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山盟哑口无言。
妖女确实该死,但他追了她这么久,就是为了保住她腹中的孩子,可现在,他却失手杀了这个孩子,断送了端木家最后的血脉,他的余生都将被愧疚折磨,他如何高兴得起来?
珞珈闭上眼,声如蚊蚋道:“你走吧,我不想让你……看着我死,人死了会变丑,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到我变丑的样子,求求你,快走吧……”
贺山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站起来,捡起自己的剑,带着满心愧疚,转身离开。
珞珈复又睁开眼睛。
戏还没演完,在见到端木文璟之前,她绝不能死。
冷夜怎么还不来?
她流了这么多血,冷夜体内的蛊虫应该早就感应到了她的气息。
一定是因为下雪天,气息传递受到了阻碍。
“姐姐!”
她突然听到小石头的声音。
很快,小石头的小胖脸出现在珞珈的视野里,他跪到她身边,疑惑道:“姐姐,你怎么躺地上了?地上冷,你快起来吧。”
珞珈不想吓到孩子,她吃力地抬手捂住肚子上不停淌血的伤口,微笑着道:“姐姐在看雪,不怕冷……你来做什么?”
小石头一派天真道:“红薯烤好了,我喊你回家吃红薯。”
珞珈虚弱道:“姐姐不吃……你快回家去吧,别让你娘……担心。”
小石头“嗯”了一声,道:“那你看完雪就回去,我给你留一个最甜的红薯。”
说完,他撑着地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跑走了。
未几,冷夜终于出现。
珞珈几乎要感觉不到肉体的存在了,她吊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晕死过去,艰难地对冷夜道:“冷夜,送我回合欢宫……翠竹院,我要见……端木文璟。”
冷夜立即小心地将她从雪地上抱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向着不远处的乐山奔去。
第143章 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15
鹅毛大雪已接连下了两日,乐山被积雪覆盖,成了一座雪山。
端木文璟无心练功,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窗前看雪,桌上的素瓷瓶里插着一支玉玲珑,寒香扑鼻。
珞珈是上个月二十五走的,到明天就离开一个月整了。
从她走的第一天起,端木文璟便开始疯狂地想她,一开始他还会极力克制,但越是克制想念就越猖狂,很快就发展到想着她自渎的程度——他以前从未做过这种事,却也无师自通了——她就像罂粟,让他迅速成瘾,只想沉溺在她销魂蚀骨的滋味里,可她却突然离开,让他炙热的欲望无处发泄,只能通过这种羞耻的途径聊以纾解。
在这种状态下,他完全无法修炼《春音诀》,因为极易走火入魔。
他也曾试图与别的女人交合,可即使对方赤身裸体躺在他怀里,他也丝毫提不起兴趣来。
他知道,他完了。
他中了妖女的毒,而且只有她能解。
他曾信誓旦旦要杀她为父母报仇,可他真的下得去手吗?
答案似乎已经显而易见。
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他对她的渴望已经远远超过了对她的恨。
这个比狐狸精还要狡猾的女人,用她的盛世美颜和万种风情引他步步深陷,让他沦为了肉谷欠的奴隶,轻而易举便将他玩弄在股掌之中。
他越是想她,也就越恨她,但他更恨自己,他无时无刻不被这种混杂的情感煎熬着,痛苦不堪,不知将来该何去何从。
这两日下雪,端木文璟对珞珈的想念到了顶峰。
因为珞珈喜欢雪,他和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也是在雪天。
寒冷的雪夜里,她总喜欢趴在他胸口睡觉,乖巧又可爱,让他暂时忘记她骨子里的坏,只想把她搂在怀中宠爱。
想着想着,身体便热起来,那里已经起了反应。
端木文璟站起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凉茶,一口气灌下去,然后走到屋檐下,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让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些。
才刚过未时,天色已经昏暗得犹如黄昏。
端木文璟仰头看着漫天飞雪,默默地期望着,期望雪停的时候珞珈能回到他身边,如果新年来临时她还没回来,他就去锦州找她。
正想着,他突然听到“砰!”的一声,院门被踢开,只见冷夜大步走进来,他怀里抱着珞珈,她浑身是血,白裙被染成了红色,在这冰天雪地里格外扎眼。
端木文璟毫无反应地站在檐下,直到冷夜走到他面前,他才从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里稍稍回过神来。
她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珞珈活着见到了端木文璟。
她都有点佩服自己了,这一口气吊得还真够持久的。
她艰难地扯出一个微末的笑来,声音低微得几乎要被风声盖住:“璟哥哥,我回来了。你有没有……想我?我很想你。”
端木文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前一刻他还沉浸在美好的期望里,后一刻她就鲜血淋漓地出现在他面前,虚弱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他伸出微抖的双手,将珞珈从冷夜怀中接过来,她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上,脸色苍白如纸,只有唇上沾了血迹,像涂了胭脂,格外明艳。
珞珈早就感觉不到疼了,她只是虚弱得厉害,已到了弥留之际,她必须赶在死翘翘之前把最后的重头戏演完,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端木文璟抱着她快步走进房间,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
珞珈看着他,一滴泪缓缓地从眼角滑下来:“璟哥哥,我的肚子里……有我们的孩子……”她的手一直放在腹部的伤口上,血似乎已流干了,手被染成了红色,“可是,我没保住他。”
端木文璟如遭雷击:“孩……孩子?”
珞珈道:“是贺山盟……杀了我们的孩子。”
端木文璟遭到连环暴击,一时间千头万绪在脑海中纠缠,各种情绪在胸腔中翻搅,心脏一抽一抽地疼起来。
珞珈抓紧时间道:“璟哥哥,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记清楚。”
端木文璟无措地点点头,哑声道:“你说。”
珞珈拼尽全力,断断续续道:“第一,灭端木家满门的幕后主使……是牧寒彻,牧寒彻本名宋斯年,是宋迟连的亲弟弟,他们经常会伪装成……对方的模样,互换身份;第二,是贺山盟……亲手杀了你爹,和我们的孩子,同时,他也是牧寒彻要杀的人;第三,你若想报仇,就要先杀掉牧寒彻,坐上合欢宫……宫主的位置,你可以想方设法……利用贺山盟,先帮你达到目的,然后再杀他。”
珞珈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她艰难地喘息片刻,再次开口,但声音已经微弱到快要听不见,端木文璟把耳朵附到她唇边才听清她在说什么。
“我在离宫前,杀了端木玉笙,我不允许她……成为你的累赘,从今往后,这世间……便只剩你一人,心无挂碍,方能无所畏惧……”
她的话犹如一把利刃,猛地刺进端木文璟的心口,痛彻心扉。
当初,她用端木玉笙的命要挟他,迫使他不得不屈服于她,当端木玉笙失去了利用价值,她又不声不响地杀了她,直到现在才让他知道,可眼下她已是濒死之身,不管他有多少恨,都只能憋在心里。
可即使是这样,在内心深处,他依旧卑鄙地希望她能活下来。
她怎么能如此残忍地折磨他,既让他痴狂地爱她,又让他疯狂地恨她,他快要被她逼疯了。
珞珈还在继续说着:“我一死,牧寒彻必定要杀你,你立即离开合欢宫……去找贺山盟,他就在……乐山附近,他一定会帮你的。还有,《春音诀》是不世绝学,只要你练至顶层,便可成……绝世高手,你一定……要杀了贺山盟,为我们惨死腹中的孩子……报仇。”
该说的都已说完,珞珈的力气也彻底耗尽,她缓缓闭上眼,听到端木文璟嘶哑道:“我不许你死,你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尤珞珈,尤珞珈!”
他的声音明明近在耳旁,却仿佛远在天边,意识迅速沉向冰冷黑暗之地,珞珈却倏地想起一件极要紧的事,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微弱地唤道:“冷夜……冷夜……”
冷夜一直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他的听觉极敏锐,听到她唤他,立即两步来到床前,如往常那般应了声是。
珞珈嘴唇微动,声音几不可闻:“吃掉我……冷夜……好好活下去……”
冷夜再次应是。
意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系统的声音准时出现:“恭喜宿主,成功完成任务,获取100点生命值奖励。新世界将在十分钟后开启,请宿主做好准备。”
珞珈长舒一口气。
她这个炮灰女配总算圆满完成任务,可以功成身退了,至于故事后续如何发展,就是故事里的人的事了。
不过她还要在这个世界停留十分钟,还可以看会儿戏。
冷夜弯腰去抱珞珈,端木文璟暴怒地推开他:“滚开!别碰她!”
冷夜可不会听他的话,他再次试图去抱珞珈,端木文璟趁机抽出冷夜的剑,猛地捅进冷夜的胸口。
冷夜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凌厉地挥拳,重击端木文璟的太阳穴,成功将他打倒在地。
冷夜弯腰抱起珞珈,转身向外走去。
等端木文璟从强烈的晕眩里回过神来,冷夜已经出了翠竹院的大门,只留下一串蜿蜒的血迹。
端木文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从枕头下面摸出《春音诀》的秘籍塞进怀里,然后踉跄着向外跑去,沿着雪地上的血迹,试图追上冷夜。
可是雪下得太大了,端木文璟没追出多远,血迹就被落雪掩埋,无迹可循了。
他茫然地伫立在风雪中,目之所及,只有耀眼的白,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他一人。
他兀地笑起来,脸上再也没有往日高门公子的儒雅斯文,反而显出狰狞残忍。
他对着天地暗自起誓,他一定会好好活下去,将他所遭受的一切百倍千倍地奉还,牧寒彻、宋迟连、贺山盟……他要一个一个地将他们杀死!
端木文璟迎着漫天风雪,大步向山下走去。
而冷夜,则抱着珞珈来到了后山的一处悬崖。
幼时,他和珞珈经常来这里看日落,这里的日落是世间最美的景色。
冷夜小心翼翼地将珞珈平放到雪地上。
他跪坐在她身侧,定定地看着她苍白美丽的脸,眼泪忽然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他不该流泪的,因为他是个没有五感六觉的傀儡。
但泪水却不住地涌出来,不知为何而流,也不知为谁而流。
他的脑海里只有主人最后的命令:冷夜,吃掉我,好好活下去。
冷夜却迟迟没有执行。
他凝视着主人的脸,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仿佛他已经死了。
直到体内陡然传来万蚁噬心的痛感,冷夜才有了动静。
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痛过了,这撕心裂肺的痛滋生出强烈的饥饿感,主人的命令再次在脑海中回响:冷夜,吃掉我,冷夜,吃掉我……
冷夜伸手将珞珈抱起来,让她的上半身靠在他怀里。
他缓缓地低头凑近她,张开嘴,用力咬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脑海中倏地响起另一句话:冷夜,抱紧我。
冷夜用尽全力抱紧她,眼泪再次毫无预兆地落下来,依旧不知为何而流,为谁而流。
朔风吹雪,夜幕降临。
天涯路远,却无归人。
第144章 民国名媛:少帅轻点爱01
“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珞珈低垂着头,看着放在脚边的手提箱,低声道:“我和嘉树离婚了。”
问话的中年美妇一口气提不上来,两眼一翻晕死过去,坐在旁边的中年男子忙道:“快去请医生!”
男子名叫白泽礼,美妇名叫冯毓卿,他们是珞珈在这个世界的父母。
珞珈急忙起身过去帮忙,场面顿时乱成一团。
医生看过后,说是并无大碍,开了几片安神药。
冯毓卿还没醒。
珞珈坐在床边,把药片掰碎了碾成粉末,用汤匙和水喂她喝下去。
下人都被白泽礼屏退了,他负手站在床前,沉声问:“为什么离婚?”
珞珈用手帕擦掉冯毓卿嘴角的水渍,然后把汤匙放进瓷碗里,她面对白泽礼坐着,颔首低眉,一滴泪悄然滑下来,楚楚动人。
“嘉树在外头养戏子。”她低声说。
白泽礼沉默片刻,抬手抚摸女儿的头发,说:“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爸妈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珞珈不说话。
白泽礼叹口气:“我竟不知自己的女儿性子如此刚烈,从前还总觉得你太过柔软,担心你在婆家受欺负,看来是为父太不了解你。”
他顿了顿,又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早些放下,向前看吧。日后你若想再嫁,便另觅良婿,你若不想再嫁,爸养着你。”
珞珈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您不怪我吗?”
白泽礼为她拭泪,微笑着说:“做错事的人又不是你,怪你做什么?你妈只是一时接受不了,等她缓过来,肯定也不会责怪你。”
他顿了顿,又道:“但你也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家人这么理解你支持你,人言可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珞珈轻轻点头。
白泽礼说:“你妈这里有我照顾,你去歇着吧。”
珞珈擦干眼泪,起身离开。
她从曾家出来,只带了离婚协议书,和一只手提箱,还有丫环惜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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