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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暴雪时分——墨宝非宝

时间:2018-12-19 09:55:12  作者:墨宝非宝
  殷果鼻子酸酸的,干什么对我这么好,才在一起多久。不懂欲擒故纵吗,不懂欲拒还迎吗,长这么帅都白长了,就知道傻对我好。大傻子。
  心疼死了。
  “知道了,”她轻声哄他,“马上吃。”
  林亦扬乍一听见她的声音,迟钝了几秒,缓缓地,将紧闭着的眼睛睁开,黑色瞳仁里映出了她。像没认出来似的,瞅着她……
  “喝这么多,”她小声说,“都没人拦着吗?”
  他眉骨高,鼻梁也在亚裔人种里算是很高的,眼是桃花眼,扇形的双眼皮。平日里不太正经瞧着谁,不显多漂亮。现在,却不同了。
  看你一眼,就像在挖心。
  难怪那么多女孩对他念念不忘。殷果想,他这种人,过去在台球厅里不管是打球,还是坐在门口台阶上,叼根烟休息,瞅上哪个姑娘一会儿,估计都够人牵肠挂肚一辈子的。
  毛巾有点冷,她想去用热水冲一冲,再给他擦擦脸和手。
  林亦扬的右手,突然绕到她脖子后,把她的脸往自己这里拉进了,额头碰上她的,带着浓浓的醉腔,叫她:小果儿。
  正是身体被酒精烧得最难过的时候,看到她,以为是假的。
  他停了好一会儿,又问:你现在……心里有我了吗?
  从在公寓洗手间门外的接吻开始,到今天。
  在一起两星期,十四天。殷果,你心里真有我了吗?
  这屋里不光有她在。
  范文匆和吴魏都在屋里伺候着三个酒鬼,江杨给殷果泡了茶,端进来想聊聊。三个人全把这话听进去了。林亦扬就是因为脾气太硬,才亲手把自己的人生路给砍断了一回,能让他这样的男人问出这样的话,是对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有多少渴望,多少不确信?又是对面前的女孩有多在意?
  殷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拽了下自己的衬衫领口。
  人很不舒服,他用手背压住自己的上半张脸,挡去了所有光,没几秒就睡着了。
  怎么了到底,出门还高高兴兴的……
  殷果抱着转凉的毛巾,在沙发前蹲了半天,见他真不闹腾了,起身去看了看孟晓东。再转头,江杨已经给她添了热茶,诙谐地打开林亦扬的手机,搁到圆桌上:“来,吃吧。”
  ……
  殷果没懂。
  手机里都是蛋糕的照片,千层抹茶、玫瑰、可丽饼等等,等等。
  吴魏笑呵呵地把殷果按到桌边,给她讲了一遍这组照片的来龙去脉。
  林亦扬大半夜的从酒店出去,走了好几街成功摸到想给她买蛋糕的广场饭店。饭店是开着,人家地下一层的蛋糕店早就结束营业了。
  等吴魏和江杨找到他的时候,林亦扬坐在饭店大门外的台阶上,一个小角落里,靠在墙壁上已经睡着了,和流浪汉没什么两样,被叫醒时只干了一件事,把手机往吴魏手里一塞,里边的照片都是他趁着清醒存下来的,让吴魏去买……
  手机交出去,人也废了。两个大男人顾不上叫车,直接搭伙,扛着人回了酒店。
  回屋里还有几个喝醉的,他们给林亦扬换了干净衣裳,就去弄孟晓东和陈安安,没防备再看,林亦扬又把桌上几个瓶子里剩下的全给喝完了。
  这一下是真醉得不轻,满打满算两瓶烈酒,照江杨对林亦扬的推断,至少一天一宿醒不了。
  本来吴魏不想叫殷果下来,不想让殷果瞧见林亦扬这个醉酒后的怂样。
  可江杨惦记着孟晓东说的那档子事,还是想和殷果聊聊。
  吴魏指桌上的这些空酒瓶,对殷果交代:“我刷他卡,其实都不敢买贵的。这一堆,还比不上当初他请你喝的那一小杯。”
  殷果看了看酒瓶,只听林亦扬对着电话说了芝华士,以为是表哥平常喝的那种贵的,这么一看就是超市开架卖的那种最大众的、便宜的平价酒。
  “林亦扬对你是真上心了。”江杨温声说。
  “何止上心,还有好多事儿你不知道呢,”吴魏完全是在和江杨一唱一和,打着配合,“他离开东新城多少年了?快十二年了,从来、从来没打过带钱的,只有今年破例玩了一把。”
  说完,吴魏看向她:“记得吗?是为你打的。”
  殷果愣住,一是他为自己,还有更重要的是:他竟然不玩带钱的……
  那晚她还问林亦扬是不是喜欢赌球,他只说了句“一般”,也没否认过。尤其后来,孟晓东也对她说,要她以后有机会劝林亦扬不要赌球了,显然也误会了林亦扬靠这个赚生活费。
  “他要真赌球,会有这么穷吗?”吴魏笑着说,“在法拉盛他没要一分钱,都让人打他同学账户上了。”
  那晚一场球就是三千美金,每周来几场,早发家致富了。
  何至于如此落魄。
  殷果望向沙发上睡着的男人。
  “你不是东新城的人,应该不知道,”江杨又告诉她,“当初我老师让他进东新城,就和他有过约法三章:不能赌球;不能打假球;更不能违法乱纪。”
  这是一个开端。
  江杨想要告诉她的是全部的过去。
  那年,是林亦扬打职业的第四年。
  他进入了一个职业选手的瓶颈,进入了没有任何征兆的低谷期。这是职业三年,可以拿两年总冠军的少年天才,可只要是人,是运动员,就会有他自己的高峰,也会有他自己的深渊。往往度过了深渊,就将会是下一个巅峰……
  可惜林亦扬锋芒太盛,人又轻狂,突然跌入谷底,连着失了几场重要比赛的关键局。渐渐地有了他收钱打假球的传闻。流言蜚语,同行鄙视,本就承受着低谷煎熬的他,在休息室里也是被议论的对象。当再一次的赛场失利后,他和老师有了一场大吵,彻底退社。随后在他职业生涯最后一场比赛,和裁判起了冲突,被判罚禁赛六个月。
  六月后,林亦扬从这个圈子消失了。
  其实,大家都明白,从他离开东新城那晚,就已经放弃了。
  “……为什么他不解释?贺老师就不相信他?”
  “因为,”这件事只有江杨他们几个兄弟知道,也是当天,在贺老的办公室里才知道的,“他确实在路边,和人家玩了一局带钱的。他是错了。”
  “都是穷闹的,那半年他真没钱了,”吴魏说,“他弟弟刚过继给亲戚,他想去看看,买不起票。后来他和我说,当时他还想着,就那么一次,买张票去给弟弟过生日,过完回来剩下的正好买点练习册什么的,补补英语和数学。”
  这些年,这几个兄弟提起这件事,都很难过。
  如果不是林亦扬自尊心太强,低不下头和兄弟们借钱,也不至于这样。
  殷果小时候经常听表哥说,过去行业不景气,就有选手会如此用极端手段维持生计。一个国内选手,没有商业赞助的话,每年两三万的收入。还要到处跑比赛,还要买衣服和器具。孟晓东就有个朋友,去泉州比赛前一晚,为了赚酒店钱和人在台球厅打球,结果输个精光,最后不得不在球房睡了一晚,第二天直接上场比赛。
  成年选手尚且会有如此的困窘,何况刚上高中的林亦扬。
  ……
  错了,就是错了。
  可谁都没给他改正的机会,他自己也没有。
  ***
  阳光落在脸上,林亦扬想喝水,他的手去摸右面,以为自己在公寓里。这个高度,这个角度是床边的茶几,通常,他要喝酒了自己会备上一杯水,隔天润喉。
  没摸到茶几和杯子,愣了会儿神,这是酒店。
  是什么时候了。第二天?还是第三天。
  好像在上一次醒天是黑的,房里没人,他嫌自己身上难闻,怕她比赛回来被隔夜醉酒的味道熏着,就洗了澡……
  睁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她。
  殷果拥着个枕头,趴在他身边的白色棉被里,脸朝着他。穿得什么瞧不清,好像是深蓝的,或是黑色的大T恤:“醒了?”
  她像个瓷娃娃,脸上带酒窝的那种,小时候庙会上会有卖的,只不过瓷娃娃的脸上画着两点红,她没有:“都怕你睡傻了……”
  小手在他眼前摇着:“真傻了?”
  满是花臂纹身的那只手臂,在拽殷果,把她拉过来,让她的脸压到了自己的颈窝里:“不收拾收拾你……真是不行了。”
 
 
第33章 跨越山与海(1)
  酒精能让你的High点飙得有多高,醒了就能让你有多Down,从身体机能开始,跟不上趟,被掏空了。阳光晒得人没法全张开眼。
  包括面前的女孩,也没法看清。
  “你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吗?”身旁的她在说,“快两瓶了,四十多度的酒。我们给你灌了三次解酒药。”
  林亦扬口渴,喉咙也干,像跋涉了三天三夜的荒野:“解酒药事后灌没什么用。”
  他在告诉她一个常识,傻姑娘,什么都不懂。
  “我知道……但没办法了。”
  而且三次解酒药也全吐了,一点没吃进去。
  后来大家商量着,不行的话,要早上看他还难受就送医院。万幸的是林亦扬是海量,这样大量的烈酒也能自我消耗了。兄弟们给他灌了一次又一次水,生怕把人给烧坏了。
  殷果带着满腹的心疼和不爽,去比赛时,孟晓东倒是先酒醒的,看着殷果说了句“今天估计能打得不错”。他看着殷果长大的,知道她在比赛前越是心里不爽,越是受了刺激,越能打得好,像是逆反心理。
  果不其然,她和另一个师姐携手,成功杀入四强。
  “还记得自己洗过澡吗?”她撑起胳膊,看着他。
  他摇头,是在骗她,其实记得。
  “那也不记得吃过面?”还是她一口口喂下去的。
  他仍然摇头,略微,坐高了些。
  上半身是衬衫,但全部扣子都扭开了,是殷果怕他睡得不舒服给他一颗颗解了的。被子从锁骨滑到了腰腹上。
  水在床头柜的台灯后边,有一瓶没开封的。他抄过来,拧开,灌下去一大口。身体太渴水,能真实地感觉到清凉一道水流从喉咙往下,是入胃的,更像渗入了五脏六腑。
  人在复苏。
  其实这不算什么,在国内那阵他去西部,最凶猛的是人家给的上马酒和下马酒,烈酒凶喉,他险些以为自己喝得是纯酒精。还有祖国大地盛产的啤酒原浆,入口容易,醉也更容易,比这些洋酒厉害了不知多少倍。
  这次是喝得“伤心酒”,他料到要倒,是怕倒得不厉害醉得不彻底,才回到房间里把剩下几瓶底儿全拼一块喝了。
  人不能总喝伤心酒。
  都在过着今天,等着明天。昨天该扔就扔,毫无用处。
  矿泉水瓶放回去,面前的姑娘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等着听。
  “那你……记不记得我们干什么了?”殷果问。
  她说这话是心虚的,想说林亦扬你醉酒乱性了。但终究脸皮薄,磨磨唧唧半天,玩笑没开成,反而让房间里陷入了让人不安的死寂。
  “干什么了?”他问。
  男人的手,不管是指腹,还是手指边沿都比女孩要糙得多,在抚摸她的嘴唇:“说说看。”
  还记得刚认识,他对吴魏和外人都称呼她和他表弟是“小朋友”,没在社会里浮沉过,看人的眼神都带着一股清透劲儿的小朋友,小姑娘,小女孩。
  他在解皮带,还有裤子拉链在滑动。
  林亦扬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左手往被子底下拽过去。肾上腺素在飙升,摸到的是西裤布料,往上是纯棉的布料……
  她慌了:“说着玩的。”
  林亦扬握住她的小手,扣住了她的手指:“后来江杨他们有没有说废话?”
  “没有……没说什么。”
  心脏在疯狂胀大着,咚咚咚地震着耳膜。第一次在公寓看到花臂就该有觉悟,这是绅士外皮下包裹着的一只猛兽。
  对话还在进行着,完全由林亦扬主导——
  “今天星期几?”
  “星期天,中午。”
  “比赛结束了?”
  “上午……结束的。”
  两星期的美国九球公开赛结束了,中国军团成绩斐然,女子组力夺银铜双牌,男子组也是成绩可人。九球本就是女子项目偏重的,而她是银牌,是这次女子组中国选手的最好成绩。可全被他在此情此景下问出来,她完全没心思了。
  只是想着,你快点,快出来……
  当房间静到一个程度,当人精神集中到一点,会听到许多平时无法注意的声响:比如他呼吸的轻重,节奏,还有自己的,还有布料摩擦着被套的。
  还有他最后说:过来,亲亲我。
  像中了蛊,她俯身上去,没等碰到他的唇,已经被他单手扣在头后,重重亲了下去。手臂上一阵有力的肌肉收紧,男人荷尔蒙的气味,陌生的,充斥在这个房间里。
  窗开着一道缝,没一丝风。
  今天日头烈,透过玻璃照上她的背后,烤得人难过。
  殷果微微喘着气,在和他对视,倒像被身后的太阳晒虚脱了……
  林亦扬的喉头轻轻滚了滚,头一回,没解渴,更想抱她了。
  他低声说着:还不去洗手。
  放开了她。
  殷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进了洗手间,把一块小四方形的赠品香皂打遍自己手上每一寸皮肤,还在想自己怎么傻了吧唧编了那么一句瞎话。非要把他撩起来。
  乳白色的泡沫挤在指缝里,她搓啊搓的……
  搓啊搓的……
  林亦扬抱着干净清爽的衣裳进了浴室,殷果连当下从镜子里看他都没勇气,把香皂往陶瓷盒了一丢,跑了。她都没留意香皂滚进了水池子里,还是林亦扬给捞出来的。
  林亦扬穿着牛仔裤出来的,趿拉着酒店的白拖鞋,过来,挨着她坐下,顶多就是坐了个沙发的边缘。以为洗了个澡会好,还想要把她抱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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