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可惜什么?”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吓了秦艽一跳,扭头就见他站在门里,脸上含笑,眼神却没有笑的看着自己。
“我能可惜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会吓着人。”
“可我明明看见你在可惜,你可惜这个胡人,是不是我要再晚来一点,你就跟这个胡人跑了?”宫怿满脸醋意道。
“瞎说什么呢,别动手动脚,小心被人看见。”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小狗的惨叫声。
宫怿和秦艽赶出去,就见花花还在原地,而甯儿和颉儿都不见了,远处有男子疾行的背影,俨然手里抱着什么。
再往另一边看去,同样如此,这掳孩子的竟然分开走。
“你追一边,我追另一边。”秦艽道,同时没忘喊阿朵和阿力。
第97章
宫怿很担心秦艽,但眼前这种情况让他顾不得多想。
而另一边,秦艽也意识到阿朵和阿力下午出去了,大山在里面睡觉。情况瞬息万变,可能根本等不及大山出来,现在她只希望他追的这边是甯儿,甯儿身上有小红,短时间吃不了亏。
可若是颉儿,颉儿根本没有自保的手段。
剩下的,她不敢再多想,一面往那边追,一面喊着有人抢孩子。
因为她的叫喊声,巷子里起了骚动,却没人敢上前,只是纷纷躲避。这两年秦艽的体力并不好,以前和影一学的防身术也早就忘干净了,短暂剧烈的运动让她体力快速透支,很快就上气不接下气,但她还在往前追着。
她看到那个人抱的是颉儿,孩子不停地踢着腿,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放下我的孩子……”
康阿努正准备回家,路上却浑浑噩噩的。
他在想他终究是来晚了,却没有想象中的伤心,就是有些气馁。正胡思乱想着,背后突然响起嘈杂声,有人叫嚣着让开,后面隐隐还有女子的叫喊声,声音有些耳熟。
康阿努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很快他又听到一声叫喊,顿时打了个激灵,追了上去。
他从后面拽住对方的衣领,对方回身,一道银光闪过,竟是拿了刀,怪不得这一路上无人敢拦。
康阿努是做行商的出身,又是胡人,多少懂些武艺,他平时在身上挂了把弯刀,都以为是装饰,没想到却是他的武器。
趁着两人过招,秦艽扑了过去,她手里拿了根簪子,狠狠地扎在那个人手臂上。那人没防备,手不由自主松开,秦艽就把颉儿抢过来了。
她抢过孩子,远远避到一边,这时宫怿追了过来,见她没事,上前帮康阿努将那个人制服。
旁边有人主动给两人递了绳子,宫怿将人紧紧地捆住后,才来到秦艽的身边。
“甯儿呢?”
“大山看着。你别怕,没事了。”
秦艽点点头,对康阿努道:“谢谢你,康阿努。”
是真心实意的感谢,再往前走就出了巷子,大街上人来人往,对方必定有接应的人,到时候孩子就不好找了。所以康阿努的出手,其实是帮宫怿秦艽乃至颉儿,避过了一场不必要的磨难。
“不用谢,两个孩子很可爱,现在的拐子太胆大包天,你以后要看好他们。”顿了下,他似乎有些尴尬道:“对了,这人用不用我帮你们送去报官?”
秦艽去看宫怿,宫怿道:“还是不用麻烦了,我们自己处理,我还想问些话,等问完了再报官吧。”
经过这么一出,其实康阿努也看出了些异常,料想这个是秦娘子丈夫的人恐怕有些不简单,不然以前就没出过抢孩子的事,他一来就出了,不过这一切到底与他无关。
他对宫怿和秦艽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开了,宫怿对秦艽说此人很有胸襟和风度,不过这是后话。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结束得也太快,给人留下的只有心有余悸。
回去后,秦艽默默将两个孩子抱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之后从甯儿口中得知具体情况,这两个抢孩子的人非常训练有素,似乎早有预谋。就像甯儿颉儿这么大的孩子,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足够钳制他们动弹不得,所以当时两个孩子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被抱走了。
就如同秦艽当时所想,甯儿身上有小红,小红本在睡觉,也没听到小主人招呼自己,所以反应慢了好几拍,直到宫怿追上去,它才大开尊口给了那人一口。
小红奇毒,怎么个毒法,反正秦艽看它颜色,就觉得一定是见血封喉,当时为了怕出意外还跟大祭司掰扯了会儿,毕竟畜生不通人性,后来听过大祭司的解释她才知道,小红的毒是麻痹,它咬人一口,麻倒一头大水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那人被小红咬了,当时就倒了,现在被人随意扔在墙角,只有眼睛珠子能动,跟他被捆成猪似的好兄弟做伴。大山说要审问他们,不过要等麻痹那股劲儿过去了才行。
大抵当娘的都有这种心态,孩子受了一点点苦,就想赶紧弥补。
平时秦艽是管着甯儿和颉儿吃糕点的,这会儿放松下来,想起两个娃儿受了惊吓,她忙去给他们煮乳茶,又从柜子里翻出了好几样糕点,让他们敞开了吃。
宫怿说这地方不能待了,出去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说等会儿会有人来接他们。这时阿朵也回来了,她和阿力两人身后都背着背篓,回来就听大山说了方才发生的事。
阿朵看了宫怿一眼:“我以为你能保护好他们。”
丢下这话,她就走了。
宫怿脸色臭臭的,也没还嘴,估计心里也有些自责。
秦艽安慰道:“也是都疏忽了,平时他们在外面玩都是挺好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其实说来说去,就是这里的日子太悠闲,都放松了警惕。
明显阿朵有气,她把气都撒到了抢孩子那两人的身上。
本来大山正在问话,这两人还给他表现了一番‘反正你问什么我都是不会说的’,‘反正我视生死为无物’,轮到阿朵上手,直接变成了惨嚎。
就嚎了那么一声,就被人堵住了嘴,之后屋子里发出些稀奇古怪的声音,因为阿朵关着门,从外面也看不到。
不一会儿,阿朵就出来了。
“宁王。”
宫怿当即皱起眉。
一辆马车在门外停下,驾车的竟然是影一。
秦艽已经很久没见过影一了,见到后还有点发愣,直到影一对她笑了一下,她才下意识叫了声大师兄。
车帘从里面掀了开,露出上官归英俊的脸:“先上车再说。”
宫怿和秦艽及两个孩子上了车,阿朵和阿力他们坐着店里平时用来送货的车跟在后面。铺子的大门被关上了,方才发生的那一出,并没有瞒过附近邻居的眼睛,影一赶着马车闷着头就走了,留下阿朵和阿力和人应付,说是送这两个人去报官,才暂时摆脱了追问。
可以想象这个地方以后是不会来了,也许再过一阵子,这里的人便不记得曾经有个叫秦娘子的小寡妇,在这里开了个杂货铺,不过哪有又谁知道呢?
马车直接去了上官家。
本来秦艽还有些疑惑怎么来上官家了,宫怿告诉她事从紧急先在这里暂住,之后还是要换地方的。狡兔三窟,这是他最擅长的手段。
他们走的匆忙,除了阿朵大山他们随身不离的背篓带上了,其他什么都没有带,不过上官家也不缺这点东西,后来置办也就行了。
仿佛是一夕之间就从一个世界,去了另一个世界。
之前睁眼柴米油盐,凡事都得亲力亲为,现如今什么事都有丫鬟仆从帮着干。秦艽很是不习惯了一阵儿,不过很快也就习惯了。在上官家住了两日,他们在安排下又挪去了一处私宅,据宫怿说,他们要在这里待到直至大婚。本来他想着秦艽舍不得那地方,可以在那里多住阵子,谁知老鼠摸来的这么快。
私宅不大,也就两进院的宅子。
仆人不多,玉燕和玉蝶都回来了,另又加了个玉琴、玉笛。
秦艽想回家一趟,当初要不是怕家里人会走漏风声,她早就回家去了。这回宫怿没拒绝,只说为了不走漏行踪,会有人安排秦家人过来,让她等着便是。
之后宫怿就回宫了,宁王既然能摸到地方,别人想必很快也就会知道,他再继续‘斋戒’也没必要。
而且现在宫怿仗着元平帝对他的‘宠爱’,颇有几分不管不顾的态度,以他现在显露在外的个性,自然不会放过上眼药的机会,所以他要回去给宁王上上眼药。
等宫怿走后,私宅里彻底安静了下来。
没过两天,就在长安城今年的第一场雪下来时,秦艽见到了家人。
几年不见,秦家人都大变了模样。
本来还是孩童的秦小树,俨然有了小少年的模样,七丫也成了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她和秦艽有几分眉眼相似,也是个小美人胚子。认真来说,秦家的孩子都不丑,但没一个长得像秦大柱的,偏像了柔娘。
也是因为柔娘好容貌,不然都遗传了秦大柱那人高马大的体格和刚毅的相貌,男孩们也就罢,女孩们恐怕要遭殃。
没有出乎秦艽所料,一见到家人,她首先迎来的就算柔娘的哭声。
这几年没有见着女儿,虽说太子说,女儿很好,还给添了外孙和外孙女。但想也知道,怀上孩子的时候秦艽才十五,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突然做了娘,又没有亲娘在旁边照应,那要吃多大的苦。
柔娘只要一想到这些,就会泪涟涟,她一哭,秦大柱的脸色几天都不见晴朗,反正这几年秦艽在秦家是不能提的话题,一提全家人的心情都不会好。
不过秦家现在到底是好过了,宫怿表面对秦艽说得冷酷无情,实际上没少暗里让上官家帮衬。上官家如今虽是没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表面上上官家和秦家没有任何交集,实际上秦宽从进国子监开始,结交的每个人,上官家都是打探了又打探。
而秦宽本人,也是个能提携的,虽出身不高,但待人接物不卑不亢,寻常为人处世有章法,关键是学问底子深厚,乍一看去称不上惊艳绝才,但恰恰是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才能走到最后。
他没有意料的参加了进士科应试,后入中书省任从八品下的主事,后受长官赏识,也是宫怿暗里给了提携,现在是正五品的中书舍人,也是最年轻的一个。
而秦大柱现在也不是卖苦力的了,而是在宫怿安排下进了南衙宿卫,也就是金吾卫的一支,专门负责在宫禁中值宿,大小手下也有几个兵,是个伙长。
如果那日秦艽从宫里出来,若是生了回家的想法,去了原本那地是万万找不到秦家人的,因为秦家人已经搬家了。
和爹娘两个弟妹说了会儿话,秦宽就把妹妹单独叫走说话了。
秦家人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秦宽既叫了秦艽,肯定是有正经事要说,遂都去陪两个孩子玩耍。尤其柔娘,秦宽至今没有娶妻,大女儿远在老家,孙儿辈的就甯儿和颉儿,可是稀奇的不得了。
外面一片和乐声,里间茶室中,玉燕已经备了水,秦宽亲手给妹妹煮茶。
随着水汽和茶香蔓延开来,秦宽将一杯香茗递于她手。
他这正经的模样,弄得秦艽也不禁正颜肃色,规规矩矩地以袖掩面将茶汤喝掉,心中暗道大哥如今也今非昔比了。
待她放下茶杯,秦宽才沉下脸来,斥道:“你可真是胡闹!”
第98章
几年不见,不光秦艽变了很多,秦宽也是。
若说几年前他还是个说话做事都很稳重的少年,现在则出落成一个器宇不凡的男子,从容貌上看去不过中等,引人瞩目的是他的气度。
本来秦宽在秦家就能拿主意,平时看着沉默,但凡是他开口了,秦大柱一般都不会驳回,所以他这个大哥还是挺有威严的,一旦他板起脸,下面几个弟妹没人不害怕,包括秦艽。
“大哥。”
“事情我也大概听太子殿下说了,就算你心中有再多的不满,再是与他闹脾气,你也不该闷声不响就自己跑回来,还从宫里偷偷离开。你知道现在外面多少人找你,他费了多大的功夫帮你抹掉你的踪迹,你以为就凭你那三脚猫的隐匿手法,能藏得了多久?”
秦家觉得很冤枉,有些委屈道:“哥,这事也不能怪我,他又没跟我说过,我怎么知道他安排了什么。明明是他的错,你怎么不训他,反倒训我了?!”
“你是我妹妹,我不训你训谁?你知道多少人担心你?从一开始,太子就往家里打了招呼,说你要回来了。娘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等来的是你失踪了,这事我跟爹没敢给娘知道,不然你猜娘现在是什么样子?”
提起家里人,秦艽再不说了,也知道她肯定让家里人担心了。
秦宽叹了口气:“哥知道你受苦了,可你打从有了这两个孩子,你就任性不得,这次若是甯儿和颉儿出了事,你后悔还来得及?其实若是可以,大哥宁愿你就在乡里,嫁一个体贴顾家的丈夫,生一双健康可爱的儿女,从此平凡幸福一生,而不是这样面对诸多磨难和坎坷。”
“大哥……”
“可没有选择,既然没有选择,大哥希望你做什么事之前能多想想,就算不想别人,想想爹娘,想想大哥,有了委屈别憋着,咱们一家人都在。就算现在没有办法,不代表以后没有办法,大家都在努力,小树平时那么顽皮,自打知道你去了蜀地,他现在读书特别用功。”
“大哥……”
秦艽垂头哭了起来,秦宽来到她身边,像小时候她闯祸挨打了那样环着她。秦艽小时候极少哭,她是大房孩子里最皮的一个,也是最跳脱的一个,以前在家里,秦奶奶就是天,偶尔碰到她偏着二房孩子的时候,秦大柱两口子碍于孝道不好说,秦宽是晚辈不能说。
唯独她,从来不服输,挨打了挨骂了也不改口。
她其实是秦家人里最通透的一个,也是眼里最揉不得沙子的一个,更是秦家人里最犟的一个。
秦宽都知道,他更知道这样的人活着最累,因为她习惯了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以后若有什么事,没人说就来找大哥说,大哥总是会帮着你的。”
曾经的小小少年是这么说,现在的俊朗男子依旧这么说,秦艽嗡着鼻子嗯了声。
都当娘的人了还哭鼻子,等秦艽过了会儿回过神来,特别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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