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姚可清拿出《冬宴图》真迹牵扯出宋兰芝烧画的事,又扯出詹家的事,眼见着证据一样一样的有了,宋传义知道此时已经不能再混水摸鱼了,该面对了,不曾想才说一句话就引来一顿暴打。
幸而老夫人年老体虚,力气不大,兼之打的是亲生儿子,心中十分痛惜,只打了十来就没力气了,住着拐杖喘气,宋传义赔着笑要上前给老夫人顺气,老夫人不耐的用拐杖拨开他,坐回上座去了,丝弦轻柔的为老夫人顺气。
宋传义只得老实跪好,“儿子今日始知此事,只是夫人素来孝顺得体,况且又无证据,儿子自是难以相信,并不是有意要欺瞒母亲!”
老夫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拿眼睃他,眼里满是不满,好半天才依旧道,“你要的证据已经有了,你待如何?”
看着一旁跪着的娇妻弱女,宋传义甚是怜惜,斟酌道,“既然东西都已经找回来了,不若狠狠惩治詹氏一番,量她以后也不敢了!”
“如何惩治?”诚然,宋传义说到老夫人心坎上了,东西都找回来了,老夫人的怒气自然消了一些。
宋传义迟疑着不肯开口,罚重了女儿必然不依,罚轻了老夫人又该不满意了,不由左右为难起来。
儿子迟迟不开口,老夫人便道,“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我就做主休了她吧!不顺父母,窃盗,七出之条她犯了其二,理应出妻!”
“母亲,万万不可!”宋传义急道。
见儿子反驳自己,老夫人又怒了,“有何不可?她阳奉阴违欺瞒于我是为不孝,勾结娘家窃取我的私库是为盗窃,为何休不得?若不是看在她为宋家生育了子嗣的份儿上,直接一根白绫绞死了才好!”
宋传义叹道,“正是因为詹氏为儿子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所以休不得!琪哥儿明年就要参加春闱,将来入仕,若是有个被休弃的母亲,将如何在同僚中立足?芝姐儿才嫁人,正是两家该勤走动的时候,此时生母被以不孝盗窃为名而休,让刘家如何看待芝姐儿?还有彬哥儿,他还尚未娶亲,休了詹氏,谁来操办他的亲事?纵然詹氏罪劣深重,却不能连累了几个孩子呀!还请母亲看在几个孩子的份儿上,对詹氏从轻处罚!”
宋传义说的句句在理,又提及孙子孙女,戳到了老夫人的软肋上,纵然老夫人容不下詹氏,却不得不为孙辈们考虑,可是心底的那股郁气却怎么也消散不去。
766、禁足
又想起宋兰芝明明烧毁了画却还撒谎欺瞒自己,定是被詹氏教唆的,老夫人心中更是来气,转头骂詹氏,“下作妇人!我好好的孙女都被你教坏了,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呀!”
宋传义惭愧的垂头,“母亲息怒,母亲喜怒!”见丝弦端个茶过来,忙膝行上前接过来亲自端给老夫人。
老夫人叹了口气,终是接过了茶杯,算是认同了儿子所说的。
宋传义松了口气,试探道,“儿子愚见,詹氏犯下此等大错,虽为了几个孩子不能重罚于她,但是亦不能轻饶了,依儿子之见,不若将其禁足,抄写孝经、女则以修身养性!”
“如此岂不是太便宜她了!”老夫人万分不甘的恨恨的啐了一口,显然不满意儿子对詹氏的惩治。
宋兰芝也扑过来为母亲求情,“祖母就饶了母亲这一次吧!”证据面前,宋兰芝也不敢再说詹氏是无辜的的话了。
老夫人禁不住儿子孙女轮番哀求,终于妥协了,“即日起詹氏搬去笃善堂,三餐茹素,自做羹汤,浆洗衣物,每日卯时初起,抄写经书,戍时末才能歇下,除了监管的婆子,其余人等一律不许靠近笃善堂,否则即刻将她送去庙里!”
同样是禁足,老夫人就狠多了,养尊处优多年的詹氏要开始自给自足了,想想那样的日子,周氏就觉得解恨。
宋兰芝没料到祖母如此狠心,可是父母在旁,皆不反驳,她也不敢多话,只能惊愕的愣在一旁。
倒是詹氏,毫无二言的就接受了,“谢母亲!”
宋传义也没有二话,只要这事儿捂住了,于他颜面无损,便坦然接受了老夫人的安排。
看着一旁的周氏,老夫人又道,“琪哥儿媳妇做事妥当,以后四房的一切事务就由她来打理吧!”
终于熬出头了!
周氏压下心中的喜悦,低眉应了,“是!”
老夫人摆摆手吩咐丝弦,“带詹氏去笃善堂,除了两身粗布衣裳,旁的东西一律不许给!”
宋兰芝还想哀求什么,老夫人已经把她们都撵下去了,“琪哥儿媳妇,清哥儿媳妇,还有芝姐儿,你们都下去吧!”
只留下了宋传义一人,显然是有话要跟他单独说,宋兰芝只好跟在周氏身后出去了。
出了上房,宋兰芝疾走几步到了周氏前面拦住她骂道,“无耻!母亲对你那么好,你却帮着外人!”
外人?姚可清很主动的将自己带入了这个身份里,今日始知宋兰芝的乖巧大方只在平安无事才有的表象,一旦事关自己的利益,瞬间就变了一个模样,自私的本性果然与詹氏一脉相承。
詹氏已被幽禁,没了人撑腰,宋兰芝也翻不起风浪来,周氏无视宋兰芝的咄咄逼人,“五妹妹此言差矣,事实真相摆在那里,你可以选择性的无视,我却做不到!”
明明是宋兰芝自己烧毁了那画,可是为了偏袒母亲她选择了撒谎,在老夫人追着姚可清要二十万两银子的时候她也是帮凶,真正无耻的又是谁呢?
宋兰芝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又气鼓鼓看向姚可清,咬牙切齿,“阴险!”
要不是姚可清使诈,给了她赝品,让她烧错了东西,母亲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姚可清赞同的点头,“是呀,我就是阴险,比起二十万两银子来,我还是做个阴险小人好了!”
宋兰芝心头一梗,到底是自己理亏,比起自己的阴暗狡辩不敢承认,姚可清光明磊落的让她无力反驳。
周氏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五妹妹该回去了,姑爷怕是等急了!”
该回去了……是呀,这里再也不是自己的家了!泪珠就这样滚落下来了,宋兰芝抹着泪珠跑开了。
在她身后周氏感慨颇深,“一直以为她只是个宠坏了的孩子,今日才发现原来她的心肠本就不纯良!”
“吃喝不愁,数不尽的珍宝围绕,一切太平的时候又有几个恶人?”姚可清看的透彻,宋兰芝素来给人乖巧的感觉是因为她从未遇到过挫折,从来没有机会将她恶的那一面展示出来。
“也是!”周氏一笑,索性宋兰芝已经出嫁了,再也跟她没多大关系了,大可置之不理,“好在嫁出去了,也祸害不到我了,看刘家什么时候发现她的真面目!”
《冬宴图》的事姚可清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想坏了宋兰芝的姻缘,才拖着迟迟没有揭露出来,没想到揭露出来之后反倒发现了宋兰芝的本性,姚可清心底本来还保留的一丝愧疚也没了,为了詹氏,铁证当前还能颠倒是非诬陷自己,也是自私到了极点!
恶人自有恶人磨,宋兰芝嫁去刘家难道就是良配吗?詹氏若是真心疼爱女儿,就不会将她嫁进广平侯府,说到底也是看中了广平侯府的权势,“刘家能为一张画就改了儿子的亲事,又岂是良善之家?”
周氏也明白这一点,宋兰芝是害她小产的罪魁祸首,只是一直看宋兰芝天真无邪,不忍记恨她,今日之后却觉得她也是罪有应得,十分解恨,“那是她活该!”
说完长吁一口气,心中郁结了多年的心结似觉轻松了许多,周氏正要送姚可清回去,忽得见月琴来找她,“三少奶奶,老夫人找您!”
去了老夫人处周氏才知晓老夫人找她去是让她带人查抄詹氏的屋子,因丝弦与纤纤对账时发现老夫人除了被掉包的,还有许多物件不见踪影,怀疑是詹氏伙同了她身边的人偷走了自己的东西,所以才要查抄詹氏的屋子,是为了找自己丢失的东西。
周氏搜检完詹氏的屋子,果然发现了几样本该是在老夫人私库里的东西,这是其他的却不见了踪迹,大抵是被詹氏送人了,或者拿回娘家去了,想要追回来怕是不容易了。
老夫人听闻后又是一阵恼火,直恨不得将詹氏从笃善堂里拖出来打一顿解气!
月琴献计让拿了詹氏的东西做赔偿,老夫人深觉有理,让周氏将詹氏库房里的东西收拾出来锁到她库房里去。
拿了詹氏的东西也算是弥补了自己部分损失,老夫人心情总算好转起来,记起姚可清护画有功,便从詹氏那里霸占来的东西里挑了几样送给姚可清,当做补偿和奖励!
767、承袭
老夫人送来的那套荷花彩绘餐具姚可清觉得十分眼熟,翻来翻去却没发现那个时候与众不同的那只了。
“拿盆热水来!”姚可清吩咐道。
桂圆好奇的端来热水,姚可清一股脑将所有的汤匙都丢进去,果然片刻之后其中一支汤匙粉色的花瓣变成了红色。
姚可清将那个红色花瓣的汤匙拿起来,离开了热水,热度褪去,花瓣又变回了粉红色,再丢进去红色又现,这汤匙果然有古怪,“去请曹太医!”
拿过汤匙,曹太医看了看,又闻了闻,最后道,“乍看之下并无不妥,得拿回去细细检查了!”
曹太医拿回去检查之后,过了三天才再次登门,“这勺子里头的名堂可大了,咱们用的入口的瓷器一般都是釉下彩,可这个却是釉上彩的,便于在釉里头掺东西!这个勺子里面加了一味极其罕见的药材,这味药要是单独吃倒是没什么,但是却不能沾荤腥,否则便成巨寒之物,有孕的妇人再稳的胎也保不住了!”
“那要是正常女子吃了呢?”
“也会伤及宫本,坐胎无望!”
那天詹氏还准备了炙羊肉和糟鸭掌,幸而自己无孕在身,幸而自己没吃羊肉,也没吃鸭掌,詹氏果真歹毒,姚可清一阵后怕!为了得到国公府,詹氏还真是机关算尽,手段比小苗氏还要毒辣!
而且宋四老爷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有些暧昧,他难道就不知妻子的打算?还是明知道却乐见其成所以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姚可清将自己对宋四老爷的怀疑坦诚的告诉宋子清,宋子清听完沉默许久,“父亲并不在意那个落在谁头上!我也不在意!”有志气的男儿应当自挣前程,靠祖辈的荫封算什么大丈夫!
或许正是因为驸马的不在意,詹氏才生出妄想来,近在咫尺的富贵谁不想抓住,更何况詹氏还知道了国公府最大的秘密。
“四哥可别忘了,四婶她知道一些关于你的身世,她不同于春儿,说出来的话要有说服力的,若是她孤注一掷,对四哥你来说是一件棘手的事!”
他的身世……宋子清眼里蒙上了一层阴影,“我试探过父亲,他似乎也不知情!”
生他的母亲,养他的父亲都不知道他究竟是谁的孩子,那究竟还有谁知道呢?
“老夫人那边或许可以一试!”詹氏必然是从老夫人处得知的这件事!
老夫人脾性执拗,冲动易怒,大可试探一番!
宋子清轻轻摇头,“源头还是在祖父那边,老夫人即便知道我不是父亲的亲子,只怕也不知我究竟是谁的孩子!这么多年来父亲和母亲从未说起过祖父,哪怕过府去也从未与父亲说过话,祖父才是最关键的那个人!”
人们往往是越忌讳什么就越会下意识躲避着,以为不看到不提起就不会发生,可是却适得其反,越是这样越容易暴露真相。
“平国公怕是没那么容易开口……”姚可清的印象里,平国公是个威严的人,武将出身的平国公即便是年老体迈了,周身也还有散发着从戎多年的铮铮豪情,透露着武将特有的警觉。
“他根本不会说的!”宋子清也试探过,比起驸马的儒雅温文,平国公简直是刀枪不进水火不侵,无处下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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