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是驸马的生母又能如何,在这未央国中一向都是以嫡为尊,似她们这般为人妾室的得家主百般宠爱或许还好,若是本就不入家主的眼的,那与下人又有何分别。
只可惜她是个想不通的,那便只有自寻死路了。
齐念本只静静的等待着开席时候,毕竟现在连妙嘉公主都还没来,她那个驸马二哥也还没人影,此时主角都还没到,那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演呢。
只是她想静,旁人却是不肯让她静心凝神。
就坐对面的那个荣国夫人,她那年岁算来应该近古稀了吧,但这精神还能如此焕发,当真算是一桩奇事了。
只是她那面容倒是没见几分驻颜之色,即便是有精心保养,妇人到了这个年纪也该是华发苍颜老态龙钟了,只是且瞧她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眸瞪过来的架势,倒真不似垂暮之年该有的模样。
华玉菁自是被她瞪得浑身都不自在,她数次都想拉一拉齐念的衣角,问一句“我们真的不用上前去请安么?”
只是且看齐念那副从容自若的神态,她又生生忍了下来。
齐念自是知道她此时甚为煎熬,但她更是知道,就算依华玉菁的意思腆着脸上前去向荣国夫人问安,恐怕除了会得到一顿不冷不热的奚落之外,依旧讨不到什么好处。
既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又何必非要凑上前去讨个不自在呢。
且这荣国公府,与她本就有着血海深仇。
曾在天阴城,她还是商贾齐府的四小姐之时,齐君良的嫡妻周氏与华章的七姨娘那老相好的私通,被齐念人赃并获被堵在床上就拿下了。
那时本还想着前世的大仇终于得以了结,却没想到她不过是因着秦姑病危而离开了三日,只在这短短三日的时光内,齐府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垂涎于齐君良的万贯家财的荣国公派来了数名武功高强的暗卫很快便控制住了整座齐府,齐君良惨死于这场这场内斗之下,直到齐念回来之时,正好又重温了前世那不堪回首的噩梦,与撕心裂肺的痛楚。
倒后来她虽迅速的将齐府又夺了回来,且手刃了周氏与她的奸夫,又毫不留情的将齐姝给送入了青楼让她好好品尝前世她自己曾受过的苦楚,但这些都不足以平息她心头那深重的恨意。
秦姑曾经遭受过的剜肾之痛,后来又因此缠绵于病榻许久方才痛苦的死去。娘亲怀有身孕便被陷害而赶出府去流落在外数月以致心力交瘁身体亏损,最后则在生产那日筋疲力尽而亡,又是多么的无奈。
再加上姨母的孩儿,在江南时对爹爹痛下杀手,最后竟让他们二人皆死于种种阴谋之下,这样的深仇大恨,又岂是一个周氏,一个齐姝便能了结了的?
且到后来齐念又自慕容婉霜处得知这整座慕容府以及曾经的东宫皆毁灭于当今皇帝与荣国公府以及如今的吏部尚书贾府的联手策划而成的阴谋诡计,或许应该说是,权谋手腕。
其实这些在齐念的心中倒尚且是遥不可及的,但这些终究都是与她息息相关,千丝万缕间亦是有着斩不断的关联。
左右这一趟长乐城是走定了,何不就此弄清楚这所有的事情,也算是报答了当初姨母想托付却又不忍托付的一片心,更是为了她身上这属于慕容氏的一半的骨血。
两指随意的掂了掂眼前已然被喝空了的茶杯,齐念这心中虽是思绪万千魂游天外,但她最为擅长的便是能够很好的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是而面上倒是一丝痕迹都不曾显露出。
这时一双白玉似的温暖小手正提了茶壶凑了过来,伸手按住了她随意拨拉的茶杯,便缓缓的为她斟了杯茶,轻轻的放在了她的眼前。
齐念不由得抬眸看去,这双玉手的主人正是一直坐在她的身边,虽心有不安但却始终都未置一词,就以这样坚持的方式默默地支持着她的华玉菁。
齐念本很是一副淡然静默对任何事儿都能保持毫不在意的性情,但华玉菁可不是这样的人。
她既怯懦胆小且小心翼翼,任何人任何事儿都有可能会使她惴惴不安心神不宁,她既没有那样强大的内心,且也没有与之匹配的能力。
所以造成她这样的性子,或许也算是她对自己的一种本能的保护。
齐念只瞧着她,微微一笑,“多谢四姐。”
华玉菁亦是浅笑着轻声道:“七妹,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两人相视一笑,倒是都看进了对方的心里。
对面荣国夫人的仇视目光倒是没能持续多久,且她的两个孙女儿亦是小女孩的性子,平常大概也带出来的次数少,是而被祖母授意瞪视她们没多久,就被眼前的热闹给吸引住了,双眸也早就给带跑偏了去。
很快外边便传来报时的钟声悠远荡起,这便是皇室的规矩,公主殿下即将驾到。
花厅内原本寒暄谈笑的诸人皆收敛了面上的神情变得颇为肃穆了起来,端正了坐姿,只静静的等候着妙嘉公主来临。
就在内监那尖细拖长的声音由远及近的在门外响起之时,外边庭院中众人早已跪了一地,而厅内的宾客也都肃然起身,男子躬身作揖女子屈膝福身皆行半礼,也只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神色恭谨。
这样的礼节虽也甚为繁琐复杂,但比起一见皇帝便要行跪拜大礼继而山呼万岁,面见公主的礼仪倒也减免了许多。
齐念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不过稍稍抬眸,便只见一片迤逦拖地的华贵云裳在眼前缓缓而过,如同天边那最为艳丽的云霞扶风而过,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
第二百五十二章 指桑骂槐
那自然就是传传闻不如一见的妙嘉公主了。
公主轻挪莲步目不斜视的缓缓走至主位,方才转身携了丝微微笑意看向厅内的众位夫人小姐,一双美目悠然流转间,倒似是在打量着什么。
她身后的两个华服侍女便忙伏下了身去,替她整理好过长拖地的华丽裙裾,这才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双眸微垂面容恭谨的站在了两侧。
妙嘉公主那双凤眸微微一挑,轻启朱唇朗声道:“众位免礼,都坐吧。”
今日本就只是生辰之贺而已,虽皇帝早就传出话来说公主今年的生辰定然要好好儿的办,但这会儿为时尚早,宫中早朝摸约也才刚散不久,便是众位皇子都还没来,此时便也就松泛轻快许多了。
是而公主此话音才过,众人便皆应声站起了身,面含笑意往主座看去。
齐念这才是第一次见过这位倍沐皇恩的公主,严格论起来,她们应该还得唤她一声长嫂。
因着华府大公子华珩尚未娶妻的缘故,驸马爷华玹又是华府的二公子,是而妙嘉公主受这一声长嫂之称,倒也不算有错。
抬眸不过惊鸿一瞥,只见公主生了一双极美的凤眸,双眼狭长却是流光溢彩,眼角微微上挑,清贵典雅之中更添了几分妩媚天成,堪称是国色。
都说看人心须得观眼眸,齐念此时不过遥遥一望毫不失礼的只瞧了一眼便复又垂下了双眸,但公主的那双美妙至极的眼眸还是深深的映在了她的心中。
果然,这生于皇室长在宫廷里的孩子就是不简单,当今圣上的诸多子女之中,想来也只有那四皇子李锦玉,方才是真正的名副其实绣花枕头吧。
因着公主已然是有夫之妇,不便多见外男的缘故,是而这花厅之中所有男客便也不过见了礼,便悄然退下了,只余下了自己的妻女仍留在席间。
“今日不过只是本宫的小小生辰,倒是有劳众位夫人小姐的赏光,亲临府上来道贺了。”妙嘉公主微微一笑,轻拂宽袖率先坐了下去,侧目向侍立在身边的女官轻声吩咐道:“给众位赐酒。”
眼见着她先坐了,堂下的这些人方才也矮身都纷纷坐了。
身后的侍女自然是应女官的吩咐而都踏步上前来为众客斟酒,一时之间这上等美酒的清冽浓郁之馨香便立时发散了出来,当真是芬芳馥郁沁人心脾,未曾饮上一口,便已然先醉了。
少时斟酒完毕,妙嘉公主便率先举杯,笑而朗声道:“既是有今日这样同聚一堂的缘分,本宫便先饮为敬了。”
说着她倒真的一仰头便将这整杯酒全都饮入了腹中,而那本就璀璨生辉的凤眸顿时便更加明亮了起来,再瞧她那嘴角始终都轻携着的一抹爽朗的笑意,当真是女中豪杰英姿飒爽,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皆口中道着不敢,便也就纷纷饮下了今日这宴席之上的第一杯酒。
齐念借着饮酒的姿势将双眸之中的赞叹激赏之意全都掩盖了去,自是也一饮而尽了。
本还以为这妙嘉公主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她的终身大事被皇帝当作是笼络朝中大臣的一种手段而轻易的就给葬送了,她亦是不敢怒也不敢言,毕竟那是君父,反抗他便不过是死路一条而已。
再看她那样随着四姨娘的隐忍态度,原真是以为她不过是皇帝手中的一枚十分听话的棋子,即便是自己受这百般的委屈,也不敢扰乱他的棋盘。
如今且只看妙嘉公主这样的风流人才,想来在她的眼中,似四姨娘那样无理取闹目中无人的愚蠢性子,她是丝毫都不曾放在眼中的。
正是因着半分也没有上心,那么便瞧着没那么在意,也就随她怎么蹦跶了。
这话虽说是挺扎心的,但若是让四姨娘知道了,也不知她是会闹起来,还是从此偃旗息鼓,不再做这些蠢事儿了。
这杯开席酒都喝了,便依旧是皇家宴会的老流程,该上歌舞清曲助兴了。
眼瞧着妙嘉公主虽兴趣缺缺却依旧不得不打点起精神应付众位贵夫人的敬酒与闲扯,齐念倒是打心底里颇为同情她的。
看来就算身份高贵如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亦是要保持天家风范进退有据不得失了礼仪,就算是不开心,还是得应付着这些令她不开心的人。
倒是这一众贵妇好歹都还算有点儿眼力见的,是而瞧着公主那兴致不高的样子,便也就都只不失礼数的寒暄了几句,也就没有再啰嗦些别的了。
只是那荣国夫人仗着自己年老辈份高,倒是一直都扯着公主说些有的没的,这堂下连一支舞都还没跳完的功夫,就光是敬酒都已然敬了三杯了,还数次打断旁人与公主叙话,当真是倚老卖老为老不尊。
歌舞看的实在乏味,荣国夫人自己有些耳背是而说话嗓门又高,倒是让齐念听去了许多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的话,倒真是亏了妙嘉公主这温和爽朗的好性子,若是换了旁人,摸约早就不想理会她了。
或许妙嘉公主也是不愿意再与她交谈的,但是荣国夫人好歹也是有着一品诰命在身,她即便是再烦人,也不能叫人堵了她的嘴不是。
是而齐念便听她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有关于嫡庶尊卑的话,说什么嫡夫人那便是天,对庶出子女都有着生杀之权,如何便能因着庶女受了些莫须有的委屈,便要怪责于自己的夫人,且还加以惩罚呢?这当真是要反了天了。
齐念对于这些话自是心知肚明,应是华夫人因被禁足一事又羞又怒,自然是要遣人回自己的娘家荣国公府好好的诉一诉苦了。
只是如何的荣国公府又岂是可以比拟当年那样上门便教训起华章不识好歹做错了事儿,但荣国夫人如今又只有华夫人这么一个亲生的女儿了,虽然不敢但心中的不满与愤怒亦是不减分毫,是而便借着给妙嘉公主庆生的宴会之上,将心中这些牢骚好好的吐露一通,也算是给自己出了口恶气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皇子驾到
只可惜的是,在她眼中的始作俑者却丝毫都没有半分感愧之心,不仅没见她有任何不自在的模样,那平淡无奇的面色竟是连半点儿波澜都没有。
荣国夫人一边向妙嘉公主大倒苦水一边这双眼却是只盯着齐念,尤其是见她装聋作哑没有半点儿反应的时候,差点儿没将这老太太给气得背了过去。
这当然是有点儿冤枉齐念了,她虽听明白了荣国夫人话中有话的这意思,但这除了招人嫌之外,又有什么用?
毕竟妙嘉公主的生母也只是皇帝后宫中的一个小小贵人罢了,若不是她是皇帝的第一个女儿又自幼玉雪可爱乖巧机敏,想来也是不会这般得皇帝宠爱的。
荣国夫人的这番话虽是刻意讲给齐念听的,但只要是入了公主的耳,又何尝不是在给公主上眼药,惹公主的不痛快?
只可惜这老太太一直都沉浸在自己倾诉的欲望里,根本就没有察觉公主的神情已然变得愈加不耐,且公主身后的女官将眼睛都给眨抽筋了,也没见她有领会半分。
齐念只冷眼瞧着她们,心中却是已然明了,有那么一种人就是这样,根本就不需要她动手,她们自己就把自己给作死了。
这荣国夫人与华夫人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说起来还有当初在天阴城齐府时的周氏母女二人亦是如此,周氏作为荣国夫人的庶女,华夫人的庶妹,这作死的本事当真是深得真传,分毫不差。
只是当时她对齐姝倒是网开一面,并没有似对周氏那般毫不犹豫的便取了她的性命。
其实就撇开前世的种种不提,毕竟那只是存活在齐念一个人的脑海中的血海深仇,在今生并没有真是发生过。
齐姝不过只是一个被周氏骄纵宠坏了的女儿而已,她做过最坏的事情,也不过就是为虎作伥与周氏同流合污而已。
那时离齐君良逝世也不过才数日,齐念既然连那痴傻的齐南与他生母和齐南所生的私生子都给安置妥当了,是没有理由非要将齐姝也置于死地而后快不可。
毕竟她也是齐君良的女儿,是爹爹的亲生骨肉,想来爹爹在九泉之下,定然不想看见自己的子嗣一个个的凋零,皆是齐念所致。
她已亲手了结了齐君良的长子齐宣,他虽是咎由自取,但她却是再也不想对齐氏任何人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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