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浅汐被她的话逗得笑出声,捻起针线就着火光绣了几针,抬眼问她,“对了,晚膳时吃的那个烤饼是怎么做的,我吃着挺香,你能教我吗,我想回去做给爹娘尝尝。”
“哦,那个啊。”索索目光闪闪,“那个饼在我们这里叫糊塌子,明天早上我再做一次,你在旁边瞧着,浅汐姐姐这么聪明,肯定一看就会了。”
“你们这里真好,自由自在的。”夏浅汐沉思着点点头,“除了山洪之外。”
“才不是呢,山洪很少见,好多年都不会有一回呢。”索索赶紧道,“大山里有很多好东西,能打到很多野物,有野兔,野猪,山鸡,还有獐子,冬天我会跟村里的小姐妹在雪地上支一个罩子,捉些鸟雀玩。夏天就去河里捉鱼,村子后头有个小溪,里面的鱼可多了……”
“嗯,再多给我讲一些。”夏浅汐丢下团扇,将手撑在炕上的桌案上,面露神往之色。
月光清凉朦胧,夜风舒爽。
南宫弦嫌屋里闷热,推门出来,挑了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纵身跳上去,在一根结实的树杈上躺下。
他刚要闭眼,不远处的院子里传来女人叽叽喳喳的谈话声,扰得人心烦。
女人就是聒噪。他暗中嘀咕道。
两人隔案说了会话,索索凑近她细声道:“浅汐姐,今日穿黑衣服的那个人,你们认识的吧?”
夏浅汐手上的针线一顿,嗯了一声,“算是认识吧。”
索索眨眨眼,笑得怪异,“他长得那么好看,一定有很多姑娘喜欢他吧。”
躺在树杈上快要睡着的南宫弦听见此话,立刻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屈起一条腿,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
夏浅汐自认无人比她更加了解南宫弦,趁着这丫头未动心思,赶紧打消她的歪念头,“皮相生的好看又有何用,这样的男人最是靠不住,你可千万不要被表象迷惑,我曾经亲眼见过他去青楼喝花酒呢。”
索索瞪着杏目,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长得好看的男人,就像山里的毒蕈一样,看着好看,其实就是一堆淌着烂水的坏东西。”
夏浅汐低头笑得勉强,“算是吧。”
屋里的谈话声渐渐小了,夏浅汐一连累了两日,一沾枕头就钻进黑甜乡里去了。索索一口气吹灭油灯,抬脚上炕,钻进被窝里,不一会也睡去了。
里面的人睡得香甜,有人却睡不着了。
亏他不顾生死地帮她挖参,竟然将他跟什么毒蕈相提并论,真是岂有此理!
南宫弦躺回树杈上,以手枕头,仰望上方星河明亮的夜空,长长吐出一口闷气。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老索家的崽—戚索索参与本文这个重要角色,送你花花。
感谢皮皮大人的地雷和那时年少的手榴弹。
☆、心慌
翌日清早,夏浅汐在一阵“喔喔”的公鸡报晓声中醒来。她起身简单梳理一下,穿上戚索索给她找来的换洗衣裳,从房里走出来,在院中见到了摇着辘轳汲水的索索。
“浅汐姐姐,你起得这么早呀。”索索回头,冲她咧嘴一笑。
夏浅汐顺着胸前的秀发,走过去,想要帮把手,索索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你歇着就好,你是客人,怎好让你干活呢。”
“我左右闲着也是无事,就让我帮你吧。”
夏浅汐正要再说,索索已经利落提起水桶,绕过她往厨房走去,回头道:“浅汐姐,你不是要学做糊塌子吗,过来我教你啊。”
“好呀。”夏浅汐点点头,跟上去帮她把水桶提进去。
厨房里有个黑溜溜的土砌灶台,后面码着齐整整的木柴和稻草桔梗,旁边是一个摆放碗筷瓢盆案板的长木桌。
索索把水倒进门后的粗瓷缸里,从地上的篮子里捡出一只带着毛刺的西葫芦,舀水清洗。这西葫芦是她刚刚从屋后的菜园地里摘来的,沾着露水,可新鲜了。
她把西葫芦洗干净,斩去瓜蒂,切成细丝,和面拌成糊糊,再打上两枚土鸡子,撒盐拌匀。
夏浅汐在一旁专心听着索索的讲解,默默记下。
糊糊拌好后停置了一会,索索往灶膛里塞一把柴火,用火石点着了,填些干木柴进去。
锅很快烧热,索索往锅里倒些素油,油热之后,用大勺子舀起面糊浇在锅底,用铲子摊平摊匀,小火慢烙,待底面煎得焦黄时,用铲子反过来,煎另一面。两面都煎得焦黄酥脆,糊塌子便做好了。
烟囱上方升起炊烟袅袅,山下的人家开始张罗着吃朝饭了。索索在院子里支起一个小木桌,搬来两个木墩当凳子,夏浅汐帮忙端来糊塌子和米粥,摆好碗筷,转脸问她,“你哥哥呢,他怎么没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他在邻居家里吃过了,不用管他。”索索攥起一根大葱掐掉葱白,递给夏浅汐,“糊塌子就大葱才够味,要不要来点?”
“生的?”夏浅汐惊得直瞪眼睛,忙摆手推却,“我这样吃挺好,这个还是不要了。”
索索拿回去,咬了一大口糊塌子,就着葱白吃得忒香。
夏浅汐吃了两口,突然想到周氏的病情,便有些咽不下了。
索索斜眼瞅见她的眼圈有些红了,劝慰道:“浅汐姐姐,你又在担心你娘的病情了吧。你放心,一定会没事的。”
夏浅汐转过脸抹了泪,抿唇道:“嗯,我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后来阿爹也走了,剩下我和哥哥相依为命。”索索幽幽说着,望向远方苍翠如黛的大山,明丽的小脸上露出几许哀伤,“有娘真好,最起码还有个可挂念的。”
没想要索索的身世这么可怜,夏浅汐不觉动容,坐近些握住她的手,“你若不嫌弃,就把我当做你的亲姐姐,我疼着你。”
“嗯。”索索泪眼汪汪看向她,重重点了点头。
两人吃罢朝饭,索索收拾了碗筷到厨房洗涮去了,夏浅汐在院子里转悠一圈,正准备回屋时,听到篱笆外头有人在叫她小姐。
她推开柴门走了出去,戚大勇在外面背手站着。
见她来了,戚大勇从背后拿出一把火红的杜鹃花放在她眼前,吞吐道:“小姐,这是我上山采的,送,送给你。”
“这……”夏浅汐正犹豫间,眼角瞥见朝这边走来的南宫弦,忙伸手接下,“谢谢你,大勇哥,我很喜欢。”
见她收了花,戚大勇憨憨地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随后乐颠颠地跑开了。
南宫弦视若无睹地从旁经过,夏浅汐转过身,看着手中的杜鹃花,哭笑不得。
戚索索挎着一个竹筐子从院里出来,关上柴门,向她道:“浅汐姐,我要去地里摘些豆角,留着晌午焖豆角面吃,你要跟我一起吗?”
“好啊。”夏浅汐极少有机会来乡下,对什么都觉得新鲜,自然乐意前往。两人说着话,手挽着手向田里走去。
刚摘了半筐子豆角,夏浅汐听见不远处遥遥传来一阵软软的猫叫声,“喵呜——”
“索索你先摘着,我去去就回。”夏浅汐跟索索招呼一声,往那边的草丛走去。
“喵——”夏浅汐边走边喊。
叫声越来越近,夏浅汐拨开草丛,发现草窝里蹲着一只又瘦又脏的小黑猫。
“喵呜——”黑猫缩着身子瞅了她一眼,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可怜兮兮。
“小东西,原来你在这里。”夏浅汐弯腰提起它的后颈毛,把它放在手中的帕子上,刚走两步,脚下踩到一块湿泥,她惊呼一声,连人带猫一起向旁边歪去……
南宫弦在树下打了一通拳法,正要离开,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往草丛那边走去。
想起她早间跟那个山野莽夫有说有笑,还收了人家送的烂花,亲热地叫那人哥哥,心头不由窜起一阵无名业火。
本来不想理会她,却听到她学猫叫。
“喵——”
这声音娇柔婉转,听得他骨头一酥。
下一刻,他本能地闪身过去,长臂一伸,接住了她将要倒下的身子。
温香暖玉,抱了个满怀。
夏浅汐抬头对上他有些玩味的目光,挣扎着要下来,“你,你快放我下来。”
南宫弦低头贴在她耳边威胁道:“再动,我就把你连同这只脏猫一起扔到泥坑里去,看你满头满脸都是泥污还如何见人!”
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的肌肤上,涌起一阵奇异的酥麻,夏浅汐的身子徒然一僵,脸颊登时泛起一片红云,乖觉地不敢再动。
南宫弦将她打横抱着朝前走,偶然低头往下看,她脸上脂粉未施,羽睫低垂,柔软纤长似莲花的蕊,白皙的俏脸上浮着两团诱人的红晕,樱唇未点口脂,却粉嫩水润得让人忍不住想……
南宫弦挥走那些旖旎心思,将目光移开,强迫自己不再看她。
他抱着她走到戚索索家门口,才不舍地将她放下。夏浅汐双脚刚落地,抱着猫头也不回地跑进院子里。
“浅汐姐你去哪里啦,我四处找你不见。”索索急问道,看见她怀里的猫,嘟起嘴嫌弃道,“哪里寻来的野猫,这么脏。”
夏浅汐脸上的红晕未消,低着头回她,“我觉得它孤零零的挺可怜,打算带回去养。”
索索哦了一声,“那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喵呜——”怀里的黑猫掀开困倦的眼皮,呜噜一声,夏浅汐想了想,有了主意,“就叫它呜喵吧。”
院子外头,南宫弦春风满面,笑得痴醉。随风从村口走过来,撞见这一幕,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随风故意将步子踏得重些,某人却似没听到般继续傻笑,他只得开口道,“爷,属下复命归来。”
南宫弦清咳一声,面色重回严肃,正色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随风上前低语几句,又问道:“爷,咱们什么时候回府?”
南宫弦往院里看一眼,淡淡道:“不急。”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呜喵呜喵二货君大大参与本文这个,额,重要角色,送你花花!
关于更新时间在这里说一下,月月白天要工作,还要带宝宝,只有晚上有点零碎时间码字,所以更新一般都在晚上,如果太晚没写完大家就不要等啦,隔日一定会更的。
爱你们,么么哒!
☆、意乱
篱笆院里,夏浅汐跟索索要了块布巾,沾了温水给呜喵擦洗掉身上的泥污,又喂了它一块早上吃剩的糊塌子,把它放在太阳底下晒毛。
呜喵吃饱喝足,眯眼打起了盹儿。夏浅汐望了望头顶上白花花的日头,忽然想起一事,趁村口的路还未通,便拉着索索一道往碧云山上走去。
“浅汐姐姐,我们为什么又要上山呀,你的脚昨日起了水泡还没好全,现下可还受得住?”索索关心道。
“我没事。”夏浅汐捡了一根树枝当拐杖,边走边向她解释,“你昨晚说山上很多年都不会发生一次山洪,里正也说这次山洪来得奇怪,所以想上去看看。我曾在书上看过,山洪要在暴雨天才会出现,这几日艳阳高照的,没道理平白无故发生山洪。”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道理。”索索点点头,继续往前方探路。
两人来到将近崖顶的地方,发现那里的岩壁断裂了好几处,岩石滚落得到处都是,并且有被火烧过的痕迹。夏浅汐拾起旁边的一块竹板,回头道:“这次山洪想必是有人在搞鬼,并非天灾。”
索索不解地摇头,“为什么呢?”
夏浅汐道:“书上记载,古人开山之法,是用大火将岩壁烧得通红,再以冷水浇之,可省人力。索索,你还记得昨日挖参时突然响起的那道巨石炸裂的声音吗?我想,应是有人放火烧山,用这竹板引水,岩石炸裂后,兴许毁坏了河流,从而引发了山洪。”
索索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目听她说着,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冽带笑的声音。
“夏小姐如此冰雪聪明,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南宫弦抚掌走来,含笑凝着她红润的脸庞和她身上怪异的装束,又看向旁边的岩石,“本世子亦是觉得蹊跷,故而前来一看究竟。”
夏浅汐想起早上那个恼人的怀抱,强压下心头凌乱的思绪,向他欠身一礼,往他身后的随风看去。
南宫弦知她心思,转脸给随风使了个眼色。
随风上前一步,拱手道:“夏小姐,属下奉世子爷之命,已将人参送到夏府,令堂服过人参配的药,病情已经好转,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府上会派人前来接小姐回府。”
夏浅汐心头的一块大石落下大半,舒了一口气道:“多谢二位。”
“举手之劳,夏小姐不必记在心上。”南宫弦查看了四周的情况,神色平和道,“依夏小姐之见,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夏浅汐沉吟一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些人既然在此处搭建竹板引水,想必早有预谋,沿着这些竹板一定能寻到些蛛丝马迹。昨日刚发生过山洪,这个当口无人敢上山,说不定他们还在山上没有离开。”
南宫弦颇为赞赏地颔首,“既然山洪之事确系人为,高山茂林,两位姑娘不懂武功,若碰见歹人必然十分危险,夏小姐可有兴趣与我们一起捉拿嫌犯?”
夏浅汐的脸转向索索,看她直点头,便答应了。
四人循着竹板的痕迹走了许久,在一处竹林里发现了一个简陋的小窝棚,里面还有锅碗铺盖等物。
随风观察了四周,道:“除了我们之外,有几枚脚印是新的,应该刚走没多久。”
南宫弦道:“通知衙差火速搜山,抓到人即刻扭送官府。”
“是。”随风从怀里掏出一只联络用的响箭,拉开引线抛向空中,尖锐的破风声直冲云霄。
原来他早有准备,夏浅汐心里撇了撇嘴,又听南宫弦道:“抓人的事交给衙差就好,时辰不早,我们下山去吧,夏小姐不是着急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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