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毓衍道:“齐妃娘娘在行宫病故的那一晚,是否还有其他事情发生?”
李昀挑眉,不解地看着他。
谢筝背过身去,从领口取出玉佩,摘下来给了陆毓衍。
陆毓衍呈给了李昀,说了长安拿玉佩跟房幼琳换铜香炉的事儿,道:“极有可能就是这块玉佩。”
李昀的眸子一紧,看着那块玉,良久摇了摇头:“我当年太小了,印象之中,从我到韶华宫之后,我并没有见过普通的玉佩,皇姐小时候是否拿过这么一块玉,我也是不知道的。母妃被害当晚的事情,不如问安公公吧。”
安公公皱起了眉头,想了想,道:“奴才最初时,是伺候齐妃娘娘的。”
他进宫有二十多年了,彼时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太监,被拨到齐妃宫中洒扫,做些粗活。
齐妃提拔了他,加之他自个儿也机敏,那年南巡时,安公公也跟着出宫了。
“出巡不比宫中,人手都少了许多,若非如此,也不会叫漱芳寻到了害娘娘的机会。”安公公叹了一口气。
到余杭时,齐妃就病倒了。
圣上南巡,也不会叫一个嫔妃的身子状况就耽搁了行程。
那趟出巡,原本就是圣上为了让小产的淑妃宽心,这才定下的。
淑妃是四妃仪仗,又是刚刚坐完小月子,身边带的人手比其他嫔妃多一些。
“齐妃娘娘病了之后,就在行宫养病,人手不太够,淑妃娘娘就借了漱芳过来,”安公公道,“漱芳原是齐妃娘娘宫里的,虽然不进内殿做事,但也伺候了好几年,差不多是出事的半年前,被拨去了淑妃娘娘宫中做事。
行宫缺人手时,想着漱芳也算是娘娘身边的熟手了,就调了她过来帮忙,也就因此被钻了空子。
那天夜里,圣上与淑妃、其他几位娘娘夜游,不在行宫里。
娘娘没了,奴才们也只当是病故,使人去通禀了圣上。
圣上和娘娘们回宫来,当时乱作一团,奴才也不记得漱芳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是了,那晚行宫失窃,有两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太监,趁着主子们几乎都不在宫里,行宫人手匮乏,偷了娘娘们的金银首饰,娘娘们一回来就露馅了,当即搜查,那两人当时就找出来打死了,东西也都物归原主。
那夜,也就这么点事情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偷盗
齐妃去世那夜,行宫发生过偷盗,这事情,陆毓衍和谢筝还是头一回听说。
安公公解释道:“发现得及时,娘娘们丢的东西都找回来了,又不是什么好事情,两个贼子打死了也就过去了。
毕竟,齐妃娘娘没了,圣上下令收整回京,哪个还有心思去管什么贼人不贼人的。
就算是漱芳没了,也就记了一笔,没哪个仔细去找她。”
陆毓衍抿唇,又问:“漱芳调去淑妃娘娘宫里,是进屋里伺候的,还是在宫殿里?”
“宫中伺候的,”安公公叹了口气,“当时,咱们娘娘与淑妃的关系也算不错,可毕竟漱芳伺候了娘娘那么久,淑妃哪能随随便便叫她进内殿里伺候?也就是她在韶华宫里普普通通的,行宫之中,借了她过来,也没用心防她。若当时防备了,今日也许就不同了。”
安公公说起从前,心中还是沉甸甸的。
话是这般说了,可其中道理他都明白。
即便没有漱芳,齐妃娘娘也很难活下来。
淑妃是买通了太医,太医开得方子不对,瞧着是无毒的,但却损了娘娘风寒中的身子,底子亏了,就走了。
有没有漱芳,不过是早一旬晚一旬的事儿。
回京之后,安公公没肯往别去处,就留在李昀身边,这么些年下来,颇受信任。
李昀听完,浅浅抿了口茶水,道:“也是她的运气。”
谢筝赞同地点了点头。
当夜,圣上与几位娘娘夜游去了,行宫中的守备不严,这才给了贼人偷盗的机会,也正因此,后来查偷窃时,行宫里乱糟糟的,叫漱芳找到了机会逃出了行宫,若是平日寻常时,她想要逃出去,定是不容易的。
“这玉佩也是当时偷拿的了。”陆毓衍道。
若谢筝手中的玉佩的确是当年长安公主的那一块,那显然,漱芳是在行宫里偷了。
淑妃娘娘看重这块玉佩,定然是收得妥当的,漱芳进不了内殿,就拿不出东西来。
京城禁宫不比行宫,韶华宫里人手又多,漱芳想避开大宫女、嬷嬷们溜进内殿,是不行的。
大抵是淑妃跟着南巡时,也不放心将玉佩留在宫中,特特带上了。
漱芳拿走玉佩,她必定知道这玉佩有些来历,若不然,偌大的行宫,她偷拿什么不好,偏要取走一块普通的玉佩?
她完全可以在齐妃故去后,摸走齐妃宫中的东西,而不是舍近求远,去了淑妃娘娘那里,不拿值钱货,拿个最差的。
也正因为这玉佩有些故事,淑妃即便发现东西丢了,没从两个贼子手里搜出来,她也没有嚷嚷开去。
这块玉背后,隐藏了什么?
答案,恐怕只有淑妃才知道了。
李昀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从前,还能问一问皇姐。”
长安是见过玉佩的,哪怕当时她年幼,可她也许能说出些事情来,但现在,长安会与李昀说些家常,说淑妃,说林勉清,却不会再说要害事情了。
李昀敛眉沉思,安公公上前来,低声提了一句:“前回陆公子打听的事儿……”
闻言,李昀回过神来,朝安公公颔首。
安公公这才转向了陆毓衍,恭谨道:“查过宫中的册子了,淑妃娘娘身边的那个闻嬷嬷的确是永安十二年出宫的,当时先皇后薨逝,圣上为了给先皇后祈福,宫中放了不少人的。”
这位闻嬷嬷,正是旧都城中乌孟丛的继母。
陆毓衍道:“按说不该放她……”
宫中放人也讲究规矩,安公公仔细看过,当时出宫的除了伺候先皇后多年的宫女嬷嬷,其他的多是年纪差不多了、该回乡嫁人的宫女,亦或是老迈的,想回乡颐养天年的老嬷嬷。
闻嬷嬷那个年纪,下的不沾,上的也不沾,又是淑妃用惯了的人手,的确是放得怪异。
“奴才打听过,老人们说,闻嬷嬷当时染了急病,身子骨不好了,这才求了恩典,淑妃娘娘舍不得她,念她多年辛劳,添了不少银钱赏赐,好几大箱笼。”安公公道。
谢筝了然,难怪镇江城里说,自称安广财妹妹的妇人箱笼多,全是宝贝,她并非是偷了宫里的,全是淑妃赏赐的。
“既如此,她慌什么?”谢筝低声问陆毓衍道,“她是禀明了淑妃,领着养老的银钱出宫的,为什么要借了他人身份住在镇江,我去逼她交出乌闵行,她也痛痛快快交了,她不想让人晓得她如今下落。”
陆毓衍拧眉沉思。
李昀的指尖摩挲着茶盏,杯中映出他的五官,温润又平和,他的唇角自然上扬,看起来就像是含笑一般。
可唯有他自己知道,他并没有笑。
视线缓缓抬起,目光落在了那块玉佩之上,李昀的眸子乌黑乌黑的,像是化不开的墨:“漱芳败露了行踪,被梁嬷嬷所害,闻嬷嬷当时隐姓埋名,她大概也在躲什么人吧……”
谢筝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下意识地去看陆毓衍。
陆毓衍亦是神色凝重,等着李昀说下去。
李昀放下茶盏,沉声问安公公:“先皇后病故前后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听着这话,安公公的脸色霎时间就白了,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冷,他颤着声,试探着道:“殿下的意思是……”
“皇姐拿玉佩和房姑娘换,玉佩招了眼,宫女嘴碎,叫先皇后听了罚了,从那日到先皇后过世,发生了些什么?”李昀又问了一遍。
谢筝的眸子紧了紧,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紧张,陆毓衍暗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指腹轻轻按着掌心,示意她平复下来。
虽说是在安慰谢筝,陆毓衍的心中也是惊涛骇浪。
有些事情,从前是没有那么去想过,一旦有人起了头,所有的虚虚实实的,都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
安公公掐着掌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些,闭着眼睛仔细回忆了一番,道:“这都十八年了,奴才当时还就是个小太监,什么都不懂,先皇后那儿出了什么状况,奴才……”
第二百七十六章 心惊
毕竟是正宫娘娘薨逝,如此大事,饶是安公公彼时还是个不打眼的小太监,耐心回忆之后,还是能记起一些来的。
“秋末时,奴才正扫地呢,突然见齐妃娘娘回来了……”安公公道。
永正十二年,齐妃才刚刚生下李昀不久,她还不是妃位。
在怀孕前,她是齐贵人,说不上得宠,也说不上不得宠,她住在安阳宫中,主位是如今的继后白氏、彼时的白贤妃。
白氏是潜府老人,颇受圣上看重,每月少不得过来几回,安阳宫里住着的地位嫔妃们都借了光,能得见龙颜。
齐贵人一朝有孕,圣上极为欢喜,让白氏好生看顾齐贵人,十月怀胎之中,跟做梦一样,从贵人成了贵嫔。
有了贵嫔的品级,想搬出安阳宫,独独开一宫也是可行的,只是齐贵嫔挺着大肚子,就没有折腾。
傅皇后来看望时也说过,若生下来是个皇子,这位份又要往上走,反正要搬离了,不如等到那时候,挑个合心意的宫室,免得多费心神。
齐贵嫔素来仰慕傅皇后,自然是听话的。
夏末时,齐贵嫔生下李昀,龙颜大悦,傅皇后请了旨意,齐氏晋为昭容,出了月子,搬离了安阳宫。
“母妃做月子时,应当就是皇姐拿玉佩出来的时候。”李昀道。
安公公算算日子,对得上,便点了点头。
搬去新宫之后,那个秋末的清晨,齐妃去给傅皇后请安,才走了一刻钟,突然又回来了。
安公公犹自奇怪,问了他人,才晓得是皇后夜里没睡好,染了些风寒,免了嫔妃的请安。
傅皇后就是从那天起病了,病来如山倒,也就十来天,人就瘦了整整一圈。
太医院、御药房,各处费了好些心思,傅皇后的身体都没有起色。
也就半个月光景,薨逝了。
李昀摇了摇头,叹道:“娘娘当时用过的方子,还能寻到吗?”
安公公搓着手,道:“去找找,总能找出来的。”
谢筝听到这里,也已经明白了李昀的想法。
傅皇后的病故,与齐妃娘娘的病故,如出一辙。
依着宫中规矩,后妃生病,太医院诊断,由御药房配药、煎药,若能买通了御药房的人,是有可能达到目的的。
方子未必有毒,只要损了傅皇后的身子,就够了。
淑妃听闻了傅皇后责罚了嘴碎的宫女,怕玉佩之中的秘密见光,铤而走险,对傅皇后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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