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的师父是陆明,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茶师。”夏浅汐笑吟吟,转而道,“妾家有良田千顷,妾回去禀明家父,广开茶园,引栽良种,迟早会焙制出令国人引以为傲的茶叶来。”
荀染赞赏笑道,“某在此祝夏小姐早日得偿所愿。”
“多谢荀公子。”
她的眼角不经意地扫过人群,看到朝这边注目的南宫弦,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触即分。
从茶庄出来后,夏浅汐乘轿回了夏家茶行,她在后院遇到卧松云,犹疑的目光看向他,“先生似乎欠我一个解释。”
卧松云还未开口,身后一道清亮婉转的声音传入耳畔,“堂姐莫要责怪先生,此事因我而起。”
夏浅汐回头,见一个婆子有些吃力地背着夏子衿走了过来,子衿让婆子把她放在石凳上,而后让她退下。
夏浅汐走过去扶着她坐稳,不由问道:“子衿,你怎么来了,你的腿是怎么回事?”
子衿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眼泪汪汪,似一只困在陷阱中的小兽,“是我姐,她想让我拦住先生,我不肯,她就把我推到石头上,还磕破了膝盖,她真的好狠心。”
夏浅汐看着子衿因不时抽噎而起伏的身子,心中颤了颤。子衿比她小上两岁,平时话少安静,不爱与人亲近,又有这么个恶毒的姐姐,也是可怜。
她转身向卧松云福了一礼,“妾冤枉先生了。”
卧松云忙摆手,“小生惭愧,未能帮到小姐。”
子衿怯怯开口:“我姐如此对我,我以后再也不要理她了,堂姐,我以后能来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夏浅汐低头扶住她的肩膀,弯着身子与她平视,柔声笑道:“子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夏青青料到夏浅汐会找她质问,一早躲进房里称病避不见客。夏浅汐来时带了一个大夫过来,让子衿去敲她房门。夏青青让丫鬟带出话来,说她得的是姑娘家的病,不好见人。
子衿由婆子扶着贴着门缝往里瞅一眼,按照夏浅汐吩咐她的话慢悠悠道:“京兆府尹家的许小姐送来请帖,叫阿姊去府中赏花,听说好些贵胄公子也去呢,既然阿姊有恙在身,子衿就替你回绝了吧。”
“别,我要去。”闺房的门被打开,夏青青一只脚刚迈出门槛,眼皮稍一抬,就愣在当场。
她的爹娘,子衿,还有叔父,叔母,夏浅汐,都在外面站着,那么多双审视的眼睛盯着她,似要在她身上灼出洞来。
她刚想缩身退回房里,被夏立仁叫住了,“青儿,出来说话。”
夏青青心知躲不过,暗声骂了句娘,低头走了出来,向夏立德和周氏行礼问安。
“听浅汐说,你毁了她比试要用的茶叶,还把你妹妹推倒摔坏了腿。”夏立仁话音冷沉,脸上阴晴不定,“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给浅汐陪个不是,这事就这么算了。”
“爹!”夏青青的声音蓦地拔高,竖起柳眉剜向夏浅汐,“只不过一包烂茶叶而已,我赔给你便是了,至于这么得理不饶人吗?”
“啪!”夏立仁挥手给了她一巴掌,厉声斥道:“做错事还不知悔改,即日起,罚你面壁一月,等你什么时候知道错了,愿意赔礼道歉,再放你出来。”
夏青青捂着肿痛的脸颊,唇角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正想犟嘴,方氏眼疾手快拧着她的胳膊,把她推进房里,背着众人向她使眼色,“你还嫌闹得不够大,非要挨上一顿痛打才甘心。”训罢,回头对夏浅汐歉意一笑,“浅汐啊,青儿纵然有万般错处,你看这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就原谅她这一回,算了吧。”
夏浅汐盈然笑道:“侄女并非不明事理的人,侄女只希望堂姐能收收性子,改过自新,这样对谁都好。”
夏立仁轻咳一声,端出长辈的架子,打着圆场道:“牙齿与舌头挨得那么近,也有咬着的时候,既然话都说开了,咱们还是一家人,还跟以前一样亲。”
众人又说了些场面话,便散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大家随便对付着看看吧。
作者菌拿屡败屡战的减肥大业保证,男主绝对是深情又专情的,一点都不渣,不信请往后看。
☆、炙羊
夏浅汐赢得茶艺比试之后,夏家茶行声名大噪,短短几日之内,铺子里的茶叶悉数兜售一空,五番之利自不必说。夏浅汐得意洋洋地把契书拍在夏立德的案头,眉头一扬,“爹,女儿打赌赢了,请爹兑现诺言,让女儿继续打理夏家商号的生意。”
“好好好,爹都依你,都依你。”夏立德笑着摇头,“爹真是拿你没办法,你这精明要强的性子,也不知道是像谁。”
夏浅汐眉眼弯弯,笑得明澈天真,“常言道,虎父无犬女,爹爹既有学识又有本事,女儿行为处事无不以爹为榜样,当然是像爹喽。”
“你这丫头,就是这么招人喜欢。”夏立德伸手刮了下她的鼻梁,欣然笑道,“跟爹去田庄看看,爹打算把开辟茶园的事情交给你。”
她昨儿个才提了茶园的事,这么快就得了答复,看来爹爹已经上了心。夏浅汐喜上眉梢,当即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咱们快去。”
经过几日的勘察比较,他们选定了一处肥沃的丘陵坡地栽种茶树,夏浅汐站在山脚举目眺望,仿佛看到翠绿的茶树丛纵横在阡陌之间,迎风漾起千顷碧波,唇边不由漫上欣喜的笑意。
“洒金街上新开了一家酒楼,老板是地地道道的胡人,店里的烤羊肉滑嫩鲜香,不腻不膻,好吃得不得了。今日他们开张大吉,咱们早些去,晚了就抢不到好位子了。”
夏浅汐脚底生风地走在喧闹的大街上,两个丫鬟在旁边紧赶慢赶地追着,子栗掐着腰才勉强跟上,气喘吁吁道:“小姐怎知他们今日开张的,洒金街跟咱们的铺子隔着好远呢。”
这个么,上一世她最爱来这家店里吃炙羊,要不是嫌胡人身上那股子混杂着羊膻气的怪味,她一早把店子买下来,每天都能大饱口福。夏浅汐侧目睨她一眼,啐道:“就你多嘴,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呢,只管吃就是了。”
果不其然,她们赶到那里时,店里几乎人满为患。子姝多打赏了些银钱,好说歹说,跟小二讨要了二楼一间宽敞雅致的包厢,三人缓步上楼。
不多时,小二端上来一只烤得外焦里嫩,香气扑鼻的羊腿,三人眼中闪着亮光,互相对视一眼,待那小二一走,立马举起筷子,捡着酥软的嫩肉剔着,送入口中。
浓郁的肉汁在唇齿间弥散,干酥不腻,好吃得让人眯起了眼。夏浅汐觉得小口吃着不尽兴,筷子使着不趁手,干脆让子栗下手撕了起来。
她正埋头大快朵颐,全然忘了某人也好这一口。没一会,小二来敲包厢的房门,哈着腰赔笑道:“小的打搅了,本店今日开张,楼下楼下全部客满,只有小姐这里还算宽敞,小的过来打个商量,小姐您能否行个方便,跟这位客官拼个桌?”
这个场景,简直跟上一世一模一样,她怎么忘了这茬,真是雨打黄梅头,倒霉透顶,为什么出门前不看看黄历!
夏浅汐背脊一僵,啃肉的动作戛然停住,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她不着痕迹地在桌子底下踢了踢子栗的腿,子栗双眼瞪圆,不解地看向她,“小姐,你踢我做什么?”
夏浅汐闭眼深吸一口气,低头摸到帕子擦擦手,兀自不作声。
还是子姝起身道:“小二哥,你看我们三个姑娘家家的,与男子同桌,多有不便,还是请这位公子另寻别的座位吧。”
“确实一个多余的空位都没有了,不然小的也不会来求姑娘。”小二看这锦衣公子一身贵气凛然,心下不敢得罪,他眼珠忽而机灵一转,两手一拍,嘿笑道:“有了,隔壁间也是男女拼桌的,我叫那间的女眷过来跟小姐们拼一桌,公子去跟那几个爷们一桌,两厢都有了位子,皆大欢喜!”
“不必。”南宫弦打断了小二的话,看向里间那个有些不自在的背影,脸色一沉,“既然夏小姐不愿与在下同桌吃饭,我也不好强人所难,这就告辞。”
“世子爷,请留步。”夏浅汐咬咬唇,起身走过去,向他一礼,“妾听到声音方知世子爷也来此处用膳,我这丫鬟不懂事,还望恕罪。”
“原来小姐与这位爷相识。”小二笑得灿烂,“即是熟人,同桌吃个便饭也无甚要紧,小姐您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浅汐不好婉拒,只得道:“世子爷若不嫌弃,就将就着与我们同用一桌吧。”
“如此,多谢夏小姐。”南宫弦淡然一笑,领着随风阔步走进包厢。
屋子里突然多了两个大男人,她们三人不得不端着淑女的风范,细嚼慢咽吃着烤肉,夏浅汐浑身不自在,觉得这羊肉的味道似乎变了些呢。
子栗拿银著为小姐翻捡脆嫩的烤肉,抬头时注意到站在南宫弦身后的那个男子,看他的模样有些年轻,但生得眉清目朗,风姿俊秀,比平时在铺子里见到的那些粗俗的伙计顺眼多了,于是忍不住多瞧了两眼。恰好那少年也在偷着眼睛看她,目光一遇,她的双眼随即转向别处,那张标致的鹅蛋脸上慢慢浮现忸怩不安的气色。
对面的炙羊上了桌,房内又腾起一阵诱人的肉香。南宫弦从随风手里接过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慢条斯理地切起肉来。
夏浅汐想着那日在宫门口的事,犹豫着要不要试探着问他一问。南宫弦警觉地抬起头,发现一双如水秀目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有些不悦地道:“看本世子作甚?”
夏浅汐沉默一刻,把腰间那只白玉玉牌解下,起身往对面一递,“茶艺比试已经过去,妾无需再到宫中学艺,这玉牌如今物归原主,多谢世子爷相助之情。”
虽说上辈子他对她做的那些混蛋事,足以让她恨之入骨,但这次确实是他帮了她,一码归一码,道个谢总是应该的。
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便是了,她可不想欠他人情。
“不用。”南宫弦淡淡看她一眼,并不打算接下玉牌,“留着,以后或许用得上。”
夏浅汐坐回去,客气道:“那今日这顿饭由妾做东,全记在妾的帐上。”
“不用。”南宫弦头也不抬,声音未有起伏,辨不出喜怒。
一连说了两句不用,真够让人光火的。
夏浅汐心中愤恨,正寻着理由早点开溜,突然留意到随风不时盯着子栗瞧,把子栗羞得都快趴到桌子底下去了。她心里一恼,含着几分戏谑的腔调道:“喂,这位俊俏的小哥怎么称呼?你们世子爷也真是的,光顾着自己吃,也不分你一星半点。这炙羊腿不知道撒了什么香料,烤得那是一个肉酥味香,嫩而可口,好吃得不得了呢。”
随风本来闻着香味就已经偷偷咽了几回口水了,被她这么一说更是勾起腹中馋虫,心痒难耐。这位小姐的两个丫鬟也坐在桌上吃肉,同是下人,这待遇……
随风心里正不是滋味,又听夏浅汐说:“不然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把这盘羊肉让我这丫鬟端去给你吃。”
南宫弦听言脸色一点点沉下去,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他本不是贪口腹之欲的人,只不过是知道她喜欢吃,才会过来。她倒好,竟然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随侍,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随风被她的话堵得心里直打鼓,低头半晌不答话。夏浅汐觉得无趣,又吃两口,叫来小二结了银子,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酒楼。
南宫弦直至酒足饭饱才下了楼去,到门口的时候,先前那个小二提着一个食盒笑嘻嘻走过来。
随风接过一摸,还是热乎的。南宫弦让他赏了小二一块银子,小二喜笑颜开地连声道谢。
刚走两步,南宫弦回头对他道:“这食盒里的羊肉赏你了,拿回去与府里其他几个影卫分了。”
随风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会神才反应过来,感动得不知所以,“谢谢爷。”
“回吧。”南宫弦想起她那双明媚清亮的眸子,笑了笑,朝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不在状态,随便写了一章发上来,明天见。
☆、心结
夏浅汐离开酒楼回到家,才一进门,管事立刻迎上来,拱手道:“小姐,您可回来了,夫人突然昏迷,小人叫了大夫来瞧过,也让丫鬟喂了些药进去,人到现在都没醒呢。老爷去安原郡谈生意,要两日后才能归来,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娘怎会突然病重,昨日见她还好好的。”夏浅汐心中猛一揪紧,叫上两个丫鬟,急匆匆往里面走去,“快随我过去看看。”
主院的内室收拾得干净整洁,多了些盆罐等一应器具,空气中漂浮着苦苦的药味。
周氏闭目躺在云罗圈金绒绣的锦被中,面色苍白,唇间也失了血色。
此情此景,让她忆起上一世,周氏也是这样虚弱憔悴地离开人世,从此天人两隔,她成了没娘的孩子。
夏浅汐在床边坐下,拉过周氏的手握着,不觉湿了眼眶,泪珠哗哗滚落,“娘,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李大夫在屏风外面道:“小姐,请借一步说话。”
夏浅汐擦擦泪痕,从屏风后面绕出来,顾不得行礼,就急问道:“大夫,我娘怎么样了?”
李大夫负手重重叹了口气,“恕老朽直言,夫人此病由风寒引起,这一病引发了先天心疾旧症,十分严重,老朽已经开了药方,不过……”
这几日她忙着茶艺比试和茶园的事,连来主院请安都省下了。娘定是怕她担心分神,才刻意瞒着她。
她还兴冲冲跑去吃什么炙羊肉,真是该死。
“不过什么?”夏浅汐自责不已,忍着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带着哭腔道,“大夫有话不妨直说,我还受得住。”
“夫人此病来得凶险,光是普通的药方还不够,须得寻一株上好的人参作为药引。”
夏浅汐眉间一亮,转向管事,“咱们家的药铺里头就有好参,赶紧叫人去取来。”
管事又是摇头又是叹气,忧心道:“小人已去药铺里看过,往年存下的好参前阵子被人买去了,剩下的一些我拿给大夫看了,却都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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