎一身白衣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扎眼。但偏偏,她就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维府后院中。
从屋檐上俯视,下面还有些可怜的小丫鬟在忙活,一手撑伞一手抱食盘或是沾血的水盆子匆匆小跑着,一看就是刚从某个受伤的人屋里出来的。唐海黎看着下面,低哼一声,“命该绝矣,有当初对待姜沐的胆子就该有今日的下场。”
维家不过是骁远将军族的走狗,早晚得玩儿完。这几年他们对姜蒙楽明里暗里使了多少绊子,她用手指头都能猜到。再加上姜沐在他们府里受的罪,呵,今日就先拿维离大少爷开个刀吧。反正之前没砍死的人,她看着不太舒服,就好像绣花时线要断不断的,总想扯断,不然连睡觉都睡不着的。
唐海黎喜欢护着自己身边的人,但是从不在意自己受过的苦。触犯她可以,她绝不会恼怒,但碰她身边的人就不可以。
而且,说不用武力,就是不用。
她自顾自摇了摇头,拉开一根极细的铁丝,将有小勾的那头往外一甩,准准地勾在了对面楼阁的屋角上,自己这头的铁丝牢牢拴在脚下的屋檐上。从袖中扯出几条白绸缎,向外一抛。正巧天上一道惊雷,刹那间恍如白昼,将正在顺着铁丝从空中划过的她与四下乱飘飞的白绸照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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