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神点头,微微一笑后,转头欣赏起了舞蹈。
润玉将杯置于唇边喝了一口,酒杯挡住的嘴角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信任就像破堤的流水,看似细微,却源远流长、不着痕迹。终有一天,会冲破大堤倾泻而出。
穗禾一曲舞毕,天后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笑意满满地对上前行礼的她道:“穗禾,来,坐到旭凤的身边。”
穗禾微微一笑,弯腰领了天后的旨意。
旭凤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闷不吭声地将脸撇开。
穗禾在旭凤身旁坐了下来,笑意里含着一丝讨好,对他道:“殿下,穗禾给你倒酒。”
旭凤陡地一下起身,走到殿中对天帝、天后行礼道:“父帝,母神,趁着今日宴席上众仙家都在,旭凤想请所有仙人做个见证,旭凤求父帝母神恩准,迎娶邝露为妻。”说着,看向邝露道:“旭凤发誓,此生只愿一人,相伴左右,不离不弃。”
无一人料到旭凤会在大殿上提出要娶邝露,就是邝露自己也愣住了。
润玉放在桌面下的手紧握成拳,眼底深处有怒意一闪而过。
“胡闹!”天后抢先道:“婚姻大事,向来由父母做主,怎可由得你这般儿戏?”
天帝也道:“旭凤,你年岁尚轻,等你兄长润玉成亲之后再谈此事,也还来得及。”
“不,”旭凤坚定道:“父帝,母神,日前邝露被穷奇所伤,伤在……不便之处,旭凤为她疗伤,多有逾越……男子汉大丈夫,怎能不负此责任?”
“你!”天帝也大怒,一拍桌子道:“你怎能如此肆意妄行!”
旭凤之心他岂能不知?
旭凤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一子向来守礼,虽天宫爱慕他的仙子众多,他却从不越轨一步。
此番他在大殿上袒露此事,不过是想借机在众目睽睽之下逼他和天后应允这桩婚事。
如今旭凤染了邝露清白,若他不答应,天家信誉何在?
若答应,蓬澜洲便会自动成为旭凤后盾。
旭凤是天后素来所看重之子,他势力扩大,也就意味着天后势力更加牢不可破。
脑中迅速闪过数道念头,天帝快速冷静下来,将目光移向下座的邝露,和蔼问道:“邝露,你呢?旭凤执意要娶,却不知你心意如何?”
旭凤回头看着邝露。
邝露起身,迎上旭凤的目光走至殿中。她知道大家都在看她,更加能明显感到润玉的视线由始至终都凝在她身上,可此时她已不能再多做什么。
“天后娘娘所言极是,婚约大事向来由父母做主,”邝露站在旭凤身边,朝殿上行礼道:“虽然我们做神仙的不讲这些凡间俗礼,但邝露尚有父兄在,怎么也得问一问他们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只要太巳真人和真君答应,你也就会答应?”旭凤话语里含着期盼和惊喜,竟不顾是在大殿之中,忙握了她肩头问道。
润玉的心也在顷刻间被提了起来。他紧紧盯视着邝露,手指攥紧膝上的衣料,力大到似乎要将衣料嵌入掌中。
邝露看着旭凤,他脸上眼中的欣喜如此真实而剧烈,他看向她时眼中只有她一人,明亮的黑眸里甚至能清楚看到她的影像。
邝露展颜一笑,启唇道:“只要父兄应允,邝露亦无二言。”
语落,整个大殿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旭凤惊喜若狂地将她一把抱住,忍不住道:“邝露,我会让你父兄答应的!就是要跪破太巳仙宫门前的石头,旭凤也定要求得真人应允。”
天帝、天后已然惊住,想不到邝露竟会答应。
润玉攥紧衣料的手在瞬间一震,缓缓松开,心却疾速下沉落进了一个暗不见光的无尽深渊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支持润玉的人挺/住,还有两章大殿就要雄起了……
第28章 第 28 章
说到底,邝露还是有些后悔那日在殿上给了旭凤希望。
她并非不愿嫁给旭凤,而是知道有天后在,她和旭凤终究姻缘无望,况且还有鸟族公主虎视眈眈在旁,她实在不愿到最后反而伤了旭凤,更加不想因此事将蓬澜洲陷入权斗的漩涡之中。
但那日在殿上,旭凤将话已经说得那般直白,连“疗伤”都尽数道出,若她还执意不应,自己的颜面丢了事小,太巳仙府颜面何存?
加上天后言语之间那般刁难、胁迫,她有心想要刺一刺天后,冲动之下便松了口。
如今想来,她果然还是不够沉稳,终究学不来夜神殿下那般滴水不漏、不动声色。
旭凤与邝露的婚事并未定下,但似乎天界所有仙人都已觉此事成为定局。
邝露每每出门,遇见之人总与她道喜,只听得她一脸的莫名,好像自己与旭凤不日便要成亲了似的。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月下仙人了,他素来便盼望旭凤与邝露能缔结良缘,如今心愿成真,早早便开始着手为邝露准备新娘服。
“月小仙人,您这衣裳缝制的也太早了些。”邝露单手托腮坐在桌旁,无奈地看着月下仙人叮嘱红娘们,如何裁制新娘服的款式,选择怎样的颜色,要缝制哪些珍珠宝石等等。
“不早,不早。”月下仙人回头对她道:“老夫好不容易盼得旭凤能够娶到你,这新服早早备下才好。”
邝露摇头道:“哪有娶?此事尚早,月小仙人还是先歇一歇吧!”
她虽说松了口要给旭凤机会,可天帝天后那里难道是好说的?
天后一心想要旭凤娶鸟族公主穗禾,天帝更不会让她带着蓬澜洲的势力嫁给旭凤。
皇族婚事,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
见邝露面上表情淡淡,月下仙人让红娘们离开后,坐下道:“老夫知道,这桩婚事最终能成并不容易,天帝天后那里必难以说服。”
即便旭凤向天帝承诺不会相助天后和鸟族,求得天帝应允,天后那关也是极难的。
何况,以他对润玉的了解,此事他必不会轻言放弃。
如今一想,倒觉旭凤情路太过坎坷。
难道是他这一生太过顺风顺水,所以天道要让他在情路上历经艰难?
“如今兄长尚且在外,父亲去了西天听佛祖讲经,一时半刻也不能回来,”邝露道:“还有些时日,倒也不急。”
“谁说不急?”旭凤走了进来,在她身边坐下,“我已写了信遣人分别送往西天和弱水河,将情况告知,盼真人与兄长早日回来,商定你我亲事。”
“你这兄长叫得倒是顺口,”邝露打趣他,“兄长素来疼我,只怕这遭回来,你的一顿打是躲不了的。”
“兄长为何要打我?”旭凤笑道:“此其一生我都会对你好,待你如星如辰,兄长必是要高兴的。”
说着,将寰谛凤翎从怀中取出,递给她道:“我这寰谛凤翎为你留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如今你总能收下它了吧?”
邝露也取出金湮羽道:“那我岂不是一人要得你两件珍宝?”
旭凤接过金湮羽,将寰谛凤翎插.入她发间,“金湮羽我便收回了,还是这凤翎更配你一些。”
又把玩着手中金羽感叹:“金湮羽呀金湮羽,你替我守在邝露身边许久,倒让我心生羡慕。”
邝露脸一热,又见月下仙人在旁窃笑,便轻推了旭凤一下道:“你收敛些吧!”
“是是,”旭凤忙点头,一本正经对月下仙人道:“邝露既说收敛,旭凤怎可不听?”
“当听!当听!”月下仙人也点头附和。
邝露无奈,心情却在一点点放松下来。
璇玑宫内,润玉将手中的一玉盒递给身后之人,“这是幻梦,你每日取些放在父帝的水中,不出十日,他心底最深的恐惧便会日日出现梦中,搅他安宁。”
“是。”那人接过玉盒,退下前道:“殿下,鸟族长老遣人来问,是否仍按计划行事?”
润玉微微回头,“怎么?”
“如今火神殿下与蓬澜公主亲事已经定下,有蓬澜洲的助势,只怕对我们的计划有阻。”那人道。
“何曾定下?”润玉冷声道:“不过是旭凤的痴心妄想。”
“是。”见润玉这般说,那人也不敢再言,弯腰行礼后消失了踪影。
润玉走至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下数语,搁笔之时手在纸上抚过,墨色字迹顿时消散。
“将此信送到花界交给海棠四芳主”,润玉道:“让她开始暗中断了鸟界粮食,如此鸟界势必要来求助天界。”
“是。”空气中传来一人回答。
纸张飘了起来,在空中折叠了两下后消失不见。
润玉转过身,空无一物的手缓缓握成拳。
他绝不会让这亲事成真。
他所心悦之人,此生此世,来生来世,都只能陪伴在他身边。
旭凤,有他暗中助力,母神那关你终将难过。
润玉勾唇轻笑,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入夜,邝露坐在长廊下的凭栏上,看着手中的寰谛凤翎无声叹息。
这一生她所言所行究竟是对是错?
这寰谛凤翎到底还是到了她手中,可即便如此,天后也绝不会属意她和旭凤。
脑中浮现出日前天后私下传她到紫方云宫说的那些话,邝露便觉头疼。
“本宫素来看重你,但你与旭凤终究不同,”天后道:“无论旭凤有多痴迷于你,本宫也不会答应你二人的亲事。”
邝露站在殿下,不发言语。
“没有本宫的点头,旭凤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自妄娶。”天后轻笑道:“想来,无召下嫁这种事,也非蓬澜公主之举,对吗?”
见邝露依然沉默不语,天后又缓和了语气道:“本宫并非有意为难。你可知,为何数千年以来,本宫定要旭凤娶穗禾为妻?”
邝露摇头。
“凤凰一族人际凋零,如今也就仅剩下本宫与旭凤而已。”天后道:“旭凤只有娶了穗禾,才有可能生下凤凰,使凤凰一族生生不息、枝繁叶茂。所以即便不是你是别人,旭凤要娶,本宫也决意不会答应。你明白了吗?”
邝露道:“小仙明白。”
或许除去天后想要巩固鸟族势力以外,这也是她执着旭凤娶穗禾的原因之一吧。
她虽然明白,却不能左右旭凤意思。
天后亦不能。
否则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来,旭凤从未对穗禾有所表示。
“邝露,你才情容貌绝佳,将来本宫定会为你觅一青年才俊,绝不会让你受委屈。”天后道:“只是这润玉和旭凤,皆都非你良配。你若执意在他二人之中择一人,那就是在赌上整个蓬澜洲与鸟界为敌,邝露,此事结果如何,你可预料得到?又愿见到?”
话已至此,邝露已经完全领会了天后深意。
旭凤她嫁不得,因旭凤要为凤凰一族繁衍后代。
润玉她更嫁不了,天后不会让蓬澜洲与璇玑宫结亲。
天后以整个蓬澜洲来警告她,这婚姻本是她个人之事,如今却成了权斗下的筹码与牺牲品。
“邝露知道了。”邝露屈膝行礼,心底却有不屑之意。
“很好。”天后满意点头,“旭凤年少不更事,若说了、做了什么,你切莫放在心上。他与鸟族公主穗禾的婚事,只等天帝旨意一下,便也就定了。”
“是。”邝露回答。
旭凤,润玉……
难道她就非此二人不可吗?
前世她痴心润玉,这一生本希望能挣脱这夙念,却不想兜兜转转竟陷在局中不得破解。
邝露抚摸着寰谛凤翎上的精细雕花,思绪逐渐偏远。
这一生她与旭凤交集颇深,机缘巧合下又给了他希望。
她和润玉走不到一起,便是旭凤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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