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脸色惨白,额头冷汗直冒,“莹儿,我梦见张嬷嬷了,她从湖里爬上来,向我索命来了。”
窗外一声惊雷炸响,顾念生瞪直了双眼,惊恐道:“梦中我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想跑却怎么都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朝我走来,掐住我的脖子。莹儿,我好害怕,该怎么办呀……”
“小姐别慌。”莹儿抚着她的后背,“张嬷嬷的头七早就过了,混魄去了阴间,不会再回来的,大不了,奴婢悄悄给她烧些纸钱,化解她的怨气,让她走得安生些。”
顾念生抓住她的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好好,莹儿,那你给她多烧些,让她早日投胎,别来缠我。”
莹儿应声:“是,小姐,奴婢这就去办。”
次日顾念生就病了,顾氏传府医给她把脉开药,将养了几日,便已无碍。
莹儿从外间挑帘进来,屏退丫鬟,向歪在贵妃榻上养神的顾念生道:“小姐,您吩咐奴婢办的事,恐怕是难成了。”
顾念生搭着她的手坐起,不解地问,“为何?”
莹儿道:“启禀小姐,给夏浅汐熬药的下人受了世子爷命令,时刻都在药锅跟前盯着,奴婢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如此,”顾念生叹气,“真要奈何不得那贱人了么!”
“虽然奴婢无功而返,但是,”莹儿靠近些,继续道,“奴婢见他们给夏浅汐熬的药不止一种,于是多留了个心眼,趁人不备,偷偷检查了他们倒下的药渣。”
“哦?有何发现?”顾念生双眸带光。
“奴婢家里以前是开药铺的,一些常见的药材还是识得的。”莹儿笑着道,“奴婢以为夏浅汐是得了什么怪症,检查了药渣才发现,她吃的药有两种,一种是上好的补药,而另一种,小姐,你猜怎么着,竟是避子汤呢。”
避子汤?还是表哥让她喝的,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顾念生按下心头狂喜,由莹儿扶着起身,“这么大的事儿,表嫂还蒙在鼓里,我这个做表妹的,是该好心提点一下了。”
北苑桃红柳绿,风景如画,枝头上的海棠一簇一簇开得正好。
顾念生进来就福身行礼,“念念给表嫂请安。”
她那讨好的笑脸,一如初见时那般天真无害,夏浅汐看她一眼,只淡淡道:“听说表妹病了,今日看这气色,应是大好了。”
听说?顾念生从她的话里硬生生听出一股疏远味儿来。她咬了咬牙,又笑道:“多谢表嫂记挂,念念今日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跟表嫂闲话家常。”
“表妹有话不妨直说。”夏浅汐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无心与她磨嘴绕圈子。
顾念生拂了拂耳边发丝,哦了一声,“张嬷嬷前阵子去了,姑母好生伤心,念念就想着若是府里有了喜事,姑母就该高兴了。”
“喜事?”夏浅汐防备地看向她。
顾念生看看夏浅汐平坦的小腹,状似无意道:“念念的意思是,若是表嫂怀了身子,姑母定然高兴。”
她与南宫弦成亲已有大半年,她这肚子毫无动静,顾氏每回看她,眼中尽是失望之色。夏浅汐被戳中痛处,心里万般不是滋味。“表妹若没旁的事,就请回吧,我累了,想歇着了。”
“表嫂先别着急赶我走,念念还想跟您提个醒。”顾念生面带讥诮,“听说表哥常给表嫂喝些补药,是药三分毒,喝多了总归不好,表嫂可要仔细些。”
夏浅汐是聪明人,顾念生知晓不用说的太多,她会自己琢磨透的。
“这个时辰姑母歇过午觉该醒了,念念要过去伺候了,这就告辞。”
顾念生走后,夏浅汐便叫了子栗来,“你把我的药拿出一些,去侯府外头找大夫给我验验,看看是治什么的。”
顾念生含糊其辞,说的话半真半假,可能是她知道了什么。
要是她有什么病症,阿弦又瞒着她……夏浅汐心里不安极了。
“是,小姐。”子栗福身往外走。
“子栗。”夏浅汐又叫住她,嘱咐道,“当心别让人瞧见了。”
“哎。”子栗应声去了。
南宫弦回来时,就见夏浅汐木然地坐在太师椅上。
南宫弦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怎么了?”他关心道。
夏浅汐挣开他的手,直截了当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给我喝避子汤,为什么不告诉我?”
南宫弦愣了愣,目光未有躲闪,“御医说你身子虚弱,要调理好了才能受孕。是我不好,不该事先瞒着你,我也是怕你多想。别着急,孩子以后会有的。”
“不,阿弦,你不懂,你不懂。”夏浅汐拼命摇头,“那天,我见到一个老公公在跟他的孙子孙女玩耍,他说他为了孙子孙女才肯好好活着,我就想着赶紧怀上身孕,等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爹看着外孙心里高兴,兴许他的病就全好了。可是,你却给我喝避子汤……”
“汐儿。”南宫弦抱住她,温声轻语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我只是担心你。比起孩子,你更重要。”
“阿弦,我有些累,想静一静。”夏浅汐推开他的怀抱,独自去了内室。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嘻嘻。
☆、青青
南宫弦使出浑身解数, 哄了一晚上都没把人哄好,翌日夏浅汐就禀明顾氏,带着丫鬟子栗和子姝回了夏府。
南宫弦没有急忙追过去,而是写了封书信命人送去五皇子宋承启府上, 叫戚索索去夏府陪陪闹别扭的世子妃。
侯府的东厢房里,顾念生听到夏浅汐出府的消息, 脸上露出春花般的笑容, “这就给气走了?她还真是小肚鸡肠,狭窄器量, 从此得了表哥的厌弃才好呢。左右我跟姑母都不喜欢她,眼不见为净,最好以后都不要再回来。”
那样的话, 世子妃的位子空出来,她就不用委屈当个侧室了。
“小姐说的是, 夏浅汐有什么资格留在世子爷身边,世子妃的位子原本就该是小姐您的。”莹儿奉承几句好话,讲起了夏青青的事,“小姐, 夏浅汐的堂姐飞鸽传信给奴婢,说她的脸快到时候了,想问小姐要维持容貌的药呢。”
“这么快又到一个月了。”顾念生笑容微敛, 走到窗台边上,揪了雨过天青色花瓶里的一朵垂丝海棠的花瓣烦心地撕着,“当初花了那么大的价钱给她弄了一张全新的脸, 还打点银子把她送进夏府,是她自己不争气,混了这么久至今仍是个三等丫鬟,连接近夏浅汐的机会都没有,竟还有脸来跟我讨药。”
“那药百两银子一颗,就是做生意投下去,也是该图个回报的。”莹儿陪着小心,“是她自己没用,怨不得别人,奴婢就不给她回信儿了,让她自生自灭得了。”
“不,莹儿。”顾念生掷下花儿,红唇轻挑,“既然没用了,就不必留着了。找个机会见见她,跟她说明白。”
“是,小姐。”莹儿领了言语,着手去办了。
夏府里,夏浅汐照顾夏立德歇下午觉,放下帐子,轻手轻脚走出来,牵了索索的手,与她并肩走在花园的石板路上,悄声说话。
索索是来当说客的,从进门到现在茶水都没喝一口,只一个劲儿劝着,“浅汐姐姐,世子爷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一不留神做错点什么也是无心的。”
“索索,我就是回来看看爹,跟他没闹什么别扭,你不必劝了。”夏浅汐笑着叹气,“跟你说话我舒心不少,明儿个我就回去。”
索索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一个人,眨眨眼道:“听五殿下说,侯府来了个什么宣平侯府的表小姐,自古表妹表哥相亲相爱,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千万不能大意,平白让人给钻了空子。”
听她这不着调的话,夏浅汐掩帕笑了笑,“他才不会,我相信他。”
前面几名洒扫婢女扎堆在一处,除草浇水,修剪花枝,见到夏浅汐,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行礼问安。
夏浅汐免了礼,走了几步又回头望,疑声道:“那个人我怎么觉得有些熟悉?”
“谁啊?”索索好奇道。
子栗顺着夏浅汐指示的方向看去,那名下人拎着一只木桶已经走远了,只隐约看见个背影。
“我也觉得似曾相识。”子栗眼珠转了转,认真回想,“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要不要让人叫来问问?”
“还是算了。”夏浅汐转身道,“爹爹该醒了,随我去看看。”
穿着蓝花布裙的夏青青到后院浇完水,路过一处石桌旁,见呜喵蜷身卧在石凳上眯眼打盹。
夏青青环顾四周,看看左右无人,抬脚狠狠踢中呜喵肚子,呜喵嗷呜一声撞向后面的石桌上,再滑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没了声响。
夏青青上前揪着呜喵的尾巴将其拎起,往花丛里一扔,再弯腰扑扑衣袖,若无其事地回了下人房。
她往床上一坐,手下意识地往枕头下面摸。
片刻,她疑心地睁大双眼,焦急地四处摸索一通,掀开枕头棉被,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她想找的东西。
夏青青急了,搓着双手在屋里走了几步,突然拿定了主意,急忙朝门外跑了。
芷汐院,丫鬟晚晴跪在夏浅汐和戚索索跟前,揭开一方绢帕,将里面的一只布偶呈上。
“这是何物?”索索眼明手快,抢过布偶上下看了看,“这上面还有字,说是什么……这个字我不认识。”
子栗看了一眼,惊叫道:“这是小姐的八生辰八字!这上面还有符咒,是哪个不安分的扎小人诅咒小姐!”
夏浅汐拿过布偶细看一阵,瞥向跪着的晚晴,“这个人偶你是从何处得来?如实道来,我不会为难你的。”
晚晴叩首道:“启禀小姐,这个是奴婢在同屋的碧桃她的床上发现的,碧桃是去年进府的,一直跟奴婢住在一处。”
“碧桃?她在何处?”夏浅汐肃声吩咐,“把人给我叫来问问。”
此事关系小姐安危,子栗亲自带人去晚晴和碧桃的屋里找人,可惜晚了一步,房内空无一人,府里也四处找过,都没见人。
夏青青早在下人寻她之前,已从夏府后院的角门溜出,她用飞鸽传书联络上莹儿,去了老地方见面。
与以往不同的事,这次莹儿的主子——顾念生也来了。
小巷子里阴暗逼仄,隐有一股发霉的怪味,顾念生这种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自然不愿多呆,她拿帕子掩鼻,向莹儿挥了挥手,“你跟她说吧。”
莹儿福身,从袖子里摸出一只精巧青花瓷瓶,递向夏青青,“现在夏府和世子爷的人都在四处寻你,悬赏的画像四处可见,京城那么大,难有你的容身之地。夏府的人也就罢了,世子爷的影卫个顶个地武功高强,搜捕人的本事超群,任你插翅也难飞。与其活着被他们捉住上刑受苦,不如痛快了结了,免得落入夏浅汐之手,还要遭受一番羞辱。”
夏青青听言脸上的神情未有多少波澜,只默默接下青瓷瓶子,握在手心。
她早该猜到,从莹儿断了她的药开始,她就已经变成了一枚弃子。
“这瓶药喝下去一个时辰后才会发作,你就在这儿喝了,然后跑远点,别让人怀疑到我跟我们家小姐头上。”
“你放心,我们家小姐会帮你对付夏浅汐的,你就安心上路吧。”
“哎,你杵在那儿干吗?快喝呀!”
在莹儿正琢磨着要不要唤巷子口把风的两个侍从过来帮忙时,夏青青突然疾步跑到顾念生身后,袖中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抵住了顾念生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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