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朱氏与姚可清却一前一后来了,“家里来了贵客我竟然还不知道,真是该死!这位便是陈夫人吧?常听姨丈说起陈大人是个难得的耿介之人,皇上也常夸的!”
要跟人搭上话,年轻的可以夸长相衣裳饰,年长的就夸夫婿子女,总归是没错的,果然,此话一出,莫氏立即笑着拉了朱氏的手,“我家老爷就是个直性子,多少年了都不改,就怕他那性子得罪了人!”
朱氏笑道,“直性子好!听说令公子今年秋天要下场了?我表弟前两年考了,座师刚好跟今年主管的学政是同一个人!”
莫氏大喜,“那不知道令表弟可得闲指点犬子一二?”
朱氏笑着替苗益年应了,苗氏姑侄在一旁气的脸都绿了。
等她们客套完,姗姗来迟的姚可清才上前请安。姚可清今日早早做完教习交待的任务之后就回屋了,不像其他人,不管做完没做完,总是捱到最后再交。所以不用想就知道,去请人的丫头又是故意去的迟了,不过姚可清却故意告诉朱氏陈家来人的消息,陈满江是苗卫同的上级,听说陈家来人了,朱氏自然赶着过去了。朱氏是她名义上的母亲,跟母亲一起来,谁也不能说姚可清来晚了,毕竟前头还有个朱氏呢!
比之上次的富丽堂皇,姚可清今日却是低调的华丽,其他四女皆是明亮的粉,红,黄,绿,她只一身低调的月牙白,细看却能看出裙边以金银双色绣线勾边,刺以云纹图案,腰间一掌见宽的腰封上缀着浅蓝色宝石,在阳光下光芒耀眼。头绾了一个简单的圆髻,带一顶精致的花冠,耳悬明珠,不见奢华,却更显气质。
莫氏勉强夸了姚可清几句,就拉过姚可柔说话,“这个长的好,我瞧着就喜欢!”说完拿出一个荷包塞给她,一旁的丫头立即拿了其他的四个荷包给余下的四人。
274、病弱
小苗氏笑看着莫氏对姚可柔亲亲热热的,瞧了瞧头顶的太阳,遂道,“天气还热的很,别在日头下站着了,咱们去那边亭子里坐吧!”又转头关切的问一旁的姚可清,“清姐儿可还受的住?这大日头的,可千万别染了暑气!”
看着莫氏,姚可清心思一转,想着那碗莫名其妙摔了的燕窝,就知道小苗氏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对小苗氏这张看似关怀的脸就觉得格外厌恶,“谢二婶关心,我倒觉得还好,只是刚刚课上四妹一直喊着头晕呢,也不知道现下好了没?”
本来姚可柔身子并无不妥,只是上午学的是刺绣,她年纪小,性子又浮躁,一节课下来,没做出个像样的东西,被教习不痛不痒的责备了几句,心里不痛快,又加上天气燥热,才嚷嚷着头疼。想借此逃脱刺绣练习,此时听姚可清说起她装病一事来,就索性接着装下去了,“可不是,今儿一早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的,好不容易捱到下课,连胸口都觉得闷闷的了!”
小苗氏闻言脸色不太好了,姚可柔面色红润,哪里是个有病的样子,她心知姚可柔说头晕只不过是躲懒,不想上课罢了。但是她刚刚跟莫氏说了姚可清身子病弱的话,如今姚可清这话一出口就连带着拖姚可柔下水了,更可气的是姚可柔不知道姚可清这话的意义,自己还开口证实了。
看看姚可清,也不知道姚可清这话是有心还是无心的,只能先揭过这话茬了,“定是你昨夜又熬夜了!不然怎么会头晕呢?大半夜,你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呢!那衣裳也不急在一时,慢慢做就是了!”
姚可柔知道小苗氏在胡说,但她素来不反驳小苗氏的话,只嘟着嘴不说话了。小苗氏这才一脸欣慰的对莫氏道,“这孩子就是孝顺,前几天说给我做身衣裳中秋节穿,这几日都紧赶着熬夜呢!看的我真是心疼!”
莫氏笑道,“那可真是孝顺,可惜我没这样贴心的女儿!”却没把小苗氏的解释放在心上,只暗道,原来这姚家的姑娘个个都是弱不禁风的,也难怪不怎么出门应酬了,病倒在外头可不是叫人都知道姚家姑娘身子不好了?
眼见着到了午饭时分,苗氏殷勤的留饭,又置了酒席送到前院,由姚崇明父子三人陪着陈家父子吃饭,姚启珅不乐意见陈辞珩,推说肚子疼,躲在自己院子里吃着姚嬷嬷给他准备的小灶。姚崇明本就把姚启珅当个小屁孩,也就不在意他的去向,转头跟陈满江把酒言欢去了。
因有外人在场,众女十分注重礼仪,一举一动都是十分淑雅的,看的莫氏都不住的在心里称赞,倒叫她一时不敢轻看了姚家。
姚可清本就是在外人面前十分顾忌自己的形象的,再加上她对自己要求严苛,所以礼仪一向是很到位的。而姚可容眼看着就到嫁人的年纪了,小苗氏又不带她出去,好不容易有人来家里了,她自然要抓紧机会好好表现了。姚可怡则是自认为自己是在公主府住过的的人,比旁人要强一些,不肯落在人后。姚可柔自然是得了小苗氏指点才刻意表现的,至于姚可梦则完全是跟着众人有样学样了。
内院里气氛正好,外院却闹出笑话来了,原来陈家带来的下人此时也在姚家吃饭,多喝了几杯就说话也没遮拦了,说起陈辞珩跟姚启珅起争执的事来,言语间就带了几分不忿,对姚启珅多有贬低,下人维护自己的主子也是常理,只是这人一时说漏了嘴,将陈辞珩私下里说欲报复姚启珅的事情说了出来。
自然有人立即将这话告诉给了姚启珅,姚启珅心里一琢磨,就叫人给前院送了几坛烈酒去,专叫斟酒的小哥儿给陈辞珩斟烈酒,陈辞珩不敢不喝,只能咬牙灌下去,偏那小哥儿又机灵,一见陈辞珩杯子空了就满上,又瞅着姚崇明心情好,不停的奉承,姚崇明心情就更好了,干了一杯又一杯,作陪的陈辞珩只能苦哈哈的跟着喝,几杯下去就醉的坐不住了,又爱惜面子,不肯承认自己醉了,最后给醉倒在桌子底下了。
只是醉倒也就罢了,偏陈辞珩酒品并不好,醉了就吐,吐的一身污秽,熏的抬他去客房休息的小厮们一个个捂着口鼻,吐完之后又哭又闹的,好不容易收拾干净了,他又抓着给他换衣裳的小厮不放手,嘴里还说着些缠缠绵绵的话,在场的人都臊的恨不得没听见。
莫氏得知陈辞珩醉酒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一来是来报信的小厮就轻飘飘三两句的把事情说的很平淡,根本就没提及陈辞珩酒后闹的笑话,再者莫氏心想既然都喝醉了,想来他们聊的是十分投机的,说不得姚家就把这三万两银子还回来了,这么一想脸上反而带了几分喜色。
但是又怕他落个贪杯名声,遂看向姚家众人时还是一脸歉意的道,“这孩子,也真是的,大中午的,喝那么多酒做什么?平时在家里都不怎么沾酒的!”
朱氏立即笑着道,“必定是聊的兴起了,才放开心胸喝的!可见是投缘了!都说知音难求,遇上了知音,醉一回又何妨呢?”
对于朱氏善解人意,苗氏十分受用,跟朱氏越亲近起来,只是莫氏说来说去都是围着子女转的,偏朱氏的继女是姚可清,莫氏对姚可清心有抵触,有心奉承朱氏一两句来回报朱氏的知情识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朱氏说起姚启光来,莫氏便将自己一肚子育儿经分享给朱氏,见朱氏十分受用的样子,说的越得劲儿。
朱莫二人说的投机,数次叫丫头添茶,小半个时辰之后,莫氏忽感内急,忙告罪,叫丫头领着去净房,不多时便回来了,只是回来之后脸色不太好,跟朱氏说话也心不在焉的,等陈辞珩酒后醒来,就急吼吼的催着陈满江匆匆告辞而去。
朱氏以为莫氏是吃坏了肚子所以不便留下,也不多做挽留,只是再三邀请再来做客。
275、故人
一路上莫氏心事重重,连陈满江都现不对劲儿了,几次询问,莫氏都推说无事,陈满江只当莫氏还在心疼那三万两银子,也就不问了。
一路上莫氏只要想到刚刚见到的那个人就觉得心烦意乱的,除了烦躁,更多的是不安,叫人捏着把柄真不是件好事,尤其是别人手里捏着你致命的弱点。
莫家祖上不乏高官重臣,曾经也是赫赫有名的家族,只是后来渐渐没落了,便举家迁到南方去了,几年经营,在南边也是很有名气的人家了。莫家搬到南边之前,跟陈家订了亲,后因莫家搬迁而延迟,约定下一辈人再履行婚约,也就是由陈满江莫氏这一辈履行。
而本来陈满江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陈家欲选了陈满江的弟弟陈满泽来履行婚约,莫家的人选则是莫氏的姐姐,只是后来陈满江的未婚妻刚进门半年就病逝了,京中无门当户对的人家愿意让女儿嫁进来做续弦,陈家就想聘娶莫氏的姐姐做陈满江的继妻,只是婚事刚刚定下不久,莫氏的姐姐就病故了。
莫家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陈家肯定是不愿意娶一个庶出的女儿的,哪怕是继室,陈家也看不上一个庶出的。可是莫家不甘心这样一门亲事就这样泡汤了,恰好莫氏又与其嫡姐年纪想差不足半岁,长的也有五分相似,于是莫家就让莫氏顶替了她姐姐的身份嫁进了陈家,而病逝的嫡姐就变成了莫氏。
好在是远嫁京城,没一个认识她的人,陈家也无人见过莫家姐妹,更加不知道莫氏是顶替的她姐姐,就这样瞒过陈家众人这么多年。后来莫氏生了儿子,地位稳固,早已经忘了自己当初冒名顶替亲事的事情了,如今突然冒出一个故人,还认出她来了,怎么能叫她不心慌。
这个故人不是别人,正是代姨娘,代姨娘的嫡母当年是嫁到南边一胡姓官宦人家了,男方颇有出息,三十出头就做了一方父母官,在任上兢兢业业,很是得一方百姓的爱戴,也很受当地的世家大族的尊敬。
胡大人虽政绩卓越,但子嗣艰难,嫡妻多年无出,两房妾室也无一有孕,后来又纳了一房据看面相的人说是宜男面相的妾室,此妾进门三年,终于怀胎,只是这胎怀的十分不顺,十月产子还赔上了她的性命,偏偏生的又是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代姨娘。
不过胡大人看的开,觉得有女足矣,叮嘱嫡妻好生教养代姨娘。所以代姨娘自幼便时常出席各种宴席,认识了不少人,莫氏就是其中一个。
同为庶出的两人命运却天差地别,代姨娘一出身就记在嫡母名下,从小都是当作嫡女养的。但莫氏上头有个与她一般大小的嫡姐,从小样样就压她一头,有嫡姐在就没有她的出头之日,尤其是嫡姐还有一门好亲事。
当跟莫氏嫡姐定亲的人换成陈满江的时候,莫氏和她的姨娘再也坐不住了,世子呀!那是世子呀!将来的侯爷呀!
于是莫氏姨娘铤而走险,将莫氏嫡姐推下了水,寒冬腊月的天,等人捞上来的时候都已经冻成冰柱子了。莫氏姨娘怕牵连到莫氏,将所有的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只说是两人起了争执,她失手推了人才酿成祸事,然后就投寰自尽。
人都已经死了,再怎么追究也没有意义了,最重要的是如何保住跟景山候府的亲事。于是,最终终于如莫氏母女所愿,莫氏成了那个嫁进陈家的人,虽然是以其嫡姐的身份。
若说代姨娘仅仅知道莫氏顶替了她嫡姐身份一事也不会如此慌张,偏偏莫氏姨娘谋害嫡女的事当年都传开了,虽然后来莫家压了下去,但是代姨娘还是听说了这件事。
忐忑了几日,莫氏才从下人口中得知陈辞珩在姚家醉酒闹出笑话的事来,偏偏姚家还偷偷摸摸的把那个小厮卖了,闹的莫氏想赔礼都没脸上门了。
那日陈辞珩醉酒的事在姚家传开,姚启珅将计就计,使人在苗氏面前说嘴,鼓动苗氏将那个小厮卖了,免得叫陈辞珩尴尬,日后不好上门。苗氏觉得有道理,便将那小厮卖了,岂不知此举更加坐实了陈辞珩的某些不正常行为。
陈辞珩隐约觉得自己在姚家是被人算计了,想来想去只想到可能是姚启珅蓄意陷害,叫来随从细问,一群人七嘴八舌很快就把其中一人醉酒说漏嘴的事说出来,陈辞珩气的当场叫人把那人撵出去,尤觉得不解气,暗暗誓一定报复回来。
原本陈家以为给姚家赔了钱,这事儿就了结了,哪知陈辞珩刚闹出的笑话还没传开,另一个关于他的笑话就传的满京里都知道了。
“外头人都说少爷是跟一个七八岁的小子打架输了,便将怨气都撒在别人身上了,恰巧看见姚少爷买了少爷心仪已久的一套墨,少爷就借题挥了……”
这话说得遮遮掩掩的,偏世人多爱刨根问底,这一刨根问底就刨出多年前陈辞珩跟姚启珅打架输了的事来,如今姚启珅也才不到十岁,陈辞珩却已经十五六,几年前姚启珅就更小了,陈辞珩却怎么也有十岁出头了,一个半大小子打不过一个稚龄孩童,果真是个大笑话了。再想想这回这场是非,所有人都在心底认定是陈辞珩挑起是非了,几年前的事情还怀恨在心,再遇之时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真是心胸狭隘之辈。
陈辞珩还没听完就忍不住愤怒了,“这又是谁?是谁在编排我?……”
莫氏倒是真没想到陈辞珩跟姚启珅以前就有过结,他们家已经给姚家赔了银子,想来这话应该不是姚家传出去的。正思索着这话的出处,突然脑子里一个念头闪过,莫氏看向陈辞珩的眼神就带着愧疚了,制止了陈辞珩咒骂,莫氏支支吾吾道,“那日你遇上的也不止姚三少爷一人,说不定是旁边看热闹的人把这话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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