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何进了另一间浴间的宫怿,竟会出现在这里?
“两间浴房是通的。”宫怿道。
秦艽有点恼羞成怒:“修这宫殿的人未免也太偷工减料,我说为何这池子这么大。”
可惜她这恼羞成怒的样子,配着她双手环胸的动作,着实有点色厉内荏。
“你不想跟我同浴?”他斜睨着,大抵是水雾太多,眉眼颇有几分润潮的意味,带着一种波光,勾得秦艽心里痒痒的。
他伸手将粘在肩上的长发往后撩了撩,眉宇间似乎对这湿发有点不耐烦:“来,帮我洗发。”
见此,秦艽顿时松了口气,放松了许多。
第100章
池中的水是循环的,不停有热水涌入,却不见水蔓出来。
光这一个用来沐浴的水池,每日所需便足够平常人家一年的花销,皇家的富贵可以想象。
秦艽转身在池外的托盘里扯了条帕子,围在胸前。
其实她也清楚在水里围了等于没围,但有点东西遮羞总是让人没那么窘迫。宫怿背对着她,往水里沉了沉,秦艽就着这个姿势给他洗发。
纤细柔软的指尖轻轻按着头皮,梳了一天发髻的紧绷都没了,她一点点地按着,又用手指将头发梳顺,才舀了水给他冲。从始至终,他一直闭着眼睛,想来经过这一日也是极为疲惫的。
感觉到手指收回了,宫怿徐徐睁开眼,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清醒。
“我帮你洗。”
秦艽没有拒绝,长发不好洗,有人帮忙她自然乐得接受,本来她打算叫人帮她洗来着。
两人交换了个位置,换秦艽坐去前面。
前面的水较深,没有石台支撑,又是这种半仰头的姿势,得水性极好或者个子够高才可,可惜秦艽都达不到,宫怿将她往上提了提,让她坐在腿上。
他学着她那样给她洗发,他的指尖比她粗,也比她有力,手指上有薄薄的茧,按摩着头皮很舒服。
秦艽本就被泡得有些昏昏欲睡,就这么靠在他身上犯起迷糊。
……
一场情事罢了,两人瘫在池沿,宫怿压在秦艽脊背上,一动也不想动。
不知过去了多久,似乎就打算这样睡了,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紧接着有脚步声传来,进来禀报的玉燕只看了一眼,便赶忙低下头去。
“殿下,娘娘,两位小皇孙来了,吵着非要见娘娘和殿下。”
“你先下去。”
这会儿再累也不能耽误,两人从池中出来,秦艽腿软差点摔了,幸亏宫怿扶了她一把。随便擦了擦头发,从一旁的衣架上拿起寝衣套上,两人才出了去。
甯儿和颉儿果然在,尤其是甯儿,一见到秦艽就冲了过来,像支让人猝不及防的箭矢。秦艽根本来不及反应,宫怿伸长手一把拦住她。
“娘累了,抱不动你。”
累了?什么累了?
幸亏玉燕几个都是训练有素,脸上也没显出什么,倒是秦艽羞得不轻。不过她从池中出来,本就脸颊通红,即使羞了也不显。
“娘,我和哥哥饿了。”
秦艽顿时冷静了,心中有些埋怨自己,两人孩子与自己一同用膳习惯了,初来乍到,宁愿饿着也不吃,她倒好沐个浴反倒和不正经的男人在浴房里胡闹。
“你们想吃什么?娘让她们去准备。”
“娘娘,膳食已经备好了,因为也没叫,都还在外面候着。”
“现在几时了?”秦艽下意识问。
玉燕报出一个时间,秦艽挖了宫怿一眼,让人把膳端上来。
趁着摆膳的过程,她让人帮她烘头发,现在正是寒冬,殿中之所以不冷是因为烧了地龙,可湿发容易生病。于是膳就摆在殿里,等吃完了饭,头发也烘干了。
甯儿和颉儿惯例是要和秦艽一起睡,下面的人即使觉得不对,也不敢说什么。上了床,两个小的睡里面,秦艽挨着孩子们,宫怿睡在最外面。甯儿惯是个嘴闲不住的,就问爹娘洞房花烛夜是什么,秦艽问她怎么这么问,她说刚才她和哥哥想过来找爹娘,宫女们不让他们来,阿朵也说洞房花烛夜什么的。
可洞房花烛夜到底是什么?
秦艽根本不知该怎么解释,最后还是宫怿给了回答,“洞房花烛夜是用来生妹妹的,但是不能告诉别人,一说就不灵了。”
秦艽大窘,表面上让两个小的赶紧睡,被子下面没少掐宫怿。
临睡前,宫怿凑到她耳边说:“我就知道他们会来,所以也算提前过了。他们也不小了,从明天开始让他们自己睡。”
最后一句,颇有几分不忿。
大婚次日,按例是要去谢恩。
凤仪殿中,元平帝和萧皇后高居在首位,宫怿和秦艽领着两个孩子拜下。今日不光元平帝和萧皇后在,刘贵妃和几位高品级的妃子们都在,见新太子妃是一个,另一个也是见见两个小皇孙。
尤其是颉儿,作为太子的嫡长子,分量尤为重。
在打量清楚颉儿后,刘贵妃露出一抹笑,相反萧皇后愣了一下。秦艽有些弄不清楚情况,不过刘贵妃很快就给她解疑了。
“陛下,这下可总没有人怀疑小皇孙的身份了,臣妾觉得跟太子殿下幼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小郡主那双眼睛,臣妾瞧着倒有几分先皇后的模样。”
这本是耳语,不过殿中安静,自然让大家都听了个真切,而萧皇后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无他,按理说秦艽已经被册封为太子妃,两个孩子也该有个正式的名分。可萧皇后却以身份尚未确定有些微词,本来这不算什么大事,娘的名分都定了,孩子的早晚跑不掉,可偏偏这个时候宫里又有人流传说秦艽流落在外,谁也不知道两个孩子到底是不是皇族血脉。
其实这流言有些无稽,太子本人都确定了,赐婚的圣旨也下了,现在弄出个这事,这不是明摆是在恶心人。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元平帝并未做任何处置,而这种流言蜚语摸不到抓不着,萧皇后倒也让人处置了两回,根本禁不住,此事便扔在了一旁。
今日刘贵妃明显是在给萧皇后下绊子,皆因她当时本着皇后职责多说了两句,现如今就因为刘贵妃一句话,之前宫里的流言蜚语全都被扣在了萧皇后头上。
可问题是萧皇后就算明白,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好说什么,刘贵妃既没有明指,她主动出来说话,不是明摆着往身上揽脏水。所以说萧皇后身子不好,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这种气死人的哑巴亏多吃几回,谁都得短寿。
“臣妾瞧着也确实像上官姐姐。你过来,跟我说说,你多大了?”萧皇后柔着脸,笑着对甯儿招了招手。
甯儿看了娘一眼,走上前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甯儿四岁了。”
“甯,宁也,倒是个好名字。陛下您觉得呢?”
元平帝看着甯儿,目光闪烁:“那就封宁平郡主吧。”
谁都没想到元平帝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可甯儿有了封号,就相当于承认两个孩子的身份,择日就可以记入太庙了。
“还不快谢谢皇祖父。”秦艽在后面提醒。
“甯儿谢皇祖父。”
元平帝又对颉儿招了招手,颉儿走上前去。
“你叫什么?”
“回皇祖父的话,孙儿单名一个颉字。”
“颉?你父王取的?”
颉儿回头看爹娘,其实这名还真是宫怿取的,但他对外言是才找到母子三人,自然不能说名字是他取的,于是这功劳被归在秦艽头上。
“倒是个学问不差的。”
元平帝这话说得意味不明,也让人听不出褒贬,倒是宫怿毫不含糊地点点头道:“当初她就是因着学问好,才会被分到儿臣身边,儿臣平时也没少教她。”
元平帝瞥了他一眼,站了起来:“秦氏生育有功,以后跟皇后学着打理宫务。皇后身子不好,你帮着她多分担些。”
秦艽被吓得不轻,但还是跪下回道:“谢父皇恩典。”
元平帝丢下话,就走了,似乎有政务要忙,只有极为了解的他的人,才能发现他连着搓了好几下的手指,这是他情绪不稳的表现。
这一切只有那么一两个人发现了,而其他人都沉浸在震惊中。
太子妃帮忙打理宫务,此事并不是没有先例,可皇后还在,未免有些越俎代庖。当然元平帝以萧皇后身子不好为由,也不是不能说过去,问题是这太子妃刚过门,再往前说以前是个宫女,现在竟可插手宫权了?
她何德何能!
尤其这里头还有更深一层原因,让太子妃帮忙打理宫务,是为了以后顺利接掌后宫做准备,这几乎是让太子踏上皇位之路又推进了一大步。
一时间,殿中数位嫔妃的眼神都变了。
其中包括萧皇后和刘贵妃,要知道宫务一直是两人携手打理的,现在又插进一个人。
秦艽觉得有点头疼,面上却还要强笑。
她可没觉得这是好事,没看见刘贵妃和萧皇后的眼神快把她吞了。看似锦上添花,实际无疑是烈火烹油,而她则是被人架在火上烤了。
第101章
从凤仪宫出来,一路上秦艽和宫怿都没有说话。
回到东宫,殿中温暖如春,让人顿时舒服多了。宫女们涌上来替两人解下披风,两个孩子也被领下去换衣裳,秦艽随着宫怿去了侧殿,待内侍奉了茶来,她端起茶啜了两口,还是没忍住坐到宫怿身边。
“能不能跟我说说怎么回事,甯儿和颉儿的名字有何寓意?他们怀疑两个孩子的身份,你怎么没跟我说过?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秦艽有些急躁,事实上也容不得她不急躁,如果说之前是惊喜,后面就是惊吓了,她清楚没办法和萧刘二人和平共处,但也没必要一下子来这么急,让她连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宫怿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别着急,听我慢慢说。”
其实刚一开始宫怿清楚宫里在谣传什么,但他根本没当回事,事实胜于雄辩,他清楚两个孩子长什么样,等到真在人前露脸的那一天,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当然也有故意做给元平帝看的意思,就想让他知道这个宫里有多少人对他不满。
他对这个很熟练,因为在之前的一两年里,他经常这么干。至于甯儿和颉儿的名字,则是当年他母后取的,当年他还没有出生,大哥也没死,那时候母后经常会和那个人展望以后的事情,说以后等有了孙儿,男孩该取名叫什么,女孩又该取名叫什么。
可惜很多事都成了一场空,他从母后身边老人口中得知这件事,便遂了母后的心愿,当然也有试探的意思,果然他态度大变,又是封郡主,又是给宫权。
每当宫怿见到这样的元平帝都会忍不住冷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现在又是做给谁看,可惜这个问题注定没人能解答。
秦艽听完宫怿的叙述,心情有些复杂,这种复杂主要是针对元平帝。
“你说,父皇到底是为何意?”她压低了嗓子,不敢也怕人听了去。
宫怿讥讽地勾了勾唇:“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缅怀过去,良心难安,却又仍旧记得自己是个帝王,所以行为举止矛盾。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的,坐山观虎斗。”
这种矛盾的说法,说明连宫怿自己都摸不透元平帝的想法,秦艽也想不明白,毕竟她也就刚入局,孰是孰非只能等以后慢慢看才知道,现在主要问题是怎么解决眼前的问题。
瓜分宫权不是小事,没见着那些妃嫔为了宫权争得你死我活,四妃之中另外三位都没沾上边,如今被她抢了,她该多招人恨。
在宫里招人恨,死的通常也非常快。
“现在再多说无益,其实你看着这是危机,实际上也是机会。”
秦艽看着他,眼睛亮了一下。
“就譬如我现在。”
就这么一句,后面宫怿没再说了,却让秦艽浮想联翩。
是啊,是危机,也是机会。
不管到底是危机还是机会,现如今秦艽该管的不是皇宫,而是东宫。
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同理,卧榻之侧还没扫干净,更不用说扫外面。
秦艽深谙宫里的处事法则,孰轻孰重孰先孰后她很明白,所以她最先做的事就是理清东宫现在有多少人,管事的又是谁,管着什么地方。在进行粗略的了解后,她就将自己身边及两个孩子身边的人都换了。
这些人多是上官家送来的,当初以她的陪嫁为名入了东宫,正是当用。有这些人当帮手,秦艽的处境也不会太艰难,这个战场默认是宫怿不可以参与,她只能自己面对。
且不提这些,在暂时理顺了大体上的事务后,其他便是萧规曹随。就算秦艽很想清理掉那些钉子,这件事也不能操之过急。一来无缘无故她不能无事找茬,二来既然有人往里埋钉子,自然是要做什么事,将该防护的地方防护好,剩下的只能是等待。
与此同时,秦艽做上太子妃的第一个危机很快就来了。
之前她便知道,宫怿在东宫养了不少姬妾,他也与她解释过,这些都是元平帝赏下来的,当然也有他从宫外带回来的,不过都是幌子。
再是幌子,这些人名义上都是太子的人,东宫没有女主人,这些人自然是没有名分的,如今太子妃既然进了门,也该处置下这些事。
这事是萧皇后提醒秦艽的,本来秦艽是去凤仪宫说东宫的事务她还没理清楚,学习打理宫务还是容后再说。是心存了拖延之心,未曾想萧皇后下手倒是快,当场就给她添了个堵。
事实上也确实是堵,当面秦艽没说什么,从凤仪宫回来的一路上,心气十分不顺,她在想这事该怎么处置。
回去后,宫怿不在。他这个太子其实也挺忙,新婚不过闲了三日,就开始早出晚归。起先秦艽也挺好奇他在忙什么,经过了解之后才知道,宫怿从元平帝那儿接了个差事,最近正领着一批崇文馆的学生修前代史书。
这是个闲差,又不是个闲差。
说闲是因为修书本就清闲,没人监督一套书修下来一两年可,三四年也可。说不闲则是和东宫的制度有关。
在经过一番了解后,秦艽现如今对东宫大体也有了了解。
太子乃储君,既能称为君,自然与一般皇子不同。例如东宫有额定的僚属,也有额定的职能机构服务教谕太子,基本上是模仿朝廷三省六部及卿监百司设置,只是在规模及员数上有所递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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