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玉菁自是明白,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她迟早会性命难保,便暗自差人躲过了晋国夫人的监视,偷偷去华府给二姨娘报了信儿。
那时许是二姨娘尚还残存了一点儿舐犊之情,便转而立即向华章哭告,请求将华玉菁接回相府。
华章那时自是不会为了区区一介庶女而与晋国公府撕破脸皮,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丝毫都不会去理会此事。
只是那时晋国夫人已然不满足于只是没日没夜的折磨华玉菁,而是真心想要了她的性命。
是而她不顾自身已然年迈,以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进宫面圣,在那金銮宝殿之上颤颤巍巍的哭求着请皇帝为晋国公子讨回公道,一定要将那谋害亲夫的贱妇给处死,以此泄愤方能罢休。
皇帝本就对这种事情唯恐避之不及,且晋国夫人不过是胡搅蛮缠而已,她说儿媳谋杀了儿子,却连半点儿证据都找寻不出来,只将些捕风捉影的话说的振振有词,即便是皇帝想管,也无从下手。
且此事还牵连到朝中最为位高权重的国相爷,无论这事儿究竟如何,于情于理上而言,到底都该站在华章这一边的。
只是那时华章正惹得皇帝不痛快,是而他便也就没那么快的便站出来主持公道,而是一直都不温不火的拖着,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敷衍着。
第二百一十八章 玉菁之悲
正因着皇帝这样默许的态度,便使得晋国夫人愈加肆意张狂,不仅在朝堂之上大肆诋毁华章教女不善使晋国公府断了晋国公子这最后一息血脉,且在回府之后是更加狠毒的对待华玉菁,几乎是一副要让她生不如死的样子。
华玉菁在晋国公府实在是过不下去了,自然是更加拼命的往华府传递消息,哭诉自己的艰辛之处,且哀求着二姨娘一定要说动华章,遣人来将她自晋国公府中救回去。
二姨娘虽性情不好,但这四小姐终究是她所亲生的女儿,她不心疼,那又有谁会心疼呢。
是而又是好一通折腾,华章终于是被她闹得不耐烦了,兼之那晋国夫人那几日说的话也忒难听了些,如若再不给她个下马威,她恐怕是真的以为就那么个空有爵位毫无实权的晋国公府,能将华国相府给狠狠的打压下去了。
是而华章这才权衡了利弊与得失,进宫去向皇帝讨得了一道恩旨,遣人与传旨的内监一起,去晋国公府将华玉菁给接了回来。
毕竟那晋国公子也是实打实的死去了,人死不能复生,说到底这晋国公的恩典爵位也已然要在这一代彻底的断了。
那既然晋国公府已然后继无人,旁支子侄又没有几个是争气的,那他华章身为堂堂一品国相爷,对那样一个江河日下的世家,又何须还为其留下余地呢?
反观华玉菁,她虽是晋国公府的未亡人,就算是夫死回寰也是个曾丧夫须得守节三年的少寡妇,但不论旁人如何议论纷纷,她终究还是国相府美貌倾城的千金小姐,就在华章决定参与党争帮助三皇子李锦贤夺嫡之时,便留了她这一条出路。
总归是容貌与身份摆在这里,即便是前一次认栽了,下一次她也许还会起到很好的作用。
所以说齐念当初在回到华府之时,便只觉遍地都是阴谋路,人人皆可不怀好意,这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就连一家之主的华章都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如同随随便便的摆放一枚棋子般冷酷无情,大势所趋之下,又有谁会拿出一颗真心待人,就如同寻常人家一般祥和美满。
且华章当初也真是糊涂,皇帝的忌惮打压之意已然在这事儿之上表明了他的态度,但以往实在是太过顺风顺水的宦途令华章稍稍忘乎所以了些,这才轻易就被后来那一道恩旨给蒙蔽了双眼,他竟全都懵然不知。
这些倒是让局外人齐念看了个清清楚楚,她本来倒是想着这座权势滔天的相府是烈火烹油也好,骤然倾倒也好,横竖都与她没什么关系。
毕竟曾经刚入府时的她,就是这么想的。
只是如今么……
一想到华章对她那副慈父心肠百依百顺的模样,齐念顿时便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都过去那么久了,她还是不能将那冷心冷情唯利是图的华国相与那满满的慈父情怀的华章视为同一人,这当真是太过分裂了。
难不成,他本就是两种全然不同的性情,不时的是这种,不时又是那种?
齐念兀自神游天外,只被华玉菁颇为慌乱的声音拉回了神。
“母亲她虽也有不是之处,但说到底都是为了我们好的……七妹,你可千万别再说这种话了,若是被母亲身边的人听去了的话,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
“她都是为了我们好?”齐念不由微微一笑,稍稍靠近了她,紧紧地盯住了她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眸,“四姐姐,你没说错话吧?”
华玉菁心中自是无比的惊惧骇怕,但她也是最不会说谎的,刚刚那句话已然是昧着良心说的了,再让她瞧着这双清凌凌好似能看透一切隐秘的眼眸,睁着眼说瞎话,她当真是被唬得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远的我便不说了,毕竟空口无凭,即便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也不好在背后编排别人不是。只是近在眼前的阴谋陷阱,四姐你当真是瞧不见么?”
她的声音轻缓而又温柔,虽听上去与一般女儿家并无两样,但是其语意之铿锵有力,当真是十分能诱导人心的。
毕竟华玉菁她只是怯懦而并不蠢笨,她之所以那般任华夫人摆布而毫不反抗,只是二姨娘的洗脑功力当真是太过生猛了,使她不仅不能正视自己的内心,也失去了挣扎的勇气。
“只因着我没似你那般听话,去嫁给她所指定的人为她牟取利益争夺好处,所以她便在你的院子里为我步好了这般难以逃脱的天罗地网,不仅可以让我付出反抗她的代价,更是能让四姐你成为她的替罪羊,而轻松的舍弃了你这颗已然没用了的棋子。”齐念幽然的望着她,只轻飘飘的问了一句,“四姐姐,你说她这如意算盘一箭双雕之计,谋划的好不好?”
华玉菁只呆若木鸡的看着她,口中已然无一言可发。
齐念瞧她这反应虽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但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叹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她当真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就像前世的齐念一样,最后只落得生生被人逼死,饮恨而终么?
她虽心有余但实在是力不足,这终究是华玉菁自己的人生,她与她虽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妹,但她这一生,齐念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插手去改变什么。
她能做的,唯有今日这番话的警醒而已。
希望这个与前世的自己尤为相像的可怜女子,能将她的这些话放在心上,饶是不能如何公然反抗,以后遇事都得留个心眼儿才好。
只是她哪里知道,这话若是再早些时日,就在华玉菁还并未嫁入晋国公府时说与她听,那时她可能还会听进去,倒是勉强也能保住自己,只是此时她已然经受了太多的苦难与灾祸,可以说她这是劫后余生,方才有了今日这二人相对说话的时候。
那段在晋国公府的日子让她失去了所有的信心与勇气,当磨难降临时,坚强的人自是更加刚毅,而在本就软弱的人这里,很容易便成了灭顶之灾。
第一百二十九章 难得善良
“七妹妹,我总觉得你这是多虑了……”华玉菁说这话之时显然心虚的很,她虽不知华夫人叫她腾出主屋去到后厢房之中居住究竟是何用意,但依照这件事的诡异程度,这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齐念倒是没有表露出失望或是生气的模样,只静静地又饮了口茶,没有说话。
华玉菁本就十分感念她心胸宽广不计较她这个为人长姐的过错,且听了她这一番话虽令自己难以接受,但再如何胆大之言,却都是为了她好。
这令华玉菁当真是颇为感激,却只恨自己没这个胆量,要枉费她这一番苦心了。
是而一时之间这房内倒是陷入了一片寂静,齐念倒是神色如常四处观望,而华玉菁却是满腹心事愁眉不展了。
眼看着这间显然就是下人居住的屋子,虽打扫的也算干净整洁,但却是太过寒酸简陋了些,岂能比得上小姐们那烟笼纱罩珠光宝气的房间。
齐念忽得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只抬起了双眸温声问道:“晨起时我倒是听下人们说了一两句,四姐这里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可能与妹妹诉说一番?”
她这话问的实在是委婉,倒让华玉菁怔愣了片刻,方才反应了过来,原来是那件事情……
她顿时便涨红了脸,低下了头支吾道:“我、我这儿并无大碍……都不过是那起子嘴碎的丫头们讹传而已,现下我已然是想明白了,清誉名分其实都不算重要,最重要的,终究还只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而已。”
倒真是没想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齐念顿时便颇觉欣慰,只轻声叹道:“四姐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倒也就放心了。”
至于她为何会放心,华玉菁既没追问,便再也没有言明。
齐念只想着,她若是能谨记今日之言而绝不相忘,往后终究还是会有出头之日的。
只有死人,方才再无翻身之可能。
二人对坐着不过又浅聊了几句闲话,华玉菁那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才稍稍平静了些,却只听前院似是来了许多人,脚步凌乱匆忙且人声鼎沸,好似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齐念不由心中一动,这该来的,可算是来了。
只是华玉菁刚刚好不容易平复了下来,此时听外边那么一闹,倒似是更加忐忑不安了。
齐念轻轻放下了手中端着的茶杯。
华玉菁双眸一瞥见她似是要站起身来,便忙扬声朝外边叫道:“茵茵!茵茵!”
叫了这许久也没什么动静,她的面颊顿时又是通红一片,神色很是急切。
齐念只好唤道:“阿瑶。”
阿瑶立时推门而入,低垂着眼眸问道:“小姐,有什么事儿?”
“四小姐的丫头茵茵呢?”
“外边闹哄哄的,她便去前院瞧瞧去了。”
齐念转脸看向了华玉菁,“四姐可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茵茵?我的丫头阿瑶虽不如茵茵伶俐,但倒也可以勉强听候四姐的差遣。”
“如此,阿瑶,你便护着七小姐自后门出去吧。”华玉菁从善如流的将齐念推至阿瑶的身边,神色自是非常紧张,也十分的害怕,连说出口的话都在不自禁的打着颤儿,“你们赶紧自后门回去冰台院,趁着前边还没人发觉,赶紧走吧。”
她不由分说的便要将这二人推出门外去,只是她就算心中再如何急切,也不过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齐念只消递了个眼色给阿瑶瞧得明白,只要阿瑶不肯挪步,那又岂是华玉菁可以推得动的。
“四姐,你这是做什么?”齐念抓住了她的双手,定定的看着她。
华玉菁心中羞愧有一,但更多的则是担心她的安全,想让她赶紧自这是非之地离开。
“一时半会这些话我自是说不清……七妹,你既然已经识破了她们的诡计,也有能力逃脱了去,便不要再卷入这场风波之中了。眼下你还是快些远离我这是非之地吧,我自会向她们说,你今日并没有来过这里。”
齐念淡然的瞧着她,似乎是在说一件十分稀松平常的事情,“四姐这用意我当真是有些不明白,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儿,我为何要躲?”
华玉菁一时卡壳,但仍是坚持己见,焦急的道:“不论如何,左右咱们是斗不过她们的,你又何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你且先在自己院中等等,待父亲下朝归来,就可以向他陈情诉说……父亲他那样疼爱你,自是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齐念那般警醒乖觉之人,自是很容易的便自她的双眸之中瞧见了一丝黯然之意。
想来华章待齐念不同于众的态度,当真是阖府皆惊而侧目,无人不知。
只是眼前的这个好似柔善可欺的女子,却是拥有着这世间最为罕见珍稀的难得品质。
毕竟自己深陷泥沼,却还能为别人着想,这样的善良,齐念便做不到。
是而便显得华玉菁更加的难能可贵,也让齐念的心中蓦地软了一软。
她忽得很想保护她,保护这个与前世的她几乎一模一样的柔善女子。
如若前世在齐念最孤独无助万念俱灰之时有人伸出援手的话,那么她在前世的结局,应该也会好上一些吧。
是而她反手握住了华玉菁的双手,坚定且温柔的道:“四姐,你别担心我。我既然有这能力可以逃脱她们的陷阱,自然就有能力去应对她们。”
华玉菁颇有些怔愣的看着她那笃定温暖的双眸,她掌心的温度是那样的舒适和煦,顿时便熨贴了她心中的忐忑不安,抚平了她心中的焦急恐慌。
她渐渐也握紧了手,轻声问道:“当……真?”
“那是自然。”齐念冲她嫣然一笑,拉着她的手便往门外走去,“咱们现在就去前院,好好的会一会她们,看看她们是如何自食恶果,玩火自焚的。”
也不知怎地,她只不过寥寥几句安抚的话,倒让华玉菁顿时便深信了她。
仿佛她本就是这样的温柔而又强大,对这世间的一切险恶皆无所畏惧,她有这样的能力,更有这样的魄力。
这种有所依靠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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