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到底是为了什么,明连为什么一定要去害执名!
“执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赵汐朝试图解释什么,可又无从辩解。毒酒是经她手递过去的,这一点说破天也赖不掉。
“我真傻,真的。”执名捂住胸口,那里撕心裂肺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一刻不停的搅弄着,疼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我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是大错特错!赵汐朝,你摸着良心说,我到底哪一点对不起你了?你非得这么算计我!”执名笑得狰狞,眼底透着深深的怨毒,他缓缓吐了口气,至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厉声道:“来啊!有本事就上来杀我!”
“执名!”
☆、88.全是笑话
热热闹闹的宴会,转眼间便桌椅倾斜, 宾客如同群鸟般, 轰隆一下散开了。赵汐朝醉醺醺的站在人群中央, 被穿梭其中的官员撞了几下, 险些将她撞倒。
身后蓦然伸过来一只有力的胳膊, 她整个人顺着力道往后跌去,恰好落入了傅言怀里。
“汐朝,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吵架的。”傅言去而复返, 抬眼见场上闹得不成样子,索性将赵汐朝圈在怀里。往后退了几步。
“……这到底是怎么了?执名……执名。”赵汐朝晃了晃脑袋,冷风一吹,又经过这么一场动乱。仅有的酒意也烟消云散了。
“七王爷, 你今日插翅难逃,本侯劝你放下刀刃。圣上并非一定要了你的性命, 可你若是一意孤行,谁也保不住你!”明连攥紧拳头,冷眼看着执名挥剑杀人。
武功高强的人, 到底是不一样的。即便身中“凤凰引”, 也尚有力气残杀人命。在挥剑杀了第六个涌上来的官兵之后,软剑上的鲜血如同一条小溪流, 顺着冷刃缓缓流下。
“……让我束手就擒?简直就是……荒谬!”
像是回应这句话一般, 执名右臂一震, 电花石火间挥出数剑。他周身僵硬, 每催动一次内力,浑身的血液就像是被灌入水银,四肢也渐渐失了力气。可强行运气的结果就是,几乎每移动一步,就像是有千斤的力道坠着四肢。
血,大量的血染红了地面。执名杀红了眼睛,只觉得满腔的愤怒和恨意支撑着他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去。愤怒是激发恨意最直接有效的情绪,执名抬袖,狠狠擦了唇边淋漓的鲜血。苍白的五指,紧紧攥着刀柄,不偏不倚的对准了赵汐朝。
执名艰难万状的缓了口气,摇了摇头,苦笑道:“赵汐朝,你为什么一定要如此算计于我?你就非得让我死了才肯甘心?”
处心积虑,这种才叫处心积虑。费劲心思的让他放松警惕,就等着今日的致命一击。他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让眼前这个女子满意。
若是不爱,终究是不爱的。成全别人,委屈自己这种愚蠢至极的事情,他这辈子只做一次,就足够厌倦了。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赵汐朝往前踏出去一步,惊慌失措的摇着头,“执名,你听我说,我……”
“住嘴!”执名一声厉呵,使劲震了一下软剑,虎口不堪重负,终于崩裂开来,鲜血淋漓,“我不想听你解释!我不想!你骗我,你骗我!赵汐朝,你居然敢骗我!你说,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要算计我的?说!”
“没人想要算计你,圣意如此,本侯也只是奉命行事!”明连将赵汐朝往傅言的方向一推,轻抬起手,眼底满是厌恶和恨意。
“来人,弓箭手,准备!”
从两旁迅速涌出来一波人,将执名死死的困在中间。手里的长弓蓄势待发,只要明小侯爷一声令下。便会数箭齐发,箭如雨下。管他是冷刃在手,还是武功超群,躲得过明枪,难躲暗箭。
“不要!住手!不要伤害他!”赵汐朝挣扎了几下,大声喊道:“放开我,放开我!不要放箭!执名,执名!”
“不要再喊我的名字!”执名冷眼旁观,双眸赤红,发丝凌乱。冷风轻轻一吹,鲜红的发带连同额发一起飞扬了起来。他身上穿着赵汐朝送的衣裳,颜色鲜红的如同血管里汩汩流动的液体。
他恨这个世间的不公,更恨所有欺骗他的人!
“明小侯爷,你真的是恩将仇报啊!说到底,你的命也是我救的呢!”执名缓缓将目光钉在明连身上,恨不得将他身上戳几个血窟窿。剑尖滴答滴答淌着鲜血。他面色寡淡,惨白到几近透明,在清冷的月色下,显得更加凄楚。唇边点点的血迹,如同大雪中怒放的寒梅。
“既然你们都想要我死,那我又有什么好隐瞒的。要死,大家就一起死!明小侯爷,你敢不敢举着三根手指对天发誓,傅家长房的灭门惨案,同你们国公府没有半点关系?”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这原是多年前的惨案,早已经尘埃落定了才是。如何在今日又重新提起。况且傅明两家,向来交好。老国公如何会对傅家长房下这般狠手!
“你什么意思?”傅言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攥着赵汐朝肩膀的手,不由自主的发力。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太傅,其实你也不是个孝子,何必成日装出一副知礼明事的样子?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就是你这位好兄弟,他爹多年前设计暗害了你们全家!原本也是要杀了你的,谁料你的命居然这么好,掉下悬崖都没有死!”执名阴测测的笑着,昂着下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恶毒至极,“太傅啊,听说你爹娘死相极惨,满府上下都死光了。你把明小侯爷当兄弟,他可没有把你当兄弟啊!”
“他明知道你喜欢赵汐朝,还非要同你争。荆条打在身上的滋味好受吗?皮肉被抽下来一层的滋味好受吗?你还在等什么,血海深仇啊!杀了他,你就能替你全家报仇了!杀了他,再也没人同你抢女人了!”
“执名,你不要再说了!”赵汐朝慌忙搀扶住傅言,惊恐万分的低喃,“不可能的!明明是山匪杀人!是山匪杀人啊!”
执名眼里的笑意更盛,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什么比让别人痛苦,更能让他开心的事情了。他就是要撕开这些陈年往事,将那些丑的,恶的,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傅言眼前。
他要让赵汐朝好好看看。其实世间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恶毒。世间穷凶极恶的恶徒,并非是生来如此的。全是环境使然。
他执名得不到的幸福,宁愿毁掉也不要让别人得到。
“明小侯爷,我需要一个答案。”傅言随手从一个官兵腰中抽出一把长剑,缓步走了上前。
明连神色自若,微笑着反问道:“什么答案?”
“七王爷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明连神色不改,略矜持的指了指执名,道:“傅言,你该明白,以你我两家的交情。无论如何,我爹也不会做出那档子伤天害理之事。七王爷狗急跳墙说出的话,你也信么?”
“你说谁是狗?”执名阴沉着脸,往前走了一步,周围围着的官兵大惊失色,根本也不待明小侯爷下令,下意识的射出羽箭。
执名提剑吃力的挡了一阵,如潮水般的箭阵一波接着一波,只要一着不慎,瞬间能被人射成刺猬。
恍惚间,右腿被一箭刺穿,执名左脚才迈出一步,右脚缓慢的在地上拖行。拖出了一道血痕。
眼前突然闯进来一道人影,耳边骤然两声兵刃相接的声音,执名怀里一沉,整个人重重的往后倒去。
“……蕙娘?你怎么会在这!”执名眉头紧锁,试了几次也没能站起来,他双手揽着蕙娘的肩膀,试图将人推开。却摸到了满手的鲜血。
“咳咳咳。”蕙娘每咳嗽一声,便吐出一大口鲜血,脸上的神采瞬间抽离,只剩下一片惨白。
“执名,你让我回江北城,我一直没回去。”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执名。自从我把你救回来的那一天,我就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你还年轻,不要一直活在过去。恨意只会将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全部都毁掉的。你需要的是一个开始,全新的开始,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蕙娘腹部中了一剑,大量的鲜血汩汩流出。她试着抬起手,想要摸一摸执名的脸,可试了几次都没能如愿。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她再也等不到执名回心转意的那一天了。
“不要!”执名大声嘶吼,抱着蕙娘逐渐冰冷的尸体,痛彻心扉的咆哮着。周围的弓箭手见状,面面相觑,均着不敢轻举妄动。
场上的众人闻声望去,就见执名缓缓的站起身来。他眼睛红得可怕,提剑杀光了所有的弓箭手。明明已经遍体鳞伤,可还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将软剑狠狠的掷了出去,正对准赵汐朝的方向。
“汐朝!”傅言离赵汐朝尚且有段距离,执名动作极快,几乎是瞬间就将软剑掷了出去,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傅言纵是拼了命的想要挡开这剑,可世事总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只听“锵”的一声巨响,软剑偏离赵汐朝的耳畔划了过去,钉在了身后的柱子上,几缕青丝落在了地上。
“赵汐朝,你赢了。就这样吧,我祝你跟傅言百年好合,天长地久。愿你跟他在一起的每一个夜晚都会梦见我的脸。”
执名哆嗦着手指,从怀里掏出明黄色的锦帛,重重的砸向了赵汐朝。
傅言抬手,将锦帛攥在了手里。右手一震,锦帛上的字迹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赵员外之女赵汐朝天资聪颖,温良恭俭,特封临溪县主,钦此。
终究是坚持不住了,执名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周围的官兵见状,飞快的涌上前去。不知是谁,甩起来一记闷棍,狠狠的砸上了执名的后背。执名身形一晃,昂着脸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直直的趴在了地上。
赵汐朝捂住嘴巴,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
那原本是一张俊美到令人发指的脸,带着三分天真,七分邪气。唇角始终微微上扬着,作出一副玩世不恭,风流邪气的样子。可此时此刻,执名的傲骨被人生生折断,再也没有了平时的嚣张气焰,狼狈不堪的趴在地上,脸上布满了鲜血和灰尘。
两个官兵反绞着执名的双臂,将人硬生生的拖走。明连抿紧唇,领着人大步朝外走。
“执名!执名!”赵汐朝追出去两步,脚下被台阶绊倒,身形一个趔趄摔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台阶上。顿时磕得头昏眼花。她抬手一拭,擦到了一手的黏稠液体。
“汐朝。”傅言上前将人圈在怀里,紧紧的,不留余力的,似乎要将整个人揉在骨血里。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明连为什么要利用我!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要利用我算计执名!”赵汐朝嚎啕大哭,始终不能接受明连突如其来的转变。
她哭得痛彻心扉,脑中反反复复全是执名那张面容寡淡,布满鲜血的脸。
他说:就这样吧,我祝你跟傅言百年好合,天长地久。愿你跟他在一起的每一个夜晚都会梦见我的脸。
大理寺。
潮湿阴暗的地牢周围全是钢筋铁网,牢牢的将每间牢房禁锢住。带着腐臭和微腥的气味,一股脑的逼了过来。
其中有一间地牢最是隐秘,外边围着两圈铁网,正中央设着木架。从房顶上悬下来两根粗重黝黑的铁锁。忽听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两个官差将一个满身鲜血的少年推了进来。径直走上前,将少年死死的束缚在木架上。
执名垂着头,微微用力挣了一下铁链,立马发出一阵声响。凤凰引是东瀛密药。乃是天下奇毒,中毒之人会瞬间失去行动能力。可因为执名幼年身经百毒,寻常毒物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纵是中了凤凰引,也仅仅是让他暂且失去行动能力。待他恢复内力,区区两道锁链,何足为惧。
却见明连缓步走了进来,脸色凝重,眉宇间带着几分怨恨。紧接着,从门外又走进来两个孔武有力的差役。手上提着一副铜制枷锁,末端是锋利的勾子。
执名几乎是一瞬间,紧紧攥紧了铁链,他咬牙切齿,死死剜着明连,一字一顿道:“你想干什么?”
“你们先下去罢。”明连并不看他,转过身对着左右的差役道。
“这……小侯爷,这怕是不妥吧?奴才也是替皇上办事。今日无论如何也得将七王爷的琵琶骨拴住。否则皇上怪罪下来,谁能担当的起啊?”
“自有本侯担着,都下去!不要让本侯再说第二遍。”
如此,两个差役面面相觑,这才拱手告退。
明连缓步走上前来,定定的看着执名,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须臾,才轻声道:“七王爷,此事同赵汐朝没有半点关系。药是我下的,是我料定你会对她掉以轻心。”
“连心爱的女人都可以利用,明小侯爷的爱情也不过如此。”执名嗤笑一声,舔了舔后槽牙,阴测测的笑道:“明小侯爷,您请放心。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只要我活着出去了,我必要将你的骨头一根一根的抽出来,再一寸一寸的捏成粉末。我要把你的心掏出来喂毒蛇,还要将你妹妹丢到最下贱的勾栏院里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恐怕是要让七王爷失望了。”明连指了指桌上的铜勾子,淡淡道:“这个一旦穿过王爷的琵琶骨,王爷此生都逃不出这个地牢了。”
“卑鄙!”
“我卑鄙?”明连笑着,眼里忿色分明,“难道七王爷就不卑鄙吗?你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那些陈年往事抖落出来。可有为我想过一点退路?明国公府这些年来替皇上做了多少事,我又替皇上做了多少事。可换来的还不是各种猜忌和防备!”
他突然拽紧执名脖颈处的铁链,冷声道:“你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事情的真相是什么?事情的真相就是,当年是我爹和傅言他爹一起将你娘送到了北地王爷的手里!你父皇就是个薄情寡义,冷血自私的人!是他,用我跟我妹妹的性命做要挟,逼着我爹暗害了傅大人满门!后来,又是你父皇逼着我爹领兵打仗,害得他身中流矢不治身亡!现在更是用我妹妹的命,威胁我来招惹你这个恶徒!”
“什么君臣之礼,全是笑话!我拖着病体,暑气寒来,熬过了多少年!为的就是保全国公府的荣耀跟我妹妹的平安!七王爷,这怪不得我。要怪你就去怪你的好父皇吧!一切罪孽都是他犯下来的,凭什么要我们来替他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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