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只觉得她被人用茧死死地包裹起来,半点喘息不得,一切又回到了前世的模样,不,比前世来得更早了些。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老天让她重活一遍,就是要让她再受那些苦痛不成?
她不服气。
她苦心安排这么多年,一定会有转机,一定会……
“大哥,”许氏忽然道,“你别着急,会有办法的。”
她不像再看到大哥失魂落魄的模样,最终沦落的不如一个没有功名的书生,她不能让许家在这场争斗中沉下去,那样一来她就再也没有了依靠。
这辈子还那么长,她绝不会就这样输了。
许崇智看向许氏,许氏脸上满是恍惚的神情,这场灾难最痛苦的应该是许氏,许氏却反而来安慰他。
许崇智心酸起来,他忽然叹了口气,“要不然……就这样算了,我们就在杭州,只要好好的过日子,这些年我们不是过得也很好吗?”
他忽然厌倦了官场,或许以他的才能做个知县已经是最好的选择,这是他面对面色阴鸷的沈昌吉脑海里出现的一个念头。
只要许家不要惹上这样的人就好了。
“不行……”许氏一下子站起身,“我绝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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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出卖
许家上下都愣在那里。
没想到向来柔弱的许氏听说这些,不但没有哭,还一脸的恨意。
许氏颤抖着道:“大哥,你想一想,顾家这样对我,是要将我往死路上逼啊,就算现在我们忍气吞声,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我们可连还手的力气也没有了。”
这样一来倒显得许崇智有些软弱,他站起身想要安抚许氏,却发现说不出口。
许老太太满脸的怒气,“为什么呢?这个顾家为什么偏要对付我们,好歹是亲家,我家的女儿在顾家守寡那么多年,他们……竟然……”
是啊,为什么呢?
到现在许氏也不明白,为什么顾世衡就是不听她的话,前世如此,今生又是这样,不管她怎么劝说顾世衡都不肯跟许家同心同德,如果顾世衡改变了初衷,她也不会让人将顾世衡杀死。
是他先不顾夫妻之情,冷落了她,要将她带入前世一样的命运中,她怎么能不反抗。而且,就算没有她,顾世衡也会死,死在沈昌吉的手上。真是自不量力,小小的顾家竟然要跟皇城司作对。
她想一想前世顾家如同飞蛾扑火般的举动就觉得可笑。就因为嫁到了这样的人家,她才会过的那样凄惨,许家才会被太子嫌弃,站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上。
现在不同了,她早早就站在娘家这边,可是为什么结果却也跟着改变了呢?沈昌吉居然这样没用,没有将干脆利落地收拾了顾家。
皇城司不是一直以手段狠辣著称吗?
怎么到了江浙却如同被人砍掉了爪牙。
前世,即便是太子没落,沈昌吉还在奋力挣扎啊。
沈昌吉啊沈昌吉,许氏心中默念,快让我看看你的手段,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说了一会儿话,许氏就觉得疲惫不堪,她从许老太太院子里走了出来,刚回到房里,丫鬟紫嫣立即上前道,“陆家那边送信过来,让姑奶奶去小院子呢。”
陆文顕一定是听到了消息,所以才会赶过来,许氏点了点头,打发下人告诉许老太太,她要去寺里烧柱香,就带着人去了小院子。
陆家下人恭谨地在门口迎接,头也不敢抬一下,许氏皱起眉头,院子里好像格外的安静,她心中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妥,正犹豫要不要进门,陆文顕的声音传来,“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给先生倒茶。”
许氏看到陆文顕才安下心来,走到堂屋里去。
茶已经沏好了,是去年的花茶,闻起来有淡淡的香气,这是许氏最喜欢的味道。
陆文顕望着许氏脸上那恬淡的表情,忽然有一丝的愧疚,许氏抬起头来,陆文顕立即换了一副表情,“顾家要朝廷重新调查顾世衡的案子,我们该怎么办?何……可在顾家的手里,他会不会把我们招出去?”
许氏摇了摇头,“不会,当年要不是你找了门路将他换出来,他早就被砍了头,他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很重义气,绝不会乱说话。”
陆文顕咂了一下嘴。
许氏乜了陆文顕一眼,“你怕什么,那些人被抓了自然是乱咬一通,你一个朝廷官员还怕一个盗匪不成?再说,他还有两个孩子在你手里,他总不想让自己绝了后。”
陆文顕低下头来不知在思量些什么,“你说,沈大人那边这么久都没有了消息,会不会……你算错了……”
“不可能,”许氏立即道,“过两日自然就会有了消息……”
“我……”陆文顕的脸忽然涨红了,“我也是逼不得已……你要知道……沈大人……太可怕……我……”
陆文顕突然变得奇怪起来,许氏满脸诧异,“你到底是怎么了?”
话音刚落,他看到阴沉着脸的沈昌吉从后面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满是暴戾的神情,一双眼睛如同刀子一般死死地盯着她,“顾大太太怎么知道我的庄哥会生病夭折?”
许氏睁大了眼睛看向陆文顕,陆文顕已经满头大汗地瘫坐在椅子里,全身放松下来之后,他整个人瑟瑟发抖。
许氏冷笑一声,豁然明白过来,沈昌吉一定不相信那些话拷问了陆文顕,陆文顕就这样将她出卖了。上辈子他就是这样一无是处,这辈子仍旧是如此。
这就是命吗?
已经死了一次的人,她还怕什么,她只是觉得可笑罢了,许氏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她望着沈昌吉,“都是命,到头来无论你怎么去争取都还是一样。”
沈昌吉望着如同癫狂了般的许氏,“你说对了,这都是命,如今你的命就握在我的手里。”
许氏点点头,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是,我的命在沈大人手中,沈大人的命在哪里?难道沈大人不想知道吗?”
“到现在还想找个借口脱身,”沈昌吉冷笑着挥手,“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比两个男人更难对付。”
“女人好,女人一身细嫩的皮肉……”
在沈昌吉那如同毒蛇般滑腻的目光注视下,许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沈大人您该对付的人不是我们……我们许家一直都是太子门下……我们没做过任何伤害太子爷和沈大人您的事。”
沈昌吉定定地望着许氏,忽然都上前,伸出手来仿佛要摸许氏的脸,却突然一拳打在了许氏的胸口。
许氏顿时摔在一旁。
剧烈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来,嘴里满是咸涩的味道,一张嘴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不对,这不对,应该被沈昌吉打的人是顾琅华,不应该是她。
沈昌吉前世是因为顾世衡对付顾家,这辈子顾世衡已经死了,却怎么仍旧来对付她。
为什么。
“沈大人……”许氏不停地咳嗽和喘息,“是顾琅华……你该对付的人……是顾琅华……是宁王……是……庆王之子……如今你已经杀了庆王之子……你已经除掉了人生中最大的敌人……你……”你该谢谢我。
许氏眼泪淌下来。
终于沈昌吉走上前伸出手拉住了沈氏的头发,仿佛要将她整个头皮都拽下来,“说……你是不是在沈家安排了眼睛……所以你才知道沈家的事……”
原来沈昌吉是这样想的。
如果沈昌吉是这样想的,她今天必死无疑。
许氏登时恐惧起来。
沈昌吉微微用力,许氏的头立即被狠狠地撞在地上。
许氏只感觉耳边如同雷声滚滚,仿佛她全身上下都在慢慢碎裂,她的眼前一片黑暗。
她不能就这样死了,她就这样死在沈昌吉手中,不,她是死在了自己手里。
许氏脑海里忽然出现了一双粉色的绣花鞋,她抬起头来,一个人直挺挺地挂在房梁上,她顿时肝肠寸断,死死地抱住了那双脚,但是已经无济于事。
她不能让这一幕再次出现。
这就是她重生的目的。
许氏挣扎着去抓沈昌吉的手,她想起一个人来,“东平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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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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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有诈
东平长公主,五个字,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被许氏牢牢地攥住。
她的眼前仿佛有一道的金光,在那道光里她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是那么的可怜,那么的无助。
所以与其说顾世衡不肯照她说的去做而让她心冷,倒不如说她恨,她恨前世那些踩在她头上的人,所以她不能让他们好过。
许氏呵呵笑起来,她不能死,她绝不能死。
许氏那痛苦又决绝,恐惧又不甘的目光,让沈昌吉松开了手,在备受折磨的时候,人的神情是很难遮掩的。
沈昌吉冷冷地道:“东平长公主怎么了?”
东平长公主是本朝唯一一个远嫁外邦的和亲公主,当时先皇用了个不太光彩的手段,以和亲骗了西夏,夺回了边疆重镇。大齐和西夏的关系也就从此闹僵,东平长公主的命运可想而知。
皇上继位之后,多次让皇城司入西夏打听东平长公主的情况,派人两次入西夏,希望能接回寡居的东平长公主。
西夏却将东平长公主归齐,当成了条件,向大齐讨要金帛岁币。朝臣一听喧哗,大齐就算是送出钱物,那也叫岁赐而不是什么岁币,只能是代表大齐施与外族的恩典,如果就这样答应西夏,大齐的颜面何存。
所以太后最讨厌酸儒,认为他们的脸面之争断送了东平长公主的归齐之路。
一晃又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如果说皇上和太后还能通力合作,也就是在东平长公主身上了。
许氏头发散乱,眉骨上鲜血直流,“太子如果促成东平长公主归齐的事,太后……也不会……再抓着通敌卖国之事不放,如果大人能借此促成西夏与大齐和谈,一定会得到皇上的嘉许和信任……”
这也是前世沈昌吉做的事。
许氏努力地瞪圆了眼睛,终于在沈昌吉脸上看到惊诧的神情。
沈昌吉相信了。
他终于相信了。
许氏试图继续向沈昌吉示好,沈昌吉却伸出手来重重地掴在许氏的脸上,许氏顿时摔在地上,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他最讨厌的就是有人站在他面前,仿佛对他所有一切都了如指掌。如果被人掌握了心思,就如同被人握住性命。
不管这个许氏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要想方设法从这女人嘴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沈昌吉看向陆文顕,“这件事我不想让旁人知晓。”
陆文顕几乎从椅子上爬起点,然后摔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道:“我……我不会说的……沈大人……放心……”
沈昌吉道:“许氏我带走了,许家那边你要想方设法应对,如果走漏了风声……”
陆文顕看到沈昌吉阴狠的神情。
许氏被带走,皇城司的人也去了个干干净净,除了地上的一滩鲜血,一切和平日里没什么不同,陆文顕几乎要认为方才只是一场梦。
“来人……”陆文顕喊着,他的牙齿抖作一团。
小院子里都是他最信任的下人,当然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但是……许家那边要怎么隐瞒?
陆文顕望着许氏的丫鬟紫嫣,“让人将马车赶去灵顺寺,就说你家姑奶奶要在那里挂单参禅,然后再送消息去许家。”
这样一来,许家应该就不会怀疑了。
可是这样又能瞒多久,许氏如果就此不回来……
陆文顕想到皇城司刑讯的手段。
那可怎么办才好。
许氏……一定不会原谅他了。
陆文顕忽然“呜呜”哭起来。
……
京城里。
太子这些日子又是高兴又是彷徨。
高兴的是在幕僚的商议之下,对西夏之事终于有了对策,彷徨的是,不知道这件事是否能成功。
朝廷动荡,龙颜大怒。
他这个太子就像是一只落水狗,即便是在难得的家宴上也要受皇上的训斥,他不免心中郁郁难平就多饮了几杯酒,迷迷糊糊中,有人端了杯茶给他,然后提醒他太后娘娘这些日子心里不舒坦,因为西夏那边传来东平长公主的消息,长公主身下的两个孩子得了瘟疫先后去了。
在先皇大行的时候,太后还怨怼先皇,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仿照前朝与突厥、回鹘结亲求和,将东平长公主嫁去了西夏。
每个子女都是母亲的心头肉,太后一只记挂着那个流落在外的女儿,想要将她接回大齐,特别是平安长公主薨了之后,太后对东平长公主的思念愈加强烈。
人老了就是如此,特别是女人,这也正是太后的弱点。
酒醒了之后,太子立即明白,宫中有人故意在向他传递一个消息,于是他马上召集东宫的幕僚商议了一条对策。
要为东平长公主铺上一条归齐的路,这样一来他也可以从与西夏密谋这件事上脱身。
这是一条多好的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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