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将那衣服拉开比划了一下,发现竟和自己身上的衣服无异。
“这不是咱们丫鬟统一穿的衣服吗?”采薇问道。
“正是,咱们爷说了,夫人要给爷当牛做马,爷就给夫人这个机会表现,夫人换上这套衣服,日后在咱们爷身边伺候一段时日。”管家说道。
姜媞错愕地将衣服接了过来,未曾料想会是这种结果。
当牛做马等于伺候齐琅?
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至晚膳后,姜媞换了衣服便被人领去了齐琅的卧房。
彼时齐琅将将洗沐结束,正坐在榻旁看书。
姜媞晚上守夜,睡觉的地方便是隔间一张小榻。
她斜坐在榻上不经意往里面扫了许多眼,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齐琅仍旧坐在那边看书,姜媞等得犯困,索性也拿了本书看着打发时间。
待两个时辰过去,姜媞连眼皮都要黏上的时候,齐琅蓦地唤了她一声。
好在姜媞思绪未乱,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可是有什么吩咐?”姜媞忙站在地上问道。
齐琅不说话,只指了指床榻。
姜媞看着整整齐齐的被榻,神情颇为犹豫。
齐琅似乎猜出她心中所想,随即开口道:“我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有丫鬟来暖榻。”
姜媞听了这话神情愈发尴尬,忙低着头过去,连看也不敢看齐琅一眼,便钻到了他床上,躺在他铺上专心替他暖榻。
原来并非他不困,而是他一直在等她,直到耐心耗尽……
知道这一层后,姜媞愈发难为情,只将榻捂暖了,便又规矩的下来,齐琅这才上铺睡觉。
姜媞缓了口气往外走去,却又被叫住。
“把灯灭了。”
她脚步顿住,脸皮厚了几分,只回身若无其事地将他床头灯盏吹灭。
做完这一切姜媞倒头就睡,心中只觉丫鬟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一夜便如此度过,待第二日早上,姜媞觉得面庞微有痒意,她扭了扭睁开了眼睛,却见齐琅站在她榻前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姜媞吓得忙从榻上坐了起来。
“齐……大人,你怎站在我床边上?”
“这个时辰我该上朝去了,你若是再睡下去,恐怕我会误了早朝。”齐琅穿着亵衣,还未洗漱。
姜媞匆匆从铺上爬起来,推开门让外面丫鬟进来伺候。
丫鬟端着热水铜盆进来立在齐琅身边动也不动,齐琅坐在床边亦是动也不动。
姜媞怔愣了一瞬,便走到那丫鬟身旁,迟疑地将里面的巾帕捞出拧干,随即试着在齐琅面上擦抚。
齐琅闭上了眼睛,姜媞这才确认自己没有做错,便仔仔细细替他擦过了脸。
伺候完洗漱穿衣,丫鬟端来朝服,姜媞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替齐琅捯饬了好半晌,方勉强替他穿戴得整齐。
一直到送走齐琅,姜媞才得以休息。
“看样子到底是做过大家闺秀的人,头一次没有人教也一样学得很快。”管家进来笑眯眯地对姜媞说道。
姜媞看见他笑心中都已有阴影。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当丫鬟也不比当牛做马轻松。
早朝路上,两辆马车并行。
“齐大人。”
侧窗露出三皇子明翼的脸来,对方极是温和地向齐琅打了招呼。
齐琅侧头看向对方,微微颔首道:“三皇子。”
“齐大人近来心情很好是么,听闻齐大人出鞘的宝剑必是沾着血才会回鞘的,怎地对姜家就突然心慈手软了下来。”明翼语气若有所指道。
“三皇子说笑了,我向来恩怨分明,证据确凿的有罪之人必然会被治罪,哪里谈得上心慈手软。”齐琅不冷不热地回应。
“齐琅,看在你我同朝的份上,不如你卖本皇子一个面子如何?”明翼说道。
“三皇子请说。”齐琅既未接受也未拒绝。
“把你府上那个叫姜媞的女人给了我吧。”明翼说话的语气十分随意,好似在想齐琅索要一个玩具一般随意。
“三皇子所提之事……”
这是齐琅马车快了几步,明翼也不催促,自己座下的马车很快又追赶上。
“她既已经拒绝过了,想必你我都不愿勉强于一个女子吧。”齐琅说道。
明翼听罢略带嘲讽一笑,“那本王便只好等她同意那一天了。”
马车入了宫道便缓了下来,待马车停稳,官员陆续下车,朝门内走去。
“三弟方才与齐大人都说了些什么?”明翰走到明翼身旁问道。
“只是问他要个女人而已,他却小气还不肯给。”明翼神色不屑,随即忽地一笑,对明翰道:“二哥还得好好□□手底下的狗才是,免得他为了一个女人误了你的大事。”
明翰听了这话脸色蓦地一冷。
明翼笑着先一步走进去。
“二皇子。”齐琅路过明翰身边与他招呼。
“阿琅,他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明翰看着明翼的背影神色不善道。
“殿下不必担忧。”齐琅说道。
明翰收回目光看向齐琅,对他笑道:“你年纪也小了,旁的人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多半都已经成家了,改日我与你介绍个好的。”
齐琅眉也不抬道:“多谢殿下美意,只是早朝要开始了,咱们还是快些得好。”
他这般语气明翰也不恼,只一笑而过。
☆、姜家
一连数日的压抑之后,犹如一块阴影笼罩在姜家上空的乌云终于消散。
旁人都当这是私人恩怨,责任归给了三房,罪魁祸首定给了姜媞。
表面上看起来,彼此你清我白,一目了然。
姜承文应付完外面的事情匆匆走进了自己的书房中。
屋内一隅坐着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
那男人似等得久了,抱臂靠在椅背上正闭目养神。
他听见来人的动静便缓缓睁开一双眼睛。
姜承文忙不迭向对方行礼。
“殿下。”
明翼抻了个懒腰,慵懒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泄露出几许清醒。
“姜大人真是个聪明人,自己做下的错事推给自家兄弟,这样一来还能一石二鸟。”
姜承文闻言脸色霎时僵了几分。
“殿下,微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旁人都以为齐琅打压你姜家是为了一个女子,是你家三弟养出来多么不堪的女儿才惹来的祸事呢。”
明翼哼道:“可你自己说说你自己有多不小心,竟让齐琅的耳目发现了你与我私下来往,你说你……该不该打?”
一柄折扇轻轻地敲在姜承文肩膀上,姜承文心头大震,忙又跪下,“殿下,微臣日后定当小心行事。”
明翼扬唇望着他,笑意不达眼底,俱是寒冰。
“你也是个老油条了,我前脚告诉你会去让人假装成劫匪绑了齐琅那娇滴滴的小表妹,给你时间转移罪证,你不抓紧了时间,偏还要拐弯抹角让人告诉姜媞一声,让她去求齐琅。
这时候齐琅又因我们的缘故不得不收手,倒叫她将这个锅背个彻底了。”
姜承文垂首不语。
眼前这个人从来都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草包,单凭他能看透并压制姜承文所有的念想,姜承文便能想象到他城府之深。
“殿下有所不知,一来为了逼真,微臣这般做才不会引人疑心,二来,我那三弟是个登不得台面的,少不得些教训,省得他日后再给我们添乱。”姜承文说道。
“原来如此。”明翼霎时一笑将跪在地上的姜承文扶起。
“ 仅是这样做也不全然是坏处,只站在我这一边的朝臣子弟皆被我二皇兄连同齐琅打压,可除了你姜家是个特殊的被我藏在暗处,你知是为何吗?”明翼挑眉,面上玩味颇重。
“这……微臣不知。”姜承文道。
“唔,你附耳过来……”明翼道:“便是因为你用来当抹布的姜媞呀。”
姜承文身形顿时僵硬,不敢确认对方是因为玩笑话说与他听还是暗藏威胁……
但有一点定是错不了。
这姜媞与李孝广和齐琅都牵扯至深,如今还与明翼不清不白。
她是个确确实实的祸端,只会给他姜家带来麻烦。
这厢姜府别院正是肃清,林佳容日日来大太太处请安,一次也不敢落下。
“大舅母,想来是媞姐姐帮着说了好话的,这才叫那齐琅没再打压咱们姜家。”
林佳容语气轻松,却小心翼翼地看向在座的妇人。
这妇人穿着深青色藏花袍裙,面色冷厉,唇角微微下垂,一看便不是个好相与的。
“她自个儿惹下的祸,若是自己收拾不得,岂不是对不住她当年作下的蠢事。”刘氏道。
林佳容闻言,面上笑容顿时也收敛了几分。
“太太,三房那边列了份清单,我留意了一下里头含了燕窝花胶一类的补品,说是瑜哥儿读书辛苦,想给他补补。”沈大家的进来说道。
刘氏眼皮微微抬,鼻子发出一阵弱不可闻的冷哼。
“三房家一年到头没少惹事情,自个官做得高不成低不就,还拖累了二房那口子。
这单子是我知道的,要是让老太君知道了,指不定又要叫他好跪。”
她的语气很是不屑。
“太太可有什么建议?”沈大家的见状不免庆幸自己多嘴问了一句。
三房子嗣单薄,家中连个主妻都无,姜承禀平庸,还不是老太君的嫡子,连带着小孙子姜瑜也不讨人喜欢。
“这上面你自己看着办,不必要的东西就掐头去尾拿下,日常应有的东西不短他们的就是。”刘氏说道。
沈大听明白了意思便退出屋去了。
林佳容垂首抚着自己帕子上的花纹,心中如擂鼓般跳着,这个大舅母手段颇为果敢,叫她既羡慕又害怕。
然而整个姜家,真正能给她亲事做出决定的也就是眼前这个大舅母了,她岂敢不巴着。
“曾妈妈,那边是个什么回话?”
院子里一个年轻的妇人穿着淡色莲枝花卉的玉锦衫,她妆容清淡,容貌却十分出色,只眉宇间总有淡淡地愁绪般,难纾眉心。
“哎呦,亏了姨娘的赏赐,单子送过去了,结果沈大家的拿去给大太太看了,结果东西全都扣下来了,只有一项给老爷的添衣没减,旁的一概没批。”曾妈妈说道。
“哎。”听了这话,女子忧愁更甚,“咱们老爷月供回回都上交了,三房的开支大大小小都等着太太来批,可太太这也不批那也不批,可怜我家的瑜哥儿和姈姐儿,他们一年到头也补不到什么好东西。”
曾妈妈闻言讪笑一阵,安抚了两句便以事情忙走人了。
阮姨娘立在廊下幽幽地看了片刻,随即转身进了屋去。
“娘,我想吃燕窝,他们什么时候送过来?”
屋里跑来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女子,对方杏眼琼鼻,一张瓜子脸生得白净,她穿着粉底绘碧荷的交领珍珠衫,模样颇似阮姨娘外表。
“姈姐儿,娘教过你,走路要慢慢走来,你又忘记了是不是?”阮姨娘道。
“娘……”姜姈拉着对方撒了个娇,道:“阿娘亲亲,先前娴姐姐就与我说她天天都吃燕窝才把皮肤养得水嫩,我也想像她一样。”
阮姨娘用手指戳她额头道:“人家娴姐儿是长房嫡女,你能和人家比吗?”
姜姈听这话顿时便嘟个嘴儿,“瑜哥儿还是三房嫡子也没见谁待见过。”
“你这丫头哪里来的这么多牢骚,你也知道你爹是庶子不得宠的,可你别忘了你也是个庶儿,你爹却没亏待过你。”阮姨娘说道。
“哼。”姜姈眼睛顿时一红。
“好了,别总使小性子,你总是心比天高,却不知到高有高的寒处,你瞧瑜哥儿的姐姐还不是……
哎,你若真懂事就多亲近亲近瑜哥儿,也叫你爹对你多点喜欢,以后给你找个好人家。”阮姨娘提到姜媞又下意识地回避开了。
“他自个儿有姐姐,哪里会亲我,倒是娘你一点都不争气,爹的后院里只有你一个女人,你若是再给我生个弟弟,咱们以后才有个依靠,我哪里要看别人的脸色。”姜姈说道。
阮姨娘脸色霎时一僵,却也不能否认姜姈的说法。
光想着靠瑜哥儿那也得靠得上才行,他们嫡系眼中,哪里有她们这些偏房庶子女呢。
到了晚上,姜承禀回来看过姜瑜后,便来了阮姨娘这边来。
阮姨娘把白日里的事情一说,随即又哭得梨花带雨。
“我知道我只是个姨娘,我此生最高兴的事情便是给老爷生了姈姐儿,她如今长到这么大了,白日里那些师傅都还夸她温婉懂事,她性子好样貌也好,偏有我这样不堪的娘……”
“好了,别哭了,姈姐儿是挺好,就是说话声音小了点。”姜承禀皱眉道。
他膝下两个孩子,除了已经嫁出去的姜媞,剩下的姜瑜是这样,姜姈也是这样。
阮姨娘连忙擦了眼泪道:“老爷这话可就错了,你瞧瞧大房和二房他们吃的都是什么,顶好的不说,那燕窝之类的东西就没有断过,女孩子皮嫩音甜,男孩子可劲聪明,姈姐儿也就罢了,可瑜哥儿竟也不曾有过什么好东西。”
“你说得是,只是先前我犯了错,大嫂子那边我亦是开不了口,不如这般,我拿些私房钱给你,你回头叫丫鬟出府去买,拿回来之后熬了给瑜哥儿和姈姐儿平分罢。”姜承禀道。
阮姨娘顿时破涕为笑,“姈姐儿哪有这个好福气,只瑜哥儿能好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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