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以不插手。”
明翰抬头,看向对方幽深沉静的目光,竟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他收回目光,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就当做是第二个条件好了。”
反正,最后一个条件他是不会随便用掉的。
“我要你娶姜家的女子为妻,不……你府里头的那个不算。”明翰又露出抹笑来。
“好。”
连半点深思熟虑都不必,齐琅便一口应允了去,就如同白日里应允邵流海一样。
他抚着拇指上那个纯白无瑕的扳指,目光愈发难以捉摸。
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求亲
黑夜格外的漫长, 若是坐等着不睡,仿佛会给人一种不会天亮的错觉。
齐琅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三更天。
远处的灯火一直为他而留, 他抬眸漫不经心地扫过某个方向,却是一片漆黑。
庭院内的花草沾着莹润的夜露静默不语。
成淮替他接过氅衣,屋内的热气驱散了几分寒意。
“大人, 他们这些人用权势用情义来逼您娶妻,您为何还要答应得这么痛快?”成淮忍不住开口道。
齐琅饮了酒,尚且存留了几分醉意,他开口了, 却不是回答对方的话。
“他睡了没有?”
成淮怔了怔, 及时反应过来对方问话的对象。
“小少爷很乖,到时间胡嬷嬷就服侍他睡下了。”他说道。
“带我去看看。”齐琅说道。
成淮见他眉宇间有倦色, 却也没有提出异议。
偌大的府里 ,竟然还有主子认不出来的路,这应该也不奇怪吧。
也许是齐琅醉了……成淮这样想着又反驳了这个想法。
齐琅的酒量很好, 就算再醉, 也不会到迷糊的地步。
除非他有了心事。
这么一想, 成淮觉得有些神奇。
是个人都会有心事,但这么多年来,他鲜少看到齐琅作为一个“人”的一面。
除了遇到那位李家夫人以后。
“到了。”
成淮还沉浸在自己脑补中, 前面的人就蓦地停下了脚步。
“啊……哦。”成淮打起精神去敲门。
嬷嬷睡在外间,就算齐琅突然到来,她也老实安静,不发出半点声音。
齐琅独自走进屋去, 屋内漆黑安静。
他掀起床帐子,月光便顺着这缝隙映在了床上人影儿的脸上。
青稚的面容眉宇微皱,他的拳头捏紧在身侧,完全不像一个孩子那般无邪快乐。
许久他开口低声道:
“你为什么会叫静呢?”
那个女人给他儿子取名叫静,是想要这个孩子永远保持沉默吗?
抑或是……永远都不要让人发现这个于她而言犹如耻辱一般的存在?
他的唇角紧绷,神情仿佛被冻住一般。
“我会让她认你的。”他对床上的小人儿说道。
等他一步一步走到门口的时候,床上的孩子终于忍不住颤动着眼皮睁开了眼睛。
“爹爹……”
他顿下脚步没有回头。
“你打算娶妻了么,这是你的办法吗?”孩子的声音紧绷而颤抖。
可他说出的话却出乎意料的早熟。
他竟然知道娶妻意味着什么,也隐约能猜到他的“办法”。
齐琅抬手揉了揉眉心,这样的孩子,连他都觉得不忍心。
可这世上总有那么几个铁石心肠的人,偏巧被他们父子俩遇见一个。
隔日,阳光明媚,不仅天气晴好,就连黄历上也是诸事皆宜。
姜府姜老太君在家里头喝着燕窝粥,外头家人忽然急匆匆进来传报。
“老夫人,敬英侯夫人上门来拜访。”
“敬英侯夫人?”老太君显然对这个人物并不熟悉,她忙叫了长媳过来,并叫人布置好客厅,引客人去。
不一会儿,老太君便在长媳刘氏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怠慢夫人了,我母亲身子骨弱,知道您来了,非要亲自迎客,这才耽搁片刻,还望您不要嫌弃。”刘氏平日里苛刻,可门面上的功夫却还算可以。
那敬英侯夫人笑眯眯的,瞧着便是叫人亲近的面貌。
“说得是哪里的话,倒是我来的匆忙,不过我今日来是给您二位报喜来的。”敬英侯夫人笑说道。
刘氏一听报喜心登时狂跳,她按捺着激动问道:“是什么事儿啊?”
“我这一趟来得唐突,不过是帮别人做媒的。”
说到这里那敬英侯夫人像是口渴了般停下来抿了口茶水,话未说完,反倒叫姜老太君和刘氏等得不上不下。
“你们大概是猜不着了,我是替东街齐大人齐琅前来提得亲。”敬英侯夫人说道。
刘氏顿时狂喜,姜老太君咳嗽了一声,她才不至于失礼在人前。
刘氏矜持得坐回了座位,面带得体的微笑,道:“竟有这么一回事情,只是我们家嫣姐儿年龄还小,都还不曾替她考虑过这事情。”
敬英侯夫人闻言望着刘氏的目光一滞,随即扯出一抹笑来,道:“我也是听说过贵府嫣姑娘的好名声,嫣姑娘确实是个万里挑一的,日后若是想要找人家的,我定会帮忙出份力的。”
刘氏听她夸赞自己的闺女顿时心花怒放,随即却又很快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不对。
她垂眸扫了老太君一眼,见对方看着她的目光恨不得写明“蠢货”二字。
刘氏顿时讪讪然收敛几分。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刘氏问道。
“我这次啊,是给您府上三房姑娘姜姈提得亲,齐大人想要聘她做偏房,赶巧了我家老爷知道了,这才叫我做个跑腿的来撮合一顿呢。”敬英侯夫人笑道。
这话一出,别说刘氏,连姜老太君的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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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是谁?”刘氏好像没有听清楚一样。
“敬英侯夫人笑说:“是贵府三老爷姜承禀大人家的二千金姈姑娘。”
刘氏脸色愈发的冷了,却还要强逞着笑脸,“侯夫人可不是在说笑,我家姈丫头虽然有几分姿色,却只是个姨娘生的孩子,恐怕配不得齐大人的正妻之位。”
刘氏掩唇,觉得这户人家好生古怪,脸上忽冷忽热不说,还自带耳背似的。
“侯夫人说得是偏房,你今日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老太君觑了刘氏一眼。
刘氏笑了笑,顿时也没得言语。
“让侯夫人见笑了。”姜老太君的神情还算镇定。
与此同时,早一步去通知的丫鬟早就将这个消息带去了各个院子去。
巧得很,一群姑娘刚刚结束了课程,正聚在一起吃茶果。
“嫣姐姐,你可真是好福气呢。”旁人纷纷恭维道。
姜嫣两颊止不住红,道:“你们快别说了……”
虽然有祖母和母亲给她提前打过预防针,可她却还是忍不住害臊。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老嬷嬷便过来请她过去。
姜嫣矜持的捏着帕子,旁人纷纷推她。
在那嬷嬷到跟前之前,她便被几个妹妹推着起身上前去了。
老嬷嬷抬头看她们,笑道:“姑娘们都在,想必也听说了外厅里的事情了,不过老奴是从了老夫人的吩咐来请姈姑娘的。”
众人一怔,气氛顿时冷了几分,有人问道:“你是不是听错了,不是嫣姐姐吗?”
“这样重要的事情,老奴可不敢听错。”老嬷嬷说道。
姜嫣笑着回头看向身后的姜姈道:“我的好姻缘还没有来,姈妹妹的好姻缘便先来了,快去看看是哪个人家。”
姜姈眉眼间有几分傲色,道:“姐姐刚才没听他们讨论吗,是齐府的……”
她这般说,旁人脸色就更难看了。
姜嫣原本还能维持笑意,脸上顿时也挂不住了。
“那便是我听错了罢。”姜嫣说道。
姜姈扫过旁人,什么话也不多说,便随那嬷嬷去了。
这一场好戏她期待了好久,她终于能够在这群人面前彻底的扬眉吐气。
早在前几日收到了阮珍娘的口信,她和母亲高兴坏了,可母亲却叫她做出不知情的样子,一直到今日。
能有今日的效果,可见母亲做的是对的。
姜姈飘飘然去见了人,便听姜老太君皮笑肉不笑地拉着她手道:“姈儿啊,齐大人可是看上你了,要聘你做偏房呢。”
彼时姜姈听到“偏房”二字陷入错愕,随即便立马将神情修饰完美。
她拉着老太君低下头做出羞涩的模样,不露半点破绽。
照她们如今的态度,若真聘为妻,恐怕她们还会找借口拒绝的吧。
偏房也总好过某些人的心肝宝贝连战场都跨不进去呢。
姜姈想到所有瞧不起她的人,像个斗胜的小母鸡,愈发得意起来。
不仅如此,她还想知道她那个高贵的好姐姐此刻面上的表情有多么丰富多彩。
事实上,姜媞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表情依然是淡淡的。
淡然到让碧思心疼。
齐府的下人和其他地方的下人也是一样的八卦。
在这个沉寂已久的府内,忽然迎来那个孤独若年的主子要聘个女人回来的消息,就像一把火烧开了一锅水一般,令人沸腾。
说的人多了,这个也就不再是秘密,也就会演变成各种各样的版本,最终传到碧思的耳朵里,也传到了姜媞的耳朵里。
“夫人,你去求大人原谅你吧,就算你当年抛弃小少爷,就算、就算是那样,他必然也是心里还有你的。”
姜媞不说话,碧思愈发焦急,终于忍不住问成了口。
“可是夫人,你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那样对他,又为什么要那样对自己呢,我一直都想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就算作为姜媞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碧思也从来没有想明白过这个问题。
姜媞像是有了点反应,眉宇间笼罩着一阵阴霾。
这样的问题啊,齐琅也问过她。
可就算是回想百次千次,她也从不会觉得自己残忍。
那样的记忆清晰到如同昨日发生的一般,每一个细节都那样明朗,没有半分模糊。
作者有话要说: 已补全
☆、记忆
彼时她已经做好了要和齐琅私奔的打算。
抛弃一切, 孤注一掷,她要和齐琅私奔。
“阿琅, 你带我私奔好么?”
年轻的齐琅坐在木桌旁看书,听到这话蓦地抬头,随即深深皱起了眉头。
私奔于清清白白的女儿家而言是个大忌, 于读书人也是大忌。
若是他们真的过上了四处流浪的生活,他想要再参加科举就没有这么简单,他所有薄弱的根基都在这个小村子里。
“为什么?”齐琅问她。
姜媞见他竟没立刻答应,忸怩地抽掉他手中的书硬挤进桌子和他之间, 整个人倚坐在他怀里。
“家里催着我嫁人, 我已经十六了,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
齐琅闻言静默不语。
姜媞见状愈发娇气起来。
“好阿琅你疼我, 我们私奔吧,我不要嫁给别人,我不想嫁给别人……”
她哼哼唧唧地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扯着他胸口的衣服软磨硬泡, 没有一点大家闺秀可爱的样子。
齐琅想, 不仅不可爱,还很聒噪。
他抬手堵住了她的嘴,最终露出头疼的表情。
“我若是陪你私奔, 以后我们靠什么生活,我如今读书将将有所成,若是能参加科举,就必然不会落选。”他说这话时绝不是因为年轻才气盛, 而是凭借着这么多年苦读苦学累积出来的胸有成竹。
他并非目光短浅之人,若一口答应了私奔,日后他只不过是个走卒贩夫,他自然不是吃不得苦的人,可她这样的漂亮,若是引得有权有势的恶人觊觎,他如何能护得住他。
更何况他也绝不愿意她这双葱根玉嫩的双手为他长满粗茧。
只等他有机会走上仕途,他才有信心来维护她当下的美好。
只是这个女子半点都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反而在他更加漫长的沉默中红了眼睛。
那双清澈如黑珍珠的眸子渐渐氤氲了雾气,粉唇也委屈地噘起来挂油壶似的。
“你说这个,还是不想带我私奔,你不喜欢我了。”她半点也不肯讲道理,直接先下了定义。
齐琅望着她陷入了沉思。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女子,这样的……蛮不讲理。
“我喜欢的。”他握住她的柔荑,用极为低微的声音说道。
可她就在他怀里,一下子便听见了。
“你刚才说什么?”她蓦地露出了个笑脸来,明显是听清楚了。
齐琅无可奈何,他无法忽视心中一阵酥麻一阵酸甜,就像他曾经鄙夷过的那些陷入爱情中的毛头小子一般,耳根竟有忍不住泛红。
“阿琅,我们不私奔,你……你要了我吧。”
怀中的人忽然说出这样的话。
姜媞闭着眼睛,仿佛自己陷入了蜜罐中也变成了蜂蜜,要求对方一口喝掉自己,一同享受自己甜蜜的心情。
“不……”齐琅下意识反对,却被对方打断。
“如果有人会发现,那个人一定是我洞房花烛夜的夫君,阿琅,我的夫君只有你一个呀。”她说着又作出苦恼的模样,道:“你既不肯同我私奔,总该给我盖个章也好叫我安心等你嘛,不然谁知道你会不会因为遇见更好的美娇娘就不要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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