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见点了点头,“正是。”
“似这样的事情,你只需遣个人来找我就行了,本不用冒险漏夜而来的。”齐念不由得斜了他一眼,嗔道:“还是你觉得我会拿捏着架子,很难请的动?”
“自然不是,你知道我不是这样想的,你又何必要说这样的话来刺我呢。”李锦见不禁失笑,亦是侃侃而谈道:“虽说你我幼时同在那老毒医的身边长大,但你是他实打实的关门弟子,我却是因着顽皮,连他的半分皮毛都未曾学到。是而我给母妃把脉不过只是察觉有异而已,竟连究竟是何缘由,都丝毫不知。如此,我便只好来请你了,毕竟你这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此时便是沈灼华在,我都不会去请他的。”
“这便奇了,当初你们二人在那行山村中也算是相依为命,怎地师父他老人家竟没与你同回长乐城么?”齐念不由满面惊奇,讶然道:“他如今身在何处?”
“他以前本是宫里的御医,因着在皇宫中郁郁不得志,方才在这百姓云集之所开了间医舍,却依旧是无人问津整日里惨淡营生。直到后来好似是得罪了长乐城中的哪位达官贵人,方才收拾了细软连夜逃出了城去,便也就遇见了正要出城去另谋生路的我。”李锦见只闲闲的言谈着,伸手又涓涓的倒上了两杯茶,“也正是因着他那仇家在长乐城中一直都是屹立不倒的,所以他一听说我要回长乐城,便赶紧的就将话说明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回来的。”
听了这话,齐念却只微微一笑,便再也没接这话茬儿了。
很显然这不过是托词而已,如若沈灼华当真是因着忌惮仇家来找不痛快而不肯回来,那么依李锦见现如今的身份,又是怎样的深仇大恨,竟令那所谓的达官贵人都不肯瞧在七皇子殿下的面儿上,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高抬贵手饶过了他?
只是他既已然找了这样的托词说与她听了,自然是不愿让她知晓其中缘由究竟为何。
是而即便是她打破沙锅问到底,依旧都听不见真话。
齐念这双眼眸虽不是十分的毒辣,一眼便能瞧透他人的心思,但这点儿分寸尚还是有的。
且如今她自有她的打算,而眼前这位自幼的好友,也自会有他的筹谋。
他如今虽不是敌人,但是不是己方的队友,尚且很难说。
想来他应也是有这样的念头,方才有他的言不由衷,亦是无可奈何。
李锦见眼瞧着她微微垂下的双眸,心中虽是悸动不已,面上却依旧是风轻云淡,坦然若素。
在他言明了来意之后,齐念倒是很痛快便答应了,只若是宫中淑妃娘娘的召请,她必定会入宫去为娘娘诊脉治病。
且若是有人敢在田淑妃的紫宸宫中动了什么关于医药之上的手脚,届时只待她去观望一番,必定会发现其中端倪,便也就有了线索了。
未央国人人都道,南昭国的女子尤为美艳秀丽楚楚动人,见了那未身为南昭公主的田淑妃之后,便知此话不假了。
她的美与寻常人都不一样,即便是曾经的齐姝,和华府的七姨娘,这都是倾国倾城世间少有的绝世美人儿了,但再如何绝世少有,也终究只是凡间之人而已。
田淑妃则与她们是截然相反的,她那容貌虽一眼瞧上去并不十分的出挑夺目,但渐渐的再多瞧几眼,却是让人便品出了她的超凡之处。
饶是九天之上落凡尘的仙女,也应不过如此了。
是而就得益于她这样恍若谪仙的好相貌,再加上皇室本就十分不俗的容貌,方才养育出李锦见这般便是天上地下都绝无仅有的这样一个人了。
齐念发现相由心生这句话当真是错了,品性如何尚且不论,这人只要是生了一副绝佳的容颜来,即便是他的身上会有几分小瑕疵,都将会被这样耀眼夺目的容光给掩盖了去。
所以那日不过同田淑妃一起坐了会儿说了几句话而已,她便已然对那位平易近人一团和气的田淑妃心生好感。
即便是她贸然提起议亲之事,也并未令齐念感到厌烦,而不过是略觉窘迫而已。
是了,定然是她知道这位淑妃娘娘是她好友的母亲,她这才会无论如何都对之反感不起来的吧。
眼瞧着挂上树梢的弯月已然渐渐西沉,静谧的小院中除了这二人闲聊的话语之外,倒再无其他声音了。
时辰已然过了四更天,齐念那双本十分漆黑清澈的眼眸也已然渐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李锦见只强忍了笑意,站起身来踱步至床前,抬头向天上望去,清凉如水的银色月光自他的眼角眉梢直铺陈着去望了他那略显瘦削却格外有力紧绷的肩背之上,黑发白衣,临风飒飒而立。
皎白的月光温柔的为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熠熠生辉的银边,不仅照亮了他的面容,亦是照入了齐念的心中。
第二百零五章 暗生情愫
那个人站在窗前的月光下,在她的心中渐而散发出格外明亮且温热的光芒。
“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李锦见垂眸看向了她,不过微微弯起了眉眼,柔声道:“念儿,你好好歇息。”
齐念双目直直的瞧着他,呆呆的点了点头。
眼瞧着他伸手推开了窗,一跃而起便轻巧的跳了出去。
浓稠漆黑的夜幕很快就将他的背影湮没了去,他便在她的眼中消失不见了。
须臾,依旧停留在原地的齐念这才讷讷的回过了神,顿时只觉双颊滚烫,绯红一片。
心跳得亦是很快,很急,仿佛即刻就要从胸腔之中蹦出来一样,令她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自己的咽喉,目光闪烁咽了口唾沫。
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这是做了傻事儿了。
在下一瞬间,她转身便将自己面朝下重重的摔入了床榻之上,卷起一旁的丝被便将全身上下都紧紧的裹住了。
她定然是有些发烧了,捂一捂,明日清晨醒来就会好了。
她在心中碎碎念的暗自安慰着自己,一定会好的。
自此一夜无梦。
直到清晨时分,胭脂站在门外那一阵阵轻缓的叩门声将她自沉沉的睡意中唤醒了。
华府的规矩,早午晚三餐的时辰都是定好了的,不论是谁如若错过了用膳的时辰,这顿饭也就别想再吃了。
因着这样森严的规矩,是而齐念便给自己都定好了晚睡早起的时辰,毕竟用膳乃是人生头等大事儿,即便是一顿都不能落下。
丫头们服侍着小姐久了,自然也就知道她的习性,是而这会儿依旧也似往常那般让人来敲门唤醒小姐该起床来准备用早膳了。
她们自是不知齐念昨夜有大半宿都是在与人天南地北的胡侃着,自是双眼都不曾合一下,方才让今早这般异常,起不来床了。
眼瞧着敲了这许久的门里边都丝毫没有动静,胭脂倒也不急不恼,只转身就走了。
里面齐念倒是半梦半醒间松了口气,这下可算是能好好的赖床再睡会儿了。
只是这好景自然是不长,胭脂去了前院将声音清脆嗓门又高的姣梨找了来,不过是偷笑着向她使了个眼色,便退至一旁静静的等候着了。
姣梨亦是满面忍不住的笑意,站在门前清了清喉头,展开了手中的一个纸条,便高声一字一句的念了起来,“糖醋炸香骨,鲫鱼豆腐汤,虾仁百合片儿,西湖牛肉羹……”
如此一顺儿的拖长了声音报了下去,姣梨那格外清脆响亮的声音便似是魔音穿耳绕梁不绝,一个个的字顿时都转化为道道喷香可口的菜肴在齐念的脑海中转悠来又转悠去,当真是腹中无食,便格外的没有骨气。
如此这般不过念了片刻,一大清早便没有踪影的阿瑶顿时便也就出现在了卧房门外,只眼巴巴的看着那俩丫头,面上虽悻悻的却倒也愿意在这儿过个干瘾,倒是不肯走了。
不过须臾,里边便传来七小姐很是认命的声音含糊的响起来了,“醒了醒了……快别念了……我都要饿死了!”
这俩丫头顿时便从善如流的浅笑着推门而入,进去服侍小姐起床洗漱梳妆了。
好不容易将这困得连双眼都睁不开的七小姐给半哄半骗的拖起来了,又按着她坐在铜镜前挽面梳发,都一副十分困倦的模样。
直到坐到餐桌前面对着道道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食物时,她方才算是真正的苏醒了过来,执箸便开始用膳。
就在她尚在用早膳的时候,一直都侍奉在侧的胭脂倒是欲言又止了几次,方才吞吞吐吐小心翼翼的道:“小姐,昨夜是女妆跟你去了玉树阁,只是她……她直到现在都未曾回来,可是前院相爷有什么差事要派给她,将她给绊住了?”
齐念手执调羹在碗里舀了勺南瓜小米粥放在嘴边细细的吹凉了,方才一口吃了下去。
她将调羹放在碗中轻轻的搅动着,抬眸看了正满面不安的胭脂一眼,方才慢条斯理的道:“她做事机灵能干,想来父亲用着会比我更加顺手,我便将她留在玉树阁伺候了。”
听了这样的回答,胭脂顿时心中只觉更加的不安了。
虽说她不过是奉命行事,心中并没有什么对错之分,只是夫人许她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而在七小姐这里,却是半分也得不到的。
只是眼瞧着女妆那丫头不安分,虽不知她究竟是何用心奉谁人之命,但眼下瞧着小姐毫不犹豫的便将她给舍弃了,这让胭脂的心中不免生了几分兔死狐悲之意。
眼看着她犹犹豫豫满面颇为感伤的模样,齐念虽心知肚明,但面上却依旧只不动声色的假作讶然之意,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调羹,问道:“我瞧你今日总是不同于往日那般爱说爱笑,你这是怎么了?”
胭脂勉强笑了笑,回道:“没怎么,只是一大清早就没见着女妆,我心中觉得奇怪。”
“女妆她如今倒是得了好去处,你们姐妹一场,也应当同她一起贺一贺。”齐念浅笑着又端起了粥碗,温声道:“这样吧,我用早膳便不必你伺候了,你出去叫远黛来,你便去找玉树阁向女妆道贺吧。”
原以为她还会装模作样的推阻一番,却不曾想她立马便应了,转身就神色略显匆忙的出去了。
很快远黛便服侍着齐念用完了早膳,收拾了碗筷便下去了。
齐念悠然自得的喝着昨日华章亲赏的御茶,也不过是稍候了片刻,阿瑶便自外边推门而入了。
“小姐,果然不出你所料呢。”阿瑶快步走上前来,压低了嗓音道:“胭脂出了冰台院后并未去玉树阁,而是转道去了天香院。”
齐念只闲闲的以杯盖轻刮着浮在水面之上的银色茶叶,淡然道:“玉树阁不会有个女妆,她自是不会去找那不存在的人了。”
玉树阁是华章的书房,素来便只有他最为信任亲近之人方才可以进出服侍,而女妆不过是个小姐房中的二等丫头而已,即便她再如何伶俐,也不能轻易入了华章的眼,不过隔夜便能进玉树阁服侍。
第二百零六章 多番试探
但由此可见,这冰台院中原来不止就女妆这么一个异心之人,就连胭脂的身上都有这不可告人之处。
自昨夜都那么晚了齐念方才自玉树阁归来,都说胭脂被华夫人叫去帮着描花样去了,想来当真是昨天白日里在皇宫中发生的那诸多事情将华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们方才如此手忙脚乱,竟连这点儿避嫌都顾不得了吧。
横竖现下七姨娘已除,她远远的跟着李锦玉去了四皇子府,今后是福是祸,想来她不过一介只会弄些小巧的妇人,往后是不会再能与华府有什么瓜葛了。
而至于她今后的日子到底过得如何,便全凭她自己的本事,齐念也不必再操那份心了。
是而主子都倒台了,将女妆这个暗桩拔出来扔掉也是无可厚非之事。虽说她也不过是听从七姨娘的吩咐做事,但齐念只要一想到那些凤眼果之毒远可以殃及一院之人,便深感心寒不已。
虽都是各自为营无可奈何,但七姨娘要对付的终究只是齐念一人而已,却只因着要谋害一人之命而波及众人,且还都是些与她朝夕相处情同姐妹一般的丫头们,她当真是心狠至极,令人齿寒。
这也是齐念为何要特意将女妆带去玉树阁,交给华章处置的原因。
想来如若华章感兴趣的话,会自她的口中得知更多的有关于七姨娘,哦不,应该说是曾经的七姨娘如今四皇子殿下的新宠,和华夫人一起曾密谋的那些好事儿了。
且她也曾是华夫人自荣国公府中特意挑来为了将华章笼络住的一枚棋子,但她显然不甘心自己的命运就如此浅薄被人控制,不然也不会一心想为自己的情郎报仇,而苦心孤诣的想要借华夫人的手除去齐念。
这样看来,她们二人虽明面儿上是一条船上的人一心对外,但实则也是暗中各怀鬼胎,离心离德。
如若不是当时在宫中那情形实在是太过匆忙紧凑了,齐念倒真是有些想将那七姨娘给留下来带回华府,想来如今这局势,可就会更加的错综复杂了。
优哉游哉的坐在窗下读了会儿诗书,不到日上三竿时分,忽得只听院中似有陌生的人声正在说话,又听胭脂正在与他对答,只一时听不清究竟说的些什么。
齐念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侧耳凝神的倾听了片刻。
须臾,胭脂与远黛二人便打着门帘进来了,面色似有异常的道:“小姐,相爷遣了李管事送来了几个丫头,说是怕小姐身边的丫头服侍不好,所以又挑来了几个伶俐的。”
齐念不由得微微一怔,继而却笑道:“你们几个可别多心,我可从来都不曾说过你们不好,要换了旁人来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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