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冬雪愈发尴尬,小脸苍白,一双手只死死绞着罗帕,头也不敢抬。骆菀青起身来到冬雪身边,放柔了声音,“正确的做法是,于细微处入手,了解他的喜好,他的习惯,慢慢渗入他的生活,让他习惯你的存在,习惯你的温柔,你的包容,最后,离不开你……”
冬雪抬头,看进骆菀青柔美的笑眼,震惊之余觉得眼前这个女子虽冷清,却甚是和蔼,说话也很有道理。可她不是爱慕二公子吗,为何还给自己传授诱郎之道?
许是看出冬雪心中的疑惑,骆菀青继续开口,“如若姑娘能助我一臂之力,待菀青入得梁府,定助力姑娘你升为姨娘。至于那瘦马……早就应该在哪儿,便赶紧滚去哪儿吧!”
一番话听得冬雪热血沸腾,眼前这个姑娘美丽,聪慧又高贵。她的门第丝毫不逊于梁家,虽从未听二公子说起过她,但眼前这个有头脑又有毅力的女人显然比以往的许松月更有可能成功成为梁家二媳妇。
更重要的是,这位姑娘不但不排斥自己,还向自己递出了橄榄枝。比起二公子念念不忘的,不知是何方神圣的“韵儿”讨喜多了!二公子为了那个“韵儿”将自己撵出了房门——绝对不能让“韵儿”夺走二公子!
冬雪咬咬嘴唇,决定接受眼前这位高贵的骆姑娘递过来的橄榄枝。她踯躅片刻,复又开口,“姑娘但问无妨,奴婢定然知无不言……”
骆菀青暗自松了一口气,直起身来,选了一把最靠近冬雪的圈椅坐下,轻轻靠向身后的软枕。又在心里暗暗嗤笑了一番眼前这位妄想偷吃天鹅肉的卑贱女子,面上却挂起温婉的笑,
“菀青在此便先谢过冬雪姑娘了……”
……
冬雪回到马车上,心情愉悦无比,她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天空似乎都比以往亮了许多。
不得不说骆姑娘是真心喜爱二公子,连二公子宠爱的情敌也不放过。她向自己询问了许多二公子生活起居上的细节,还特别详细的了解了童莺儿的生活起居与饮食爱好。
说起童莺儿的饮食与起居,冬雪就一肚子的酸水没处倒。梁禛表面上对童莺儿是极好的,同吃同住不说,还允许给童莺儿开小灶,给童莺儿做她最爱吃的栗子糕。贱人就是矫情,只吃现做的栗子糕,梁禛便让厨房专门拨出一个人做栗子糕。时时做,日日做,吃如此多栗子糕也不怕自己肥成个栗子样!吃再好又怎样,还不是一样被梁禛甩脸子。
她无比细致地以嗤笑的口吻描述了童莺儿怎样夜夜痴缠梁禛,却被梁禛时冷时热的突然变脸吓得四处托人相求调离梁禛身边。
骆菀青还特别询问了数日后的秋狩,梁禛是否会带童莺儿一同出席。
冬雪摇摇头,说不知道,童莺儿与自己一样,尚无名份。只是二公子一日也离不得童莺儿伺候起居,在冬雪看来,二公子多半会让童莺儿以婢女身份随行伺候。
骆菀青颔首,表示如若童莺儿随行,届时自己定然会设法前去相看一二,冬雪姑娘已然如此绝色,那童莺儿究竟还能怎样倾城!
听得此言,冬雪亦飞红了脸,觉得骆菀青愈发可亲了,当场便表了忠心,如若童莺儿随行秋狩,自己定然主动前去骆府寻画鸢姑娘通报情况。
茶室内,骆菀青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一面琴。沉吟良久,她唤来画鸢,让她靠近,如此这般附耳低语一番……
片刻,画鸢惊异地抬头,满脸的担忧,“小姐,如此不妥吧,您不怕出什么意外?”
骆菀青佯嗔,“只要你们严格依我说的来,能有什么意外?那一日,我会让陈冉统领随行,不会有意外的。”
……
那日,肃王爷于上书房内安排了梁禛于秋狩结束便南下云南公干后,梁禛就抑制不住雀跃的心情。自前日赴骆府安抚过了骆菀青后,梁禛自觉已经完成了又一项准备工作,便将骆菀青再一次彻底抛于脑后。毕竟这次公干历时应该又很长,任务如此特殊,自己要做的准备工作还有许多呢。
勤劳的梁禛此时正仰面躺在卧室的床上,望着帐顶默默的盘算着还有什么工作需要及时完成,身旁是婢女童莺儿正不辞辛劳地替他擦洗双脚。
“莺儿,后日便是秋狩大典,我要去参加,约莫持续个十余日,你随我去罢?”梁禛突然开口,冲童莺儿说道。
“是,大人。”童莺儿无所谓,张口便应。
“后日穿上我给你做的那件鹅黄对襟褙子,记得带上前几日我从绣珍楼给你新做的那几套衣裙,我要看你穿。”梁禛不厌其烦地将几件女人的衣裙专门点了出来。
“你替我擦洗完便去寻出来,看还能找到麽?那日我见你把绣珍楼送来的衣裙随便就塞被褥里了,也不怕夜间睡觉被缠了腿?你这奴婢,为何如此懒惰……”
“奴婢知晓了……大人什么时候也学会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唠叨个没完……”童莺儿头也不抬,打断了梁禛的话。
“你要知道,如若你弄丢了我给你做的衣裙,我可是要狠狠收拾你的!”梁禛也不躺了,干脆坐起来,死死盯着童莺儿的头顶,恶狠狠地说。
童莺儿只觉脑袋里被他念的嗡嗡作响,倏地起身,因蹲得太久,小脸通红,“奴婢这便去将那几件衣裙给大人寻来!”言罢一把将巾帕甩到自己胳膊上,又端起梁禛用过的水,转身出了房门。
梁禛望着童莺儿气鼓鼓的背影,冷哼一声,复又躺下继续盘算。
须臾,耳旁响起童莺儿清脆的呼唤,“大人,您要的可是这几件?”
鼻尖扫过一抹丝滑,梁禛抬眼,一件鹅黄云雁纹对襟长褙子飘荡在眼前。梁禛欢喜不已, “正是这件!莺儿穿给本官瞧瞧,内里穿你的月白长裙,裙角有几朵樱花那件……”
童莺儿无语,看梁禛双面闪闪,满含期待的望着自己,童莺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大人如此喜爱女人的衣裙,对这些衣裙如数家珍。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您自己爱穿呢……”
梁禛一口气噎住,原本亮晶晶的双眼立马就要瞪起来,面前出现童莺儿倏然放大的笑颜,双目戏谑漫溢。
“要不,大人您亲自试一试……”童莺儿干脆将手中的裙衫一把凑到梁禛的胸前,作势就要开始比划。
梁禛臊得满脸通红,捏住童莺儿的腰,一把将她掼掷到了床上,只手夺过童莺儿手中的衣裙扔到一旁,按住她的双手便往她腋下、腰上捏,“你个小蹄子,竟然学会挤兑你主子了,这是要翻天了麽……我叫你猖狂……叫你猖狂……”
童莺儿吃不住痒,忍不住滚成了一个球,高声尖叫起来,“大人!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含辉院静谧无声,一众仆妇皆愣怔地望向上房闪烁的烛影,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东厢房的冬雪滚倒榻上,将头埋进被褥,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心中痛恨,就快要哭出来,“不知羞耻的贱女人!此时便让你痛快地笑吧,待骆姑娘来了,我要看你会怎样的哭!”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狂老梁又憋不住了,为了工作,明天必须要见老丈人。
另:关于梁禛对童莺儿的感情
橘柑试图描写梁禛这样一种复杂的感情:就像小天使们看见心上人的脸,但他却不是那个人——熟悉又陌生,亲近又疏远……
所以在童莺儿出现的场景里,涉及到服饰描写的,一定是被韵儿穿过的,无论是莺儿收房那一晚被梁禛强迫穿上的纱衣与诃子(齐韵两度以歌姬身份叛逃均如此装束),还是本章的黄色褙子(齐韵瘸腿亮相)。
童莺儿是凄凉的,她只是一个布娃娃,梁禛对她是“喜欢”的,但只是因为她是布娃娃,他不会为了一个布娃娃承担比抛弃一个玩具失去更多的责任。一旦利益冲突,布娃娃的地位可想而知。
橘柑很喜欢莺儿与梁禛这对pc,梁禛是投入的,莺儿也是投入的,可梁禛的投入却与莺儿的投入又有不同。两人的投入诚挚又虚妄,全情却不对等。这也算是这第二章里面一个小小的插曲,折射出老梁对韵儿的感情。
☆、凌乱的齐大人
同样睡不着觉的还有北兵马指挥司的小卒齐振, 今日梁禛来了。如今梁禛贵为左都督,便兼领了京都防务, 此次来北兵马指挥司便是要与指挥大人商议秋狩大典的保卫、防御工作。一番闭门会议后,齐振被唤进了议事厅。
一番见礼后,梁禛唤齐振坐上前来, 未及坐稳,齐振便自怀中摸出一把嵌满宝石的羊角匕首,双手奉与梁禛,“梁大人对咱齐家恩重如山, 此匕首乃两年前太后所赐, 现转赠大人,虽不能与大人的恩情相提并论, 但也能聊表属下感激之情。”
梁禛看向至今尚被蒙在鼓里的齐振,饶是梁禛素来厚颜,也有些接不下来。
“齐大公子莫要如此见外, 齐大人能谋善断, 国士无双, 禛素来景仰。齐家有今日,亦是齐大人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之结果,齐大公子且收回此匕首, 禛受之有愧……”
见梁禛不收,齐振愈发卖力地表达自己的谢意,梁禛无法,只得收下, 心想大不了日后多送点给齐家便是。
一番客套完毕,梁禛笑意晏晏,“于飞兄(齐振的表字)可愿参加此次秋狩大典?”
齐振茫然,“属下级别过低,怕是做猎场护卫都不能够吧……”
“于飞兄切莫妄自菲薄,做过五城兵马司指挥的人,你不参加,可是没了看头……你随我去便是,届时可要给你们齐家长长脸,待我去公干时,我向王爷要你。”梁禛双目闪闪,满脸的期待。
齐振惊愕,梁禛是想提拔自己?梁禛接二连三对齐家示好,这是为什么呢?
他前前后后想了许久,都想不起除了因肃王爷“勤王”,梁禛要捉自己外,还与梁禛有什么渊源。没有无缘无故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提拔。齐振带着满腹的疑问回到齐府,不及回后院向母亲请安,便首先进书房寻了齐祖衍。
齐祖衍同样惊愕,这梁禛对齐家的偏帮已甚是明显,可真的是因为韵儿?他忐忑不安,几乎不敢去亲自揭开这个谜底,心底隐隐有个答案,可又实在不希望那个答案被自己最后证实。
……
齐祖衍忐忑数日后,最终向梁府递去了拜帖,安远侯捏着拜帖,唤来了小儿子。
“说罢,怎么回事?”梁胜将齐祖衍的拜帖啪一声扔至桌面,“齐祖衍要登门致谢,咱们梁家对他有哪门子的恩?本侯想,你一定知道。”
梁禛轻笑一声,“爹爹如此紧张做甚?他齐祖衍虎口脱险,自然应该来感谢经历过此案的所有官员了。他来感谢您儿子,主审此案的锦衣卫指挥使,实在是正常的紧,爹爹便放心允了罢。”他抬抬袍角,随意的喝了一口茶,不以为意。
“齐韵被青龙会劫持,齐振被迫救援,可是禛儿你胡诌的?”梁胜的心揪得老高,只觉自己这小儿子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父亲莫要胡猜啊!此等大事可是会株连九族的,您儿子再混也不会如此不知轻重……”梁禛瞪大眼,望着他父亲。
梁禛所说都是事实,他不怕人查,谁来查都是青龙会与宁王勾结绑了营救齐韵的齐振关去了妓馆。唯一表述不准确的只是齐韵的下落,朱成翊与青龙会本就是一伙的,朱成翊抢了齐韵与王锵抢了齐韵,结果都一样。
再者肃王不允在朝堂提及朱成翊,齐韵被朱成翊劫走一事他也曾私下知会过肃王爷,他梁禛可不是张口说胡话的人,他审过的案子都经得起层层推敲!
梁胜哑然,默了良久只能用手指朝向儿子虚点了点,“你自己拎得清便好,莫要心怀不轨,害了自个。”言罢起身离开,吩咐门房请访客入府。
齐祖衍来到安远侯府花厅时,梁禛正好手拿一个锦盒从书架后转出来。他身穿绛紫色吉祥纹滚边箭袖袍,腰间系一条五彩流苏丝绦,发髻高束,凤眼生威,相貌堂堂。看见齐祖衍站在门口,便面带微笑,迳直迎了上来。
“齐大人贵客,今日登门,小可受宠若惊。齐大人快请进!”梁禛拱手,相请齐祖衍入内。
齐祖衍见梁禛如此客气,愈发的惶恐,“梁大人有礼了,下官这是来感谢梁大人替下官做主正名的……我齐家能有今日,全赖大人您的照顾。”
齐祖衍的圆脸笑的愈发喜庆,他躬身自怀内取出一张礼单,“此乃下官区区心意,万望大人莫要嫌弃……”
言罢,便见梁禛一脸正色,“齐大人莫要妄自菲薄,小可只是秉公办案,于朝堂上照直说出实情罢了,哪有什么照顾不照顾的。”
他以手隔开齐祖衍递过来的礼单,“齐大人行得正坐得端,不必因小可说出了实情而对小可感念在心,你我皆是为王爷办差,言行举止全凭一腔忠心,毋需如此见外,礼单就免了罢。”
说完,梁禛恭谨地递过来一方锦盒,“齐大人深陷泥泞一年有余,如今终于拨云见日,可喜可贺,此乃喜鹊报春端砚一方,特赠予齐大人,祝大人日后官运亨通,万事顺遂……”
齐祖衍愣了一瞬,自己来送礼,结果礼没送出去倒得了一方端砚。他圆脸涨的通红,“梁大人,这可使不得。大人您秉公执法全为肃王爷,但事实上也为下官平了反,下官因此跳脱泥淖,得利巨大,如若不表示感恩,反倒还收了您的贺礼,这让下官如何自处……”
梁禛默了默,抬眼看了看齐祖衍,“请齐大人入内室说话。”言罢便起身,挑眉瞧着齐祖衍,示意他随自己入内室。
齐祖衍哑然,忙起身随行,边走心里边打鼓,也不知这梁禛卖什么关子。待入得内室,梁禛关上门,示意齐祖衍坐好,自己则立在书架旁默了半晌。他随意摩挲着书架旁的一盏兰草,“齐大人如何打算令爱之事?”
齐祖衍呆愣,电光火石之间他似乎捕捉到了这所有古怪的源头。他抬起头,狐疑的看向梁禛,但见他面色无波,并不避讳齐祖衍探询的目光,直直看进齐祖衍的眼睛。“大人是要这官运亨通,抑或是令爱日后的自由幸福?”
耳畔传来梁禛平静无波的询问,齐祖衍狐疑更甚,“梁大人,韵儿乃下官的心头肉,我齐家遭此大难,不都是为了救回韵儿麽……如若不是介意韵儿,下官大可不必如此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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