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华章这手中尚紧紧的抓着一副极好的牌,只要不自寻死路不出位僭言,基本上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输的。
只是他此时倒是将手中最好的一张牌,身持中立一心效忠皇帝,给轻飘飘的抛出去了。
这就是造成相府目前无形的困境的主要原因,也是华章一直都参不透看不破,被蒙蔽其中的繁荣假象。
当然了,也并不是他一人着了这条看似捷径实则弯路的道儿,在当今皇帝的朝堂之上,那些有些名望与实权的官员们,想来都已然选了在他们眼中最有希望荣登大宝的皇子为主,只等着一朝君王一朝臣的时候,便可扬名立万流芳千古了。
华章虽比他们要慎重些,不久前方才半推半就的择了三皇子李锦贤为主尽心辅佐,但也终究是步上了自取灭亡的老路而已。
在他们这些唯利是图的朝臣眼中,此时便是手握大权荣华富贵亦是欲壑难填,自皇帝这里已然是讨不到什么格外的好处了,眼光自然也就瞄上了将来会坐拥天下的新君。
只是他们没有意识到的是,皇帝如今也才不过半百年纪,将来究竟如何尚且不得而知,他们是怎么就有了那么大的把握,那么相信自己的眼光不错?
当真是只顾眼下,鼠目寸光。
只有重生过一次的齐念心中或许对皇城之中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的心思能猜透几分,他自己也是自兄弟阋墙尔虞我诈中杀出一条血路方才成了这至高无上的皇帝坐拥天下,想来对于将来的储君,是会为他铺好登上皇位的道路的。
第二百零九章 二人之命
根据前世到最后终究是太子登基的套路来看,眼下长乐城中这副纷杂混乱的场景,恐怕就是皇帝刻意为之,而将太子好好的藏在安全之处,令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不到他。
直到了最后输赢见分晓的时候,皇帝一纸诏书昭告天下,立即便是新帝继位,新的局面也随之打开,而之前的那些蹦达的再厉害呼声再高的皇子也不过是为人臣子,到时如若鬼迷心窍还在宵想着那尊宝座的话,那便是万劫不复的谋逆了。
总而言之,现在所有参与夺嫡与那些甚有野心的皇子们,都将是未来新帝的垫脚石,也是如今皇帝的肉中刺。
毕竟谁都不想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被人那样赤裸裸的觊觎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期盼着他赶紧去死吧?
齐念其实很能理解皇帝的想法,只是不敢恭维他这做法,实在是太过极端了。
虽说太子是他寄予厚望能够继承江山社稷的未来储君,难道其他的皇子就不是他亲生的,就可以这样作为棋子随意利用的么?
这样冷酷无情的手段,实在是让人心寒的很。
别人她尚且管不着,随便怎样就怎样吧,这有两个人,她是一定要管一管的。
一是四皇子李锦玉,那个在前世给足了她嗜心断骨之痛的男子,先将她捧上了天,又狠狠地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永远都忘不了,前世她被他自青楼中救了出来,带回了这座繁华若许的长乐城,让她以连侍妾都不如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
后来他的新鲜感过去了,她的容貌也在他的皇子妃齐姝的折磨之下渐而不是那么鲜亮清丽了,又或许是她这样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女子在他眼中实在是见得多了,他便渐而转了心意,身边又有了温香软玉容颜明艳的新人了。
齐姝身为皇子府中的主母,自然有的是法子来治她这么一个连侍妾都不如且失了恩宠的弃妇,那段时光过得当真是刻骨铭心般的难熬,比起年少时在齐府中,失了父亲的庇护的那些日子来,当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齐姝比她的母亲周氏更加心狠手辣的缘故,所以凡事也都做的更加狠绝些,令前世的齐念恍若一直都活在一个永远都醒不来的噩梦之中。
再后来她无意中发觉自己竟怀有身孕,原因也只不过是日前李锦玉半夜三更的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府中,无意间才进了她的小院,便有了这个孩子。
那时她视这个孩子如命,不仅是天生的母亲情结垂怜于自己的孩儿,且她一直都天真的以为,这孩子便是她在皇子府中生活的转机。
毕竟那时四皇子府中尚不曾有一个孩儿,她这个孩子,将会是四皇子的第一个孩子,那么即便是他已然厌弃了她,但瞧在这个孩子的面儿上,她便不必再这般寄人篱下受人凌辱的过日子了。
只是那时她虽依旧没甚心计愚蠢的令人发笑,但好歹也是在这明争暗斗暗潮涌动的四皇子府中生活了许久,也亲眼瞧过了这许多阴谋诡计鬼蜮伎俩,自是深知这个孩子将会在府中掀起多大的风波来。
且她曾经在青楼中亦是知道的,女子在怀胎前三个月最是容易胎像不稳,也最是能让人暗中动什么手脚的好时候。
她虽身怀着四皇子的孩子,但这府上诸多事宜终究都还是齐姝打理的,如若是主母要暗中害她,那她是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所以那时齐念倒是很难得的长了个心眼儿,一直瞒到四个多月,实在是瞒不住的时候,方才道出了实情。
谁知正因为这样,一下子便将她推入了濒临死亡的边缘。
齐姝借口她隐瞒腹中之子纯属心中有鬼,乃是与人私通方才怀上了身孕,不然,这样的喜事何至于要这般的藏着掖着?
这个说法很快就让本还喜不自胜的李锦玉心中起了猜疑,他自是忘了那夜酒醉之后的事情,于是这孩子不是他的,这个想法也愈演愈烈了起来。
齐念自是不胜惶恐,在众人的冷眼相对之下,她口不择言的说出了自己一直小心谨慎的原因,但那时已然是没有任何人会相信她了,且因着这样的说辞,倒让李锦玉更加厌恶了她这疑神疑鬼的模样。
如此,直到半月后,齐姝派人在她的屋里搜出了那封所谓与人暗通款曲的书信为证,很快便将她关押了起来,严刑拷打。
那个与她尚不过才五个月的缘分的孩子,便就在那声声痛彻心肺的乱棍之中,化作一堆模糊的血肉离她而去了。
就在那个时候,她一心所爱的那个男子,李锦玉他又在做什么呢?
他不过正笑逐颜开的左拥右抱着,对于身边的下人前来低声向他汇报着她的状况而十分的不耐烦,就如同说起的不过是个陌生人一般,他挥了挥手便抛到脑后去了。
这便是齐念痛恨他的缘由,始乱终弃薄情寡义,她那时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方才认定那个华而不实的草包会是她终身的倚靠。
李锦玉,你的性命,我要定了。
其实除了这个宿敌李锦玉之外,她还想自那个偏心眼偏到九霄云外去了的皇帝手中,将另一个人也救下来。
那便是她自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七皇子李锦见了。
至于这个倒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原因,不过是素来的交情摆在这儿,她又是难得的洞悉先知,即便是日后他们二人会各处不同的阵营,她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李锦见一无所知的一头栽入那个巨大的陷阱里。
她待他,终究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分在的。
就好像她现在对华章一样,虽一直以来都是存了利用他的心思,但只要他对她表现出很友好,就像是现在这样父亲对女儿的呵护,她的心中终究还是不能一直坚硬如铁,总会被他那诚挚的示好给打动的。
是而就在那玉树阁中,齐念已然数次提醒华章不要再插手党争夺嫡之事了,趁早抽身出来,倒还为时不晚。
华章也不是那样冥顽不灵之人,相反他是极其聪明睿智的,不然这国相之位他也坐不上来,更是坐不长久。
是而也不过听了齐念貌若随意的分析了几句,他很快便茅塞顿开恍若大悟,立刻就反身朝堂着手去做了。
第二百一十章 惹是生非
他这才渐渐发觉,原来齐念之前与他所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大言不惭不知天高地厚,他也愈加可以确信,他这个女儿的心思之缜密睿智,绝不在他之下。
他顿时便更加的欣慰开怀了,果然虎父无犬子,他的女儿,自然是世间最好的。
当然了,他此时眼中只看得见齐念,全然将那唯唯诺诺的华玉菁、愚蠢狂妄的华玉蓉和以前他最喜欢的八小姐华玉菀都给忘了。
如此倒真是平静安宁的过了好长的一段时光。
齐念不过是发落了一个女妆,华章隔天便送来了好几个特别伶俐的小丫头,都交给胭脂和姣梨约束管制,使唤起来也甚为顺手。
于是齐念便趁此机会,将冰台院中华夫人原先安排来伺候着的丫头们全都不露痕迹的清除了出去,除了胭脂之外。
当然,只剩下一个胭脂孤掌难鸣,没人与她配合着亦是翻不了天去。
这样不只是能给华夫人添堵,让她受这闲气还无处发作,除此之外更是为了冰台院中其他的那些无辜的下人们着想。
毕竟七姨娘指使女妆在香包中掺杂着凤眼果之事已然算是个教训了,齐念不会让自己再次身处那样进退两难的境地,即便她是百毒不侵全然无恙,但也要为别人考虑考虑不是。
而留下胭脂,倒也不是顾念着主仆一场心生不忍之意,其实只要是做了背叛之事,不论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她如今是都原谅不起的了。
只是胭脂毕竟是华夫人的底线,留下了她仍在院中服侍,能让华夫人或多或少的都能安心些,自然也就松泛许多了。
日子一天天的平稳的过去,很快就将炎热的盛夏给度过了,清凉的金秋也紧跟着来临了。
相府中倒是一如既往的十分平静,除却华章在玉树阁中日益繁忙之外,其他地方倒也毫无波澜。
只是这日齐念在晨起之时,忽得听闻廊下似是有两个小丫头在窃窃私语的说着些什么事儿,恍惚间也只听说什么“四小姐寻死觅活的”、“二姨娘哭天抢地”之类的话,只待她再要细听之时,却只听见胭脂的声音在外响起:“你们两个当真是太过清闲了,竟连主子的事情也都敢在背后嚼舌根。还不快去小厨房看看小姐的早膳可准备好了,一大清早的就知道说三道四的……”
被她这么一通训斥,那俩小丫头自然就不敢再继续八卦下去了,只陪着笑脸说了几句好话,便随着胭脂去了小厨房。
齐念心中虽有些好奇,但这事儿都已然传到她的院子里来了,即便是她不想知道,都总会有人要传入她的耳中。
既是这般的处心积虑,那她便只好从善如流的配合一下了。
果然,就在送早膳进屋的时候,丫头们虽一如既往默不作声低眉顺眼的服侍着,但有两个小丫头倒似心中有鬼般一直在暗自交换着眼色,还颇为吞吞吐吐的你推我挡着。
相府的规矩,府中不论是谁用膳时都得恪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君子”之礼,除非是大场合的饮宴,不然就算是他自己,都得守着这个规矩。
是而现在这俩丫头的这副做作的模样,当真是很不识礼数没有规矩。
说起来她们俩也是华章后来遣李管事送来的新人,原先华夫人安排来冰台院伺候的丫头们几乎都被齐念找理由全都给打发了出去,看来就算是华章的钦点,终究也是会被他们收买利用,从而依旧慢慢渗透了进来。
想来华府这个长久的根据地,得有她自己十分信任的人方才能一直安稳下去。
阿瑶倒是这样的一个人,但她终究是齐念自己带来的,且她的身份十分的不一般,日后如若踏入凶险之地,恐怕她的异常之处很快就要人尽皆知了。
那么,目前看来值得培养信任的也只有姣梨与远黛二人了。
齐念兀自搅动着碗里清香扑鼻的鲜虾枸杞粥,面上虽毫无异处,但她的心神已然随着她所思量的问题飘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俩丫头发现这平日里很好性子且人又随和的七小姐竟然一反常态的不上套儿,心中顿时便急了,也就没顾得上太多,俩人相视一眼,便忙借着为小姐盛汤的机会,假作寻常般轻声细语的道:“小姐,您一大清早的起来没注意到,现在咱们府上已然闹起来了呢!”
齐念心中冷笑着,面上却似是提起了几分兴致,不过伸手为自己夹了个鸡油卷儿,她慢条斯理的道:“哦?是么?”
那丫头好不容易等来了她接茬儿,赶紧忙不迭的回道:“是的呢!这便是与四小姐有关的了,之前入宫赴宴时因着四小姐与六小姐在御前失仪,便被相爷责罚了三个月都不许出门,只让她们好好儿的闭门思过。只是六小姐自是改过自新得了夫人的宽恕,几日前便给放出来了。”
另一个丫头忙接口道:“是呀是呀!但四小姐瞧着六小姐得已提前出来可眼热了,听说自昨日起就一直在院子里闹着呢,只让看管她的管事嬷嬷十分的为难,却又不好轻易禀报相爷,毕竟就这点儿小事,不好叫相爷为此烦心的。”
听着她二人这一唱一和的,齐念早就没了胃口,便轻轻放下了粥碗,面色寻常的以手中的锦帕拭了拭嘴角。
那俩丫头见这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可七小姐却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这可与她们的目的差的远了。
是而她们不由得又相互对视了一眼,便一心想要添油加醋再努把力了。
“正是因着如此,管事嬷嬷未对四小姐的无理取闹做出什么反应来,才惹出了后面这更大的麻烦了呢!”小丫头们一惊一乍的,故作神秘的放低了声音,“我们刚刚听说,早上四小姐的丫头们去四小姐房中送早膳时,发现她正将白绫悬在房梁上,正想假作自尽来吓唬相爷和夫人呢!”
另一个丫头亦是连忙凑上前来添油加醋,挤眉弄眼的道:“只是四小姐也忒过心急了些,没有算准丫头们冲进房内的时候,便提前将自己吊了会儿,倒是因此也吃了不少的苦头。”
第二百一十一章 此地无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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