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然笑着:“你可以这么理解,但是我不能直接管辖他们,还需要你啊。所以跟以前比并没有多少区别。”
“我才不做你的傀儡!”以前即便对王府低头,也只当他们是强邻,不是主子啊!
齐悦然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把我想的太贪婪,我不过是希望这荒原能够人丁兴旺,人多了,荒原也就不荒了。不然铲草除根不是更省心?”
还是赤裸裸的威胁,但袁青没办法拒绝。因为他的姨母,他们没资格跟她讨价还价。
临走之前,袁青还是问了一句:“你就不怕我卧薪尝胆,伺机报复吗?”
齐悦然神情有一瞬间的落寞,但很快消逝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豪气:“你若能得手,算我无能。”
这天底下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永远属于谁,谁能拿到算谁的!守不住自己的东西,也怪不得别人来抢!
就像三国取代赵秦,后人只会说赵秦气数已尽,还能说什么别的?敢说什么别的?
就像屠龙堂失势那般突然,就在所有人以为黑虎帮会在狼迹荒原消失之时,袁青及几位重要首领都被释放。王府贴出告示,仇氏谋逆与黑虎帮众无关,他们不过是被利用了。
黑虎帮依然是荒原之上,同屠龙堂旗鼓相当的大帮派。不同之处是,数名陈军将领轮流驻进黑虎帮,指导帮中弟子练武。而屠龙堂堂主鲁枫,则已经有了正式的军身,在固安军中挂了个名,职位是校尉。其祖辈旧案来日将重新彻查。
这一场筹谋许久的围剿并没有多么轰轰烈烈血流成河,安居下来的百姓只看到一辆辆简易囚车咕噜噜离开荒原,那些悄悄被掩埋的尸首没有暴露人前,怕吓跑刚搬迁来的百姓。
人犯都送走,英王府清静下来,开始全力规划百姓搬迁事宜。荒原之上地广人稀,虽然不适宜耕种耗水量大的稻米,但开垦出来,种些其他作物也可以糊口。这些齐悦然和周兴他们都不懂,只能请教本地农人。
先前陈崇仗着自己皇亲身份,厚着脸皮从临近城池招揽百姓已经引起当地官员些许不满,不过敢怒不敢言罢了,今后行事就要小心了,要暗中进行,稳为上。
鲁森是个智囊,先前只打理一个屠龙堂似乎有些屈才。鲁枫有了军身,他也有借口“弃暗投明”,英王府时常派人去请,他便乐颠颠的过来帮周兴他们出谋划策。荒原之上的事情,他处理起来绝对比陈国人更加得心应手。
忙碌中,时间过得很快。快的可以淡漠对待很多事情。
比如,黑虎帮依然热热闹闹的掌管着天驰城。
比如,英王未嫁之身“收养”了一个孩子。百姓们一开始纵使有些不解,后来也就慢慢替她想通了,英王身世坎坷,婚嫁艰难,养一个孩子,就是告诉世人已绝了婚嫁之念吧,唉……
与荒原的大乱之后归于平静不同,分送三国的赵秦奸细在各朝廷掀起了轩然大波。
因为他们都交代出一些朝廷官员,这些人职位有高低,共同点是拿了好处,对他们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推荐的人提供了职位。人证面前,这些人终于懊悔,有些钱真的不能拿!
但也有一些,因为种种原因没办法公开处置。被皇帝约谈,过的战战兢兢,唯恐皇帝一个不满翻旧账。
昌远。
朝堂之上的动乱,已经不是霍连杰需要关心的事,他是武将,国家无战事,他就是收进鞘里的刀,掩藏了锋芒。
“世子爷,皇上宣您进宫呢。”传召这种事情,一个稍稍有点体面的太监都可以做,但今日来召霍连杰的却是萧允身边十分亲近的掌事太监,陆岭。
“好。”霍连杰答应着,脸色却并没有多少喜色,自打从西宋回来,他就很少露出笑颜。
不过此时,陆岭想到的是另一件事。他看看左右无人,靠近一些低声道:“世子爷,咱家高攀一句,跟您也是多年的交情了,有些事啊,该放下就得放下啊,不是所有事都能一清二楚,黑是黑白是白啊!”
霍连杰笑了:“公公客气了,有话直说便可。”
“吕大人比您回来的早,一来就跟皇上说了些什么,皇上大怒,命吕大人在御道上跪了一天一夜!这惩罚可不算轻啊,百官可是都看到了。就到现在,吕大人的腿都有些不利索……”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一醉
原本只是怀疑的话,此时便可以确定,那些人要杀他,确实是出自吕沉的授意。
只是猜到和确认,终归不一样。霍连杰原本勉强挂在脸上的淡笑是无论如何也挂不住了。
兄弟啊……
陆岭察言观色,面带忧虑解释:“皇上罚着吕大人,也在咱家面前骂了您几句,说您是自作自受。咱家猜想着,皇上也很为难,今日这顿酒,就是想劝和两位的。所以咱家斗胆请世子爷,有什么火气,在皇上面前收一收。朝中事务繁多,皇上登基时日尚短,尚未得心应手,每日里已经十分疲惫。”
“我晓得分寸。”霍连杰道,“不会让皇上为难。而且,我也没有记恨吕沉。”
陆岭又是高兴他深明大义,又有些心疼:“世子爷……”
“我说的是真的,在西宋,我确实昏了头,做了许多错事,打乱了他的安排,吕沉生气,错都在我。”
陆岭毕竟是萧允的人,霍连杰懂得进退,他自然替萧允高兴.“那,咱家可就这么回给皇上了啊。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寒了那个的心皇上也都不愿意啊。”
“有劳公公。”
夕阳在天边释放最后的光华,给皇宫镀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让人目眩神迷。霍连杰可以骑马进宫,他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份荣耀。
不是没有人劝过,威远王府如今权势太过,不宜过分张扬。但他觉得,差事办好了,受赏理所应当,若一味谦恭谨慎,更易惹人非议。霍远与唐宁昭都没说过什么,他自然懒得做样子给人看。齐瀚倒是谦恭谨慎呢,不照样死于皇帝的忌惮!
吕沉有政务要处理,来的稍晚。霍连杰带回来的一团乱麻,经过他细细梳理,结果已经送到萧允案头。但他还是有忙不完的政务。
“臣参见皇上!”霍连杰行礼道。
“你还客气什么,赶紧滚进来!”萧允笑着招手。
在外臣面前,他是必须要树立威严的年轻君主,即便是面对吕沉,因为他太多谨慎,严守君臣之道,萧允用的得心应手之外,心里总有那么些缺憾。身为帝王,求而难得的情谊。霍连杰于小节之上比吕沉肆意多了,相处起来多少还能找到些过去的感觉。
霍连杰嘻嘻笑着进去,萧允攀着他的肩膀往里面走,一边说道:“这次你又立一功,说说想要什么,能给的朕绝不含糊,不过朕还要托你一件事,必须答应!”
“皇上放出这样的话,臣不要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但一时也不知什么东西最好,能否先将这好机会留着,待臣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要?”
“朕还能怕了你狮子大开口,准你就是!”萧允大方应下。
霍连杰拍着巴掌:“痛快!皇上要说的是臣与吕沉的误会吗,臣……”
萧允打断他:“当然不是,你们两个,朕还不了解?”
“臣……”
“你都说了是误会,那就当是误会!你遇袭是真的,但那几个不是死了吗!朕也处罚了他们的家族。朕知道你也知道吕沉,你们两个定然都有自己的原因。但现在都没事,大家兄弟一场,一醉泯恩仇如何?”
霍连杰:“身为大燕臣子,我确实有错。”
“罢了,都过去了,你们要知道,你们二人是朕缺一不可的左膀右臂,永远都是!”萧允看着霍连杰,目光清澈澄明。
在西宋发生了什么,吕沉大概早已经如实禀报,萧允不需再听一遍。两个人,一个冷静刻板,一个逍遥恣意,一文一武,都是他最为倚重的人,他不想失去任何一个。
霍连杰不是想辩解,既然他不想听,那就不说了。
萧允拉着他坐在偏厅的方桌,酒菜已经布上,杯中亦已泛起酒光。“你们俩的事,不怕你伤心,朕真的没当一回事儿,咱们兄弟打打闹闹能当事儿吗?不算!”
霍连杰笑着:“难怪皇上允了臣狮子大开口,原来是早已挖了坑等着呢!”
“哈哈,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如今三国平定,战事止歇,这固然是百姓之福。但谁知道哪天祸乱又起呢?如今你父王正当壮年,威震三国,坐镇北方。南部董舒略逊一筹,但杨贤胆大心细,应该可以弥补他的疏漏,朕可以安枕无忧。但年轻一辈中,只有你一个拿得出手,世家子弟中,朕还没看到那个能跟你相提并论。呸,略逊几筹的都没看到一个!”
萧允登基之后,很少口吐粗俗之言,一个“呸”让霍连杰忍俊不禁。
“皇上的意思是,要臣磨一磨他们?”
“玉不琢不成器,你挑几个看得上眼的,可着劲儿折腾吧。”萧允对着仅有的不需掩饰情绪的人,说话也一点不讲究。“最不济也要你这样子能独当一面的,朕的江山可不能靠给一群纨绔!干杯!”
“干!皇上放心!”说着话,霍连杰眼中狡黠的目光闪过,似乎已经开始琢磨如何“折腾”未来的国之栋梁了。
“吕大人到!”陆岭在门外高喊。
吕沉提着衣摆走进来,跪地道:“臣见过皇上。”
“过来这边坐!”萧允指着座位,身后宫女倒满酒杯。
一张八仙桌,吕沉和霍连杰面对面。
回到昌远后,两人都有些刻意回避对方,交接之事都是手下人处理的。
四目相对,吕沉二话不说,举杯示意,连饮三杯。
“是我下的令。”他看着霍连杰,硬生生说道。
霍连杰先是一愣,慢慢端起酒杯,仰头喝下:“对不起。”
吕沉也是一愣,神色僵硬道:“我没错,无愧大燕。”
萧允拍了拍桌子:“喝酒喝酒,过去了就过去了!”
“皇上,伤口捂着只会烂掉,必要敞开了才能好!”酒气上涌,吕沉脖子脸有些泛红。
萧允有些讪讪的看向霍连杰,他也没想到,吕沉难得的硬气起来。
霍连杰“腾”的站起来,喊道:“我就徇私了又怎样,现在这个结果也没有坏到哪里,你何至于要置我于死地!人非圣贤,七情六欲不可避免,我就色迷心窍了,你要怎么样,再暗算我一回?”
吕沉也站起来,胸脯一起一伏,显然也动气了:“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我自责了一路,懊悔了一路,得知你没死我恨不得跑到佛祖前烧香还愿!哪知你任然执迷不悟,你回来干什么,你跟着那女人去啊!”
第二百五十九章 母子
“我……”霍连杰噎的说不出话来,他不是不想跟啊。“我的事不用你管!”
“碍不着我的事,当我愿意管?可你因私废公就是不行!”
萧允神色有些微妙,看向霍连杰:“你把吕沉气成这样,那女人还是不要你?”
霍连杰一无言以对,气呼呼瞪着吕沉。“还不是他做的好事!”
萧允又看向吕沉:“你有什么没说给朕?”
那件事实在不怎么光彩,吕沉也有点说不出口。“都那样了还不行,你不知道死心两个字怎么写吗!”
“我……”
“怎样!”
“吕沉你不要太嚣张,当你是文臣我不敢打你吗!”
“呵呵,皇上面前,你试试!”吕沉叫嚣,难得的嚣张。
……
陆岭等一众伺候的人在外面听着,吕沉历来沉稳内敛,说话都很少大声,更别提这般吵架了,看样子还要动手,霍世子确实不同凡响啊!
三人中也就萧允最冷静,还坐在位子上,另外两个就差把脚踩在凳子上。再捋捋袖子,喷喷口水,也就跟市井泼皮差不多了。
“行啦,你们两个!朕的大殿里你们还要打一架吗?”萧允再不出声,耳膜都要震破了。“再吵就给朕滚出去跪着!”
两人同时闭嘴,怒视对方,愤愤坐下。
但这么一吵,尴尬的气氛也给吵没了,两人之间的气氛倒似乎没那么冷淡了。
萧允眸光一闪,看向霍连杰,或许,他是故意的吧。
“行了,行了,打也打了,吵也吵了,咱们把话都说开了,总比闷在心里胡思乱想好。来来来举杯,一醉泯恩仇!”
霍连杰不出声,一脸挑衅,却端起了酒杯。
吕沉眼神阴郁,抿着嘴角,明显的不甘,却也端起了酒杯。
三只酒杯碰在一起,萧允哈哈大笑,只要还能坐在一起就好。
都是他倚重的人,关系太好了他不安,关系不好也不行啊!
霍连杰看着吕沉,他也在看着他。多年默契,许多话不用说出口。
这一天,三人都喝多了。陆岭张罗着了一辆马车将二人送出宫。马车里两人半醉半醒,吕沉硬撑着睁开眼,踢了霍连杰一脚道:“错的是你,我没错!”
霍连杰点着头:“我错了,我错了。你太笨,杀个人都杀不死!”
“哈哈哈……”吕沉低声笑了:“我既想杀你,又不想你死。所以……看天意。”
霍连杰也笑:“天不亡我,所以你杀不死我。哈哈哈……”
“狗屁,我认真算计的人,有哪个能逃掉……”
……
唐宁昭一直在昌远,霍连杰带回的消息,让她有些于心不安。十七年前的那件事,他们都错怪了静真师太,即便没为难与她,怕也让人家很是气恼过吧。
霍连杰是被两名侍卫架着进来的,唐宁昭不是迂腐之人,没有动气打骂,吩咐身边侍女赏了侍卫,又留下人照顾霍连杰,这便打算回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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