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一听,心里登时一个咯噔,他赶忙攥紧琅沅的胳膊,急问道:“阿朝怎么了?她现在在哪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快说啊!”
琅沅煞白着脸,眼泪成串往下砸,哭哭啼啼道:“安平县主吩咐我送赵姑娘回府,我就送她回去了。哪知道才走到半路,突然闯出来几个乞丐,见赵姑娘生得貌美,硬是将她掳了去!”
明珞道:“怎么会?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真的没有说谎,你们看。”琅沅哭着,捋开袖子,将小臂上的擦伤展示给他们看,“那几个乞丐打伤了我,就掳走了赵姑娘。我一个柔弱女子,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救人要紧,赵姑娘品性坚韧,丢了名节也好过丢掉性命!”
“什么叫丢了名节也好过丢掉性命?名节都没了,要性命做什么?你说得好像见到赵汐朝丢了名节似的!”明珞反驳道。
她抿紧了唇,心里忐忑不安。若是真让赵汐朝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他们三个人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姑且不论赵员外会如何,傅言若是过来兴师问罪,这责任谁来担着?再者自家哥哥对赵汐朝明显用情颇深,恐怕到时候不好善终了。
“安平县主,可是您让我带着赵姑娘先回去的。这出了什么事,您得担着啊!真的不关我的事儿,我已经尽力了。赵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肯定要怪到国公府的头上!”
“你闭嘴!不管怪到谁头上,你都跑不掉!”傅青斥了琅沅一句,回眼见明珞面露惊恐,安抚道:“明珞,你别怕,不管出了什么事,都由我担着。没事的,阿朝福大命大,不会出什么事的!”
可话是这么说,傅青自己心里也没底。如今赵汐朝眼睛也看不见了,若真出了什么事,他也无颜活在世上,必得找根绳子把自己给吊死。他心急如焚,眼下慌忙带着明珞和琅沅回府搬救兵。
可今日是圣上新收义子封王的仪典,朝中官员一应入宫赴典。哪里能寻到人商量。出了这种事情,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京城原本就是个风云之地,屁大点事都能传得神乎其技。若是将此事传扬开来,纵是赵汐朝没出什么事,可落到旁人耳朵里,那就大不一样了。
届时众口铄金,赵汐朝一个深闺小姐,这名声还要不要了,指不定就要被人传成是残花败柳!
傅青心里登时凉了大半截,脑子里晕晕乎乎的炸开了锅。赶忙带了几个心腹,打着找回场子的幌子。翻遍了京城里的犄角旮旯,包括一些破庙,连砖头缝儿都不放过。
可天色越来越晚,连半点踪迹都寻不到。傅青像是被人把魂儿给抽空了,行尸走肉一般穿梭在大街小巷。
“二爷,前面发生了大事!”
府里一个家丁过来回禀。
傅青一听,立马道:“什么事?出了什么事?”
家丁道:“前头小巷子里发生了命案。死了好几个乞丐,手掌全部都人削飞了。大理寺的人正在前面查案呢!”
“那……那有女的吗?”傅青僵硬着脖颈,嘴巴一张一合,耳边轰隆隆的,似乎只要家丁说出一个“有”,他就会当场猝死。
“没有!”
傅青大松口气,一脚踹了过去,骂骂咧咧道:“没有你瞎喊什么?吓我一大跳!京城发生命案还不是常事?大理寺查案子,关小爷什么事!”
家丁捂住屁股,委屈道:“二爷,到底是谁打了您啊?是个女的吗?咱们找了这么久了,都没找到。估计是怕了您了,找地方躲起来了罢。要不,咱们回去吧,这天色也不早了!”
“滚蛋!给我找!挖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出来!找啊!”傅青大声咆哮着,大步流星的往下一个破庙去。
他走了几步,突然觉得自己身边少了什么人。拧着眉头,咬牙切齿道:“表小姐和安平县主哪里去了?”
“回二爷的话,表小姐说自己身子不适,已经先行回府了。至于安平县主,她方才跑回国公府了!”
闻言,傅青眉头皱得更深了,烦躁的揉了揉头发。他暗暗思忖,觉得琅沅应该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回府告密。这事暂且还不能说出去,否则传出去要赵汐朝怎么做人。
“你,对,就你!赶紧回府给我看着表小姐,把她锁屋子里头,别让她乱跑!对了,大爷要是回来了,赶紧让他……让他……唉!没什么,我自己去说!”
国公府。
明珞跑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跑回了府上。随手拽着一个丫鬟的衣领,大声问道:“我哥哥呢?他在哪儿?”
丫鬟吓了一大跳,哆哆嗦嗦的指了一个方向,小声道:“在……在书房……县主……”
闻言,明珞将手松开,提着裙子大步朝书房的方向跑去。她虽厌恶赵汐朝,可不代表要让她死。况且,赵汐朝是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被人带走的。若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到底是国公府的县主,想来不会有什么事。可傅青不一样,傅青本来在傅家就不受人待见,回头傅言和傅大人还不得把他活剥了。
她一路心急如焚,伸手将门推开,脚下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扑了进去。
“明珞?你怎么来了?”明连正坐在书案后面看书,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见自家妹妹趴在地上,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绕过书案伸手要将她扶起来。
“你不是去找傅青玩了么?怎么这会儿回来了?傅青呢?”
明珞一听,眼泪簌簌的往下落。跪坐在地上,两手拽着明连的衣袍,哭道:“哥,我好像闯了很大的祸!我和傅青跟别人打架,让琅沅先将赵汐朝带走。谁知……谁知赵汐朝就被人掳走了,我们找了很久都找不到她!我听琅沅说,她可能会被人……被人……”
“哥!我好害怕!我不想要赵汐朝出事!傅言哥哥还没出宫,他若是知道我们把赵汐朝搞丢了,肯定恨死我!哥!”
闻言,明连大惊失色,攥着明珞的肩膀,急声问道:“出了这种事,你怎么才来告诉我?赵汐朝到底是在哪儿被人掳走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明珞攥着拳头直抹眼泪,“当时我不在场的,我问琅沅了,她就说自己什么也没看清!哥!怎么办啊?”
明连迅速思索了一阵,总觉得事有蹊跷。青天白日,怎么会有人明目张胆的掳走一位官家小姐。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琅……沅。
“明珞,你先别哭了。你就在府里好好待着,没你的事不要出来乱跑。这事不要往外头传,知道么?”
明珞大力的点了点头,如此,明连招来下人将她好生送回房里。这才带着人大步朝府门口走,对着左右吩咐道:“去,找两个人去傅府和赵府守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过来回禀!其余的人跟我走!”
☆、80.收起你那致命的温柔吧!
当今圣上膝下皇子众多, 公主也有好几位, 可太子之位却一直空悬。朝中大臣们隔三差五便上道奏折, 拐弯抹角的请求圣上立嫡长子为储君。
可不知是圣上一直不服老, 还是对大皇子心怀不满, 总是想方设法的搪塞过去。如今昼夕之间收了一位义子, 不仅是后宫, 就连满朝文武百官都议论纷纷。
圣上似乎对这位新收的义子很是疼宠, 连夜就命礼部开始操持仪典。按着皇子们的排行,编为皇七子, 冠以皇姓。火速开府建衙,圣上提笔亲赐了门匾, 封其为七王爷。
翰林院几位太傅虽对此事颇有争议, 可到底不敢明着说。圣上疑心深重,又刚愎自用,一旦作出决断, 任谁也不能多说什么。
因此, 就有一些官员暗地里搜肠刮肚, 总想见一见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七王爷。怎料诸多事宜都安排妥当,皇室宗亲和朝廷官员都到齐之后。负责给七王爷束冠着服的女官匆匆赶来, 说是七王爷不见了。
此话一出, 引起满朝哗然,人人都道这位七王爷不知礼数不懂规矩, 其中当数几个老太傅议论声最大。纷纷上前启奏圣上, 要求要惩七王爷的大不敬之罪。
眼看着这位七王爷就要触怒天颜, 谁料圣上闻言,反而未见如何震怒。面上阴晴不定,只摆了摆手,让女官们下去。这才招来御林军满京城的寻找七王爷。
好端端的仪典也便不了了之。大理寺少卿顾大人趁机禀告,说是京城发生一桩命案,其凶狠程度简直惨绝人寰,令人发指。闻言,圣上当场怒摔了奏折,下令大理寺火速派人前去捉拿犯人归案,若捉到了罪犯定当严惩不贷。
之后又耽搁了许久,众人这才纷纷离宫。
傅言眼皮跳一整天了,总觉得心神不宁。穿着一身繁复的官袍,腰间束着宽腰带,脚踩着一双玄色长靴,大步流星的朝台阶下走去。
才走下几节台阶,身后传来一声“傅大人且慢”。
自从他入朝为官后,朝中便出了两位傅大人。为作区分,官员们都习惯性的称呼傅温中书令大人。进而称呼傅言为傅大人。
如此,傅言便顿足,右手负在身后,微侧过身来,见后面跟着的是大理寺少卿顾大人。遂拱了拱手,客气道:“下官见过顾大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
“……要紧事儿多得很,眼下正有一件最要紧的事儿!”顾大人用了一个“最”字,拉过傅言往边上走了几步,神神秘秘道:“傅大人,我问你啊,上回赵员外的掌上明珠被人劫持的事,你还记得吧?”
“记是记得,可不是已经结案了么?圣上也不再追究北地谋逆之事了,难不成还要追究于赵员外?”傅言狐疑道。
“不不不,不是这个!”顾大人背着走,来来回回走了几圈,一拍手掌,压低声音道:“你可记得那位北地逆犯的名讳?可是叫什么执名?”
傅言眉头蹙得更深了,闻言略一颌首,询问道:“是叫执名,他被逐出王府数载,名字早被勾出宗谱。除却那层血亲关系,同王府再无任何瓜葛。想来执名也只是化名。怎么,顾大人突然提起这个,可是有什么别的发现?”
顾大人愁容满面道:“正是!我今个儿一大早就过来了。闲得没事同礼部尚书闲聊几句,翻开那本花名册,就见礼部替七王爷拟的名字就叫执名!”
傅言皱眉道:“礼部拟名字,也是由下面的官员翻阅书籍,挑选好的字眼来拟,想来只是巧合。”
“嗨,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我听礼部尚书说,那名字根本不是礼部的人拟的。是咱们皇上给起的!你说说,圣上明知那北地逆犯名叫执名,怎会给新收的义子,起这种名字?岂不是……岂不是太奇怪了嘛!”顾大人叹了口气,脸皮抖了抖,结结巴巴道:“莫不是……莫不是咱们皇上顾念起了旧情?毕竟那位按辈分来算,是圣上的皇侄。若真如此,那……那……”
“不可能的,岂能发生这种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傅言正色道:“再者,那位已经死在了悬崖底下,绝无生还的可能性。顾大人莫在这里疑神疑鬼了。京城发生的那桩命案,还须得顾大人前去追查。”
如此,顾大人像是吃了一记定心丸似的。心想纵是皇上念起了旧情,想来也不会将大理寺如何。毕竟大理寺办案秉的是皇上的旨意。再者,哪里会有这般巧合,身死悬崖的人,怎么可能再爬上来,还恰巧救了圣驾!
告辞之后,顾大人带着人匆匆调查命案去了。傅言顺着台阶走了下来,人才走至玄武门,离得老远,就见山竹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喘着粗气道:“公子,公子,快些跟小的回府吧!大人已经先回府了。小的听下面的人说,二爷今个和安平县主在街上跟人打架了。一挑十,跟人打群架。没打赢,下午回来的时候,带了许多人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你们二爷如今这么厉害的么?”傅言淡淡回道,踩着脚凳,弯腰上了马车。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来,拧着眉毛道:“青儿跟别人打架,那赵小姐呢?她当时在哪儿?回府了么?”
山竹收了脚凳,坐在马车前面,手里攥着马缰绳,闻言,挠了挠头,道:“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二爷没说啊,倒是表小姐,从下午回来就战战兢兢的,后来二爷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让人将表小姐锁在了房里。小的出来时,夫人已经让人将表小姐放了出来。估计晚上二爷肯定要挨训斥。”
“这样么……”傅言眉头皱得更深了,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眉宇间染上一层淡淡的倦意,捏了捏眉心,缓声道:“赶紧回去吧,挺累的。”
“好嘞,公子坐稳咯!”
山竹说着,提着鞭子往马屁股后面抽了一下。马儿吃痛,拉着马车噔噔往前窜了一段。车上还挂着傅家的灯笼,闪着暖黄色的光,渐渐消失在了宫门口。
大约半个时辰功夫,马车总算是停了下来。傅言刚提袍下车,就见一道黑影儿猛的窜了过来,他微微吃了一惊。身子往后略倾,就见傅青鼻青脸肿的,鼻涕眼泪糊的哪里都是,跪在马车边上,哭道:“堂兄,堂兄,我对不起你!我把阿朝弄丢了,都是我不好!我带人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她。堂兄,我真的该死,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明连现在带着人去京郊附近找了,要是有什么消息,立马就会派人过来通知的!”
“怎么会这样?我让你将阿朝送回府,你是怎么答应的?你当时怎么跟我做保证的?青天白日的,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把人弄丢?你说!”傅言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脸色也沉了下来,顺势一脚踹了过去。
傅青咬紧牙关没敢喊疼,身形被踹得歪倒一边,刚一爬起来,领口就被傅言一把攥紧。
傅言看起来脸色可怕极了,攥着使劲,指尖泛白都不肯松,面沉如水,压低声音道:“为什么现在才派人通知我?你早干什么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你去参加仪典,我怕你分心。就自己先派人寻找了。我找了很多地方,哪里都找不到!当时是琅沅带着阿朝回府的,她说走半路遇见了几个乞丐。然后……然后那几个乞丐就强行将阿朝绑走了……堂兄,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傅青眼泪糊的哪里都是,也没敢擦。生怕傅言在府门口跟他动手,吓得脖子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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